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5:雪中紅(羅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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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6-30
外傳5:雪中紅(羅伊)
窗外又傳來了報警的鐘聲,最近北方的邊境實在不太平,齊格爾克邊境的貴族一直派騎士團來挑釁,雖然和他一個十五歲的孩子沒什麼關係,但已經嚴重影響到他的睡眠了,現在還只是清晨,而且還是秋末的清晨,被這樣吵起來真的很痛苦
他俐落的爬了起來,叼著剩下來的一點麵包,穿上獵裝帶上弓箭就準備出門,這時有人喊住了他
「莉迪雅小姐……」「現在別去森林吧……太危險了……」「您還是擔心布朗先生比較實際。」「我爸爸又不會沒事跑去森林裡。」「喔。」
少女有些氣憤,這個男人總是如此無禮,搞得好像全世界都是惡人,也不明白為什麼父親願意和這種人做生意,又沒有比較便宜,雖然品質不錯,但也沒有到可以讓他這麼囂張的程度,真不知道這傢伙到底哪來的自信與世界為敵
「算了,不跟你計較,對了,村裡已經請人寫信向軍部求助,你自己小心點。」「好,知道了。」
他轉身離開,少女翻了個白眼,「連句謝謝都不說的嗎……」
隨著他進入森林,天空也漸漸亮了起來,其實冬季白日森林很安全,大型動物都在冬眠了,這座森林裡的狼也和他相安無事,還有幾次帶著幼崽來串個門子,除了天際驟變以外沒什麼能威脅到他
而現在又多了齊格爾克軍,那些邊境的貴族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年總喜歡派騎士團來打擾他們的生活,根據以前的一些傳聞推斷,應該是為了他們那個被送來萊文瑟茵的公主而來,據說那個公主後來成了軍人,也是邊境衛軍的一員大將,還長得很漂亮
他就不明白了,當軍人和長得好看又不衝突,為什麼這群人卻覺得這麼稀奇,況且這只是個傳聞,他們這種鄉下地方的人應該一輩子都沒有機會證實這個謠言
「欸……那是……人嗎?」
某處的山坡上有兩道隱匿氣息的視線一直盯著他的方向
「是吧,你見過哪隻鹿有一撮紅瀏海的嗎?」
他回頭看了一眼兩人所在的方向
野雞嗎?兔子?
他遠遠的看著,實在感覺不出那是什麼生物,有兩隻,對他帶著一點好奇和戒備,想靠近卻不敢靠近,應該是同一個物種,而且有社交關係,就這樣默默地觀察著他,被他發現後也沒打算逃跑,他也算是個獵人,也算是動物們的死神,但這兩個傢伙被發現後卻沒有絲毫要逃走的意思,這樣下來已經排除了幾乎所有的草食和雜食動物,狼的話大可不必這樣躲著,牠們已經知道這個人類沒有威脅性了,也不可能是沒有離穴熊,是熊的話不是衝過來,不然就已經掉頭離開了,而且這個時節的熊也不可能一次出現兩隻
是什麼?
「他在看我們……」「妳覺得他是齊格爾克人嗎?」「不知道,看起來像本地人……」
他左思右想,一一排除掉所有可能的對性,而排除掉所有可能性,所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也就是答案
人類……萊文瑟茵人……
雖然是自己人,但現在想起來有兩個人一直盯著他也太噁心了,他頓時覺得很火大,把獵裝的兜帽掀起來,亮出他那頭濃烈的有些危險的紅色頭髮,讓一片銀白的森林裡頓時瀰漫著威嚇與警示,雖然被落在地上的樹枝擋住,但他的那雙眼睛卻透出比周遭氣溫更低的寒意
見兩個人動都不動,他直接拉起了弓
「他在威脅我們……」
其中一個將另一個往下拉,看到兩人離開後他鬆了口氣,將帽子戴上後離開了,在森林裡逛了一圈,還去狼群的巢穴附近看看,畢竟是冬天,森林裡沒什麼動靜,但光是在森林裡待著就覺得很舒服,於是他就待在溪邊,嘴饞了就抓一條小魚考來慢慢啃,肯完了不夠再啃一條
不久之後,他看見了一頭鹿,年輕的公鹿,在這座森林李他有三種動物不殺,第一、狼群成員;第二、鹿王;第三、飛禽,他拉起弓,瞄準了那頭鹿的脖子,下一瞬間,牠就倒在了水邊,他走過去將鹿拖到他所在的這一側,默唸完祝禱文後放血
放完血後,他聽見了森林裡那些細微的聲音,是腳步聲,非常零散的腳步聲,還有有鎧甲細微碰撞產生的金屬聲響,聽起來是再逃跑,他將火堆澆熄滅跡,把鹿藏到隱密的地方,竄到樹上觀察著,很快就在空氣裡嗅到一絲血的腥味,接著四個身著黑白相間鎧甲的人跑到水邊欸
齊格爾克軍……
「唉……你說我們怎麼就這麼衰了誰沒遇到偏偏遇到反叛的金茉莉和青葉槍神。」
幾個人身上都帶著傷,再確認周邊沒有別的齊格爾克軍之後,他拉弓射殺了剛才說話的那個士兵,隨後跳了下來
銀白色的弓幾乎有少年身高的三分之二,穿著獵裝,但這把弓又不像是狩獵用的,畢竟這把弓實在太顯眼了,甚至是普通的弓兵都沒他用的那麼大,這傢伙看起來就不是正常人,正常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孩子哪能拉的開這麼大把的以弓
三個人向他撲來,沒想到銀白色的部分是極硬的金屬,劍砍下去連刮痕都沒有,以射擊限制走位再補以踢擊再將對方擊斃,這是有人教他的,但他今天只是出來晃晃,扣除掉這把弓,他的防禦基本為零,箭矢的數量也只夠防身,用來驅退離穴熊或哪隻發瘋的狼,而且身後的溪水冰冷,時間已是下午,天黑得非常快,萬一打溼了很有可能在回去的路上失溫凍死
他冒著可能被另外兩人砍傷的可能背對敵人,將其中一個用弓敲昏推到水裡,在轉身的同時拉弓擊殺了另外一個,但還是半隻腳踩了水裡,不過這並不礙事,靴子上有座特殊的防水處理
剩下的那一個面對眼前這個強的出乎意料的少年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了,他跑會死,不跑也會死,投降更是不可能的,那雙灰色眼睛除了殺意看不到別的,那怕只有一點的同情與嘲笑都可能是一線生機
他心一橫把刀架子脖子上,輕輕一劃後應聲倒地,他冷冷地走過去,用他身上帶著的繃帶,用力按住他的傷口
「你知道嗎?」
他將他的傷口做了簡易的止血包紮
「自刎之後不會馬上死的,得過一段時間,等血流乾了之後才會死,而且傷口的疼痛不會因此減低,我現在幫你把傷口綁起來,血還是會繼續流,繼續滲出來,我待會會用雪把你的身體蓋住,這樣心跳會更慢,時間會拉得更長,你就慢慢享受這個過程吧……誰讓你們侵犯我國國境。」
由於天快黑了,他用溪水洗洗手後把鹿扛著回了農場,不久之後有人經過了溪邊,是剛才的那兩個人
「該死……竟然死了?」「死的蠻慘的……砍了他的脖子之後又幫他止血,還埋到雪裡……這分明是要在他死前慢慢的折磨他……」「死的剛剛好……」
他獨自一人回去餵羊餵雞,餵完之後去井邊處理那頭鹿,掏空內臟,把內臟製成飼料餵給牧羊犬,在把鹿支解了拿去燻製房燻製,再回家吃飯,今天抓了幾條魚,晚餐就用這個於燉了湯,入夜後就開始下雪了,他靠著窗欣賞著外頭的飄雪,喝著他的番茄魚湯,他去把上個月牧羊犬生的一窩小狗和母狗帶進室內,看著小狗在他身邊打鬧,他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這時一隻小白狗搭著他的腿,想吃他碗裡東西,他笑著摸摸小狗,把牠趕去一邊玩,生活不過如此而已,他喝完湯之後洗了碗,將剩下的湯封入玻璃瓶裡,加熱後收到儲物櫃裡
「不好意思。」
一個棕色頭髮,穿著鎧甲的少女敲開了莉迪雅家的店門,莉迪雅看著這個少女有些出神,她的紫色眼睛很漂亮,向水晶一樣清澈透明,很美,帶著世間任何物質都無法污染的純淨
「請問這裡有獸醫嗎?」
莉迪雅愣了一下,「認真說的話……是有一個人啦……」
「他在哪?帶我去找他。」
少女像拉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的追問
「等等,妳是要治什麼?」「馬。」
莉迪雅猶豫了一下,雖然那傢伙真的很厲害,但他能不能做到這件事也是未知數,而且他願不願意幫忙也沒有人知道
「沒關係,請帶我去見他……」
於是莉迪雅帶少女去了那座農場,農場有條黃土小徑,直通向一棟兩層的房子,聽到鈴聲,他有些不悅的去開門,莉迪雅身後跟著一個還挺漂亮的女孩子,她長的是很漂亮沒有錯,不過對他來說都只是皮囊而已,裡面的東西一樣不堪入目
「她……有求於你……」
他看向後面那個女孩,「什麼需求?」
「聽說你是這片最厲害的獸醫?」「不太算,但我了解牠們。」「我是萊文瑟茵邊境衛軍的指揮官,我想請你幫我救我副官的馬。」
「好。」
他幾乎立刻就答應了
「還能走嗎?」「能。」「我去看看。」
他穿上外套跟女孩走了,這動作俐落地讓莉迪亞都懷疑眼前的這個人還是不是早上那個討人厭的傢伙了,他來到紮營處,看見了那匹黑馬,雖然只有左前肢的一道傷口,但暫時綁著的止血繃帶已經被鮮血染成深紅色
「等我一下,我去找輛板車把牠移到我的農場,話說妳的副官呢?我有些話要先和他講明白。」
另一個長的也挺好看女孩過來了,她可能算是可愛型的,金髮藍眼,滿臉擔憂和恐慌
「妳是主人?」「是。」「馬的傷是很難醫治,原因是因為傷口感染,這麼嚴重的傷就更不用說了,森林裡有抑制感染的藥草,我有用在我家的馬上過,是有用的,但我手邊沒有庫存,現在冬天還下雪,森林裡非常危險,有沒有被凍死我也不知道,到鎮上買藥草也得等明天,簡單來說,如果牠能以這樣的狀態稱到明天我會救牠,如果牠開始變得虛弱……」「請你了結牠。」
她抱著那匹黑馬,心疼地撫摸著牠,他點點頭
「有這個覺悟就好,我會把牠拉去我的馬廄……」
他將黑馬移至他的農場,讓牠躺倒在清掃乾淨的馬廄裡,兩個女孩跟了過來,他將兩個女孩帶到家裡,將剛才還沒完全涼透的湯熱出來倒給兩人,自己隨後又打算出門去幫馬匹處理傷口
「等等。」
棕髮的少女追了出去,「我……我能請問那種藥草長什麼樣子嗎?」他想了想,去樓上拿來了一本書,指給她看,心型的葉子,中間有一小圈白色的紋路,她點點頭,輕聲道謝,他隨後穿上外套出了門
他溫柔的撫摸著那匹馬,為牠揭開染血的繃帶,看著牠那道連皮都快要剝落的傷,他眼裡滿是驚懼和哀傷,那張面沉似水的臉龐終於露出了表情,在馬廄虛掩著地門口,是她偷偷地觀察著,她認出了那一簇鮮明的雪中紅,和白天那尖銳的血色不同,白日的他是一朵帶刺的玫瑰,此時的他馬廄在暖黃的燈光下成了一朵含蓄的山茶花,她默默退了出去
她必須做點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猛的拉開了馬廄的門
「你說的是這個嗎?」
他有些驚訝的看著她手中的藥草還有被雪微微打溼的頭髮,她看起還來有點喘,這和他所認知的人類有很大的差別,她那雙美麗的眼睛透著高潔純澈,這是他從來沒見過的
「不就是隻畜牲……為什麼要做成這樣?」
他沒好氣地問道,但她卻沒有絲毫慍色,反倒一臉擔憂的湊到那匹馬身邊,安撫著因為陌生人和傷痛而感到焦躁的黑馬
「里維不會有事吧?拜託,牠對艾蜜莉來說很重要……」「你們的戰馬不是五年就會換一批嗎?」「里維不一樣,牠有靈性。」
兩個人並肩靠著,安靜了許久之後,她開口了
「我是亞黛兒,萊文瑟茵的亞黛兒。」
他還是一樣的沉默,也許是因為無話可說
「你也告訴我你的名字吧,今日是我有求於你,而且你也不知道我的身分,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在更久的沉默之後,他開口了
「我是羅伊,羅伊.亞恆,這座牧場的主人,而另外一位想必那位就是艾蜜莉殿下。」「你知道?」「嗯。」
他起身離開,亞黛兒有些錯愕,正打算離開時,他回來了,拿著研磨用的工具和水、繃帶,看著她被融雪打溼的衣服,他有些不忍,將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她有些意外,語氣也跟剛才比起來變得溫柔的一些
「小心著涼。」「謝謝……」
兩人繼續沉默著,亞黛兒覺得這樣有點尷尬,便問起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傳說或瘋子
「森林裡那個被放血的人是我做的。」「那隻小隊是你處理掉的?」「是,怎麼了?」「你幫了我們大忙,不過大可不用……」「他是因為打不過我才自刎的,我只是不想讓他死的這麼快。」「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我說我就是那個瘋子呢?」「不是,瘋子不會像你這般理性。」
看著這個無條件信任自己的少女,他的心境開始有點變化了,不知道為什麼,他不討厭這種感覺
他埋頭幫黑馬處理著傷口,她就在一旁靜靜看著,離他有一段距離,一直到他拿出一枚細針和一小搓羊毛
「這是在做什麼?」「把皮膚固定回去,再等我一下,我一會就好了,我晚點燒個水讓妳洗澡。」「啊?不用,沒關係。」「暖暖身體。」「喔……」
她點了點頭,看來他不是那麼的不近人情,處理好傷口後,兩人一起離開了馬廄,羅伊去井邊洗手,亞黛兒遠遠看著,那雙指節清晰的手很好看,一點也看不出長年勞作的痕跡
羅伊也注意到亞黛兒再看他,轉過頭,她的視線絲毫沒有躲閃的慌亂,氣定神閒地看著他,似乎想跟他進行一場心理上的博弈
「有什麼事嗎?」「沒什麼,你以前是弓兵嗎?」「不是,但我是個獵人,妳今天看到我了,不是嗎?」
亞黛兒往後躲閃,原來他一直都知道
「正常第一次見面的人會一直看著我的頭髮,妳注意的點卻是我的手和我的職業,所以今天在森林裡把我當鹿觀察的就是殿下和艾蜜莉大人。」
亞黛兒傻了,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屋裡四隻小狗把艾蜜莉團團圍住,她要往哪邊走,小狗就把她的去路擋住,艾蜜莉想跨過又擔心不小心踩到牠們,兩人回來後看到了這樣的場面,亞黛兒笑了出來,羅伊則是輕吹了兩聲口哨,大狗走過來座在羅伊面前,四隻小狗也跟著母親有樣學樣地端坐著
「很好。」
他去食物櫃裡拿了幾塊肉乾分給四隻小狗,隨後去燒水
「里維怎麼樣?」「妳放心,我覺得應該會沒事。」「我覺得那個男的有點奇怪……」「不會啊,我覺得他還挺溫柔的。」
艾蜜莉有些驚訝的看著亞黛兒
「一見鍾情啊?」「別亂說,才沒有。」
這時他不知道又從哪裡出現
「水我燒好了,不嫌棄的話請上二樓,上樓之後直走就到了。」
艾蜜莉有些意外的看向亞黛兒,亞黛兒推了她一下,用眼神讓她閉嘴
這真是……枯木逢春,鐵樹開花呀……
「喂,介意我也一起嗎?」「嘖!艾蜜莉!」
羅伊猶豫了一下,覺得這個女孩應該沒有問題,只是腦子裡不知道再想什麼,這傢伙真的有點難猜,藍色的眼睛就像海一樣深邃,充滿未知
「再問一個問題,介意我們留宿嗎?」
亞黛兒一把摀住艾蜜莉的嘴,「妳夠了,真是……聽到里維沒事又開始了,實在是……」
羅伊開始懷疑起那個金髮女孩,亞黛兒看起來都比她著急
「艾蜜莉大人想去看看里維嗎?」「牠……牠不生氣吧?要不是我把牠丟下來牠就不會受傷……」
羅伊看起來有些不屑的笑了一下
「妳覺得自己了解牠嗎?」「嗯。」「如果妳是牠,妳會因此怨恨妳的主人嗎?」「不會……」「不是嗎?」
艾蜜莉點點頭,隨後拉著亞黛兒回去拿東西
這個夜晚就這麼過去了
雖然當下感覺起來什麼都沒有變,但在一兩個月後,羅伊開始感覺到自己那一晚的舉動到底給自己帶來多少麻煩,這兩個人開始非常頻繁的來,幾乎每兩三個禮拜就會出現,到隔年年初,他已經習慣了這兩個女孩隔三差五的來這裡鬧騰,最後直接徵用了閒置的農地作為003號戰鬥群在北方的據點,雖然羅伊一開始不怎麼願意,但熬不過亞黛兒一而再的請求,他還是同意了
而自他同意之後,村裡的報警鐘有了另一個用途,當看到那隻漂亮的獵鷹在近海空中盤旋時,鐘聲也會敲響,代表戰鬥群從北海回來了,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羅伊都會去港口送行和迎接,村民們都覺得十分不可思議,村子裡頓時謠言四起,都在傳這個對世界冷漠的男人跟公主到底發生了什麼
令亞黛兒意外的是,這個傳聞並沒有傳到村子以外的地方,而且大家也只是當鄰坊間的八卦聊聊而已,對她還是挺尊敬的
這次回來後一樣是簡單的修整,隔天起來後發現羅伊不在,便跟著雪地上的腳印前去了森林,跟著羅伊她學到了更好隱匿氣息的方式,就這樣連他都沒有發現的默默跟在後面,不知不覺到了森林深處,開始有狼腳印的地方
她警覺起來,就在準備要離開的時候,她聽見了小狗的打鬧的嗚嚶聲跟一個男子的笑聲,那個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了,那肯定是羅伊,亞黛兒還沒見過那個仁發自內心的笑,冷笑和不屑的嘲諷倒是看了不少,就算好奇心害死貓那又怎麼樣,想看那張俊秀的臉笑起來的慾望勝過軍人的求生慾
她循著聲音走過去,遠遠的,那一朵紅艷開在一片銀白的雪地中,身邊圍著幾隻毛茸茸的幼狼,在他身上爬上爬下
「好拉,乖啦,你們這麼皮,你們老爸應該很受不了你們,啊!別!別踩那裡啦,會痛……」
亞黛兒忍不住笑了出來,羅伊張望了一下四周,把狼崽從身上抱下來
「妳在做什麼?」「我……我就跟著你來啊……」「妳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
這時躲藏在暗處的狼群走了出來,將兩人圍住
「就是會發生這種事,能不能別這麼……」
首領走了出來,充滿戒心的瞪著羅伊,他認為他被背叛了,羅伊將亞黛兒推到身後
「她不會傷害你們,我保證。」
雖然她知道她很厲害沒錯,但一次面對二十幾隻強壯的狼,不管她在怎麼奮力一搏都只有被撕碎的份
「她是無意間找到這裡的,她萬一怎麼了我也會死,我沒有做出這麼愚蠢的事情,你懂得。」
狼王收起了攻擊的架式,挺直身體看著被羅伊護著的亞黛兒
「跪下。」「蛤?」「想活命就跪下。」
亞黛兒對狼王單膝下跪,她可從來沒對誰做過這件事,別說她的父親,就連別的國家的國王看到她都要敬禮的,不過她還是跪了,羅伊將刀子底在亞黛兒的頸邊
「她要是做了什麼,我會殺了她。」
狼王似乎信了他們兩人,帶著狼群離開了
羅伊鬆了一口氣,亞黛兒還有一些驚魂未定,羅伊蹲下去將她扶起來
「對不起……我……我很抱歉……」「這件事沒有任何一方有錯。」
其實他剛才也挺緊張的,他帶著亞黛兒來到溪邊,他很喜歡待在溪邊,流水的聲音能讓他稍稍放鬆警戒的神經,像相遇的那一天一樣,他在西邊升起了火堆,徒手抓了幾條魚來烤
「你常做這種事嗎?」「當然,不然妳以為我怎麼活到今天的?不是每個人的父母都能一直照顧孩子。」「對了,你的父母……」「都死了,我父親在我三四歲的時候死了,母親在十二歲的時候病死了。」
亞黛兒嘆了口氣
「我母親被我害死了……」
羅伊有些詫異地轉過頭
「怎麼會有人這樣說自己?」「這是事實啊……我母親在生我的時候難產死了,這不就是我害的嗎?」
羅伊將烤魚翻面
「真要找個人背鍋的話,應該由國王陛下負責,沒有他哪來的妳,妳的出生又不是妳能決定的,所以應該怪妳父親才對。」
亞黛兒笑著翻了個白眼
「這樣並沒有比較好。」「但妳笑了,不是嗎?」
亞黛兒抬起頭看向羅伊,那雙略帶陰鬱的灰色眼睛就像她的紫色眼睛對羅伊而言一樣令人著迷,她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臉,他的皮膚很細,細到她無法相信這是男人的臉
「你……你臉上有髒東西。」
她快速將手收回來,順便把頭別開,心裡竊喜這藉口找的真好,既不會讓他起疑還可以摸到他
「其實妳能直接告訴我。」「感覺你應該摸半天摸不到。」
其實她的淺台詞是:廢話,根本沒東西你摸的到就有鬼了……
「喔……」
不知道是真的不善言詞還是無話可說,反正話題到這裡就斷了,過了一段時間,魚烤好了,發出誘人的油香,羅伊將魚取下來用小刀將魚頭連脊骨從魚肉上分離開來,亞黛兒都看傻了
「等一下,你怎麼做到的?」「剛才不是把內臟剖出來嗎?」「嗯。」「沿著剖內臟的那一刀,從魚鰓的部份切一圈,就可以直接把脊骨抽出來,但還是有一點細刺,妳小心。」
他隨後又把魚嘴巴旁邊的肉挑出來遞給她
「這塊也很嫩,給妳。」「謝謝。」
其實亞黛兒隱約有發現羅伊對自己比較好,對同時期認識的艾蜜莉還是比較冷淡一點,他再一次示範怎麼處理魚,動作放慢很多
「其實我自己喜歡整隻吃。」「為什麼?」「就是喜歡。」
他把自己的那兩片魚的嘴邊肉也給她,兩人吃完後將魚骨埋起來,反正艾蜜莉沒這麼早起來,兩人便繼續待在溪邊,羅依靠著大石頭閉目養神,亞黛兒靜靜坐在他旁邊,可能是因為有點冷,亞黛兒默默的挽住了羅伊的手臂
「現在天氣正冷,出門的時候怎麼不多穿點?」「我冷的是手……又不是身體……」
羅伊冷哼一聲,但也沒有把她的手撥開
「回去給妳織雙手套。」「你連這個都會?你是男人嗎?」「農村生活雖然很充實但每天都在重複同樣的事情,我能不無聊嗎?當然得找點新技能打發時間。」
亞黛兒笑了一下,問出了她一直想的那個問題
「為什麼你對艾蜜莉跟莉迪雅都這麼冷淡,唯獨對我比較殷勤,因為我是公主嗎?」「是。」
亞黛兒嘖了一聲,這傢伙的嘴怎麼這麼不甜
「我再給你一次回答的機會。」「但我說的又不見得是真話,到頭來妳還是會相信第一個不是嗎?」「看你表現囉。」
羅伊忍不住笑了,亞黛兒翻了個白眼
「剛才就是你笑才害我笑的……」「讓妳跟了嗎?」「你要是平常多笑笑我也不會跟過去。」「為什麼?」「之前還真沒看過你笑的樣子。」「我不是冷笑過嗎?還好幾次。」「沒有,那不一樣。」
他無奈地搖搖頭
「妳言情小說看多了吧?」「唷,你還知道這種東西?」「莉迪雅常跟我說裡面的情節,真是……南方人的腦子到底在想什麼……」「那你看過嗎?」「沒有,我沒有時間看那種東西。」
亞黛兒輕搓著羅伊的手臂取暖
「對了,手套要什麼顏色的?」「原色的,可以嗎?」「好。」「那妳打算給我什麼報酬。」
亞黛兒想了一下,「我的香吻你要不要。」
他的眼神突然像再看無理取鬧的小孩,亞黛兒連忙道歉
「開個玩笑嘛。」「不好笑,誰要鋼鐵女騎士的吻啊……我又沒什麼特殊癖好……」「我堂堂萊文瑟茵公主,你叫我什麼?鋼鐵女騎士?」「我又沒有指名道姓,妳自己對號入座……」
亞黛兒十分無奈的點點頭
「姊姊今天心情特好,不跟你計較……」
「回去了,走。」「喔。」
艾蜜莉看兩人肩併著肩回來,對他們雲裡霧裡的關係多看清了幾分,不就是友達以上嘛,真不知道這兩貨在矜持個什麼勁,明明就很喜歡對方卻繃著不說
看著艾蜜莉已經去村子裡買來了麵包自己解決了早餐,羅伊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傻,亞黛兒都不著急了他在著急什麼,而且艾蜜莉這種個性怎麼可能會讓自己餓著
等艾蜜莉啃完麵包後,兩人便出海巡查去了,大概要一天半的時間,羅伊也趁著這個時間透過亞黛兒剛才抓他取暖留下來的印象之了一雙手套給她,在織的時候他也陷入了一個疑惑,為什麼願意多花那麼多時間在她身上,為什麼願意為了她不惜與狼王交惡為什麼自己對亞黛兒比對農場裡的其他動物都好,甚至會期待她到她
織完以後他來到專門給她的那間房間,將手套放在枕頭上,無意間看到了旁邊桌上的小本子,他再三猶豫後還是沒有碰,轉頭離開了
不久之後兩人回來了,不過亞黛兒的臉色很白,像是受了重傷,艾蜜莉看起來也是一臉疲態,看來是經歷了一場惡戰,但他很難想像這兩個女將軍會陷入這場苦戰
艾蜜莉讓羅伊把亞黛兒抱上樓,羅伊一開始有些猶豫,在艾蜜莉一翻勸說下還是同意了
「不用,我可以自己走。」「那妳小心點。」
他將亞黛兒扶回房間,先把手套移到一邊,把她扶到床上
「妳有被什麼東西咬嗎?隊伍裡沒有軍醫?」「你怎麼知道……」「知道哪一個?」「都是。」
「等等,妳不是公主嗎?」
「北方帶兵的王子不會傷我,只是跑來騷擾而已,不會有什麼實質上的攻擊,而且齊格爾克的邊境騎士團廢的跟紙一樣,這是被類似烏賊的東西咬傷,傷口在右腹部。」「介意我看看嗎?」「不介意。」
羅伊小心翼翼地撩起亞黛兒的上衣看著那個規整的圓形切口不禁皺起眉
「北方又在搞什麼實驗了……」「什麼?」「以這片水生魔物的體型和種類來說,應該是不會有這種尺寸和傷口的,妳確定咬妳的是烏賊嗎?」「是,是釣到的,那個時候有點無聊……拉起來把魚鉤拿掉之後牠就掙脫,掉在我身上連衣服一起咬了一口。」「你們有留下來嗎?」「有,因為艾蜜莉也懷疑是因為這個東西不是自然會出現的,你覺得是什麼?」
羅伊仔細的觀察了一下
「這個傷口是達摩鯊的咬痕,這種鯊魚不常出現在寒冷水域。」「那為什麼你會知道?」「有在書上看過,有些旅行商人會帶來不同地方的書籍,鎮子裡藥師那裡也會一些書,我猜我應該是在藥師那裡看到的,南方的海洋生物百科,應該吧……」「那……我會怎麼樣嗎?」「如果真的是烏賊的話大可不必擔心,植物和動物的毒是威嚇和補獵用的,會發作的速度非常快,但會在身體裡停留一段時間到是真的,不會有事,但妳可能還要在難受一陣子,而且妳在發燒,應該會更難受。」「抱歉又給你惹麻煩了。」
他沒有理她,離開了,不知道為什麼,亞黛兒覺得有些失落,不久之後他回來了,回來幫她處理傷口
「這種海洋動物咬傷的要處理好……妳喜歡喝酒嗎?」「嗯。」「少喝點,我們這裡以前有好幾個喝酒的漁民都因為被海水裡的髒東西感染傷口死了,反而不怎麼喝的都有活下來,少喝一點。」「喔,你怎麼館的比我父王還多……」
羅伊笑了笑,在她面前總是不自覺地放下防備
「對了,手套我織好了。」「你會鍛造嗎?」「不會,為什麼這麼問。」
亞黛兒露出笑容,「我讓你做一套輕甲給我。」「讓殿下失望還真是抱歉,不會殺了我吧。」「我考慮考慮,鋼鐵女騎士的帳我一定會先跟你算……」
羅伊輕輕扶起亞黛兒,亞黛兒輕輕靠在他的肩上,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氣,也許是草藥,也許是牧草,也許是燻製用的木頭,總之是農場特有的味道,亞黛兒嗅著這股香,不知為何放鬆了許多
也許是時候面對自己真正的內心了
「你對我是怎麼想的?」
她低聲問到,羅伊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這個問題他答不出來,也許,是因為不想面對那個荒唐的想法
他是羅伊.亞恆,他不近人情,性情古怪、陰冷,愛動物成痴,認為人類是最低劣卑賤的瘟神,他在一己的一方天地裡過的很快樂,他的農場能供給他生活的一切所需,跟外界的交流只是他想不想而已,並不是必須的
她是亞黛兒,是國家的公主,她高貴優雅,她充滿著報國的熱情,她是軍人,卻仍保有著對生活的浪漫,他們兩個本來就不是一樣的人,怎麼可能,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羅伊……」「妳太累了。」
他強裝鎮定地繼續替亞黛兒處理傷口,亞黛兒親了一下羅伊的臉頰,那般雲淡風輕
「我想聽你的答案。」
她用手指輕輕撫過那張臉龐,羅伊看著她,深吸了一口氣,他聽過太多人後悔的故事,也許這是人生中唯一的機會呢?
他握住亞黛兒的手,親了一下她的額頭,這就是他的答案,亞黛兒抬頭看著他,淨白的皮膚上點著不明顯的那一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