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站／勸善講堂

「喂～」粗糙的女聲迴盪房內。

我翻身想繼續睡，朦朧中驚見空洞眼窩，被這麼一嚇睡意盡消。

「喂～別貪睡！」粗糙女聲又喊，她留著及肩長髮、沒有瞳孔、整張臉都佈滿坑洞和蛆。
「好好好，醒了。」我連忙坐挺：「醒了。」。
「怎麼？很嚇人？妳覺得我很醜？」女人逼問。
「不，沒有。」我眼神漂移。
「老娘以前也是美女！要追我的男人，從艋舺排到屏東。」女人撥了下髮。
我被這誇張說法逗笑。
「不相信？」女人揚起原本應該是眉毛的地方。
「信！超信的！」我擺出正經臉。
「哼。」女人冷笑。
「呃…請問有什麼事？」我忍不住打呵欠。
「喔對！走！」女人不由分說抓住我的手。
「什？？欸！！」我幾乎是跌出自己身體。
「快去快回。」女人搖頭晃腦，蛆掉到肩膀。
「幹嘛又把我拉出來啦！」我大嚷。
「妳以為老娘想啊？還不是受人之託！」女人咬牙。
「受誰之託？快把我弄回身體裡！」我指向床。
「別想，走。」女人斑駁的褪色紅指甲刺進我手腕，來不及喊疼，我們就已離開房間。

木製門上有幾條白龍雕飾，抬頭即能看見有點龜裂的牌匾。
「勸、善、講、堂。」我唸出上方四字。
「進去。」女人用力一推。

我撞入門內，她則在身後竊笑。
放眼所及一切金壁輝煌，看起來就像學校禮堂。
穿袈裟的人站在講台上演說，台下有好幾百個座位全都坐滿了。

「這兒是哪？」我悄聲問。
「人死之後，會先去"紙世界"，然後來"勸善講堂"。」女人把玩著蛆。
「要幹嘛？」我努力不去看那坨白白軟軟的。
「廢話，聽演講呀！」女人語氣不屑，如果她還有瞳孔，現在想必是猛翻白眼。
「為什麼？」我好奇不已。
「地藏王菩薩可以安撫人死時的情緒，包含不捨、不甘、不解等等之類。」女人回覆。
「那妳怎麼不用去聽？」我反問。
「關妳屁事！」女人拿蛆扔來，我閃個身她卻消失無跡。

「欸！妳去哪？？」我左顧右盼，這樣誰帶我回家？！
「講堂內請保持肅靜。」身後傳來男聲。
「抱歉。」我回頭道歉。
身穿袈裟的男子，面容十分清秀，不過…祂剛才不是在台上嗎？如果…祂剛才在台上…
「地、地、地藏王菩薩。」我霎時手腳不知怎擺。
「不必下跪。」祂說出我心聲。
我因第一次看見神明，實在有想要簽名的衝動。
「不簽名亦不合影。」地藏王淺笑。
「是。」我低下頭。
「昨夜前往紙世界可還有趣？」地藏王問。
「嗯。」我盯著自己腳尖。
「明晚開始要往地獄去。」地藏王開口。
我瞪大眼望向祂，難不成要被打進地獄？？
「妳要將所見所聞，撰寫出來，奉勸世人，諸惡莫作。」地藏王說。

我嘟嚷：「為什麼是我…」。
「來，選一位，當嚮導。」地藏王拍兩下手。
三個人憑空出現，呃，是人嗎？
「第一位小冥，第二位小魑，第三位小黯。」地藏王介紹。
「這都是本名？」我疑惑。
「只是讓妳比較好記。」地藏王淡淡回應。
「原來如此。」我思考要挑誰。
「小冥你去。」地藏王指派。
我微愣：「咦？不是說要給我選…嗎？」。
「明日起帶她遊地府，不得虛應故事。」地藏王交代。
「僅遵吩咐。」小冥拱手，小魑和小黯化成煙霧消散。

地藏王瞬間回到講台繼續演說。
台下諸魂彷彿未被打斷，聽得如痴如醉。

「請多多指教。」小冥近乎九十度彎腰。
「不、不必客氣？」我看向他穿刺出皮的斷骨。

地藏王的話言猶在耳——「將所見所聞撰寫出來」。
這份莫名奇妙的詭異任務，就這樣落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