9.夜路

本章節 5868 字
更新於: 2021-07-07
  噠!

  腳步聲響起。

  噠!噠!噠!

  輕快、不,甚至能夠稱之為輕盈的腳步聲,洋溢著宛如舞蹈一般的節奏感,翻騰著躍動喜悅的情感,讓人會不禁想隨之起舞。

  而那聲音正追逐著我!

  從濃墨般的黑暗之中襲來,不管我再怎麼逃,那鬼魅般的腳步聲卻依舊在耳際縈繞不去,奪走了我全副的心神。

  啪噠!啪噠!啪噠!啪噠!

  彷彿踩在水漥,導致水花四濺的嘩啦聲響傳進我的耳中。儘管是在黑暗中,但浮現在我腦海的卻是印象鮮明的鮮紅,令人作嘔、更令人心悸不安。恐懼的色彩在黑暗的縱容之下,肆意塗抹。

  鮮紅的腳印、染血的足跡,從黑暗之中延伸到我的身後。

  正追逐著我!

  啪噠!啪噠!

  似急似緩的節奏,就彷彿是並不急於撲殺,而是帶著嘲弄的笑意,享受著戲弄獵物的惡質趣味。

  開什麼玩笑!

  會死的、一定會死的!被追上的話,一定會被幹掉的!

  我顧不得慌亂的呼吸,六神無主地在幽暗的小巷子裡拚命地拔腿狂奔,僅僅只是為了活下去而已。

  可是,到底、到底、是哪理出了差錯呢?

  為什麼我非得在這種人煙稀少的暗巷裡被追殺、不,被追獵呢?我死命地狂奔,然而昏暗的小巷就彷彿沒有出口的迷宮一般不斷延伸,怎麼逃都逃不出去。

  開什麼玩笑!

  正當我想要放聲怒吼來發洩心中積壓已久的情緒,從身後不遠處傳來的嬉笑聲讓我頓時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一個趔趄身形不穩差點跌倒,我連忙保持住身體的平衡,然後拖著已經麻木的腳步繼續向前跑。

  如果跌倒了,就沒有力氣再爬起來了。

  我咬緊著牙根,繼續著這場漫無止境的追逐戰。唯有親身體會過才會知道,比拼耐力的追逐戰這檔事絕對不像原先所想的那麼美好,尤其當自己作為被追的一方時,那種感覺更是欲哭無淚。

  我會哭喔!真的會哭給妳看喔!

  然而如此不加節制地揮霍體力使得我的身體不堪重荷,開始發出抗議。肺部彷彿呼吸不到空氣一般的痛苦難受,腦袋則是因為缺氧而意識逐漸有些朦朧,兩腿更像是被注入鉛塊般的沉重,什麼時候倒下都不奇怪。

  為什麼我非得受這種苦不可?停下來吧!躺在地上休息吧!好好地喘幾口氣,這不是很好嗎?這樣誘人的念頭一直在腦海裡盤旋不去,讓已經筋疲力盡的我不禁心生動搖,但我還是強忍著痛苦與誘惑,死命地狂奔。

  因為,我不敢想像停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或者說、會付出什麼代價。

  然而不一會,我奔跑的腳步就逐漸變慢,最後順著慣性向前走了幾步之後,便停了下來。追逐戰已經結束了,虛弱、疲憊與無力感席捲全身,頭痛欲裂的劇痛感在我的腦袋裡肆虐。

  並非是我放棄了生存的希望,而是殘酷的現實對我做出了宣判。

  暗巷的盡頭是條死路。

  已經,無處可逃了。

  而在此同時追獵者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將我逼入絕境的腳步聲也慢了下來,一邊咀嚼品味著我的絕望,一邊慢慢地逼近。聽著逐漸清晰的腳步聲,我的心臟突然感到一陣又一陣的抽搐。

  一開始我只以為是恐懼所致,但後來卻發現,對方的每個腳步竟然都踩在我心臟跳動的瞬間。更詭異的是,我心跳的頻率甚至被對方的節奏所影響。

  丫的,這其實算是某種超能力了吧!

  我努力地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毅然轉過身,瞪大眼睛看著從黑暗之中浮現的身影。

  「前輩,你不逃了嗎?」

  追獵者以浸染了滿滿惡意的燦爛笑靨親暱地朝著我打招呼,那與平時我所熟悉相差甚遠的姿態,讓我的背脊竄過了一陣惡寒。儘管身體不停地散出熱氣,但從心底冒出的陣陣寒意卻讓我格外地難受。

  冷汗涔涔的我故作鎮定,勉強擺出前輩的架子勸戒著眼前的少女。

  「後輩,妳這樣死纏爛打可是會追不到男人喔,女孩子就應該要矜持一點。」

  「可是前輩很遲鈍,不積極一點可是抓不到前輩的心呢。」

  後輩可愛地噘起嘴反駁我的話,同時向前踏了一步。這並未帶有多大力道的一步,在我聽來卻像在耳邊炸響了驚雷一樣震撼,讓我的心臟彷彿遭到重擊般猛然一疼,胸中的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

  我的呼吸猛然一窒,接著才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至此我才終於搞懂了她一直用腳踩著拍子是為了什麼。媽的!裁判,這會不會太犯規啊?這種出乎常理的能力不會破壞平衡嗎?

  「所以說,把你的心交給我吧!」

  我的後輩露出甜甜的笑容,以撒嬌般的語氣補充了這麼一句。不過,妳究竟想要抓住我的心還是想要挖出我的心,這一點可是十分值得探究的一件事呢。

  雖然說,我並不想知道。

  面對殺氣騰騰的後輩,我緊張得嚥下口水,以生硬的語氣急促地回話。

  「但是很可惜,我已經有交往的對象了呢,妳已經出局了!Out!讓我發張好人卡給妳做為紀念吧!」

  我一邊跟撒著臨時編造的謊話拖延時間,一邊絞盡腦汁思考要如何從這般危險的狀況下脫身。伊吹八巽,現在正是發揮你急智的時候啊!

  「前輩在開玩笑吧?怎麼可能會有人看得上像前輩這種薄情寡意、自私自利而且還自我意識過剩的人呢!」

  聽見我的話之後,後輩愕然地瞪大了雙眼,露出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甚至連踩著拍子的腳步都因為太過驚訝而停下來了。雖然莫名其妙地破解掉那招詭異的招式,但我這複雜難解的心境又該何去何從呢?

  後輩啊,沒想到原來妳是這麼看待我的啊!

  對於這無疑是瞧不起我的反應,我下意識地回嘴了:

  「說什麼呢?我的魅力可是上到八十歲的老太太、下到滿周歲的嬰兒全都通殺的地步呢!無遠弗屆、所向披靡啊!小孩子不懂不要亂說話!」

  這一瞬間,後輩對我投來了冷蔑的眼神,隨即又裝出欽佩的表情。然而這變臉的瞬間非常短暫,卻早已被我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

  「前輩你真是太厲害了!」

  「嗚啊!」

  不!住手!快別這樣!妳這樣子讓我的心更痛了!為什麼我非得在這種時候遭到這種慘無人道的對待呢?我都快哭了!

  雖然從以前就隱隱有些察覺,但是到現在我才敢肯定,我的後輩其實灰熊腹黑!

  欸、為什麼我的身邊總是缺少正常的人呢?

  咳咳!剛剛那驚慌失措的模樣實在是讓諸位見笑了。但是不要緊,現在的我已經恢復冷靜了。在此,還是容我稍作解釋,為我的形象正名。其實我會如此失態不是沒有理由的,雖然我自認為見過不少大風大浪,甚至還曾經在抽屜裡發現一截斷腕這種活像是三流恐怖片的劇情給嚇過。

  但是,那次的情況畢竟沒有切身之危,我還有著充裕的時間來思考。但是這次不同,情勢緊急到我連思考的餘地都沒有,只顧著逃跑保命。雖然最後還是被逼進了死路,但也拜此之賜,我總算有時間思考了。畢竟已經沒得逃了,不好好思考對策的話就只剩下等死而已了。

  嘛、為了讓諸位能夠清楚事情的始末,就讓我來回顧一下吧。

  請看VCR!



  誠如我所說過的,對某些了解黑幕的有心人而言,這個世界被劃分為表裡兩個,然而作為劃分的境界線卻十分地模糊。倘若不幸的話,誤闖那條線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真正的問題是在那之後。

  拿我當例子好了,雖然並非本意,但我就有好幾次跨過那條分界線,踏上那結著薄冰的湖面,不過還好最後能夠全身而退……嗯,更正一下,有幾次並不能算是全身而退。

  不過,我終究還是回到了正常、虛假、和平的世界。

  可是有時候誤入歧途就回不來了,你永遠不會知道湖面上的冰哪裡比較厚,哪裡又比較薄。有些傢伙會踩碎脆弱的冰面、應聲掉落,想當然耳,通常沒什麼好下場。

  如今看來,我的後輩北穹倏姬就是這種人。



  在決定到染華那兒去避避風頭之後,我開啟腦中的GPS導航系統來找出最短的路徑,然後最後決定抄小路、走捷徑。畢竟我已經沒有餘力悠悠閒閒地散步到染華她家所在的住宅區了。弄個不好,說不定會掛在半路上。

  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在小巷裡穿梭,昏沉沉的腦袋讓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所呼吸的空氣有種異樣的黏稠感,就彷彿混入了什麼不祥的事物。

  真是怪了,自白劑的後勁有強成這副德性嗎?不、換個想法,說不定是身體正在逼出藥性才會如此也不一定。我如此安慰自己。

  若要說此時我最大的失策,大概就是完全沒有注意到籠罩住暗巷的詭異氛圍這點,而只是憑藉著快要潰散的精神勉強前進。

  不久後,我就為此付出了代價。

  呈現在我眼前的是異常的光景,在現實生活中不該出現的扭曲景象。

  一具屍體,以及背對著我蹲在屍體旁的人。

  若要說我為何如此肯定那是一具屍體,因為侵奪了地表的那赤紅血泊早已遠遠超出了致死量。此外,我也不認為被開膛剖肚的人還能夠活下來。

  從殺人者嬌小的背影看來應該是個女孩子,她一邊朝著屍體揮舞著刀刃一邊哼著輕快的旋律。刀鋒刺入肉體的鈍重沉悶聲,拔出利刃而使鮮血一同濺出的液體聲,再加上少女以纖細聲調哼出的旋律,譜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魔音。

  「殺掉殺掉,通通殺掉!割喉刎頸抹脖子,開膛剖肚挖心臟!哼哼哼……」

  理智被撕裂,思緒被絞碎。破滅的光景有如幻燈片般一張張地傳入我的腦袋中,卡死了運轉的齒輪。我無法思考,只是一味地接收從外界侵入的慘景,完全沒有更進一步處理的跡象。

  我只是愣在原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我不太確定過了多久,殘殺著屍體的少女彷彿察覺到異樣,動作一頓、倏地回過頭來。

  這一剎那,時間彷彿就此定格。

  我跟她四目相接,我甚至能夠看見對方琥珀色瞳孔中浮現的錯愕,然而那僅僅維持不到一瞬就被濃郁的煞氣所取代。

  思緒電轉之間,我二話不說轉身拔退就跑!

  任何的生物都有求生的本能,在生命遭受威脅的時候會發揮出無與倫比的潛力,比如說在火場發揮怪力等等。簡單來說這就是腎上腺素的作用,讓原本已經油盡燈枯的我再度爆發能量,卯起全力來逃亡。

  然而此刻的我無暇深入地研究這種機制,因為雖然時間很短,但我清楚地看見了那個殺人者的容貌,而且那個傢伙我認識!

  她是我在學校交情匪淺的後輩──北穹倏姬!

  而且更令人絕望的是,她是田徑隊的一流好手!

  這也就是說,在這生與死的追逐戰中,我完全沒有任何優勢。

  而最後的結果也的確沒有任何的懸念。

  他媽的,那我剛剛跑個屁啊!

  雖然我不禁對平常沒在訓練身體感到有些懊悔,但我畢竟不是以體力見長,再加上現在身體的情況實在不佳,而且小姬她又是田徑隊的,我會跑輸也不是多麼意外的一件事。

  話雖如此,但還是感覺挺不甘心的。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前輩啊,妳讓我一下是會怎樣嗎?給我點面子好嘛!

  不過對務實主義的我而言,小命絕對比面子重要,所以我想開口跟小姬商量一番,看她能不能放我一馬。嘛嘛嘛、看在我跟小姬的交情那麼好的份上,說不定她會留我一條生路呢。

  所以我以討好的語氣向小姬提出建議:「我說小姬啊,就讓我們當作沒這回事吧。」

  沒想到小姬一挑眉,毫不猶豫地就拒絕了我:「那是不可能的喲!前輩你想不負責嗎?我可是不會答應的!」

  「說什麼負責不負責的,這到底干我屁事啊?」

  「不行喲,知道女孩子的秘密還想抵賴,這可是要判死刑的重罪喔!前輩你就以死謝罪吧!」

  小姬嘟起嘴巴,伸出食指在我的眼前輕輕地晃了晃。倘若不是她現在渾身是血,或許我會以為她在開玩笑也不一定,然而我敢肯定現在的她絕對是認真的,而且恐怕比任何時候都還要認真。

  說什麼以死謝罪,這傢伙根本就是想殺人滅口嘛!話說回來,我的週遭好像盡是這類心狠手辣的人耶!欸,明明我是這麼善良的說。

  雖然第一波的交涉明顯失敗,但是這不要緊,接著就看我用誠意來打動小姬了。哼哼哼,我可是被冠以「談判師」之稱的巧舌如簧的少年呢。

  「不不不、小姬,妳說得太嚴重了!其實妳不知道的是,前輩我患有選擇性失憶症,秘密什麼的一眨眼就忘得一乾二淨了,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妳大可放心啊!」

  「唔……前輩這麼說更令人火大呢!難道說,將會影響後輩一生的重大事件,對前輩來說只是不值一哂的瑣碎小事嗎?一想到我在前輩的心目中竟然連這麼一點份量也沒有,就讓我不禁憤怒起來了喲!」

  小姬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語氣滿是委屈與辛酸,簡直到了聞者傷心、聽者流淚的境界。

  「看來,只能用前輩的死來平息我的怒火了。」

  「喵的咧,不管怎麼做都是我的錯是吧!妳根本就是存心要幹掉我才會滿意是不是?」

  「嗯,前輩能夠理解真是太好了。」

  「理解妳個頭啦!別給我承認啊!」

  連連放聲怒吼讓我本來就趨近乾涸的體力又下降不少,身體不禁搖搖晃晃的,我勉強穩住平衡,伸手扶著頭疼不已的腦袋。好累!跟這種擺明了就是要你死的傢伙對話,居然會讓人累到這種地步?

  不過事關我的性命安危,我當然沒那麼輕易就放棄。而正打算變個法子來說服小姬時,小姬卻直接表明了她的態度。

  「雖然我想相信前輩你,但是很可惜,我還是覺得只有死人不會吐露秘密。嗯啊,比起相信前輩你的口風,我更相信前輩你的屍體。」

  小姬扯動嘴角,可愛的臉蛋上露出了燦爛的笑靨,然而唯獨眼神沒有在笑,相當的認真。

  我在心中暗嘆了一口氣,嘗試做最後的努力。收起輕佻的口吻,我直視著小姬陰沉的眼眸,將感情注入話語之中,希望能夠將心意傳達給她。

  「小姬,真的沒有商量的餘地嗎?我不是在騙妳,假如妳現在就停手的話,我就當作沒有今天這一回事,那妳一樣還是我可愛的後輩喔。」

  割斷喉嚨、剖開胸膛乃至於挖出心臟,這種殘虐的手法完全就跟近來傳得沸沸揚揚的連環殺手「偷心賊」的作案風格如出一轍。而在目睹了命案現場之後,偷心賊的真實身份對我而言已經是昭然若揭。

  然而就算小姬她是殘忍的連續殺人犯,但這終究跟我無關,我並沒有自大到想充當正義的一方。

  況且,那也不是我該扮演的角色。

  我真摯的話語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小姬只是以陰沉的眼神盯著我的表情,就好像是想要看穿我心中真實的想法似的。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笑容逐漸從小姬的臉上一點一滴地消失,殘留的只有難以解讀的漠然。

  「……太遲了。前輩,真的太遲了喲!」

  小姬沉默了一陣子,然後態度堅決地搖了搖頭,她那像是看開了一般的語氣,讓我頓時語噎。不留給我時間思索,小姬她追擊似的開口了:

  「前輩,我記得你有個妹妹吧。假如、假如說前輩你的妹妹殺了人的話,那前輩你會怎麼做?」

  我愣了一下,搞不清楚小姬問這個問題有何用意。但她問的這個問題,我還真沒想過,因為我認為真嵐她做不出來。畢竟我的妹妹雖然是個笨蛋,卻很善良。

  跟我不同。

  不過我思索片刻,還是將答案據實以告:「我大概會痛打她一頓,然後幫她收拾善後。畢竟再怎麼說,她還是我妹妹。」

  聽見我的回答之後,面無表情的小姬卻突然露出了有些哀傷的微笑。那樣的表情,我從來沒有在小姬的臉上見過。而且我認為那種表情,並不適合她。

  掛著這樣的表情,小姬以幽幽的語調說道:「可是呢,前輩你並沒有那樣對我。你只是,拋下我轉身就逃。」

  小姬的控訴讓我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直到這時候,我才猛然驚覺我究竟犯下了什麼錯誤。我並沒有對小姬伸出援手,而只是自私自利地想到自己而已,壓根不管小姬的死活。

  我頓時啞口無言,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彌補我所犯下的過錯,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彌補。而小姬則是不理會我,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

  「前輩你很溫柔,但同時也很殘酷,不過我並不認為那有什麼錯。一個人的溫柔是有限的,只能分配給少數重要的人。對部分的人溫柔,理所當然的只能對其餘人等殘酷。
  然而,我並沒有能夠成為前輩重要的人。」

  無力地垂下了肩膀,小姬的臉蛋浮現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的複雜神情,並且以蕭瑟的語氣呢喃著:



  「真正將我推落深淵的人是你啊,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