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船長與巫女
本章節 3455 字
更新於: 2021-07-02
烈日當空，一望無際的海面被陽光照得閃閃發亮。
在這天空與海洋的交界處，一艘氣勢雄偉、船頭處裝有人魚雕像的帆船正以平穩的速度向西航行。
「照這個速度的話，再過一天就能抵達西大陸了吧。」
甲板上，一名女子注視著遠方，看上去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個外貌約二十來歲的女人，長著一張標緻的東方臉孔，身穿白衣、緋袴等宗教性強的傳統服飾，腳踩白足袋和紅紐草鞋，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則是用一條紅色緞帶給紮成了馬尾。
神聖、端莊，而又美麗，然而女子腰間佩戴著的某樣東西，卻讓她註定和柔弱一詞扯不上關係。
那玩意兒便是，東洋武者的神兵利器-武士刀。
「叩、叩、叩」
當女武士還沉浸在思緒裡的時候，從背後傳來的幾聲，靴子踩踏木板所發出的聲響立刻引起了她的警戒心。
下一個瞬間，黑髮女反射性地握住刀柄，然後轉身面向那個朝著自己走來的傢伙。
「唉呀，好可怕的表情。」對方見了她的反應後，說道:「目的地就快到了，妳就不能表現得開心點嗎，由羅?」
出現在女武士眼前，並稱呼她為「由羅」的，是一個短髮、髮尾呈波浪狀，且髮色如大海般湛藍的女人。
她的穿著相對大膽，僅僅在大衣底下穿了件短褲和低胸背心，除此之外就是那雙發出叩叩聲的皮靴，沒有華麗的裝飾，卻反倒襯托出她那優美的身材曲線。
「瑪麗亞船長…」黑髮女-由羅警戒地望著藍頭髮的女人，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知是憤怒還是哀傷的情感:「坦白說，如果沒有妳和這艘船，在下絕不可能像這樣飄洋過海。」
「哪裡哪裡，用不著跟我客氣啦。」女船長露出大方的笑容，和由羅的神情呈現強烈的對比。
「但是，在下不認同妳，也無法發自內心地感謝妳。」冰冷的語調下，隱藏的是由羅靜靜燃燒的怒火。
「唉，我早就知道妳不會給我好臉色看。」瑪麗亞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後便將視線從由羅身上移開，同時示意對方往旁邊看:「不過，一直這樣消沉下去，『他們』又怎能安心地把生命託付給妳呢?」
如果望向瑪麗亞目光所及之處，只需一眨眼的工夫就能理解「他們」指的究竟是怎樣的一群人。
只見寬敞的露天甲板上，除了瑪麗亞和由羅外還佇立著好幾個年輕男女。他們每個人都穿著白色和服，頭上還戴著一種三角形的白頭巾，且無一例外都赤腳站在木質地板上，一眼望去就像一排飄向黃泉的幽靈。
相比之下，整艘船看起來就只有由羅和瑪麗亞顯得獨樹一格。其中，船長瑪麗亞看白衣人的眼神，和商人評鑑貨物的眼神有幾分類似；而同樣身穿東洋服飾的由羅，似乎是出於愧疚，總是刻意地避免與白衣人們四目相對。
「…一切都還言之過早。」面對瑪麗亞的疑問，由羅沉默了半晌後說道:「出雲國最重視的就是國民，所以在下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命喪於此。」
「哼，這說的和做的不一樣啊。」瑪麗亞冷笑道。
「在下和家主的做法本來就不一樣。」說到這裡，由羅邁開步伐走向瑪麗亞，然後在經過她身邊時留下一句:「明天就和妳做個了斷，告辭。」
一時間，甲板上只剩下海鷗的叫聲和海浪拍打船體的碰撞聲。
看著由羅逐漸遠去的背影，這一回輪到瑪麗亞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國民啊。」一邊思忖著由羅的話語、一邊仰望晴空的瑪麗亞，腦海中不禁浮現出自己被眾人所簇擁的情景。
「我們彼此都不容易呢，由羅。」
即便話不投機，在西大陸的海岸映入眼簾之前，瑪麗亞與由羅的海上之旅仍將持續下去。
「……」
而她們兩人都未注意到的是，在那成堆的白衣人之中，一個身形嬌小、髮色和瞳色都美如綠寶石的女孩，正悄悄地關注著她們的一舉一動……
***
時間來到二十個小時之後。
朦朧夢境中，一個模糊的身影在由羅的眼前一點一點地變得清晰起來。
最終，由羅認出了這個出現在夢裡的男人。
「小女由羅，拜見修羅大人。」
此處是，除了兩人外什麼都不存在的精神世界。被尊稱為「修羅大人」的，是一個身穿浴衣的黑髮少年，而明顯更年長的由羅，卻恭敬地跪著向他行禮。
「一個人出海很辛苦吧，由羅。」修羅的聲音聽起來溫柔但又不失威嚴。
「不，請您別這麼說。」由羅立刻回道:「為了修羅大人、為了出雲國的百姓，哪怕是刀山火海，在下也必將一往無前。」
「呵呵，真的是這樣嗎?」修羅笑了，少年的美聲一點都不輸女性的妖媚。
「……?」由羅疑惑地抬起頭，卻發現兩行血淚順著修羅俊俏的臉頰滑下，然後一點一滴地由下巴往地面滴落。
「請您振作一點，修羅大人!」受到驚嚇的由羅趕忙起身，心裡唯一的念頭就是攙扶住虛弱的修羅。
突然間，一股強大的拉力從後方襲來，三兩下就把由羅硬生生地從修羅的身邊拉開。
「嘖!」被往後拽的由羅死命地向前掙扎。
但無論她怎麼努力，伸出的手就是無法碰觸到修羅的一分一毫。
「唉呀呀，妳這是在幹什麼呢，由羅?」臉色越發蒼白的修羅，有氣無力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對準的正是由羅的正後方:「他們不是妳最重要的國民嗎?」
「…你說…什麼…?」修羅的發言讓由羅僵住了一瞬間。
因為這短暫的停頓，由羅的身體被迫向後轉了一百八十度。
「這是…!」當她回過神來，一大群白衣亡魂赫然出現在她的眼前。
「啊啊啊啊啊啊!」伴隨著撕心裂肺的慘叫，由羅猛地從床上彈起，同時那把武士刀也被她緊緊地握在手上。
惡夢結束，她的精神也被拉回到現實世界。
此處乃是船上的客房，平時由瑪麗亞打理，木製的牆壁和地板給人一種安心舒適的感覺。
「所幸，只是惡夢一場。」由羅一邊整理頭髮、一邊調整自己紊亂的呼吸。
待內心平靜下來之後，她很快就發現船身的搖晃比以往都要劇烈。除此之外，從甦醒的那一刻起，她就算待在房裡也能聽到淅瀝淅瀝的雨聲，偶爾還伴隨幾聲雷鳴，看上去船隻很可能是碰上了海上暴風雨。
「不妙啊，偏偏在這個時候下雨。」穿上草鞋、提起刀，由羅又找回了平時那副沉著且冷酷的模樣。
「看來，真正的惡夢才剛要開始。」
有了覺悟和心理準備，蓄勢待發的由羅就這樣離開了房間。她一路來到甲板上，腳步聲又沉又重，使得這個身穿巫女服的女性，在旁人眼裡宛若一名身披鎧甲的鐵騎兵。
在那裡等待著她的，除了成群的白衣人外，自然就是那個橫行大海的女人-船長瑪麗亞。
「妳可終於醒了，睡美人。」沐浴在雨中的船長，朝著由羅張開雙臂，語氣聽起來既輕鬆又愉快:「真是個適合離別的天氣，對吧?」
「那得看離別的對象是誰呢。」兩人一見面，由羅便繃緊神經，左手也按在了腰間的佩刀上。
大雨嘩啦嘩啦地下，緊張的氣氛卻逐漸升溫，女人們都把注意力放在對方身上，好像被雨淋濕完全無關緊要似的。
「妳自己也很清楚吧。」瑪麗亞指著船頭，說道:「再過幾分鐘，這艘船就會抵達大陸東岸，到時候妳下船去完成任務，我帶著那些『祭品』回國，為這趟旅程畫下一個完美的句點!」
「完美?」由羅眉頭一皺、語氣微微顫抖:「把國民的性命拱手讓人，這種事算哪門子的完美?」
「對這些人來說，自己的命能成就出雲國的未來，這樣的人生應該了無遺憾才對。」
「一派胡言。」對峙中，由羅又向瑪麗亞靠近了一步:「犧牲少數、成就多數的做法，從一開始就蔑視了生命的價值!」
「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瑪麗亞雙手抱胸，表情略帶嘲諷地說道:「既然如此，就請妳拿出和活祭品等值的『報酬』吧。」
「……」對方的要求讓由羅一時語塞。
「看吧，理想在現實面前根本站不住腳。」
「不對，錯的不是在下的理想。」由羅瞪著瑪麗亞的雙眼，正色道:「若不是妳要求活人獻祭，家主也不會徵招一百名少年少女上船。」
「所以呢，妳打算違背契約嗎?」至此，一直禮讓由羅的瑪麗亞終於露出了不悅的神色:「本船長都送妳到這裡了，現在才討價還價是不是有點太晚了啊。」
「妳和家主擅自訂下的契約，在下沒有遵守的義務。」
「呿，滿口歪理。」見多說無益，瑪麗亞索性脫下大衣，然後隨手扔在了溼答答的甲板上:「我以為人類都是講信用的。」
「所謂信用，必須建立在和平且對等的基礎上。」由羅擺出拔刀的架式，準備在近距離下一擊致勝:「把人類當作食物的妖怪，憑什麼和我們談信用?」
「真是囉嗦啊，小丫頭。」對談無果，瑪麗亞揮出一記手刀，眼看著就要劈在由羅的脖子上:「到夢裡和妳的國民告別吧。」
「鏘!」
剎那間，刀光一閃而過，瑪麗亞只聽見刀身入鞘的聲音，卻沒看清由羅剛才到底做了什麼。
「秘劍-居合。」當由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那快如閃電的斬擊早就已經完成了。
那是由左至右的一擊，刀身從瑪麗亞的側腹切入，再以水平方向從另一側砍出，也就是說由羅一個橫劈就把對手硬生生地攔腰斬斷。
「……」挨了這一刀後，瑪麗亞整個人像是被凍住了一樣，整整三秒沒移動過一分一毫。
「出雲的巫女啊…」儘管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懼色，瑪麗亞此時反倒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妳真的是…人類嗎?」話音剛落，駭人的一幕隨即呈現在眾人的眼前。
雨依舊下著，而原本和由羅對立的瑪麗亞，腰部以下的身體仍然挺立，但她那美如雕塑的上半身，此刻已躺臥甲板，面朝上靜靜地仰望著天。
在這天空與海洋的交界處，一艘氣勢雄偉、船頭處裝有人魚雕像的帆船正以平穩的速度向西航行。
「照這個速度的話，再過一天就能抵達西大陸了吧。」
甲板上，一名女子注視著遠方，看上去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個外貌約二十來歲的女人，長著一張標緻的東方臉孔，身穿白衣、緋袴等宗教性強的傳統服飾，腳踩白足袋和紅紐草鞋，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則是用一條紅色緞帶給紮成了馬尾。
神聖、端莊，而又美麗，然而女子腰間佩戴著的某樣東西，卻讓她註定和柔弱一詞扯不上關係。
那玩意兒便是，東洋武者的神兵利器-武士刀。
「叩、叩、叩」
當女武士還沉浸在思緒裡的時候，從背後傳來的幾聲，靴子踩踏木板所發出的聲響立刻引起了她的警戒心。
下一個瞬間，黑髮女反射性地握住刀柄，然後轉身面向那個朝著自己走來的傢伙。
「唉呀，好可怕的表情。」對方見了她的反應後，說道:「目的地就快到了，妳就不能表現得開心點嗎，由羅?」
出現在女武士眼前，並稱呼她為「由羅」的，是一個短髮、髮尾呈波浪狀，且髮色如大海般湛藍的女人。
她的穿著相對大膽，僅僅在大衣底下穿了件短褲和低胸背心，除此之外就是那雙發出叩叩聲的皮靴，沒有華麗的裝飾，卻反倒襯托出她那優美的身材曲線。
「瑪麗亞船長…」黑髮女-由羅警戒地望著藍頭髮的女人，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知是憤怒還是哀傷的情感:「坦白說，如果沒有妳和這艘船，在下絕不可能像這樣飄洋過海。」
「哪裡哪裡，用不著跟我客氣啦。」女船長露出大方的笑容，和由羅的神情呈現強烈的對比。
「但是，在下不認同妳，也無法發自內心地感謝妳。」冰冷的語調下，隱藏的是由羅靜靜燃燒的怒火。
「唉，我早就知道妳不會給我好臉色看。」瑪麗亞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後便將視線從由羅身上移開，同時示意對方往旁邊看:「不過，一直這樣消沉下去，『他們』又怎能安心地把生命託付給妳呢?」
如果望向瑪麗亞目光所及之處，只需一眨眼的工夫就能理解「他們」指的究竟是怎樣的一群人。
只見寬敞的露天甲板上，除了瑪麗亞和由羅外還佇立著好幾個年輕男女。他們每個人都穿著白色和服，頭上還戴著一種三角形的白頭巾，且無一例外都赤腳站在木質地板上，一眼望去就像一排飄向黃泉的幽靈。
相比之下，整艘船看起來就只有由羅和瑪麗亞顯得獨樹一格。其中，船長瑪麗亞看白衣人的眼神，和商人評鑑貨物的眼神有幾分類似；而同樣身穿東洋服飾的由羅，似乎是出於愧疚，總是刻意地避免與白衣人們四目相對。
「…一切都還言之過早。」面對瑪麗亞的疑問，由羅沉默了半晌後說道:「出雲國最重視的就是國民，所以在下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命喪於此。」
「哼，這說的和做的不一樣啊。」瑪麗亞冷笑道。
「在下和家主的做法本來就不一樣。」說到這裡，由羅邁開步伐走向瑪麗亞，然後在經過她身邊時留下一句:「明天就和妳做個了斷，告辭。」
一時間，甲板上只剩下海鷗的叫聲和海浪拍打船體的碰撞聲。
看著由羅逐漸遠去的背影，這一回輪到瑪麗亞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國民啊。」一邊思忖著由羅的話語、一邊仰望晴空的瑪麗亞，腦海中不禁浮現出自己被眾人所簇擁的情景。
「我們彼此都不容易呢，由羅。」
即便話不投機，在西大陸的海岸映入眼簾之前，瑪麗亞與由羅的海上之旅仍將持續下去。
「……」
而她們兩人都未注意到的是，在那成堆的白衣人之中，一個身形嬌小、髮色和瞳色都美如綠寶石的女孩，正悄悄地關注著她們的一舉一動……
***
時間來到二十個小時之後。
朦朧夢境中，一個模糊的身影在由羅的眼前一點一點地變得清晰起來。
最終，由羅認出了這個出現在夢裡的男人。
「小女由羅，拜見修羅大人。」
此處是，除了兩人外什麼都不存在的精神世界。被尊稱為「修羅大人」的，是一個身穿浴衣的黑髮少年，而明顯更年長的由羅，卻恭敬地跪著向他行禮。
「一個人出海很辛苦吧，由羅。」修羅的聲音聽起來溫柔但又不失威嚴。
「不，請您別這麼說。」由羅立刻回道:「為了修羅大人、為了出雲國的百姓，哪怕是刀山火海，在下也必將一往無前。」
「呵呵，真的是這樣嗎?」修羅笑了，少年的美聲一點都不輸女性的妖媚。
「……?」由羅疑惑地抬起頭，卻發現兩行血淚順著修羅俊俏的臉頰滑下，然後一點一滴地由下巴往地面滴落。
「請您振作一點，修羅大人!」受到驚嚇的由羅趕忙起身，心裡唯一的念頭就是攙扶住虛弱的修羅。
突然間，一股強大的拉力從後方襲來，三兩下就把由羅硬生生地從修羅的身邊拉開。
「嘖!」被往後拽的由羅死命地向前掙扎。
但無論她怎麼努力，伸出的手就是無法碰觸到修羅的一分一毫。
「唉呀呀，妳這是在幹什麼呢，由羅?」臉色越發蒼白的修羅，有氣無力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對準的正是由羅的正後方:「他們不是妳最重要的國民嗎?」
「…你說…什麼…?」修羅的發言讓由羅僵住了一瞬間。
因為這短暫的停頓，由羅的身體被迫向後轉了一百八十度。
「這是…!」當她回過神來，一大群白衣亡魂赫然出現在她的眼前。
「啊啊啊啊啊啊!」伴隨著撕心裂肺的慘叫，由羅猛地從床上彈起，同時那把武士刀也被她緊緊地握在手上。
惡夢結束，她的精神也被拉回到現實世界。
此處乃是船上的客房，平時由瑪麗亞打理，木製的牆壁和地板給人一種安心舒適的感覺。
「所幸，只是惡夢一場。」由羅一邊整理頭髮、一邊調整自己紊亂的呼吸。
待內心平靜下來之後，她很快就發現船身的搖晃比以往都要劇烈。除此之外，從甦醒的那一刻起，她就算待在房裡也能聽到淅瀝淅瀝的雨聲，偶爾還伴隨幾聲雷鳴，看上去船隻很可能是碰上了海上暴風雨。
「不妙啊，偏偏在這個時候下雨。」穿上草鞋、提起刀，由羅又找回了平時那副沉著且冷酷的模樣。
「看來，真正的惡夢才剛要開始。」
有了覺悟和心理準備，蓄勢待發的由羅就這樣離開了房間。她一路來到甲板上，腳步聲又沉又重，使得這個身穿巫女服的女性，在旁人眼裡宛若一名身披鎧甲的鐵騎兵。
在那裡等待著她的，除了成群的白衣人外，自然就是那個橫行大海的女人-船長瑪麗亞。
「妳可終於醒了，睡美人。」沐浴在雨中的船長，朝著由羅張開雙臂，語氣聽起來既輕鬆又愉快:「真是個適合離別的天氣，對吧?」
「那得看離別的對象是誰呢。」兩人一見面，由羅便繃緊神經，左手也按在了腰間的佩刀上。
大雨嘩啦嘩啦地下，緊張的氣氛卻逐漸升溫，女人們都把注意力放在對方身上，好像被雨淋濕完全無關緊要似的。
「妳自己也很清楚吧。」瑪麗亞指著船頭，說道:「再過幾分鐘，這艘船就會抵達大陸東岸，到時候妳下船去完成任務，我帶著那些『祭品』回國，為這趟旅程畫下一個完美的句點!」
「完美?」由羅眉頭一皺、語氣微微顫抖:「把國民的性命拱手讓人，這種事算哪門子的完美?」
「對這些人來說，自己的命能成就出雲國的未來，這樣的人生應該了無遺憾才對。」
「一派胡言。」對峙中，由羅又向瑪麗亞靠近了一步:「犧牲少數、成就多數的做法，從一開始就蔑視了生命的價值!」
「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瑪麗亞雙手抱胸，表情略帶嘲諷地說道:「既然如此，就請妳拿出和活祭品等值的『報酬』吧。」
「……」對方的要求讓由羅一時語塞。
「看吧，理想在現實面前根本站不住腳。」
「不對，錯的不是在下的理想。」由羅瞪著瑪麗亞的雙眼，正色道:「若不是妳要求活人獻祭，家主也不會徵招一百名少年少女上船。」
「所以呢，妳打算違背契約嗎?」至此，一直禮讓由羅的瑪麗亞終於露出了不悅的神色:「本船長都送妳到這裡了，現在才討價還價是不是有點太晚了啊。」
「妳和家主擅自訂下的契約，在下沒有遵守的義務。」
「呿，滿口歪理。」見多說無益，瑪麗亞索性脫下大衣，然後隨手扔在了溼答答的甲板上:「我以為人類都是講信用的。」
「所謂信用，必須建立在和平且對等的基礎上。」由羅擺出拔刀的架式，準備在近距離下一擊致勝:「把人類當作食物的妖怪，憑什麼和我們談信用?」
「真是囉嗦啊，小丫頭。」對談無果，瑪麗亞揮出一記手刀，眼看著就要劈在由羅的脖子上:「到夢裡和妳的國民告別吧。」
「鏘!」
剎那間，刀光一閃而過，瑪麗亞只聽見刀身入鞘的聲音，卻沒看清由羅剛才到底做了什麼。
「秘劍-居合。」當由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那快如閃電的斬擊早就已經完成了。
那是由左至右的一擊，刀身從瑪麗亞的側腹切入，再以水平方向從另一側砍出，也就是說由羅一個橫劈就把對手硬生生地攔腰斬斷。
「……」挨了這一刀後，瑪麗亞整個人像是被凍住了一樣，整整三秒沒移動過一分一毫。
「出雲的巫女啊…」儘管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懼色，瑪麗亞此時反倒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妳真的是…人類嗎?」話音剛落，駭人的一幕隨即呈現在眾人的眼前。
雨依舊下著，而原本和由羅對立的瑪麗亞，腰部以下的身體仍然挺立，但她那美如雕塑的上半身，此刻已躺臥甲板，面朝上靜靜地仰望著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