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家庭會議
本章節 7713 字
更新於: 2021-06-21
雖然說是家庭會議，但其實也沒那麼誇張，因為實際參加的成員也就只有我跟妹妹兩個人而已。
因為父母藉著工作的名義遠遁海外，拋下兒子跟女兒跑去過兩個人的甜蜜生活，大半年的都不見得回來過一次，而照顧妹妹的重任自然就落在我的身上。其實我一度懷疑他們根本是打算把爛攤子扔給我，後來果然被我套出話來，確信了我的推測。
喵的咧！翻桌啦！你們這幫傢伙卯起來壓榨我是怎樣？欺人太甚啊！要不是看在你們一個是我爸、一個是我媽、一個是我妹，我早就把你們灌成水泥塊沉進海溝裡了！
呼──呼──修養、風度、淡定，我一邊如此告誡自己，一邊替自己倒了一杯紅茶。嗅著緩緩飄起的茶香，我的身心不禁逐漸放鬆下來，像是要將煩悶一吐而盡般長吁了一口氣。
啊啊，所謂的人生也莫過如此了吧？
就算只是用茶包沖泡的，但在心境的作用之下，卻也別有一番風味呢。
扯遠了，讓我們以輕鬆的心態再回歸正題。
我認為人與人之間，溝通是非常重要的，若缺乏了溝通，我們就無法了解彼此的想法。而家庭會議通常就是做為我跟妹妹溝通的管道，不然那個凡事都喜歡跟我對著幹的妹妹恐怕很少會乖乖地坐下來聽我說話。
與其說是叛逆期，倒不如說是腦袋有問題。若非如此，我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麼理由會沒事在自己抽屜裡擺一截斷腕的？
我無力地嘆了口氣，對妹妹的愚蠢程度又有更深一層的認識了，作為她的哥哥，我真想叫她乾脆砍掉重練，看會不會能有點長進。
情緒仍然緊張的我，下意識地再喝了口有些冷掉的茶，才不情願地將視線移到放在桌面上的那截斷腕。從妹妹的抽屜裡將那截手腕拿出來之後，我便在客廳的桌上墊了塊布，然後才將手放了上去，以便於觀察。說真的，這可真談不上是什麼賞心悅目的景象，就連我也不禁覺得毛骨悚然。
為什麼我非得幹這種事不可？
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咒罵了一句。
不過話說回來，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知道跑去哪裡了？儘管我的本意是不想太過干涉妹妹的生活，但是現在的事態緊急，也沒有什麼干涉不干涉了。
而且正當我在為了如何處理這截斷手而苦惱的時候，那傢伙竟然還在外頭閒晃！這讓我相當地不爽，很想要找人來Share一下我這份不爽。
總之，先把她叫回來再說吧。讓咱們兄妹來好好地聊、一、聊！
思索至此我拿起手機，撥打了妹妹的手機號碼。
『嘟嚕嚕……』
嗯？等待的時間比平常還要來得久。不過沒關係，我這個人可是很有耐心的。
『嘟嚕嚕……』
單調的聲響彷彿在呼應我的怒氣值計量表一樣不停地累加。真是希望她能在我的怒氣爆表之前接起電話。
『嘟嚕嚕……』
冷靜！冷靜！我很冷靜！
『嘟嚕……喂？』
「妳這傢伙竟敢那麼久才接我的電話！小心我釀了妳喔！」
怒了，我真的怒了！
要是現在真嵐就在我的面前，我包準二話不說直接踹下去，讓她知道她哥我的鞋子穿幾號！
『哥、哥哥？』
妹妹有些驚懼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聽起來似乎被我給嚇到了。這也難怪，畢竟一接起電話就被罵，會嚇到也是正常的，但是這個傢伙活該，誰叫她這麼晚才接我電話。
『八巽哥，你打電話找我有什麼事嗎？』
有什麼事？我是沒什麼事，不過妳可就有事囉！
大概宣洩0.074趴仙的怒氣，我也冷靜了一點。我稍微地反省了一下剛剛的失態，然後放輕了語氣來跟妹妹對話。
「嗯……」
我斟酌了一下用詞，盡可能地不要表現得好像我正處於盛怒之中。我可是冷靜得很，不會隨便情緒用事的理智少年呢。要說我有多冷靜的話，就像冬天結冰的湖面一樣呢。
「真嵐啊，我有事跟妳談談，妳趕快回家來吧。」
『欸──可是我正在跟朋友逛街耶，還沒有打算這麼早回去的說。』
然而在聽見妹妹不知死活的回答之後，隨著啪的一聲，似乎有什麼名為理智的弦繃斷了，湖面上的薄冰也應聲碎裂。
呵、呵、呵……妳這是在挑釁我吧！
伊吹真嵐，難道妳認為在我懶得管妳之後，我說的話妳就不用聽了嗎？
我冷笑一聲，已經潰堤的怒氣讓我現在的語氣冰冷得足以比擬液態氮：「我是說，伊吹真嵐，我限妳在一個小時內回到家，我有事要跟妳好好地談談！」
『咦咦咦？等等，發、發生什麼事了嗎？八巽哥哥您該不會在生氣吧？這、這應該只是我的錯覺而已吧！我也真是的，哥哥您怎麼可能在生氣呢。對吧！您沒有在生氣對吧？』
吾妹慌了。
光是聽她那狼狽不堪的聲音，我不難想像她現在動搖的程度有多麼地嚴重，甚至還用上了小時候才會對我使用的敬語。
哼、妳也知道怕了喔。
「才沒有這回事，我怎麼可能會生氣呢？嗯，我看看……還剩下四十五分鐘。」
『生氣了！生氣了！八巽哥哥您一定生氣了，不然怎麼會一下子就少了十五分鐘！』
「合理的要求是訓練，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練。哎呀，可是被妳這麼一說不就像是我在無理取鬧一樣嗎？那好，就改成三十分鐘吧。」
『咦？等等，我、我馬上趕回去！』
妹妹顧不得再跟我爭辯，匆忙地掛斷了電話。我心滿意足地吐了口氣，有種心中的鬱悶已經抒解了許多的暢快感，鬱悶的時候找個人來宣洩情緒果然是最好的選擇啊。
我怡怡然地收起手機，然後才將注意力轉到桌上的那截斷手之上。從妹妹的抽屜裡將那截手腕拿出來之後，我便在客廳的桌上墊了塊布，然後才將手放了上去，以便於觀察。
嗯……該辦正事了。
我謹慎小心地拿起那截手腕，雖然有一度想要戴上手套，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直接透過觸感才能有更加真實的感受。而一碰到那隻手，我的背脊就像是有無數螞蟻爬過般發毛。
唔、這算是哪門子的整人遊戲啊？
強壓下對精神上的反感，我仔細地感受手上所傳來的訊息。肌膚柔順的觸感，以及略帶彈性的手感，這毫無疑問是人類特有的，絕非是標本或模擬模型所能夠體現的真實感。
我將手腕抬到跟視線相同的高度，翻來覆去地仔細觀察。這隻手臂比我的手還要嬌小一些，但手指卻顯得細長許多，初步來推斷應該是屬於人類女性的手，而大概在前臂一半左右的地方軋然而止。橫斷面異常光滑平整，骨骼、血管、肌肉全都清晰可見，乾脆的就有如標本一樣的剖面圖，令人不自覺地頭皮發麻。
除此之外，這截斷腕上沒有其他的傷口，甚至連個傷痕都沒有，仿若白瓷一般的肌膚，簡直就像是藝術品一樣，太過於美麗。但不論是切口的斷面，抑或是這整截斷手，都瀰漫著一種詭譎的氣息。尤其是那傷口彷彿是被異常銳利的刀刃給一刀兩斷般，更是讓我有著不祥的預感。
記得，這類能夠輕而易舉地將人大卸八塊的刀，似乎有著「妖刀」的不祥之稱。
如果真的如我所猜測的一般，那麼這次真嵐可就真的鬧大了。
這個世界並非如我們所見那麼單純，尤其是隱藏在表面之下的黑幕。這一點，在我替妹妹惹岀的諸多亂事收拾善後時，就隱約有些察覺到了。
世界這麼大、人這麼多，最不缺的就是天才跟瘋子。
而這兩種人，我都親身遭遇過。
在真嵐所惹出來嚴重程度排行第二的事件之中，雖然她不知情，但我差一點就掛掉了。（附帶一提，嚴重程度排行第一的就是工口書籍事件！）跟死亡擦身而過……不、應該說那段時間死亡的氛圍就纏繞在我的身上，稍有不慎就真的掰掰了。
關於那起事件，一開始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呃……這當然是在跟妹妹其他豐功偉業相較之下而言，不過對我來說那還算不上什麼，我自認雖然稱不上是完美解決但也可以說是妥善地處理好那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然而，重點在那之後。
就像腐屍會引來烏鴉一般，那起事件的殘骸也招來了某個異常的傢伙。
在故事的後日談所登場，某個迥異的存在找上了我。
──退魔師。
那是披著人皮的怪物，似是而非的存在，就算外表跟人一樣，但本質卻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種東西。
那是我第一次接觸到這個世界的最深最暗的黑幕。
詳細的經過我也不想再回憶了，總而言之就結論來說，就是我幸運地沒被幹掉撿回一條小命，但從此之後我便對裡世界抱持著深深的戒心，不過好加在我也沒再遇過那種怪物了。
嗯，直到今天為止……
嘖！盡是給我搞一些棘手的事情，是嫌妳哥我命太長嗎？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啊！
話說回來，這截斷手會不會跟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連續殺人事件，也就是俗稱「偷心賊」的殺人魔所犯下的血案有所牽連呢？不過我好像沒從新聞上看到有丟了一隻手啊，應該只是我多慮了吧。
「碰！」
轟然巨響的開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不慌不忙將那截斷手放回桌上，然後隨手拿了張報紙蓋住。接著，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真嵐直接衝進了客廳。
「唷！哥、哥……我、我回來了！」
真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然後就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喘著氣，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打溼，簡直就像是剛做完劇烈運動而已。嗯，她該不會是全程衝刺回來的吧？
我看了一下手機的計時。
「嘖！二十八分鐘。」
真是可惜。
「八、八巽哥你剛剛咂舌了一下對吧！我就知道，還好我拼了命地趕回來，不然不知道又會被八巽哥你惡整！」
聽到我剛剛發出的聲音，真嵐臉色一變，邊喘著氣邊大聲嚷嚷。
「有嗎？那一定是妳聽錯了。」
「不，絕對沒錯！」
等真嵐紊亂的呼吸稍微平穩了一點之後，我才用手指了指，示意她在我對面的沙發坐下。雖然真嵐一度有不滿地想說些什麼，但是在我眼神的脅迫之下還是乖乖就範。
「可惡，沒事把人家叫回來做什麼啦？」
她不滿地咕噥著，然後相當沒有禮貌地一屁股重重坐在沙發上。
「口渴了吧？來，喝杯茶。」
我看了真嵐一眼，沒有指責她的無理，反倒十分貼心地將用茶包沖泡的茶水推到妹妹的面前，然而真嵐卻因為我這體貼的舉動而呼吸一窒，然後以彷彿像是避免觸怒我的戰戰兢兢的語氣開口詢問。
「八、八巽哥哥，我做錯什麼了嗎？」
「哎呀呀，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哥哥對我越好的時候就代表您越生氣，像之前H書那一件事的時候，哥哥還特地帶我去大吃一頓呢，結果後來訓了我一整天！」
真嵐的話讓我額頭不禁迸出青筋。很好，妳還有膽跟我提這件事？真的是不知死活啊！那乾脆新仇舊恨一起算一算。
「死刑犯的最後一餐總要豐盛一點嘛。」
我不改笑容，以輕快的語氣說道。
「死刑？是死刑嗎！茶裡摻了氰酸鉀對吧？八巽哥哥您是要毒殺我對吧！」真嵐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開始吵鬧地胡言亂語，並且將充滿哥哥關愛之情的那杯茶視若蛇蠍，離得遠遠的。
「真嵐妳這麼說真是令我受傷啊。」
真嵐的動作讓我不免搖頭嘆息，而看到我這樣子的反應妹妹似乎也覺得自己說得太過了，露出了歉意的表情。
「哥……」
「毒殺怎麼能夠洩我心頭之恨呢？我恨不得把妳大卸八塊、抽筋拆骨、喝妳的血、吃妳的肉、碎屍萬段然後灌成水泥塊再沉入海溝裡。」
「救──命──啊──！」
驚嚇過度的真嵐直接從沙發上蹦起來，慌不擇路地就要奪門而出。不過我早就料到她會採取什麼反應，一把抓住想要逃跑的真嵐，把她押回沙發上坐好。用微笑警告她不要想跑之後，我才又坐回原位，並且替自己斟了一杯茶。
拿起杯子輕呷了一口，我潤了潤喉嚨之後才朝著對面侷促不安的妹妹說道：「雖然我是這麼想的，但是我並不會付諸行動，畢竟妳是我的妹妹，這種大義滅親的事我還幹不出來。也因為妳是我妹妹，所以不管妳搞出多大的事情，我都會幫妳解決。」
「……殺人分屍算哪門子的大義啊？」
我瞪了低聲咕噥的真嵐一眼，她立刻噤口，但是眼珠子還是咕嚕咕嚕轉啊轉的，看來還是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欠打啊妳！
「以前妳還小，所以我能夠原諒妳、幫著妳，但是後來我發現再這樣下去不行！妳有妳的人生，我有我的生活，妳不可能總在我的庇護下長大。所以，我才會選擇放手。」
一年前的工口書籍事件不過是個契機，不然妳以為我當真會因為這種事情而勃然大怒嗎？
我是說真的！
真嵐努了努嘴，表情稍微有了些變化，不像剛才那樣蠻不在乎的。
「不過，這幾年來我也明白這個世界有些人是不能惹的，但這部分妳並不需要知道，讓我來處理就好。」
真嵐聞言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闔上了嘴，什麼都沒有說。
這丫頭，多少有些成長了呢。
我看著她，不禁有些欣慰。要是以前的話她一定反駁我，而出發點只是單純想反對我的話而已，根本不管對錯。為反對而反對，媽的、妳以為妳是政客啊？
她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麼地險惡，而如果可能的話我也不想讓她知道，跟那些異常者打交道的事讓我來辦就好了。
這是個我身為哥哥該做的事。
於是，我掀開了蓋住那截手腕的報紙，同時以不容質疑的語氣開口：
「所以，告訴我這他媽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出乎意料的襲擊讓真嵐的表情僵硬了許久，片刻之後她才像是想開了一般深深地吐了口氣。她低著頭，目光向上瞄著我，遲疑一下之後問了我一個問題。
一個荒謬至極的問題。
「哥哥，您知道吸血鬼嗎？」
「……」
糟了！我的妹妹終於淪落到分不清楚現實與幻想的地步了嗎？
面對一板正經地說出這等愚蠢話語的真嵐，我突然感受到一陣難以抑制的悲傷湧上心頭，讓我差點忍不住要落淚。我一邊對真嵐投以憐憫的視線，同時反思自己平日是不是對她有點疏於照料了。如果我有再多注意一點的話，她會許就不會妄想中毒的這麼嚴重了。
我知道的，這就是世人常說的那種中二病，是絕症啊！
然而或許是察覺到我的同情，真嵐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她開始大聲嚷嚷：「等等！哥你那什麼眼神，我是認真的！」
不好，聽說陷入這種狀態的人都是很敏感的，為了不觸碰真嵐那纖細脆弱的神經，這時候我必須要溫柔一點。這也是我這個做哥哥的，最後所能做的一點點補救措施。
「……真嵐，不管妳變成什麼模樣，妳都是我的妹妹喔。」
「不要只有在這時候才對我特別的溫柔！而且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要正視著我啊！頭不要別過去，你這麼做讓人完全感受不到半點誠意啊！」
「不行！眼睛是靈魂之窗，我的靈魂是不會允許我說謊的。」
「才沒這回事咧，八巽哥你平常根本就是說謊不打草稿！等等、你剛剛說了說謊對吧！那不是擺明了剛剛那句話是謊話嗎？真的是謊話嗎？難得我還有一點感動的說！」
「真嵐妳知道嗎？有一種東西叫做善意的謊言喔。」
「別連否定都放棄了啊！」
真嵐懊惱地抱著頭，以像是快要哭出來的腔調呻吟著：「怎麼辦？連我自己的哥哥都把我當作是在胡言亂語的笨蛋了啦！我早就知道可能會是這樣，所以才不想說的嘛！比起這種奇怪的溫柔，我還寧願八巽哥對我發飆咧！那可能還比較好受一點。」
聽見真嵐的話，我不禁挑了挑眉。很好，這句話正合我的心意啊！既然真嵐都叫我要發飆了，那我怎麼可以辜負她的一番好意呢。
「既然妳都這麼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哎？」
我陡然轉冷的聲調讓真嵐不由得抬起頭來，但她的臉上仍是跟不上事態發展的愕然，一時間恐怕還沒弄清楚我剛剛那句話的意思。
我稍微吸了一口氣，打算好好地教訓她一頓。
「吸血鬼？妳以為我是頭殼壞去還是腦袋有問題，會笨到聽信妳這種拙劣的謊言！吾妹啊、不是我在說，就算是撒謊也要掰個比較像樣的！拿這種程度的謊話來唬弄妳哥我，妳根本就是在汙辱我的智商吧！自己蠢也就算了，別把我也當成跟妳一樣蠢啊！」
「嗚咿！真的發飆了！」
終於察覺到不妙的真嵐下意識地就想開溜，不過早就窺破她想法的我一腳勾住了她的腳，使得她的身體一時失去了平衡之後，再順手把她推回沙發上。開玩笑，要是這麼簡單就被她給溜了，那我這個做哥哥的顏面何存啊！
「接下來妳是不是要說其實我們家是代代相傳的退魔師一族，暗地裡為了守護世界和平而日夜不停地奮戰啊？但是到了我們這一代，因為妳哥我資質駑鈍，完全沒有才能可言，所以守護世界的重責大任就落在妳身上，是不是這樣啊？」
「呃、這倒沒有啦。」
「廢話！妳要是真的那麼說，我就送妳去精神病院了，中二妄想也該有個限度吧！吸血鬼？妳跟我說是在路邊的垃圾桶裡撿的還比較有可性度一點咧！」
真嵐一臉尷尬地搔了搔頭，眼神遊移不定，有些吞吞吐吐地開口。
「那個……雖然不是在垃圾桶裡，不過的確是撿來的沒錯。」
呼──
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平復下激動的情緒，然後又坐回沙發上。好了，借題發揮就先到這裡吧。
雖然真嵐說得好像是她自己無稽的妄想一般，然而對於我這個曾經見識過世界的冰山一角而言，實在很難當作是笑話聽聽就算了。
吸血鬼──雖然我曾經想過，如果真嵐在那樣不知節制地胡搞瞎搞的下去，遲早有一天會接觸到那個不為人知的裡世界，但也沒想到她竟然會暴衝得這麼過份，一下子就跟吸血鬼這種傳說中的怪物扯上了關係。
啊、我的頭好痛啊！
「好吧，玩笑就先開到這裡吧。」
「咦咦、什麼？我沒有在開玩笑啊！」
姑且不論真嵐所說的吸血鬼是否是我所想像的吸血鬼，但擺在桌子上的那截斷手卻是無庸置疑的，所以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樁麻煩事。嗯，差別頂多就是麻煩跟非常麻煩就對了。
我伸手敲了敲桌面，示意真嵐老實交代：「先交代一下妳是怎麼撿到這隻手的，又怎麼會跟吸血鬼什麼的扯上關係？」
「嗯，這就說來話長了。」看到我不再追究吸血鬼的真假與否之後，真嵐突然來了精神，她故作神秘地沉吟片刻，這番做作的姿態實在讓我有種想踹她一腳的衝動，不過考慮到要是我這麼做了，恐怕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繼續正題，因此我暫時壓下了這個誘人的念頭。
「那就給我長話短說的版本，用三句話交代完畢。」
真嵐歪著頭思索片刻，嘴裡唸唸有詞，一邊還掰著手指計算，在確定沒問題之後才點了點頭說道：
「我在路上撿到一隻手，想看看有沒有人弄丟了自己的手。
遇到失主，發現她其實是吸血鬼。
然後我們就成為朋友了。
QED！」
真嵐哼了一聲，自得意滿地挺起了胸膛。但是吾妹啊，就這種智商妳有什麼好得意的。
「唉！」
我無力地嘆了口氣，站起來走到真嵐的面前，伸出雙手捏住她的臉頰，用力地向左右拉扯：「吾妹啊，妳剛剛用了四句話而不是三句，而且QED也不是這樣子用的好不好。」
「豪洞！豪洞！拔醺葛，饋芳受啦！」
「說人話好嗎？」
我啪的一聲放開了雙手，不給這傢伙一點教訓還真的一直給我兜圈子，說了半天都沒有說到重點，真當我那麼好唬弄是不是？
「唔、我說就是了嘛。」真嵐淚眼汪汪地揉著臉頰，終於放棄了不明智的抵抗。哼、敢跟我作對，妳還早了一百年啊！
「該怎麼說呢，其實我也不是很明白啦。」真嵐皺著眉，以不太確定的語氣說道：「我聽霜紅姐她說，她好像遇到了一點麻煩，然後請我幫她保管右手一段時間，於是我就把它放在自己的抽屜裡，沒想到才沒幾天而已就被八巽哥你發現了。」
說到這裡真嵐突然停下話，她以狐疑的眼神望了過來：「對了，我明明是放在自己的房間裡，為什麼會被八巽哥你發現呢？」
「哈哈哈！這點微末枝節的小事就不要計較了。」雖然去偷妹妹的零用錢並沒什麼，不過這時候要是被真嵐捉住話柄也不太妙，於是我趕緊轉移話題。
「雖然我大致明白了，但是還是不能苟同妳的行為。真嵐，我知道妳喜歡熱心助人，但也不是這樣的幫法。妳太莽撞了，這個世界可沒有妳所想像的那麼溫柔。」
「可是霜紅姐她……」
「閉嘴！」
儘管真嵐還想反駁些什麼，但我還是毫不留情地打斷。從真嵐的敘述看來，她應該只是些微地觸碰到裡世界的表面而已，並沒有深入接觸到那深沉的黑暗。
既然如此，那還有挽回的餘地。
「關於那個吸血鬼的事，就讓我來交涉，妳只要告訴我有什麼辦法可以找到她就可以了。看妳是要告訴我她有什麼特徵，或者她可能會出現在什麼地方之類的……」
「啊、不用那麼麻煩，我有她的手機號碼。」
真嵐的話讓我的頓時定格，一時間還以為是我聽錯了。
什麼？手機？
「……妳是說手機？吸血鬼也用手機？」
「嘿嘿、八巽哥，這可是科技的文明時代啊。」
可是我怎麼覺得吸血鬼跟科技以及文明很不搭嘎啊。我無視掉不知為何得意洋洋的真嵐，直接跟她索取吸血鬼的手機號碼，然後就叫她滾回房間裡去閉門思過了。
我看著寫在白紙上頭的那一連串數字號碼，思索了片刻，然後拿起了自己的手機，按下快速撥號的第一個號碼。手機響了兩聲，然後就被立刻接起。
『喂？』
「染華，我有事要找妳幫忙。」
『說吧，又有什麼事了？』
對方頗為無奈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我思考了一下措辭，然後才以沉重的語氣如此說道：
「這次，我要跟某個人約會。」
因為父母藉著工作的名義遠遁海外，拋下兒子跟女兒跑去過兩個人的甜蜜生活，大半年的都不見得回來過一次，而照顧妹妹的重任自然就落在我的身上。其實我一度懷疑他們根本是打算把爛攤子扔給我，後來果然被我套出話來，確信了我的推測。
喵的咧！翻桌啦！你們這幫傢伙卯起來壓榨我是怎樣？欺人太甚啊！要不是看在你們一個是我爸、一個是我媽、一個是我妹，我早就把你們灌成水泥塊沉進海溝裡了！
呼──呼──修養、風度、淡定，我一邊如此告誡自己，一邊替自己倒了一杯紅茶。嗅著緩緩飄起的茶香，我的身心不禁逐漸放鬆下來，像是要將煩悶一吐而盡般長吁了一口氣。
啊啊，所謂的人生也莫過如此了吧？
就算只是用茶包沖泡的，但在心境的作用之下，卻也別有一番風味呢。
扯遠了，讓我們以輕鬆的心態再回歸正題。
我認為人與人之間，溝通是非常重要的，若缺乏了溝通，我們就無法了解彼此的想法。而家庭會議通常就是做為我跟妹妹溝通的管道，不然那個凡事都喜歡跟我對著幹的妹妹恐怕很少會乖乖地坐下來聽我說話。
與其說是叛逆期，倒不如說是腦袋有問題。若非如此，我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麼理由會沒事在自己抽屜裡擺一截斷腕的？
我無力地嘆了口氣，對妹妹的愚蠢程度又有更深一層的認識了，作為她的哥哥，我真想叫她乾脆砍掉重練，看會不會能有點長進。
情緒仍然緊張的我，下意識地再喝了口有些冷掉的茶，才不情願地將視線移到放在桌面上的那截斷腕。從妹妹的抽屜裡將那截手腕拿出來之後，我便在客廳的桌上墊了塊布，然後才將手放了上去，以便於觀察。說真的，這可真談不上是什麼賞心悅目的景象，就連我也不禁覺得毛骨悚然。
為什麼我非得幹這種事不可？
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咒罵了一句。
不過話說回來，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知道跑去哪裡了？儘管我的本意是不想太過干涉妹妹的生活，但是現在的事態緊急，也沒有什麼干涉不干涉了。
而且正當我在為了如何處理這截斷手而苦惱的時候，那傢伙竟然還在外頭閒晃！這讓我相當地不爽，很想要找人來Share一下我這份不爽。
總之，先把她叫回來再說吧。讓咱們兄妹來好好地聊、一、聊！
思索至此我拿起手機，撥打了妹妹的手機號碼。
『嘟嚕嚕……』
嗯？等待的時間比平常還要來得久。不過沒關係，我這個人可是很有耐心的。
『嘟嚕嚕……』
單調的聲響彷彿在呼應我的怒氣值計量表一樣不停地累加。真是希望她能在我的怒氣爆表之前接起電話。
『嘟嚕嚕……』
冷靜！冷靜！我很冷靜！
『嘟嚕……喂？』
「妳這傢伙竟敢那麼久才接我的電話！小心我釀了妳喔！」
怒了，我真的怒了！
要是現在真嵐就在我的面前，我包準二話不說直接踹下去，讓她知道她哥我的鞋子穿幾號！
『哥、哥哥？』
妹妹有些驚懼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聽起來似乎被我給嚇到了。這也難怪，畢竟一接起電話就被罵，會嚇到也是正常的，但是這個傢伙活該，誰叫她這麼晚才接我電話。
『八巽哥，你打電話找我有什麼事嗎？』
有什麼事？我是沒什麼事，不過妳可就有事囉！
大概宣洩0.074趴仙的怒氣，我也冷靜了一點。我稍微地反省了一下剛剛的失態，然後放輕了語氣來跟妹妹對話。
「嗯……」
我斟酌了一下用詞，盡可能地不要表現得好像我正處於盛怒之中。我可是冷靜得很，不會隨便情緒用事的理智少年呢。要說我有多冷靜的話，就像冬天結冰的湖面一樣呢。
「真嵐啊，我有事跟妳談談，妳趕快回家來吧。」
『欸──可是我正在跟朋友逛街耶，還沒有打算這麼早回去的說。』
然而在聽見妹妹不知死活的回答之後，隨著啪的一聲，似乎有什麼名為理智的弦繃斷了，湖面上的薄冰也應聲碎裂。
呵、呵、呵……妳這是在挑釁我吧！
伊吹真嵐，難道妳認為在我懶得管妳之後，我說的話妳就不用聽了嗎？
我冷笑一聲，已經潰堤的怒氣讓我現在的語氣冰冷得足以比擬液態氮：「我是說，伊吹真嵐，我限妳在一個小時內回到家，我有事要跟妳好好地談談！」
『咦咦咦？等等，發、發生什麼事了嗎？八巽哥哥您該不會在生氣吧？這、這應該只是我的錯覺而已吧！我也真是的，哥哥您怎麼可能在生氣呢。對吧！您沒有在生氣對吧？』
吾妹慌了。
光是聽她那狼狽不堪的聲音，我不難想像她現在動搖的程度有多麼地嚴重，甚至還用上了小時候才會對我使用的敬語。
哼、妳也知道怕了喔。
「才沒有這回事，我怎麼可能會生氣呢？嗯，我看看……還剩下四十五分鐘。」
『生氣了！生氣了！八巽哥哥您一定生氣了，不然怎麼會一下子就少了十五分鐘！』
「合理的要求是訓練，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練。哎呀，可是被妳這麼一說不就像是我在無理取鬧一樣嗎？那好，就改成三十分鐘吧。」
『咦？等等，我、我馬上趕回去！』
妹妹顧不得再跟我爭辯，匆忙地掛斷了電話。我心滿意足地吐了口氣，有種心中的鬱悶已經抒解了許多的暢快感，鬱悶的時候找個人來宣洩情緒果然是最好的選擇啊。
我怡怡然地收起手機，然後才將注意力轉到桌上的那截斷手之上。從妹妹的抽屜裡將那截手腕拿出來之後，我便在客廳的桌上墊了塊布，然後才將手放了上去，以便於觀察。
嗯……該辦正事了。
我謹慎小心地拿起那截手腕，雖然有一度想要戴上手套，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直接透過觸感才能有更加真實的感受。而一碰到那隻手，我的背脊就像是有無數螞蟻爬過般發毛。
唔、這算是哪門子的整人遊戲啊？
強壓下對精神上的反感，我仔細地感受手上所傳來的訊息。肌膚柔順的觸感，以及略帶彈性的手感，這毫無疑問是人類特有的，絕非是標本或模擬模型所能夠體現的真實感。
我將手腕抬到跟視線相同的高度，翻來覆去地仔細觀察。這隻手臂比我的手還要嬌小一些，但手指卻顯得細長許多，初步來推斷應該是屬於人類女性的手，而大概在前臂一半左右的地方軋然而止。橫斷面異常光滑平整，骨骼、血管、肌肉全都清晰可見，乾脆的就有如標本一樣的剖面圖，令人不自覺地頭皮發麻。
除此之外，這截斷腕上沒有其他的傷口，甚至連個傷痕都沒有，仿若白瓷一般的肌膚，簡直就像是藝術品一樣，太過於美麗。但不論是切口的斷面，抑或是這整截斷手，都瀰漫著一種詭譎的氣息。尤其是那傷口彷彿是被異常銳利的刀刃給一刀兩斷般，更是讓我有著不祥的預感。
記得，這類能夠輕而易舉地將人大卸八塊的刀，似乎有著「妖刀」的不祥之稱。
如果真的如我所猜測的一般，那麼這次真嵐可就真的鬧大了。
這個世界並非如我們所見那麼單純，尤其是隱藏在表面之下的黑幕。這一點，在我替妹妹惹岀的諸多亂事收拾善後時，就隱約有些察覺到了。
世界這麼大、人這麼多，最不缺的就是天才跟瘋子。
而這兩種人，我都親身遭遇過。
在真嵐所惹出來嚴重程度排行第二的事件之中，雖然她不知情，但我差一點就掛掉了。（附帶一提，嚴重程度排行第一的就是工口書籍事件！）跟死亡擦身而過……不、應該說那段時間死亡的氛圍就纏繞在我的身上，稍有不慎就真的掰掰了。
關於那起事件，一開始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呃……這當然是在跟妹妹其他豐功偉業相較之下而言，不過對我來說那還算不上什麼，我自認雖然稱不上是完美解決但也可以說是妥善地處理好那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然而，重點在那之後。
就像腐屍會引來烏鴉一般，那起事件的殘骸也招來了某個異常的傢伙。
在故事的後日談所登場，某個迥異的存在找上了我。
──退魔師。
那是披著人皮的怪物，似是而非的存在，就算外表跟人一樣，但本質卻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種東西。
那是我第一次接觸到這個世界的最深最暗的黑幕。
詳細的經過我也不想再回憶了，總而言之就結論來說，就是我幸運地沒被幹掉撿回一條小命，但從此之後我便對裡世界抱持著深深的戒心，不過好加在我也沒再遇過那種怪物了。
嗯，直到今天為止……
嘖！盡是給我搞一些棘手的事情，是嫌妳哥我命太長嗎？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啊！
話說回來，這截斷手會不會跟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連續殺人事件，也就是俗稱「偷心賊」的殺人魔所犯下的血案有所牽連呢？不過我好像沒從新聞上看到有丟了一隻手啊，應該只是我多慮了吧。
「碰！」
轟然巨響的開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不慌不忙將那截斷手放回桌上，然後隨手拿了張報紙蓋住。接著，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真嵐直接衝進了客廳。
「唷！哥、哥……我、我回來了！」
真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然後就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喘著氣，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打溼，簡直就像是剛做完劇烈運動而已。嗯，她該不會是全程衝刺回來的吧？
我看了一下手機的計時。
「嘖！二十八分鐘。」
真是可惜。
「八、八巽哥你剛剛咂舌了一下對吧！我就知道，還好我拼了命地趕回來，不然不知道又會被八巽哥你惡整！」
聽到我剛剛發出的聲音，真嵐臉色一變，邊喘著氣邊大聲嚷嚷。
「有嗎？那一定是妳聽錯了。」
「不，絕對沒錯！」
等真嵐紊亂的呼吸稍微平穩了一點之後，我才用手指了指，示意她在我對面的沙發坐下。雖然真嵐一度有不滿地想說些什麼，但是在我眼神的脅迫之下還是乖乖就範。
「可惡，沒事把人家叫回來做什麼啦？」
她不滿地咕噥著，然後相當沒有禮貌地一屁股重重坐在沙發上。
「口渴了吧？來，喝杯茶。」
我看了真嵐一眼，沒有指責她的無理，反倒十分貼心地將用茶包沖泡的茶水推到妹妹的面前，然而真嵐卻因為我這體貼的舉動而呼吸一窒，然後以彷彿像是避免觸怒我的戰戰兢兢的語氣開口詢問。
「八、八巽哥哥，我做錯什麼了嗎？」
「哎呀呀，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哥哥對我越好的時候就代表您越生氣，像之前H書那一件事的時候，哥哥還特地帶我去大吃一頓呢，結果後來訓了我一整天！」
真嵐的話讓我額頭不禁迸出青筋。很好，妳還有膽跟我提這件事？真的是不知死活啊！那乾脆新仇舊恨一起算一算。
「死刑犯的最後一餐總要豐盛一點嘛。」
我不改笑容，以輕快的語氣說道。
「死刑？是死刑嗎！茶裡摻了氰酸鉀對吧？八巽哥哥您是要毒殺我對吧！」真嵐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開始吵鬧地胡言亂語，並且將充滿哥哥關愛之情的那杯茶視若蛇蠍，離得遠遠的。
「真嵐妳這麼說真是令我受傷啊。」
真嵐的動作讓我不免搖頭嘆息，而看到我這樣子的反應妹妹似乎也覺得自己說得太過了，露出了歉意的表情。
「哥……」
「毒殺怎麼能夠洩我心頭之恨呢？我恨不得把妳大卸八塊、抽筋拆骨、喝妳的血、吃妳的肉、碎屍萬段然後灌成水泥塊再沉入海溝裡。」
「救──命──啊──！」
驚嚇過度的真嵐直接從沙發上蹦起來，慌不擇路地就要奪門而出。不過我早就料到她會採取什麼反應，一把抓住想要逃跑的真嵐，把她押回沙發上坐好。用微笑警告她不要想跑之後，我才又坐回原位，並且替自己斟了一杯茶。
拿起杯子輕呷了一口，我潤了潤喉嚨之後才朝著對面侷促不安的妹妹說道：「雖然我是這麼想的，但是我並不會付諸行動，畢竟妳是我的妹妹，這種大義滅親的事我還幹不出來。也因為妳是我妹妹，所以不管妳搞出多大的事情，我都會幫妳解決。」
「……殺人分屍算哪門子的大義啊？」
我瞪了低聲咕噥的真嵐一眼，她立刻噤口，但是眼珠子還是咕嚕咕嚕轉啊轉的，看來還是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欠打啊妳！
「以前妳還小，所以我能夠原諒妳、幫著妳，但是後來我發現再這樣下去不行！妳有妳的人生，我有我的生活，妳不可能總在我的庇護下長大。所以，我才會選擇放手。」
一年前的工口書籍事件不過是個契機，不然妳以為我當真會因為這種事情而勃然大怒嗎？
我是說真的！
真嵐努了努嘴，表情稍微有了些變化，不像剛才那樣蠻不在乎的。
「不過，這幾年來我也明白這個世界有些人是不能惹的，但這部分妳並不需要知道，讓我來處理就好。」
真嵐聞言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闔上了嘴，什麼都沒有說。
這丫頭，多少有些成長了呢。
我看著她，不禁有些欣慰。要是以前的話她一定反駁我，而出發點只是單純想反對我的話而已，根本不管對錯。為反對而反對，媽的、妳以為妳是政客啊？
她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麼地險惡，而如果可能的話我也不想讓她知道，跟那些異常者打交道的事讓我來辦就好了。
這是個我身為哥哥該做的事。
於是，我掀開了蓋住那截手腕的報紙，同時以不容質疑的語氣開口：
「所以，告訴我這他媽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出乎意料的襲擊讓真嵐的表情僵硬了許久，片刻之後她才像是想開了一般深深地吐了口氣。她低著頭，目光向上瞄著我，遲疑一下之後問了我一個問題。
一個荒謬至極的問題。
「哥哥，您知道吸血鬼嗎？」
「……」
糟了！我的妹妹終於淪落到分不清楚現實與幻想的地步了嗎？
面對一板正經地說出這等愚蠢話語的真嵐，我突然感受到一陣難以抑制的悲傷湧上心頭，讓我差點忍不住要落淚。我一邊對真嵐投以憐憫的視線，同時反思自己平日是不是對她有點疏於照料了。如果我有再多注意一點的話，她會許就不會妄想中毒的這麼嚴重了。
我知道的，這就是世人常說的那種中二病，是絕症啊！
然而或許是察覺到我的同情，真嵐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她開始大聲嚷嚷：「等等！哥你那什麼眼神，我是認真的！」
不好，聽說陷入這種狀態的人都是很敏感的，為了不觸碰真嵐那纖細脆弱的神經，這時候我必須要溫柔一點。這也是我這個做哥哥的，最後所能做的一點點補救措施。
「……真嵐，不管妳變成什麼模樣，妳都是我的妹妹喔。」
「不要只有在這時候才對我特別的溫柔！而且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要正視著我啊！頭不要別過去，你這麼做讓人完全感受不到半點誠意啊！」
「不行！眼睛是靈魂之窗，我的靈魂是不會允許我說謊的。」
「才沒這回事咧，八巽哥你平常根本就是說謊不打草稿！等等、你剛剛說了說謊對吧！那不是擺明了剛剛那句話是謊話嗎？真的是謊話嗎？難得我還有一點感動的說！」
「真嵐妳知道嗎？有一種東西叫做善意的謊言喔。」
「別連否定都放棄了啊！」
真嵐懊惱地抱著頭，以像是快要哭出來的腔調呻吟著：「怎麼辦？連我自己的哥哥都把我當作是在胡言亂語的笨蛋了啦！我早就知道可能會是這樣，所以才不想說的嘛！比起這種奇怪的溫柔，我還寧願八巽哥對我發飆咧！那可能還比較好受一點。」
聽見真嵐的話，我不禁挑了挑眉。很好，這句話正合我的心意啊！既然真嵐都叫我要發飆了，那我怎麼可以辜負她的一番好意呢。
「既然妳都這麼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哎？」
我陡然轉冷的聲調讓真嵐不由得抬起頭來，但她的臉上仍是跟不上事態發展的愕然，一時間恐怕還沒弄清楚我剛剛那句話的意思。
我稍微吸了一口氣，打算好好地教訓她一頓。
「吸血鬼？妳以為我是頭殼壞去還是腦袋有問題，會笨到聽信妳這種拙劣的謊言！吾妹啊、不是我在說，就算是撒謊也要掰個比較像樣的！拿這種程度的謊話來唬弄妳哥我，妳根本就是在汙辱我的智商吧！自己蠢也就算了，別把我也當成跟妳一樣蠢啊！」
「嗚咿！真的發飆了！」
終於察覺到不妙的真嵐下意識地就想開溜，不過早就窺破她想法的我一腳勾住了她的腳，使得她的身體一時失去了平衡之後，再順手把她推回沙發上。開玩笑，要是這麼簡單就被她給溜了，那我這個做哥哥的顏面何存啊！
「接下來妳是不是要說其實我們家是代代相傳的退魔師一族，暗地裡為了守護世界和平而日夜不停地奮戰啊？但是到了我們這一代，因為妳哥我資質駑鈍，完全沒有才能可言，所以守護世界的重責大任就落在妳身上，是不是這樣啊？」
「呃、這倒沒有啦。」
「廢話！妳要是真的那麼說，我就送妳去精神病院了，中二妄想也該有個限度吧！吸血鬼？妳跟我說是在路邊的垃圾桶裡撿的還比較有可性度一點咧！」
真嵐一臉尷尬地搔了搔頭，眼神遊移不定，有些吞吞吐吐地開口。
「那個……雖然不是在垃圾桶裡，不過的確是撿來的沒錯。」
呼──
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平復下激動的情緒，然後又坐回沙發上。好了，借題發揮就先到這裡吧。
雖然真嵐說得好像是她自己無稽的妄想一般，然而對於我這個曾經見識過世界的冰山一角而言，實在很難當作是笑話聽聽就算了。
吸血鬼──雖然我曾經想過，如果真嵐在那樣不知節制地胡搞瞎搞的下去，遲早有一天會接觸到那個不為人知的裡世界，但也沒想到她竟然會暴衝得這麼過份，一下子就跟吸血鬼這種傳說中的怪物扯上了關係。
啊、我的頭好痛啊！
「好吧，玩笑就先開到這裡吧。」
「咦咦、什麼？我沒有在開玩笑啊！」
姑且不論真嵐所說的吸血鬼是否是我所想像的吸血鬼，但擺在桌子上的那截斷手卻是無庸置疑的，所以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樁麻煩事。嗯，差別頂多就是麻煩跟非常麻煩就對了。
我伸手敲了敲桌面，示意真嵐老實交代：「先交代一下妳是怎麼撿到這隻手的，又怎麼會跟吸血鬼什麼的扯上關係？」
「嗯，這就說來話長了。」看到我不再追究吸血鬼的真假與否之後，真嵐突然來了精神，她故作神秘地沉吟片刻，這番做作的姿態實在讓我有種想踹她一腳的衝動，不過考慮到要是我這麼做了，恐怕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繼續正題，因此我暫時壓下了這個誘人的念頭。
「那就給我長話短說的版本，用三句話交代完畢。」
真嵐歪著頭思索片刻，嘴裡唸唸有詞，一邊還掰著手指計算，在確定沒問題之後才點了點頭說道：
「我在路上撿到一隻手，想看看有沒有人弄丟了自己的手。
遇到失主，發現她其實是吸血鬼。
然後我們就成為朋友了。
QED！」
真嵐哼了一聲，自得意滿地挺起了胸膛。但是吾妹啊，就這種智商妳有什麼好得意的。
「唉！」
我無力地嘆了口氣，站起來走到真嵐的面前，伸出雙手捏住她的臉頰，用力地向左右拉扯：「吾妹啊，妳剛剛用了四句話而不是三句，而且QED也不是這樣子用的好不好。」
「豪洞！豪洞！拔醺葛，饋芳受啦！」
「說人話好嗎？」
我啪的一聲放開了雙手，不給這傢伙一點教訓還真的一直給我兜圈子，說了半天都沒有說到重點，真當我那麼好唬弄是不是？
「唔、我說就是了嘛。」真嵐淚眼汪汪地揉著臉頰，終於放棄了不明智的抵抗。哼、敢跟我作對，妳還早了一百年啊！
「該怎麼說呢，其實我也不是很明白啦。」真嵐皺著眉，以不太確定的語氣說道：「我聽霜紅姐她說，她好像遇到了一點麻煩，然後請我幫她保管右手一段時間，於是我就把它放在自己的抽屜裡，沒想到才沒幾天而已就被八巽哥你發現了。」
說到這裡真嵐突然停下話，她以狐疑的眼神望了過來：「對了，我明明是放在自己的房間裡，為什麼會被八巽哥你發現呢？」
「哈哈哈！這點微末枝節的小事就不要計較了。」雖然去偷妹妹的零用錢並沒什麼，不過這時候要是被真嵐捉住話柄也不太妙，於是我趕緊轉移話題。
「雖然我大致明白了，但是還是不能苟同妳的行為。真嵐，我知道妳喜歡熱心助人，但也不是這樣的幫法。妳太莽撞了，這個世界可沒有妳所想像的那麼溫柔。」
「可是霜紅姐她……」
「閉嘴！」
儘管真嵐還想反駁些什麼，但我還是毫不留情地打斷。從真嵐的敘述看來，她應該只是些微地觸碰到裡世界的表面而已，並沒有深入接觸到那深沉的黑暗。
既然如此，那還有挽回的餘地。
「關於那個吸血鬼的事，就讓我來交涉，妳只要告訴我有什麼辦法可以找到她就可以了。看妳是要告訴我她有什麼特徵，或者她可能會出現在什麼地方之類的……」
「啊、不用那麼麻煩，我有她的手機號碼。」
真嵐的話讓我的頓時定格，一時間還以為是我聽錯了。
什麼？手機？
「……妳是說手機？吸血鬼也用手機？」
「嘿嘿、八巽哥，這可是科技的文明時代啊。」
可是我怎麼覺得吸血鬼跟科技以及文明很不搭嘎啊。我無視掉不知為何得意洋洋的真嵐，直接跟她索取吸血鬼的手機號碼，然後就叫她滾回房間裡去閉門思過了。
我看著寫在白紙上頭的那一連串數字號碼，思索了片刻，然後拿起了自己的手機，按下快速撥號的第一個號碼。手機響了兩聲，然後就被立刻接起。
『喂？』
「染華，我有事要找妳幫忙。」
『說吧，又有什麼事了？』
對方頗為無奈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我思考了一下措辭，然後才以沉重的語氣如此說道：
「這次，我要跟某個人約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