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漫畫家自搜後看到自己的CP文是正常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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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7-06
江祐成粗重又炙熱的呼吸在耳畔迴盪，馮浩希吃力地扛著近乎昏迷的他，在人擠人的漫展會場中低調離開。
江祐成的發情期提前了。
Alpha的發情期半年來一次，江祐成自己也沒有意料到居然會提前兩個禮拜。
馮浩希扛著他出會場時，也感覺自己有些腿軟，他拚命忍住身體的不適，招了一台司機是Beta的計程車。
鼻尖縈繞著一股濃烈的梔子花香。
馮浩希知道，江祐成的資訊素正影響著他，雖然還只是剛進入發情期，但優性Alpha資訊素的威力不容小覷。要是他剛剛再更晚一點把江祐成帶離現場，恐怕現在裡面已經到處是因他而發情的Omega了。
──要趕快把他送回家才行。
馮浩希坐上車，替江祐成系好安全帶後，取出了自己包包中應急用的Omega抑制藥丸。
他趕緊吞了兩顆，才感覺呼吸順暢了些，江祐成資訊素中所給他帶來的壓迫感削減了不少。
司機開到了公寓門口，馮浩希謝過司機後，乾脆直接背起了江祐成，再往江祐成家走去。
「謝……謝謝。」江祐成低聲說道。
馮浩希拿出江祐成身上的鑰匙，替他打開大門：「不用謝，謝什麼。」
「我……」
江祐成正想再說些什麼，馮浩希就已經把他扔在了客廳沙發上，逕自走去他房間裡找Alpha專用的抑制劑。
江祐成躺在沙發上，在渾身燥熱中，馮浩希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對現在的他而言就像是沙漠中一股清涼的泉。
馮浩希真笨，他想。
要不是自己正拚命在忍住，他還能像現在這樣只受到自己的一點點影響嗎？
江祐成大口喘著氣。
距離他的理智完全消失已經不遠了，他必須快點讓馮浩希離開。
過了半晌，馮浩希才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欸，你抑制劑放在哪了？我怎麼都找不到？」
眼前的Omega向他走近，空氣中稀薄的檀香越來越明顯，江祐成在一瞬間紅了眼。
「不要靠過來……」他已經瀕臨理智的極限，說出來的話有氣無力。
「你說什麼？」馮浩希完全沒注意到江祐成的異常，為了聽清楚，他把耳朵靠向了江祐成。
「我說……」江祐成說到一半，眼神掃到馮浩希的後頸，驀然停下了話語。他看著馮浩希後頸那個微微的凸起、那個散發出檀香的元兇。
只要咬下那個腺體，他就會得到他最想要的紓解。
腦中一陣陣神祕的聲音不停蠱惑著他。
他突然低頭，閉起眼後，暗罵了一聲。
再抬頭時，馮浩希感覺江祐成整個人不太對勁。
下一秒，江祐成身上的梔子花香就有如狂風暴雨般襲來。
馮浩希剛剛吃的抑制劑只是應急用的，根本抵不過優性Alpha正式進入發情期時的侵略。
江祐成一個翻身，把馮浩希按在身下，他低下頭，鼻尖在馮浩希的後頸流連：「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你走不走？」
一瞬間接收了極大量的優性Alpha資訊素，馮浩希也強制進了發情期。
他此刻只覺全身難耐。
馮浩希看著江祐成，空氣中瀰漫的梔子花香也徹底奪去他的神智。
他搖搖頭，主動地伸手攬住江祐成的脖頸，用輕輕一吻來暗示他的回應。
獲得許可的江祐成愣了一下，而回過神時，他已近乎瘋狂的在啃咬著馮浩希的嘴唇。此時的他就是沙漠中久未逢水的旅人，奮不顧身地只想向面前那一處清泉狂奔而去……
＊＊＊
馮浩希醒來後，第一時間就是把他這輩子會的髒話全都罵過了一遍。
荒謬的夢境內容讓馮浩希久久不能回神。
──全部、全部都是昨晚那個同人文的錯！
他昨晚本以為是《天理不容》同人文的文章，居然是他跟江祐成滾床單滾了五千多字的大型幻想文！
誰來告訴他，漫畫家自搜後看到自己的CP文是正常的嗎？不是應該是寫他們作品的同人嗎？！
馮浩希當下看到一半就吐血到差點看不下去了，但沒想到他心裡會在意到連夢中都上演了一遍。
──我跟江祐成是敵人！敵人！怎麼可能會想跟他做……做那種事！
而且，為何連在他自己的夢裡，他都在下面呢？
又想起方才的夢境，馮浩希自己都有點心虛。
昨晚，充滿求知慾的他看完那篇同人文，後來又去查了什麼是ABO設定，大概看了幾部網路上推薦的小說後，只覺得自己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他知道「BL作品」的存在，以前為了研究漫畫多少看過一些。而前一陣子他不聽勸，也追完了玉米丸子那部重口味的新連載。
但其實這都在他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因為對馮浩希來說，他追求的是好的故事內容，只要是個好故事，他閱讀時並不會太在意主角是誰，或者主角的性向是什麼。
可輪到他自己變主角就不太一樣了。
那篇同人文像是深深刻在了他腦中一般，他每每回想起來，心中就有種奇怪的感覺。
那文章的作者文筆很不錯，在一些場面上的敘述幾乎能夠讓人身歷其境。
不過對馮浩希來說，這點就有點致命了。
他在閱讀的當下，因為主角與自己的連結性更高的關係，他在讀這篇文的代入感更是強到他幾乎真要以為他跟江祐成有了什麼。
想到這裡，馮浩希的心跳又不禁加速。
他想起夢裡，江祐成露出的是現實中他從不曾見過的表情。
那低啞的耳邊呢喃、那帶著薄繭的指尖觸感，全都隨著江祐成沾染情慾的眼神，在馮浩希腦海裡重重刻畫了好幾筆。
馮浩希臉一紅，意識到自己剛剛在想什麼的他甩甩頭。
──靠，會這樣想他，我一定生病了。
馮浩希皺眉，悄悄在心裡將那篇同人文給定義為「精神污染」。
他掀開被子，看著棉被的慘狀，臉紅著嘆了口氣。
正準備把被子拿去洗衣機時，手機響起了鬧鐘鈴聲。
馮浩希一驚。
──對喔，今天跟玉米丸子有約。
他馬上把被子拿去洗，又迅速地穿上衣服後，草草準備一下就出了門。
＊＊＊
即使江祐成和馮浩希在網路上的風評已經有點不太好，玉米丸子仍然沒有中止原本就說好的合作，相反的，這段時間玉米丸子也提供了他們兩人很多的協助。
馮浩希搭著公車到西門町時，江祐成跟玉米丸子都已經到了。
他們幾人都戴著口罩，畢竟現在風頭還沒有過，幾人都認為應該先避免麻煩。
馮浩希一見江祐成，又不禁想起了昨晚做的夢。
──精神污染！精神汙染！
而另一邊，江祐成發現自己喜歡馮浩希後，舉動也多了些不自然。
一旁的玉米丸子默默不語，將這一切都盡收眼底。
這一回的企劃是到一間剛開幕的漫畫店家逛一逛，替店家拍攝一下做宣傳。
這間店家的老闆跟三人相識，因此也沒有因為這一次的風波而突然拒絕與他們合作。
他們是在漫畫店開店前來的，老闆特地在非營業期間讓他們進去拍攝，讓三人有更充裕的時間可以做介紹。
玉米丸子早就提前發給了兩人腳本，所以整體拍攝的進度很順暢，結束得比預計時間還短。
拍攝完已接近中午，江祐成問起要不要順便在附近解決午餐，三人經過老闆建議後，來到一間只有熟客才知道的好評拉麵店。
吃飽飯後，玉米丸子又提議在附近走走，三人便在街頭隨意地逛了起來。
走著走著，馮浩希的電話響了，他掃了眼打來的號碼，先請江祐成跟玉米丸子在原地等他後，轉彎到了另一個沒什麼人的巷口接電話。
「喂？」馮浩希的聲音帶著些遲疑：「爸……」
「還知道叫我爸。」
馮浩希沒說話，另一頭的男人又逕自接著說：「你媽很擔心你。」
「……嗯。」
馮浩希想起馮浩威跟他提過，便知道這下爸爸說的是他跟江祐成上新聞的事。
「哼，你就再繼續不務正業下去。」
馮浩希回答得很快，他語氣堅定：「隨便你們怎麼想，我是真的很喜歡現在的工作。」
「那種東西到底有什麼好的？」電話裡傳來的聲音漸漸轉大：「你看看你姐跟你弟，都不用讓人擔心。你呢？做這種完全沒有任何藝術價值的內容，就是你高中跟我說的『想學畫畫』嗎？」
「什麼叫做沒有藝術價值？只有你們這麼認為而已！你們的認知根本還留在上個世紀吧？就只會用自己的那一套想法來帶入所有事情，完全不懂得尊重。」
馮浩希說著，越發覺得心酸。
他又想起那天在渡假村露營時其他人的分享。
他從沒被父母支持過，他也很希望能夠得到家人的理解，但事與願違，他父母的思考還停留在他們那一代，對於新事物都抱持著不認同。
尤其是漫畫，大概也跟馮浩希爸媽的職業有關吧，他們倆人完全不認為漫畫是有「實質內容」的作品，他們覺得漫畫只是金玉其外，實際上並沒有什麼高深故事內容的存在。
甚至，馮浩希的童年裡是沒看過漫畫的，直到他國中在圖書館發現一批少年漫畫後，才發現了這個由黑與白所交織而成的舞台，從而產生興趣。
「我就是無法理解，喜歡這種東西的人簡直荒謬至極！」
另一頭大聲喊出這句後，便擅自掛了電話。
馮浩希垂頭，他蹲下身，將臉埋入膝蓋中。
緩了好一會，他才站起身來，準備去找江祐成和玉米丸子會合。
他正要轉出這個彎，迎面而來的一個身影就與他相撞。
「對、對不起！」
「沒關係，我也沒注意。」馮浩希也跟著道歉。
對方愣了一下，又接著有些緩慢地問道：「……請問是犬哉對嗎？」
這是個挺高大的陌生男人。
馮浩希稍微打量了一下對方，這人全身穿著暗色系的服裝，五官還算硬朗，但雙眼微微內陷，他看著對方的雙眼，總覺得心裡不舒服。
「嗯，我是。」
也許是單純的驚喜吧，馮浩希讓自己別想太多，禮貌地對他微笑了下。
那男人一聽，激動地握起馮浩希的雙手：「我是老師的粉絲！一直都很喜歡你！」
他的語氣以及表情都格外殷切，攥住馮浩希雙手的手更是加重了不少力度。
馮浩希被他握得手疼，對於他這有點過於亢奮的態度感到不適。
他沒少在路上見過粉絲，但都算有禮貌，這麼主動靠上來碰他的還是第一次。
「嗯，謝謝你的喜歡……」馮浩希說著，一邊試圖掙開他的手，可對方的力氣比他還大，他試了幾次都是徒勞。
那男人又往前了幾步向他靠近。
「我從很久以前就開始看你的作品了，你的每一場簽名會我也都有去。」那人慢慢地靠近，馮浩希的背後是牆，沒過幾秒，那人竟是連上半身都要與馮浩希貼在一起。「我真的好喜歡老師，沒想到今天可以有這個機會接近你。」
馮浩希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場面，對方的身板比他還高大，他想逃也逃不開。
「湊近一看，老師真的長得好好看。」
那男人伸出手指在馮浩希的臉頰上摩娑：「老師也是我們這一類的對吧？你的長相在圈子裡還滿有名的，不知道今天有沒有榮幸可以跟老師認識一下？」
「什麼圈子？你在說什麼？」馮浩希撥開對方在他臉上游移的手。
「嗯？不要裝傻了。我對認出同類還是很敏感的，你跟大柚的那個氣氛，很間單就能看出來了。」那人又伸手扶了扶下巴：「不過……我本來以為你們是一對的，前幾天網路上傳你們的關係不好，我才知道也許你們只是炮友。」
「你不如趁這個機會離開他吧？我保證比他厲害一百倍，你等等就可以試試看。」那人說著，手已經很自動地撫上馮浩希的屁股。
馮浩希立刻大力推開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先生，你這是在性騷擾，請你放尊重一點。」
那人聽馮浩希這樣說，臉上染上了一絲絲薄怒：「為什麼我不行？我當了老師那麼久的粉絲，我那麼愛你，為什麼不能是我？」
那男人的表情漸漸不對勁，馮浩希感覺到身上越來越重的壓迫感，思索片刻，他默默把拿著手機的手伸到背後，憑著記憶點開了一支號碼，撥打出去。
「這種時候還想要找別人啊？」對方注意到馮浩希的小動作，一把奪過他的手機，在電話剛撥出去不久就按下掛斷。
「現在是老師跟我的獨處時間啊。」他牽制住馮浩希的雙手，馮浩希力氣不敵他，只能人憑對方禁錮。
「老師怎麼可以這樣呢？」他眼中帶著幾絲癲狂，低著頭歇斯底里。
──靠，遇到神經病了。
「放開我。」
馮浩希狠狠皺起眉頭，眼中滿是拒絕之意。
但這沒起到絲毫效果，對方對於馮浩希的拒絕感到很滿意，瞇起眼詭譎地笑著。
男人的手在他身上肆意地侵略，馮浩希伸出腳想踢開他，卻都被那男人提早發現從而制止。
「救命！有沒有人啊！」馮浩希大聲呼救，但四下無人，空蕩的巷口只迴盪著他自己的求救聲。
來自陌生人的觸摸讓他渾身不適，也帶來了恐懼，尤其當對方把手往他下身探去時，他噁心得幾乎不敢呼吸。
「不用喊了，今天這一排的店都休息，沒人會來打擾我們的。」那人說完，伸手抬起馮浩希的下巴，就要吻上去：「我今天運氣真的太好了。」
「你不要靠近我！」馮浩希掙扎得更厲害了，但對方的力氣大得不容拒絕。
就在兩人的雙唇即將交疊時，只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而後那男人的身軀便突然一震，表情痛苦地向後退。
馮浩希的視線少了遮擋，這才看清來者。
江祐成方才重重踢了那人的後背一腳，見他鬆開了馮浩希，江祐成又往他肚子補了一拳。
馮浩希站在原地看著那人挨揍，正要叫江祐成也算上他一個，江祐成就已經把人給壓制在地上了。
玉米丸子此時也從後方趕來，她看見眼前的場面，簡單判斷了下狀況，很迅速地就撥出了電話報警。
馮浩希彎下身，被人肆意觸摸全身的噁心感還未褪去。
「媽的，只允許自己吃，別人就不能碰了？」男人即使被壓制住也沒退縮，打量江祐成的眼神中帶著揶揄與淫穢：「他這種的很少見吧？用起來怎麼樣？」
江祐成聞言，臉上的戾氣更重。那人看他那張本就長得兇狠的臉龐，心底也生了幾分膽怯。
「閉嘴，這是警告。」江祐成冷冷地說了聲。他看著蹲在一旁的馮浩希，心中彷彿被人拿刀劃了一下。
玉米丸子已經過去關心馮浩希了，要不是現在必須牽制住這個男人，他也想衝上前去狠狠的把馮浩希揉進懷裡。
剛剛看到馮浩希的電話打來又掛斷，他就覺得苗頭不對，很快就趕過來看馮浩希的狀況。
在看到馮浩希被那人壓在牆上毛手毛腳時，他只覺得腦中「喀」一下，身體就像瘋了一樣自動衝上前去，等到他回神，對方已經被自己揍了好幾拳。
警察很快就趕到了現場，馮浩希當然要提告，幾人去警察局做了筆錄，這才知道這個人不是第一次在這一帶騷擾別人。
幾人事情處理到一個段落就回去了，江祐成陪著他回到家。
馮浩希一直到進家門後還心有餘悸，渾身不適。
「謝謝你。」
馮浩希一屁股坐上沙發，江祐成去他廚房裡替他倒了杯水。
「不用謝，本來就是應該的。」江祐成跟著坐在他旁邊，見馮浩希把水喝入口中，脖子上的痣隨著他吞嚥的動作起伏。江祐成看著，不禁也嚥了下口水：「……你還好嗎？」
「不太好，最近那麼多事，現在又這樣，好煩。」馮浩希放下手中水杯。
雖然表面上看上去沒事，但他心中的驚嚇還沒有壓下去，江祐成看出來了。他伸手順馮浩希的背，卻不料馮浩希突然向前一撲，撲進了他懷中。
懷中人輕微地顫抖著，江祐成沒說話，只是默默回抱住他。
「你等等會回去你那嗎？」馮浩希問道。
「我先待在這陪你吧。」
「我想去洗個澡。」
江祐成點頭：「那我等你。」
馮浩希起身，走去拿好換洗衣物後，便轉身進了浴室。
他站在蓮蓬頭下，感受水柱噴灑在身上，像是這樣可以把稍早那人摸過他的痕跡消除掉一般。
當時，看見江祐成來找他，他心跳加速得像要跳出來一樣。
他本來就很緊張，但在看見江祐成的身影後，心中湧上了喜悅。
江祐成一直是這樣，如果自己遇上了事情，他總會義不容辭地幫忙，雖然偶爾有反效果，就像上次水天問問題那樣，不過馮浩希其實不討厭江祐成「給他幫助」，因為他總能從這樣的舉動中感覺到「關心」。他不得不承認，他很享受那種溫暖的感覺。
他當時也看見了江祐成眼底的情緒。
那雙眼中充滿了擔憂、焦急、憤怒，以及多了某種他解讀不出來的情感。
馮浩希從高中後與爸媽關係不好，他也知道，自己本來就是很需要關心的人。而江祐成每次對他有意無意地關照，對他而言就像是汪洋中的浮木。
馮浩希撫上胸口。
只是這次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馮浩希很肯定，就是江祐成那股他解讀不出來的情感，讓他現在心亂如麻。
他手扶著牆，閉上眼睛。
他也不知為何，剛剛很自然地就往江祐成懷裡撲。
又想起了昨晚的夢。
他不喜歡那個陌生男人的任何一絲碰觸，卻在夢裡和江祐成做到了最親密的接觸。
想著，他又紅起臉來。
──我在想什麼啊！他是敵人！敵人！
他煩惱地低下頭。
「……最近怎麼這麼常過敏呢？」
他再次想到昨晚「上網治病」的結果。
──不，我才沒有戀愛！這才不是戀愛！
像是為了逃避思考，馮浩希加快洗澡的速度。
從浴室出來時，江祐成正坐在電腦桌前。
他打開了馮浩希的電腦，先替他做起了今天被耽誤到的工作。
江祐成見馮浩希出來了，停下手邊的工作，問道：「好點了嗎？」
馮浩希沒回他，但輕輕點了點頭。
「以後有類似情形，或者你有什麼煩惱，也絕對也要告訴我，我會幫你。」
「喔。」
「只要我在，就不會讓那些人對你做什麼。」
江祐成瞇眼看著馮浩希。
他不會再讓任何圖謀不軌的人接近他。
「……嗯。」
馮浩希轉身，去廚房拿了飲料喝。
在江祐成看不見的角度，他又微微紅起臉。
＊＊＊
水天的事情還沒過去，不過網路上討論他們的人數確實隨著時間大幅降低了。
在兩天後，馮浩希一大早剛起床，就接到了馮浩威的電話。
論壇方調查發現，近期有不少相同IP的帳號在到處發文章洗江祐成的風向，而這些帳號的IP，有多數都是水天跟他粉絲開出來的小帳號。
論壇不允許惡意開分帳洗貼文，所以將水天以及他幾個粉絲的帳號永久封鎖，並且將處置公開置頂在了八卦版首頁。
水天的事情被置頂,，立刻有不少人出來討論他的事。
水天在輿論下被迫在粉專發文道歉，承認江祐成跟馮浩希不和的事是他自己瞎掰的，於是，部分江祐成的輿論開始轉移到了水天身上。
而馮浩威又告訴馮浩希，水天會搞出這些事情，是因為他以為馮浩希跟江祐成只是普通合作關係、會一起畫《天理不容》只是為了工作，他以為兩人的情誼不深，所以起了分裂他們的念頭。
在水天的計劃裡，他們要是普通朋友，馮浩希又再沒義氣一點，水天就可以收買他，讓他跟他一起對付江祐成。
馮浩希這才了解，那個Jimmy Chen大概也是水天。那支帳號隔三差五傳來一些讓他猜測江祐成的訊息，要不是他對江祐成足夠了解與相信，大概真的會對江祐成起疑心。
那時江祐成的評價恰好降到谷底，要是他同時也是個在意自身利益的人，肯定會想跟切割江祐成關係。只要等到那時，水天再出面給他一個雙贏的計畫，水天就可能透過馮浩希的手成功解決江祐成。
不過水天算錯了。
他的計畫很不錯，但在他跟江祐成的關係上，他可以說從一開始就猜錯了。
他大概是因為看到自己跟江祐成不自然的互動，以為他們關係不好吧。
馮浩希又想，這樣說也不對，他們的確是關係不好沒錯。
總之，水天自以為對人性了解，卻不知馮浩希對江祐成的信任堅不可摧，他也根本不願意去害江祐成，這點成了水天最大的敗筆。
江祐成的人氣因為水天公開道歉的緣故回升了一點，但也不算多，畢竟還是有人對於女童案他的發言耿耿於懷。
女童案的事是影響到江祐成名聲的主因，馮浩希當時以為馮浩威說完水天的事就要掛電話了，沒想到馮浩威接下來又分享了一件讓江祐成的輿論開始反轉的事。
馮浩希聽完瞪大了雙眼，他照著馮浩威說的話上網搜了新聞確認真假。
喜歡動漫幼女會犯罪？武常添批：思想太古板
武常添是知名的武俠小說家，他所創作的小說廣為人知，喜歡的年齡層從國高中到老年人都有，他的形象一向很好，即便已經退休了，說話的份量仍然很大。
這位小說家的話一出，立刻又掀起一波論戰。
他的話像拋磚引玉一般，又接連有不少知名人物表示支持。
就這樣，江祐成在網路上的風評不像以往那樣一面倒，反過來被說服的人越來越多，雖然不如從前，但至少回升到了正常的水準，漫畫大賞也不至於會掉到十五名後了。
馮浩希看著螢幕上「武常添」三個字，又看了看新聞中他的發言內容。
這段發言的出現對江祐成來說可是天外飛來的奇蹟，卻只有馮浩威和馮浩希知道箇中原因。
──他果然還是出手了。
馮浩希冷笑了聲。
──虛偽。……算了，看在這次是幫江祐成的份上。
＊＊＊
《天理不容》第二部開始連載在即，經過前幾天的一堆煩心事擾亂，積稿期程大幅度的被拖延到，可連載時間早就敲定，兩人也不好突然更改，便開始了瘋狂趕稿的日常。
用通訊軟體的溝通效率太慢了，馮浩希乾脆把電腦跟其他設備都搬到江祐成家去，兩人在一張桌子上趕稿，更方便做及時的修正。
這幾天馮浩希幾乎跟江祐成是同居狀態，兩人的生活時鐘完全統一，連睡覺都要分配好時間。
在兩人不眠不休地獻出肝臟之後，終於在連載開始的前三天追上本來的進度。
他們也沒忘記要在連載開始前開粉絲直播的事情，於是趕稿完的當天晚上，兩人難得的睡了好覺，隔天一早，精神飽滿地開了粉絲直播。
「大家早安！」
經過跟玉米丸子拍影片的經驗後，馮浩希現在已經不會畏懼鏡頭，能夠很自然地跟聊天室說話。
江祐成拿出了幾張宣傳海報以及周邊一一布置在桌上。
「《天理不容》後天就要繼續更新了，請大家要記得繼續支持喔。」馮浩希拿出一早就準備好的平板：「粉專有提到，這次會讀大家的匿名投稿，那我們就先來讀今天的第一個吧？」
馮浩希說著，看向了江祐成，示意讓他來唸。
江祐成點點頭，接過平板：「我看看……」
「在論壇上看到兩位老師不和的傳言後，我完全不相信是真的，畢竟兩位老師的默契完全不是裝出來的嘛。我也會繼續支持第二部的！！好期待後續的發展！」說到這裡，江祐成停頓了一下：「P.S.私心請問可不可以請兩位老師愛的抱抱十秒鐘。」
「……」
「……」
怎麼第一個就這麼有挑戰性。
兩人相視了一下。
要是以往，兩人的心中肯定充滿了千百個不願意。可現在一個在暗自竊喜可以跟喜歡的人接觸，一個緊張得心臟狂跳。
剛剛直播開始前，他們就討論過這次要盡量滿足粉絲。
聊天室也已經熱鬧起來了，現在他們要是扭扭捏捏的，才會像看起來真的有些什麼。
馮浩希深吸一口氣，在聊天室的期待下與江祐成相擁。
這對江祐成來說是個好得不得了的機會，他感受著懷中人的溫度，突然起了壞心思，把臉湊近馮浩希的耳朵，馮浩希感覺到對方的鼻息噴灑在自己耳旁，不由得紅起了臉。
十秒鐘很快就過去了，馮浩希鬆手，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他努力地穩住表情，卻也無法忽略他胸口殘留的悸動。
「看到了嗎？我們沒有不和。」江祐成鬆手後，對著鏡頭說道。
他跟江祐成不是第一次擁抱，但每一次他都還是像得了心臟病一樣。
江祐成瞇起眼，看著馮浩希的舉動，只覺得越看越可愛。
直播間裡，聊天室一部分的女粉似乎對剛剛的福利很滿意，紛紛刷起了禮物。
馮浩希也沒忘了要繼續主持，他接過江祐成手中的平板：「好、好了，下一個換我來唸。」
所幸接下來的匿名投稿都只是單純的傳達支持，並沒有再像第一個一樣提出要求。
唸得差不多一個段落，江祐成開始即時回答起聊天室的問題。
他低頭，看著螢幕唸出問題：「《天理不容》只有打算連載兩部嗎？對，我們這一部就會完結，但有打算再出外傳。」
「之後兩位老師還會再合作嗎？嗯……這個要看情況。」
「作品裡自己最喜歡的角色是誰？我最喜歡主角喔，他的毅力是我們在設計這個角色時最欣賞的。」
「嗯？你問喜不喜歡犬哉的畫風？」
唸到這個問題時，江祐成刻意停了一下。他轉頭看向馮浩希，微微一笑。
「喜歡啊。」
喜歡啊。
馮浩希一怔，耳後一片通紅。他總感覺江祐成說這句話的表情有點微妙。
這人說得那麼讓人誤會幹嘛？
他知道現在還有休戰契約的存在，他們至少要繼續裝感情好直到漫畫大賞結束。
但……休戰契約有包含到這樣嗎？
而且根據他的理解，江祐成好像是故意要那麼說的。
馮浩希的心跳又不聽使喚了，他見江祐成已經在繼續回答其他問題，就隨口說了聲他要去上廁所。
走進廁所後，馮浩希當然沒有要放水，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又搜尋了一次「看到某個人會心癢癢怎麼辦？」。
結果仍然是那幾句「你戀愛了」。
──這才不是戀愛。
他一想，不行，這樣搜根本不會有結果。
馮浩希左思右想，反過來在瀏覽器搜尋「怎麼知道自己戀愛？」。
他抱存著有點僥倖的心理。
──只是搜搜看，反正我自己知道不是。
他點開了第一個搜尋結果，是個名為「戀愛自評」的文章。
「……」
──為什麼全中？
他不信，又回到上一頁，點了第二個。
「……」
──第、第三個！
「……」
接連把搜尋結果都翻遍了，還是同樣的結論。
馮浩希蹲下身，把臉給埋入膝蓋中間。
──我才沒有喜歡他，我才沒有喜歡他。
「……」
這話他自己說著都心虛。
馮浩希想了想，又抿起嘴。
──太丟臉了，喜歡上死敵太丟臉了，江祐成絕對會笑我。
馮浩希原地理了理思緒後，站起身準備走出廁所。
而就是因為太丟臉了，所以他絕對不要讓江祐成知道。
絕對。
＊＊＊
馮浩希出了廁所後的臉色不太好，江祐成以為他身體不舒服，把重要的事公告完後，就草草結束了直播。
「你怎麼了？」江祐成走到沙發旁的櫃子前：「胃痛嗎？我這裡有藥可以應急。」
馮浩希看著江祐成擔憂的臉色。
他又在關心自己。
馮浩希露出嫌棄的眼色，向江祐成吐了吐舌頭。
──就是因為你一直關心我，我才會喜歡上你，壞蛋。
江祐成還在奇怪馮浩希的舉止，馮浩希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馮浩希看了眼號碼，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接起電話，他按下接聽後，默默往陽台走去。
雖然距離很遠，但江祐成還是能聽見陽台隱約有類似爭吵的聲音。
過了半晌，馮浩希才走回客廳來。
見他的臉色更糟了，江祐成問道：「怎麼了？我可以聽聽嗎？」
他問出這問題，自己也大概知道答案大概率和往常一樣，只會是一句疏離的「沒事」。
馮浩希一向不跟別人說太多心理話，壓力都默默放在心理自己撐著，這點江祐成清楚得不得了。
哪知道，這回馮浩希居然對他開口了。
「……是我爸打來的。」
江祐成微微詫異，又很快收回臉色，做好傾聽的準備。
馮浩希也不知為何，也許是心理隱隱希望再獲得一點江祐成的關注。他躊躇了幾秒，終究還是把他這積了好幾年的煩惱，對江祐成一次說了出來。
「我爸他……」
江祐成的發情期提前了。
Alpha的發情期半年來一次，江祐成自己也沒有意料到居然會提前兩個禮拜。
馮浩希扛著他出會場時，也感覺自己有些腿軟，他拚命忍住身體的不適，招了一台司機是Beta的計程車。
鼻尖縈繞著一股濃烈的梔子花香。
馮浩希知道，江祐成的資訊素正影響著他，雖然還只是剛進入發情期，但優性Alpha資訊素的威力不容小覷。要是他剛剛再更晚一點把江祐成帶離現場，恐怕現在裡面已經到處是因他而發情的Omega了。
──要趕快把他送回家才行。
馮浩希坐上車，替江祐成系好安全帶後，取出了自己包包中應急用的Omega抑制藥丸。
他趕緊吞了兩顆，才感覺呼吸順暢了些，江祐成資訊素中所給他帶來的壓迫感削減了不少。
司機開到了公寓門口，馮浩希謝過司機後，乾脆直接背起了江祐成，再往江祐成家走去。
「謝……謝謝。」江祐成低聲說道。
馮浩希拿出江祐成身上的鑰匙，替他打開大門：「不用謝，謝什麼。」
「我……」
江祐成正想再說些什麼，馮浩希就已經把他扔在了客廳沙發上，逕自走去他房間裡找Alpha專用的抑制劑。
江祐成躺在沙發上，在渾身燥熱中，馮浩希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對現在的他而言就像是沙漠中一股清涼的泉。
馮浩希真笨，他想。
要不是自己正拚命在忍住，他還能像現在這樣只受到自己的一點點影響嗎？
江祐成大口喘著氣。
距離他的理智完全消失已經不遠了，他必須快點讓馮浩希離開。
過了半晌，馮浩希才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欸，你抑制劑放在哪了？我怎麼都找不到？」
眼前的Omega向他走近，空氣中稀薄的檀香越來越明顯，江祐成在一瞬間紅了眼。
「不要靠過來……」他已經瀕臨理智的極限，說出來的話有氣無力。
「你說什麼？」馮浩希完全沒注意到江祐成的異常，為了聽清楚，他把耳朵靠向了江祐成。
「我說……」江祐成說到一半，眼神掃到馮浩希的後頸，驀然停下了話語。他看著馮浩希後頸那個微微的凸起、那個散發出檀香的元兇。
只要咬下那個腺體，他就會得到他最想要的紓解。
腦中一陣陣神祕的聲音不停蠱惑著他。
他突然低頭，閉起眼後，暗罵了一聲。
再抬頭時，馮浩希感覺江祐成整個人不太對勁。
下一秒，江祐成身上的梔子花香就有如狂風暴雨般襲來。
馮浩希剛剛吃的抑制劑只是應急用的，根本抵不過優性Alpha正式進入發情期時的侵略。
江祐成一個翻身，把馮浩希按在身下，他低下頭，鼻尖在馮浩希的後頸流連：「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你走不走？」
一瞬間接收了極大量的優性Alpha資訊素，馮浩希也強制進了發情期。
他此刻只覺全身難耐。
馮浩希看著江祐成，空氣中瀰漫的梔子花香也徹底奪去他的神智。
他搖搖頭，主動地伸手攬住江祐成的脖頸，用輕輕一吻來暗示他的回應。
獲得許可的江祐成愣了一下，而回過神時，他已近乎瘋狂的在啃咬著馮浩希的嘴唇。此時的他就是沙漠中久未逢水的旅人，奮不顧身地只想向面前那一處清泉狂奔而去……
＊＊＊
馮浩希醒來後，第一時間就是把他這輩子會的髒話全都罵過了一遍。
荒謬的夢境內容讓馮浩希久久不能回神。
──全部、全部都是昨晚那個同人文的錯！
他昨晚本以為是《天理不容》同人文的文章，居然是他跟江祐成滾床單滾了五千多字的大型幻想文！
誰來告訴他，漫畫家自搜後看到自己的CP文是正常的嗎？不是應該是寫他們作品的同人嗎？！
馮浩希當下看到一半就吐血到差點看不下去了，但沒想到他心裡會在意到連夢中都上演了一遍。
──我跟江祐成是敵人！敵人！怎麼可能會想跟他做……做那種事！
而且，為何連在他自己的夢裡，他都在下面呢？
又想起方才的夢境，馮浩希自己都有點心虛。
昨晚，充滿求知慾的他看完那篇同人文，後來又去查了什麼是ABO設定，大概看了幾部網路上推薦的小說後，只覺得自己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他知道「BL作品」的存在，以前為了研究漫畫多少看過一些。而前一陣子他不聽勸，也追完了玉米丸子那部重口味的新連載。
但其實這都在他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因為對馮浩希來說，他追求的是好的故事內容，只要是個好故事，他閱讀時並不會太在意主角是誰，或者主角的性向是什麼。
可輪到他自己變主角就不太一樣了。
那篇同人文像是深深刻在了他腦中一般，他每每回想起來，心中就有種奇怪的感覺。
那文章的作者文筆很不錯，在一些場面上的敘述幾乎能夠讓人身歷其境。
不過對馮浩希來說，這點就有點致命了。
他在閱讀的當下，因為主角與自己的連結性更高的關係，他在讀這篇文的代入感更是強到他幾乎真要以為他跟江祐成有了什麼。
想到這裡，馮浩希的心跳又不禁加速。
他想起夢裡，江祐成露出的是現實中他從不曾見過的表情。
那低啞的耳邊呢喃、那帶著薄繭的指尖觸感，全都隨著江祐成沾染情慾的眼神，在馮浩希腦海裡重重刻畫了好幾筆。
馮浩希臉一紅，意識到自己剛剛在想什麼的他甩甩頭。
──靠，會這樣想他，我一定生病了。
馮浩希皺眉，悄悄在心裡將那篇同人文給定義為「精神污染」。
他掀開被子，看著棉被的慘狀，臉紅著嘆了口氣。
正準備把被子拿去洗衣機時，手機響起了鬧鐘鈴聲。
馮浩希一驚。
──對喔，今天跟玉米丸子有約。
他馬上把被子拿去洗，又迅速地穿上衣服後，草草準備一下就出了門。
＊＊＊
即使江祐成和馮浩希在網路上的風評已經有點不太好，玉米丸子仍然沒有中止原本就說好的合作，相反的，這段時間玉米丸子也提供了他們兩人很多的協助。
馮浩希搭著公車到西門町時，江祐成跟玉米丸子都已經到了。
他們幾人都戴著口罩，畢竟現在風頭還沒有過，幾人都認為應該先避免麻煩。
馮浩希一見江祐成，又不禁想起了昨晚做的夢。
──精神污染！精神汙染！
而另一邊，江祐成發現自己喜歡馮浩希後，舉動也多了些不自然。
一旁的玉米丸子默默不語，將這一切都盡收眼底。
這一回的企劃是到一間剛開幕的漫畫店家逛一逛，替店家拍攝一下做宣傳。
這間店家的老闆跟三人相識，因此也沒有因為這一次的風波而突然拒絕與他們合作。
他們是在漫畫店開店前來的，老闆特地在非營業期間讓他們進去拍攝，讓三人有更充裕的時間可以做介紹。
玉米丸子早就提前發給了兩人腳本，所以整體拍攝的進度很順暢，結束得比預計時間還短。
拍攝完已接近中午，江祐成問起要不要順便在附近解決午餐，三人經過老闆建議後，來到一間只有熟客才知道的好評拉麵店。
吃飽飯後，玉米丸子又提議在附近走走，三人便在街頭隨意地逛了起來。
走著走著，馮浩希的電話響了，他掃了眼打來的號碼，先請江祐成跟玉米丸子在原地等他後，轉彎到了另一個沒什麼人的巷口接電話。
「喂？」馮浩希的聲音帶著些遲疑：「爸……」
「還知道叫我爸。」
馮浩希沒說話，另一頭的男人又逕自接著說：「你媽很擔心你。」
「……嗯。」
馮浩希想起馮浩威跟他提過，便知道這下爸爸說的是他跟江祐成上新聞的事。
「哼，你就再繼續不務正業下去。」
馮浩希回答得很快，他語氣堅定：「隨便你們怎麼想，我是真的很喜歡現在的工作。」
「那種東西到底有什麼好的？」電話裡傳來的聲音漸漸轉大：「你看看你姐跟你弟，都不用讓人擔心。你呢？做這種完全沒有任何藝術價值的內容，就是你高中跟我說的『想學畫畫』嗎？」
「什麼叫做沒有藝術價值？只有你們這麼認為而已！你們的認知根本還留在上個世紀吧？就只會用自己的那一套想法來帶入所有事情，完全不懂得尊重。」
馮浩希說著，越發覺得心酸。
他又想起那天在渡假村露營時其他人的分享。
他從沒被父母支持過，他也很希望能夠得到家人的理解，但事與願違，他父母的思考還停留在他們那一代，對於新事物都抱持著不認同。
尤其是漫畫，大概也跟馮浩希爸媽的職業有關吧，他們倆人完全不認為漫畫是有「實質內容」的作品，他們覺得漫畫只是金玉其外，實際上並沒有什麼高深故事內容的存在。
甚至，馮浩希的童年裡是沒看過漫畫的，直到他國中在圖書館發現一批少年漫畫後，才發現了這個由黑與白所交織而成的舞台，從而產生興趣。
「我就是無法理解，喜歡這種東西的人簡直荒謬至極！」
另一頭大聲喊出這句後，便擅自掛了電話。
馮浩希垂頭，他蹲下身，將臉埋入膝蓋中。
緩了好一會，他才站起身來，準備去找江祐成和玉米丸子會合。
他正要轉出這個彎，迎面而來的一個身影就與他相撞。
「對、對不起！」
「沒關係，我也沒注意。」馮浩希也跟著道歉。
對方愣了一下，又接著有些緩慢地問道：「……請問是犬哉對嗎？」
這是個挺高大的陌生男人。
馮浩希稍微打量了一下對方，這人全身穿著暗色系的服裝，五官還算硬朗，但雙眼微微內陷，他看著對方的雙眼，總覺得心裡不舒服。
「嗯，我是。」
也許是單純的驚喜吧，馮浩希讓自己別想太多，禮貌地對他微笑了下。
那男人一聽，激動地握起馮浩希的雙手：「我是老師的粉絲！一直都很喜歡你！」
他的語氣以及表情都格外殷切，攥住馮浩希雙手的手更是加重了不少力度。
馮浩希被他握得手疼，對於他這有點過於亢奮的態度感到不適。
他沒少在路上見過粉絲，但都算有禮貌，這麼主動靠上來碰他的還是第一次。
「嗯，謝謝你的喜歡……」馮浩希說著，一邊試圖掙開他的手，可對方的力氣比他還大，他試了幾次都是徒勞。
那男人又往前了幾步向他靠近。
「我從很久以前就開始看你的作品了，你的每一場簽名會我也都有去。」那人慢慢地靠近，馮浩希的背後是牆，沒過幾秒，那人竟是連上半身都要與馮浩希貼在一起。「我真的好喜歡老師，沒想到今天可以有這個機會接近你。」
馮浩希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場面，對方的身板比他還高大，他想逃也逃不開。
「湊近一看，老師真的長得好好看。」
那男人伸出手指在馮浩希的臉頰上摩娑：「老師也是我們這一類的對吧？你的長相在圈子裡還滿有名的，不知道今天有沒有榮幸可以跟老師認識一下？」
「什麼圈子？你在說什麼？」馮浩希撥開對方在他臉上游移的手。
「嗯？不要裝傻了。我對認出同類還是很敏感的，你跟大柚的那個氣氛，很間單就能看出來了。」那人又伸手扶了扶下巴：「不過……我本來以為你們是一對的，前幾天網路上傳你們的關係不好，我才知道也許你們只是炮友。」
「你不如趁這個機會離開他吧？我保證比他厲害一百倍，你等等就可以試試看。」那人說著，手已經很自動地撫上馮浩希的屁股。
馮浩希立刻大力推開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先生，你這是在性騷擾，請你放尊重一點。」
那人聽馮浩希這樣說，臉上染上了一絲絲薄怒：「為什麼我不行？我當了老師那麼久的粉絲，我那麼愛你，為什麼不能是我？」
那男人的表情漸漸不對勁，馮浩希感覺到身上越來越重的壓迫感，思索片刻，他默默把拿著手機的手伸到背後，憑著記憶點開了一支號碼，撥打出去。
「這種時候還想要找別人啊？」對方注意到馮浩希的小動作，一把奪過他的手機，在電話剛撥出去不久就按下掛斷。
「現在是老師跟我的獨處時間啊。」他牽制住馮浩希的雙手，馮浩希力氣不敵他，只能人憑對方禁錮。
「老師怎麼可以這樣呢？」他眼中帶著幾絲癲狂，低著頭歇斯底里。
──靠，遇到神經病了。
「放開我。」
馮浩希狠狠皺起眉頭，眼中滿是拒絕之意。
但這沒起到絲毫效果，對方對於馮浩希的拒絕感到很滿意，瞇起眼詭譎地笑著。
男人的手在他身上肆意地侵略，馮浩希伸出腳想踢開他，卻都被那男人提早發現從而制止。
「救命！有沒有人啊！」馮浩希大聲呼救，但四下無人，空蕩的巷口只迴盪著他自己的求救聲。
來自陌生人的觸摸讓他渾身不適，也帶來了恐懼，尤其當對方把手往他下身探去時，他噁心得幾乎不敢呼吸。
「不用喊了，今天這一排的店都休息，沒人會來打擾我們的。」那人說完，伸手抬起馮浩希的下巴，就要吻上去：「我今天運氣真的太好了。」
「你不要靠近我！」馮浩希掙扎得更厲害了，但對方的力氣大得不容拒絕。
就在兩人的雙唇即將交疊時，只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而後那男人的身軀便突然一震，表情痛苦地向後退。
馮浩希的視線少了遮擋，這才看清來者。
江祐成方才重重踢了那人的後背一腳，見他鬆開了馮浩希，江祐成又往他肚子補了一拳。
馮浩希站在原地看著那人挨揍，正要叫江祐成也算上他一個，江祐成就已經把人給壓制在地上了。
玉米丸子此時也從後方趕來，她看見眼前的場面，簡單判斷了下狀況，很迅速地就撥出了電話報警。
馮浩希彎下身，被人肆意觸摸全身的噁心感還未褪去。
「媽的，只允許自己吃，別人就不能碰了？」男人即使被壓制住也沒退縮，打量江祐成的眼神中帶著揶揄與淫穢：「他這種的很少見吧？用起來怎麼樣？」
江祐成聞言，臉上的戾氣更重。那人看他那張本就長得兇狠的臉龐，心底也生了幾分膽怯。
「閉嘴，這是警告。」江祐成冷冷地說了聲。他看著蹲在一旁的馮浩希，心中彷彿被人拿刀劃了一下。
玉米丸子已經過去關心馮浩希了，要不是現在必須牽制住這個男人，他也想衝上前去狠狠的把馮浩希揉進懷裡。
剛剛看到馮浩希的電話打來又掛斷，他就覺得苗頭不對，很快就趕過來看馮浩希的狀況。
在看到馮浩希被那人壓在牆上毛手毛腳時，他只覺得腦中「喀」一下，身體就像瘋了一樣自動衝上前去，等到他回神，對方已經被自己揍了好幾拳。
警察很快就趕到了現場，馮浩希當然要提告，幾人去警察局做了筆錄，這才知道這個人不是第一次在這一帶騷擾別人。
幾人事情處理到一個段落就回去了，江祐成陪著他回到家。
馮浩希一直到進家門後還心有餘悸，渾身不適。
「謝謝你。」
馮浩希一屁股坐上沙發，江祐成去他廚房裡替他倒了杯水。
「不用謝，本來就是應該的。」江祐成跟著坐在他旁邊，見馮浩希把水喝入口中，脖子上的痣隨著他吞嚥的動作起伏。江祐成看著，不禁也嚥了下口水：「……你還好嗎？」
「不太好，最近那麼多事，現在又這樣，好煩。」馮浩希放下手中水杯。
雖然表面上看上去沒事，但他心中的驚嚇還沒有壓下去，江祐成看出來了。他伸手順馮浩希的背，卻不料馮浩希突然向前一撲，撲進了他懷中。
懷中人輕微地顫抖著，江祐成沒說話，只是默默回抱住他。
「你等等會回去你那嗎？」馮浩希問道。
「我先待在這陪你吧。」
「我想去洗個澡。」
江祐成點頭：「那我等你。」
馮浩希起身，走去拿好換洗衣物後，便轉身進了浴室。
他站在蓮蓬頭下，感受水柱噴灑在身上，像是這樣可以把稍早那人摸過他的痕跡消除掉一般。
當時，看見江祐成來找他，他心跳加速得像要跳出來一樣。
他本來就很緊張，但在看見江祐成的身影後，心中湧上了喜悅。
江祐成一直是這樣，如果自己遇上了事情，他總會義不容辭地幫忙，雖然偶爾有反效果，就像上次水天問問題那樣，不過馮浩希其實不討厭江祐成「給他幫助」，因為他總能從這樣的舉動中感覺到「關心」。他不得不承認，他很享受那種溫暖的感覺。
他當時也看見了江祐成眼底的情緒。
那雙眼中充滿了擔憂、焦急、憤怒，以及多了某種他解讀不出來的情感。
馮浩希從高中後與爸媽關係不好，他也知道，自己本來就是很需要關心的人。而江祐成每次對他有意無意地關照，對他而言就像是汪洋中的浮木。
馮浩希撫上胸口。
只是這次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馮浩希很肯定，就是江祐成那股他解讀不出來的情感，讓他現在心亂如麻。
他手扶著牆，閉上眼睛。
他也不知為何，剛剛很自然地就往江祐成懷裡撲。
又想起了昨晚的夢。
他不喜歡那個陌生男人的任何一絲碰觸，卻在夢裡和江祐成做到了最親密的接觸。
想著，他又紅起臉來。
──我在想什麼啊！他是敵人！敵人！
他煩惱地低下頭。
「……最近怎麼這麼常過敏呢？」
他再次想到昨晚「上網治病」的結果。
──不，我才沒有戀愛！這才不是戀愛！
像是為了逃避思考，馮浩希加快洗澡的速度。
從浴室出來時，江祐成正坐在電腦桌前。
他打開了馮浩希的電腦，先替他做起了今天被耽誤到的工作。
江祐成見馮浩希出來了，停下手邊的工作，問道：「好點了嗎？」
馮浩希沒回他，但輕輕點了點頭。
「以後有類似情形，或者你有什麼煩惱，也絕對也要告訴我，我會幫你。」
「喔。」
「只要我在，就不會讓那些人對你做什麼。」
江祐成瞇眼看著馮浩希。
他不會再讓任何圖謀不軌的人接近他。
「……嗯。」
馮浩希轉身，去廚房拿了飲料喝。
在江祐成看不見的角度，他又微微紅起臉。
＊＊＊
水天的事情還沒過去，不過網路上討論他們的人數確實隨著時間大幅降低了。
在兩天後，馮浩希一大早剛起床，就接到了馮浩威的電話。
論壇方調查發現，近期有不少相同IP的帳號在到處發文章洗江祐成的風向，而這些帳號的IP，有多數都是水天跟他粉絲開出來的小帳號。
論壇不允許惡意開分帳洗貼文，所以將水天以及他幾個粉絲的帳號永久封鎖，並且將處置公開置頂在了八卦版首頁。
水天的事情被置頂,，立刻有不少人出來討論他的事。
水天在輿論下被迫在粉專發文道歉，承認江祐成跟馮浩希不和的事是他自己瞎掰的，於是，部分江祐成的輿論開始轉移到了水天身上。
而馮浩威又告訴馮浩希，水天會搞出這些事情，是因為他以為馮浩希跟江祐成只是普通合作關係、會一起畫《天理不容》只是為了工作，他以為兩人的情誼不深，所以起了分裂他們的念頭。
在水天的計劃裡，他們要是普通朋友，馮浩希又再沒義氣一點，水天就可以收買他，讓他跟他一起對付江祐成。
馮浩希這才了解，那個Jimmy Chen大概也是水天。那支帳號隔三差五傳來一些讓他猜測江祐成的訊息，要不是他對江祐成足夠了解與相信，大概真的會對江祐成起疑心。
那時江祐成的評價恰好降到谷底，要是他同時也是個在意自身利益的人，肯定會想跟切割江祐成關係。只要等到那時，水天再出面給他一個雙贏的計畫，水天就可能透過馮浩希的手成功解決江祐成。
不過水天算錯了。
他的計畫很不錯，但在他跟江祐成的關係上，他可以說從一開始就猜錯了。
他大概是因為看到自己跟江祐成不自然的互動，以為他們關係不好吧。
馮浩希又想，這樣說也不對，他們的確是關係不好沒錯。
總之，水天自以為對人性了解，卻不知馮浩希對江祐成的信任堅不可摧，他也根本不願意去害江祐成，這點成了水天最大的敗筆。
江祐成的人氣因為水天公開道歉的緣故回升了一點，但也不算多，畢竟還是有人對於女童案他的發言耿耿於懷。
女童案的事是影響到江祐成名聲的主因，馮浩希當時以為馮浩威說完水天的事就要掛電話了，沒想到馮浩威接下來又分享了一件讓江祐成的輿論開始反轉的事。
馮浩希聽完瞪大了雙眼，他照著馮浩威說的話上網搜了新聞確認真假。
喜歡動漫幼女會犯罪？武常添批：思想太古板
武常添是知名的武俠小說家，他所創作的小說廣為人知，喜歡的年齡層從國高中到老年人都有，他的形象一向很好，即便已經退休了，說話的份量仍然很大。
這位小說家的話一出，立刻又掀起一波論戰。
他的話像拋磚引玉一般，又接連有不少知名人物表示支持。
就這樣，江祐成在網路上的風評不像以往那樣一面倒，反過來被說服的人越來越多，雖然不如從前，但至少回升到了正常的水準，漫畫大賞也不至於會掉到十五名後了。
馮浩希看著螢幕上「武常添」三個字，又看了看新聞中他的發言內容。
這段發言的出現對江祐成來說可是天外飛來的奇蹟，卻只有馮浩威和馮浩希知道箇中原因。
──他果然還是出手了。
馮浩希冷笑了聲。
──虛偽。……算了，看在這次是幫江祐成的份上。
＊＊＊
《天理不容》第二部開始連載在即，經過前幾天的一堆煩心事擾亂，積稿期程大幅度的被拖延到，可連載時間早就敲定，兩人也不好突然更改，便開始了瘋狂趕稿的日常。
用通訊軟體的溝通效率太慢了，馮浩希乾脆把電腦跟其他設備都搬到江祐成家去，兩人在一張桌子上趕稿，更方便做及時的修正。
這幾天馮浩希幾乎跟江祐成是同居狀態，兩人的生活時鐘完全統一，連睡覺都要分配好時間。
在兩人不眠不休地獻出肝臟之後，終於在連載開始的前三天追上本來的進度。
他們也沒忘記要在連載開始前開粉絲直播的事情，於是趕稿完的當天晚上，兩人難得的睡了好覺，隔天一早，精神飽滿地開了粉絲直播。
「大家早安！」
經過跟玉米丸子拍影片的經驗後，馮浩希現在已經不會畏懼鏡頭，能夠很自然地跟聊天室說話。
江祐成拿出了幾張宣傳海報以及周邊一一布置在桌上。
「《天理不容》後天就要繼續更新了，請大家要記得繼續支持喔。」馮浩希拿出一早就準備好的平板：「粉專有提到，這次會讀大家的匿名投稿，那我們就先來讀今天的第一個吧？」
馮浩希說著，看向了江祐成，示意讓他來唸。
江祐成點點頭，接過平板：「我看看……」
「在論壇上看到兩位老師不和的傳言後，我完全不相信是真的，畢竟兩位老師的默契完全不是裝出來的嘛。我也會繼續支持第二部的！！好期待後續的發展！」說到這裡，江祐成停頓了一下：「P.S.私心請問可不可以請兩位老師愛的抱抱十秒鐘。」
「……」
「……」
怎麼第一個就這麼有挑戰性。
兩人相視了一下。
要是以往，兩人的心中肯定充滿了千百個不願意。可現在一個在暗自竊喜可以跟喜歡的人接觸，一個緊張得心臟狂跳。
剛剛直播開始前，他們就討論過這次要盡量滿足粉絲。
聊天室也已經熱鬧起來了，現在他們要是扭扭捏捏的，才會像看起來真的有些什麼。
馮浩希深吸一口氣，在聊天室的期待下與江祐成相擁。
這對江祐成來說是個好得不得了的機會，他感受著懷中人的溫度，突然起了壞心思，把臉湊近馮浩希的耳朵，馮浩希感覺到對方的鼻息噴灑在自己耳旁，不由得紅起了臉。
十秒鐘很快就過去了，馮浩希鬆手，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他努力地穩住表情，卻也無法忽略他胸口殘留的悸動。
「看到了嗎？我們沒有不和。」江祐成鬆手後，對著鏡頭說道。
他跟江祐成不是第一次擁抱，但每一次他都還是像得了心臟病一樣。
江祐成瞇起眼，看著馮浩希的舉動，只覺得越看越可愛。
直播間裡，聊天室一部分的女粉似乎對剛剛的福利很滿意，紛紛刷起了禮物。
馮浩希也沒忘了要繼續主持，他接過江祐成手中的平板：「好、好了，下一個換我來唸。」
所幸接下來的匿名投稿都只是單純的傳達支持，並沒有再像第一個一樣提出要求。
唸得差不多一個段落，江祐成開始即時回答起聊天室的問題。
他低頭，看著螢幕唸出問題：「《天理不容》只有打算連載兩部嗎？對，我們這一部就會完結，但有打算再出外傳。」
「之後兩位老師還會再合作嗎？嗯……這個要看情況。」
「作品裡自己最喜歡的角色是誰？我最喜歡主角喔，他的毅力是我們在設計這個角色時最欣賞的。」
「嗯？你問喜不喜歡犬哉的畫風？」
唸到這個問題時，江祐成刻意停了一下。他轉頭看向馮浩希，微微一笑。
「喜歡啊。」
喜歡啊。
馮浩希一怔，耳後一片通紅。他總感覺江祐成說這句話的表情有點微妙。
這人說得那麼讓人誤會幹嘛？
他知道現在還有休戰契約的存在，他們至少要繼續裝感情好直到漫畫大賞結束。
但……休戰契約有包含到這樣嗎？
而且根據他的理解，江祐成好像是故意要那麼說的。
馮浩希的心跳又不聽使喚了，他見江祐成已經在繼續回答其他問題，就隨口說了聲他要去上廁所。
走進廁所後，馮浩希當然沒有要放水，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又搜尋了一次「看到某個人會心癢癢怎麼辦？」。
結果仍然是那幾句「你戀愛了」。
──這才不是戀愛。
他一想，不行，這樣搜根本不會有結果。
馮浩希左思右想，反過來在瀏覽器搜尋「怎麼知道自己戀愛？」。
他抱存著有點僥倖的心理。
──只是搜搜看，反正我自己知道不是。
他點開了第一個搜尋結果，是個名為「戀愛自評」的文章。
「……」
──為什麼全中？
他不信，又回到上一頁，點了第二個。
「……」
──第、第三個！
「……」
接連把搜尋結果都翻遍了，還是同樣的結論。
馮浩希蹲下身，把臉給埋入膝蓋中間。
──我才沒有喜歡他，我才沒有喜歡他。
「……」
這話他自己說著都心虛。
馮浩希想了想，又抿起嘴。
──太丟臉了，喜歡上死敵太丟臉了，江祐成絕對會笑我。
馮浩希原地理了理思緒後，站起身準備走出廁所。
而就是因為太丟臉了，所以他絕對不要讓江祐成知道。
絕對。
＊＊＊
馮浩希出了廁所後的臉色不太好，江祐成以為他身體不舒服，把重要的事公告完後，就草草結束了直播。
「你怎麼了？」江祐成走到沙發旁的櫃子前：「胃痛嗎？我這裡有藥可以應急。」
馮浩希看著江祐成擔憂的臉色。
他又在關心自己。
馮浩希露出嫌棄的眼色，向江祐成吐了吐舌頭。
──就是因為你一直關心我，我才會喜歡上你，壞蛋。
江祐成還在奇怪馮浩希的舉止，馮浩希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馮浩希看了眼號碼，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接起電話，他按下接聽後，默默往陽台走去。
雖然距離很遠，但江祐成還是能聽見陽台隱約有類似爭吵的聲音。
過了半晌，馮浩希才走回客廳來。
見他的臉色更糟了，江祐成問道：「怎麼了？我可以聽聽嗎？」
他問出這問題，自己也大概知道答案大概率和往常一樣，只會是一句疏離的「沒事」。
馮浩希一向不跟別人說太多心理話，壓力都默默放在心理自己撐著，這點江祐成清楚得不得了。
哪知道，這回馮浩希居然對他開口了。
「……是我爸打來的。」
江祐成微微詫異，又很快收回臉色，做好傾聽的準備。
馮浩希也不知為何，也許是心理隱隱希望再獲得一點江祐成的關注。他躊躇了幾秒，終究還是把他這積了好幾年的煩惱，對江祐成一次說了出來。
「我爸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