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墜天臺（一）
本章節 3505 字
更新於: 2021-06-02
鳳羽即使提著裝滿的水桶，也迅速地回到了東邊的茶房。
踏進茶房的時候，璽兒正好在火爐上起了火，茶具也在一旁準備著。鳳羽將裝滿井水的水桶放在火爐邊，而璽兒拿了一個勺子，俐落地舀了幾次水裝進壺中，接著將早上摘下的花朵，拔了幾瓣一同丟進去，直到確認味道才敢上蓋。
等璽兒真正確認趕上早茶，向鳳羽點點頭的那一刻，兩台趕得不停的火車才終於放心下來。
一路奔跑著回來的鳳羽靠在茶房的牆邊，盯著蹲在地上搧火爐的璽兒，思考該怎麼開口詢問自己剛剛看到的景象。
雖然剛剛水面映照的世界和他印象的已經有些不同，人們不再穿著長袍馬褂，而是剪裁更加輕便、合身的衣物，旁邊也不同於他記憶中的那些紅磚瓦房，而是看起來更堅固、更高聳，造型也更奇特的建築。
可他就是知道，那是人間界。
人類是個善於創造與更新的民族，文明經過兩百年留下的痕跡，遠比聖獸統治上天界的一萬年都要多，所以世界瞬變他十分理解。
但為什麼那座泉會突然映出這樣的畫面來？
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太多問號在鳳羽的腦子裡，他一時不知道應該先問哪一句才對。只能死盯著面前的天宮相關人士，試圖從腦子裡挖出一點可用的資訊，或許還能旁敲側擊，跟她互通有無。
正當鳳羽還在沉思之際，璽兒倒是痛快地站了起來。
她朝鳳羽伸出手，「忙到忘記跟你自己介紹了，我叫璽兒，是天宮中唯一的天帝茶侍，幸會。」
鳳羽倒是忘了這件事，將雙手往腰間擦了擦，再伸出一隻手回握，「我叫……阿羽，請多指教。」
鳳羽見過璽兒和小茜熱絡談話過，也曾見她急到幾乎哭出來的模樣，所以此時還有點無法適應璽兒硬調整成生人勿近模式，導致他的反應也有些生硬。
不過這些並不影響璽兒，少女聞言將手又握得緊了些，「阿羽……水還得煮一陣子，我想我們有很多時間可以聊聊。」
鳳羽看出來了，她那雙晶亮卻毫不留情的瞳孔，滿是猜忌和測試。
唉，他就知道沒那麼簡單。
他態度極度配合，在璽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前先舉起自己的雙手，「我自首，我是為了找妹妹才來的。」
「……妹妹？」璽兒疑惑了，「是天宮裡的侍女嗎？」
「她叫珠貴，大概這麼高。」鳳羽憑著印象，一隻手比劃著差不多到肩膀的位置。這麼說來，眼前的茶侍少女，看起來也差不多是珠貴的高度和年紀，「妳有見過嗎？」
「你說的可是鳳凰族的翠珠貴？」
「妳認識她！」鳳羽喜出望外，「她幾日沒回家了，家父和我都有些擔心，此番才趕緊來尋。」
「前幾日似乎還有見到。」璽兒有些嫌棄，但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想著最後一次見到那隻無知的鳥類是什麼時候……是她白目撞到自己的那天？還是搞不清楚狀況想要端走自己手上茶盤的那天？還是說，莫名其妙站在自己面前說她才是天帝正宮的那天？
璽兒雖然努力在大家面前自清過與天帝真的沒交情，但這天宮還真的沒有半個人信，每次都會有人想藉由她來接近陛下，而翠珠貴就是這些人之中最勤勞，也是最煩人的。
少女的腦海中逐漸出現一個穿戴著貴重首飾，走路還會叮噹作響的粉嫩少女，她生得靈巧動人但橫眉倒豎，用她那雙一看就沒做過家事的纖纖玉手指著璽兒的鼻子張口就罵。
少女搖搖頭，這是最一開始，翠珠貴剛進宮時對她頤指氣使，以為所有天宮人都好欺負的時候。她又接著回想起，身上裝飾幾乎無二致的少女，撫著自己帶傷的手臂梨花帶淚地瞪著她，最後灰溜溜地轉身跑走，好幾天都不見蹤影。
啊啊，那次是她想硬闖御花園，被禁制電到在門口大哭，而天帝陛下視若無睹地越過她。璽兒雖然有點同情，但礙於天帝還在場也不敢幫什麼忙，從那次起，她就再也不靠近御花園，也沒那麼愛纏著陛下了。
可最後一次見面也不是這時候啊……璽兒瞇著眼，盯著翠宇那張越看越覺得相像的鳥臉。怎麼眼前這人乍看沒什麼感覺，一聽到他和翠珠貴是兄妹後，總覺得越看越討厭。
「十分抱歉，我想不起來了。」多想多頭痛，璽兒決定放棄，她再看向鳳羽，一臉懷疑，「是說你有呈交文書申請入宮嗎？」
「有啊，只是我剛剛不小心迷路了。」鳳羽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著謊。
「那這一身黑是？」璽兒瞇起眼，「還有這個時間點？」
「我愛穿黑，」鳳羽吞了口唾沫，「而且特別早起。」
這理由明顯無法說服璽兒，她向鳳羽走近一步，一隻手抬起像是要使出什麼法術。鳳羽雖然對逃跑還算有把握，但要是從窗口跳出去，這珠貴也不用找，整個鳳凰族還可能又要完蛋一次。
鳳羽連忙抓住璽兒的手，低聲下氣，「還請姑娘別生氣，不瞞您說，其實我是為了抓妹妹回家嫁人才來這一趟的。」
「這是什麼意思？」璽兒對這個餌似乎很有興趣。
他乘勝追擊，「我這妹妹，從小就不讓人省心，我也是管不動，不想管了，才想著這次絕對要將她抓回家，嫁進好人家裡，省得她再對陛下動什麼心思。」
「畢竟我們鳳凰，哪有這個資格和陛下聯姻呢，您說是不是？」
鳳羽低眉順眼的，但在講這句話時，眼睛裡卻閃過一絲不容察覺的恨意和屈辱。他是如此高傲的鳳凰，從小到大隻按自己的心意做事，但回天之後卻三番兩次受到這樣的羞辱。
他暗暗咬了唇，逼自己在幾個呼吸間回復冷靜。而璽兒沒發現他的暗地失控，只是輕輕抽出了鳳羽抓住的手，思考了一陣。
這似乎是個絕妙的好機會，她可以趁機讓煩人的翠珠貴離得遠遠的，讓自己在天宮的生活回歸平靜。她回想起自從被這翠珠貴黏上之後，她的茶侍工作就困難了好幾倍，除了要面對毫無反應的天帝，還得應付這不知道何時會出現的未爆彈，著實累人。
她再次看向鳳羽，正想回覆他，卻聞見一股濃郁而帶著清香的味道飄來，水滾了。
「時間到了，我得送茶給陛下，請你先待在裡頭的小間吧，等我回來再做打算。」她指著旁邊用一道門扉掩著的小空間，雙手也不停歇，俐落地倒水、沖茶葉，再將泡開的茶水仔細地倒入瓷杯裡頭。
「嗯。」鳳羽得到了妹妹的消息，也不急於一時，便推開門走進小間。
進去才發現，這房間正中央放著一張大木桌，上頭擺放了許多尚未整理完全的植物、茶葉和花草。他偷瞄了一下門口，確定少女沒有進小間之後，伸手拿起了桌上種類多樣的植物就往鼻子送，想聞聞是什麼味道。
他這時才真正感受到疲憊爬上身體。
剛剛在御花園，其實也不怎麼睏倦，但不知道為什麼聞到那股梔子花的清香，竟讓眼皮變得如此沉重，鳳羽暗暗檢討起自己，肯定是這陣子不停失眠造成的。
放下花草，他雙手擺在身後，開始觀察起這個昏暗的小間。
一進門，他便發現數個高聳且帶抽屜的木櫃整整齊齊地擺在房間的四周，並貼著牆壁放置。木櫃上頭則分別放著各式茶葉罐與香料，上頭似乎還有以顏色和文字做記號，整個空間的味道雖然有些混雜，但還不至於刺鼻或難聞，反倒有種奇妙的和諧。
這麼說來，璽兒身上也帶有這種味道，看來是她長年擔任天帝茶侍的累積了。
他往下看，發現靠近地板的櫃子並沒有裝上抽屜的門，而是開放式的，裡頭擺了幾本書，大多是介紹人間界的內容。這幾本鳳羽也讀過，他當年去人間界轉轉時，靠著就是這幾本導覽。
不過上天界不愧是食古不化的地方，他實際下去才發現人間界早就今非昔比，朝代都換了好幾個，他又想起剛剛在那奇怪的泉邊看見奇怪的景象……
上天界還真是一點競爭力都沒有。
他搖頭嘆息著，手卻往櫃子裡抽了其中一本，書名很熟悉，叫做《人間居》。
這本書可以說是他覺得寫得最詳實和接近的人間界遊記了，算是他的愛書之一。
手上這本感覺被翻了許多次，書頁都有了皺褶。他看向書櫃其他書，不意外也都是類似的題材，不過還是這本被翻得最勤。鳳羽倒也不意外，畢竟他也曾是這些書籍的讀者之一。
在上天界，描述人間事情的就那幾本書，而除了《人間居》之外，其他幾本不是年代久遠就是描述簡單，結論都是回歸吹捧上天界的美妙，勸大家把人間界當作暫時遊樂的地方就好。
但這本書的作者似乎曾真正居住在人間界一陣子，儘管書中記載的朝代也離他輪迴當下已久，不過內容生動有趣，當年他逃家選擇去人間界，這本書得付大部分的責任。
他翻了前面幾頁，重新讀起書中的文字，本來想要重拾當初那種閱讀的衝動，看著看著卻發現這本書和他印象中的有些不同。
書中遊歷的主人公，雖然在人間界玩得相當盡興，可一開始他卻是不情不願地下去，又因為身分有些特殊，沒有拿令牌走正規程序，而是受人幫助，跳進一座鮮為人知的水井，最終到了人間界一個沒人去過的地方，直到過了好些年才被家裡人找到。
……怎麼覺得方法有些怪怪的？
他續翻後面幾頁，發現這個作者雖然講得隱晦，不過卻處處透露著「自己是某個聖獸族的繼承人」的線索。諸如在跳入人間界之前，他似乎有著繁重的日課和責任，也能感覺出來他似乎很不適應在小空間裡生活，剛下去人間界的時候一直抱怨暫居的房子很小。
鳳羽之前只以為這人是某個嬌生慣養的聖獸之子，但現在想想，外頭的平城哪裡有這種可以通到人間界的水井？這要是真的，也只能是判庭旁那座長相奇特，還被璽兒說是水井的泉了。而要知道那座泉的事情，除了平常在天宮走跳的各族繼承人，還能是哪裡的公子小姐？
「這還真是奇了怪了……」鳳羽碎念著，繼續往下一頁翻去。
踏進茶房的時候，璽兒正好在火爐上起了火，茶具也在一旁準備著。鳳羽將裝滿井水的水桶放在火爐邊，而璽兒拿了一個勺子，俐落地舀了幾次水裝進壺中，接著將早上摘下的花朵，拔了幾瓣一同丟進去，直到確認味道才敢上蓋。
等璽兒真正確認趕上早茶，向鳳羽點點頭的那一刻，兩台趕得不停的火車才終於放心下來。
一路奔跑著回來的鳳羽靠在茶房的牆邊，盯著蹲在地上搧火爐的璽兒，思考該怎麼開口詢問自己剛剛看到的景象。
雖然剛剛水面映照的世界和他印象的已經有些不同，人們不再穿著長袍馬褂，而是剪裁更加輕便、合身的衣物，旁邊也不同於他記憶中的那些紅磚瓦房，而是看起來更堅固、更高聳，造型也更奇特的建築。
可他就是知道，那是人間界。
人類是個善於創造與更新的民族，文明經過兩百年留下的痕跡，遠比聖獸統治上天界的一萬年都要多，所以世界瞬變他十分理解。
但為什麼那座泉會突然映出這樣的畫面來？
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太多問號在鳳羽的腦子裡，他一時不知道應該先問哪一句才對。只能死盯著面前的天宮相關人士，試圖從腦子裡挖出一點可用的資訊，或許還能旁敲側擊，跟她互通有無。
正當鳳羽還在沉思之際，璽兒倒是痛快地站了起來。
她朝鳳羽伸出手，「忙到忘記跟你自己介紹了，我叫璽兒，是天宮中唯一的天帝茶侍，幸會。」
鳳羽倒是忘了這件事，將雙手往腰間擦了擦，再伸出一隻手回握，「我叫……阿羽，請多指教。」
鳳羽見過璽兒和小茜熱絡談話過，也曾見她急到幾乎哭出來的模樣，所以此時還有點無法適應璽兒硬調整成生人勿近模式，導致他的反應也有些生硬。
不過這些並不影響璽兒，少女聞言將手又握得緊了些，「阿羽……水還得煮一陣子，我想我們有很多時間可以聊聊。」
鳳羽看出來了，她那雙晶亮卻毫不留情的瞳孔，滿是猜忌和測試。
唉，他就知道沒那麼簡單。
他態度極度配合，在璽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前先舉起自己的雙手，「我自首，我是為了找妹妹才來的。」
「……妹妹？」璽兒疑惑了，「是天宮裡的侍女嗎？」
「她叫珠貴，大概這麼高。」鳳羽憑著印象，一隻手比劃著差不多到肩膀的位置。這麼說來，眼前的茶侍少女，看起來也差不多是珠貴的高度和年紀，「妳有見過嗎？」
「你說的可是鳳凰族的翠珠貴？」
「妳認識她！」鳳羽喜出望外，「她幾日沒回家了，家父和我都有些擔心，此番才趕緊來尋。」
「前幾日似乎還有見到。」璽兒有些嫌棄，但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想著最後一次見到那隻無知的鳥類是什麼時候……是她白目撞到自己的那天？還是搞不清楚狀況想要端走自己手上茶盤的那天？還是說，莫名其妙站在自己面前說她才是天帝正宮的那天？
璽兒雖然努力在大家面前自清過與天帝真的沒交情，但這天宮還真的沒有半個人信，每次都會有人想藉由她來接近陛下，而翠珠貴就是這些人之中最勤勞，也是最煩人的。
少女的腦海中逐漸出現一個穿戴著貴重首飾，走路還會叮噹作響的粉嫩少女，她生得靈巧動人但橫眉倒豎，用她那雙一看就沒做過家事的纖纖玉手指著璽兒的鼻子張口就罵。
少女搖搖頭，這是最一開始，翠珠貴剛進宮時對她頤指氣使，以為所有天宮人都好欺負的時候。她又接著回想起，身上裝飾幾乎無二致的少女，撫著自己帶傷的手臂梨花帶淚地瞪著她，最後灰溜溜地轉身跑走，好幾天都不見蹤影。
啊啊，那次是她想硬闖御花園，被禁制電到在門口大哭，而天帝陛下視若無睹地越過她。璽兒雖然有點同情，但礙於天帝還在場也不敢幫什麼忙，從那次起，她就再也不靠近御花園，也沒那麼愛纏著陛下了。
可最後一次見面也不是這時候啊……璽兒瞇著眼，盯著翠宇那張越看越覺得相像的鳥臉。怎麼眼前這人乍看沒什麼感覺，一聽到他和翠珠貴是兄妹後，總覺得越看越討厭。
「十分抱歉，我想不起來了。」多想多頭痛，璽兒決定放棄，她再看向鳳羽，一臉懷疑，「是說你有呈交文書申請入宮嗎？」
「有啊，只是我剛剛不小心迷路了。」鳳羽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著謊。
「那這一身黑是？」璽兒瞇起眼，「還有這個時間點？」
「我愛穿黑，」鳳羽吞了口唾沫，「而且特別早起。」
這理由明顯無法說服璽兒，她向鳳羽走近一步，一隻手抬起像是要使出什麼法術。鳳羽雖然對逃跑還算有把握，但要是從窗口跳出去，這珠貴也不用找，整個鳳凰族還可能又要完蛋一次。
鳳羽連忙抓住璽兒的手，低聲下氣，「還請姑娘別生氣，不瞞您說，其實我是為了抓妹妹回家嫁人才來這一趟的。」
「這是什麼意思？」璽兒對這個餌似乎很有興趣。
他乘勝追擊，「我這妹妹，從小就不讓人省心，我也是管不動，不想管了，才想著這次絕對要將她抓回家，嫁進好人家裡，省得她再對陛下動什麼心思。」
「畢竟我們鳳凰，哪有這個資格和陛下聯姻呢，您說是不是？」
鳳羽低眉順眼的，但在講這句話時，眼睛裡卻閃過一絲不容察覺的恨意和屈辱。他是如此高傲的鳳凰，從小到大隻按自己的心意做事，但回天之後卻三番兩次受到這樣的羞辱。
他暗暗咬了唇，逼自己在幾個呼吸間回復冷靜。而璽兒沒發現他的暗地失控，只是輕輕抽出了鳳羽抓住的手，思考了一陣。
這似乎是個絕妙的好機會，她可以趁機讓煩人的翠珠貴離得遠遠的，讓自己在天宮的生活回歸平靜。她回想起自從被這翠珠貴黏上之後，她的茶侍工作就困難了好幾倍，除了要面對毫無反應的天帝，還得應付這不知道何時會出現的未爆彈，著實累人。
她再次看向鳳羽，正想回覆他，卻聞見一股濃郁而帶著清香的味道飄來，水滾了。
「時間到了，我得送茶給陛下，請你先待在裡頭的小間吧，等我回來再做打算。」她指著旁邊用一道門扉掩著的小空間，雙手也不停歇，俐落地倒水、沖茶葉，再將泡開的茶水仔細地倒入瓷杯裡頭。
「嗯。」鳳羽得到了妹妹的消息，也不急於一時，便推開門走進小間。
進去才發現，這房間正中央放著一張大木桌，上頭擺放了許多尚未整理完全的植物、茶葉和花草。他偷瞄了一下門口，確定少女沒有進小間之後，伸手拿起了桌上種類多樣的植物就往鼻子送，想聞聞是什麼味道。
他這時才真正感受到疲憊爬上身體。
剛剛在御花園，其實也不怎麼睏倦，但不知道為什麼聞到那股梔子花的清香，竟讓眼皮變得如此沉重，鳳羽暗暗檢討起自己，肯定是這陣子不停失眠造成的。
放下花草，他雙手擺在身後，開始觀察起這個昏暗的小間。
一進門，他便發現數個高聳且帶抽屜的木櫃整整齊齊地擺在房間的四周，並貼著牆壁放置。木櫃上頭則分別放著各式茶葉罐與香料，上頭似乎還有以顏色和文字做記號，整個空間的味道雖然有些混雜，但還不至於刺鼻或難聞，反倒有種奇妙的和諧。
這麼說來，璽兒身上也帶有這種味道，看來是她長年擔任天帝茶侍的累積了。
他往下看，發現靠近地板的櫃子並沒有裝上抽屜的門，而是開放式的，裡頭擺了幾本書，大多是介紹人間界的內容。這幾本鳳羽也讀過，他當年去人間界轉轉時，靠著就是這幾本導覽。
不過上天界不愧是食古不化的地方，他實際下去才發現人間界早就今非昔比，朝代都換了好幾個，他又想起剛剛在那奇怪的泉邊看見奇怪的景象……
上天界還真是一點競爭力都沒有。
他搖頭嘆息著，手卻往櫃子裡抽了其中一本，書名很熟悉，叫做《人間居》。
這本書可以說是他覺得寫得最詳實和接近的人間界遊記了，算是他的愛書之一。
手上這本感覺被翻了許多次，書頁都有了皺褶。他看向書櫃其他書，不意外也都是類似的題材，不過還是這本被翻得最勤。鳳羽倒也不意外，畢竟他也曾是這些書籍的讀者之一。
在上天界，描述人間事情的就那幾本書，而除了《人間居》之外，其他幾本不是年代久遠就是描述簡單，結論都是回歸吹捧上天界的美妙，勸大家把人間界當作暫時遊樂的地方就好。
但這本書的作者似乎曾真正居住在人間界一陣子，儘管書中記載的朝代也離他輪迴當下已久，不過內容生動有趣，當年他逃家選擇去人間界，這本書得付大部分的責任。
他翻了前面幾頁，重新讀起書中的文字，本來想要重拾當初那種閱讀的衝動，看著看著卻發現這本書和他印象中的有些不同。
書中遊歷的主人公，雖然在人間界玩得相當盡興，可一開始他卻是不情不願地下去，又因為身分有些特殊，沒有拿令牌走正規程序，而是受人幫助，跳進一座鮮為人知的水井，最終到了人間界一個沒人去過的地方，直到過了好些年才被家裡人找到。
……怎麼覺得方法有些怪怪的？
他續翻後面幾頁，發現這個作者雖然講得隱晦，不過卻處處透露著「自己是某個聖獸族的繼承人」的線索。諸如在跳入人間界之前，他似乎有著繁重的日課和責任，也能感覺出來他似乎很不適應在小空間裡生活，剛下去人間界的時候一直抱怨暫居的房子很小。
鳳羽之前只以為這人是某個嬌生慣養的聖獸之子，但現在想想，外頭的平城哪裡有這種可以通到人間界的水井？這要是真的，也只能是判庭旁那座長相奇特，還被璽兒說是水井的泉了。而要知道那座泉的事情，除了平常在天宮走跳的各族繼承人，還能是哪裡的公子小姐？
「這還真是奇了怪了……」鳳羽碎念著，繼續往下一頁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