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三皇女(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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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剛過正午，豔陽高照，室外的高溫彷彿只要暴露在陽光底下就會直接融化一般。

　　不過，這對於身在皇宮內走廊上的菲爾來說，可以說是一點也沒有影響，甚至從走廊兩側還徐徐吹來涼爽宜人的涼風，很是舒服。

　　在和艾莎他們道別後，菲爾便沿著記憶中的路線在皇宮內穿梭。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個人走在空曠走廊上的關係，讓她的身影顯得有孤寂和說不出來落寞，腳下的步伐也顯得格外沉重。

　　而就在菲爾走到走廊中間的位置時，前方忽然傳來了金屬碰撞發出的聲音，隨後便見到一隊身穿全副鎧甲的士兵迎面朝她走了過來。從他們身上穿閃著銀光的鎧甲與手中的武器來看，這支隊伍應該皇宮內巡邏的衛兵。

　　（隊伍步伐凌亂不一致、隊形也很鬆散。要不是這隻隊伍間的默契不足，就是訓練過於散漫，或著是兩者兼具？這樣的隊伍，只要三十秒就足夠了吧……）

　　菲爾停下腳步，手中的法杖輕點地面，仔細的觀察起這朝自己走來的巡邏隊伍。然而，那些衛兵們卻像是沒有注意她似的，繼續緩緩前進，身上的鎧甲也隨著踏步喀擦作響。

　　衛兵們從菲爾身旁擦肩而過，直到整隊人完全都過，至始至終都沒有停下來或遲疑片刻。甚至菲爾在和他們擦肩而過時，還刻意用魔力招來了幾隻妖精，但那些衛兵卻仍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依舊如往常那般巡邏……或著應該說是遊盪。

　　（雖然我自己這麼說有些奇怪，但這裡應該是帝國戒備最森嚴的地方沒錯吧？）

　　菲爾可以肯定，剛才若是從那些衛兵的角度來看，想來是跟本不知道走廊上還站著一個人，甚至他們還從她身邊走過去。

　　當然，這並不是說這些衛兵眼睛都瞎了。而是菲爾用了水系中階的魔法「水幕」將自己包覆在裡面，在水幕的遮擋下外界是看不透藏在裡面的東西，而那層水幕更是能反射周圍的環境的顏色，讓人難以察覺，達到隱身的效果。

　　不過，這些也只是能騙騙普通人的把戲而已，對於能夠感知妖精的魔法師，或是配戴一些能夠感知妖精的魔具的人來說，別說是想隱藏自己了，根本就像是在黑夜裡打著燈似的，深怕別人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只是菲爾怎麼也沒想到，帝國的衛兵竟然連妖精感知這麼基本的技能都不會。在神國就連在街上巡邏的衛兵，也都需要學會這個技能。一想到類似這樣的隊伍在皇宮中還有三隊在遊蕩著，讓她有些看不下去的搖搖頭。不過，她也不打算去去深究這個問題，畢竟自己也不是這個國家的人。

　　菲爾繼續維持著隱身狀態，加快腳步朝皇宮深處走去，最後停在一處相對偏僻的角落，這裡是皇宮用來接待貴賓們的房間。附近卻完全看不到有人出入，就連巡邏或站崗的衛兵都沒有。

　　「進來吧。」

　　熟悉的聲音從門內傳出，讓菲爾剛伸出去的手，稍稍停頓了一下，深吸了口氣，才緩緩推開房門。

　　屋內的照明魔具沒有打開，只有透過窗戶照進來的陽光作為照明，使屋裡並不至於顯得太過昏暗。屋內的擺設相當樸素，完全看不出是在皇宮中接待客人用的房間。但是，這裡的一切卻又讓菲爾感到溫暖與熟悉，莫名的有種「終於回到家了」的感覺。

　　菲爾環視了一圈屋內的擺設，這才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將視線轉向坐在椅子上的人影。

　　「神使大人……」

　　「——菲爾！現在妳才是神使喔。」

　　「對不起……」

　　「我現在的身分，只是受雇於巴爾塔帝國，教導公主魔法的普通魔法師。妳就跟以前一樣叫我師父吧。」

　　看著坐到自己面前，卻仍低著頭不敢看向自己的藍髮少女，佩羅莎露出苦笑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本來就和我們一開始的計畫一樣。只有成為神使，才能夠讓妳像現在這樣光明正大的活在世上，這不正是妳所渴望的嗎？」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換個角度來看，現在我不用再遵守那些麻煩的規矩，反而是我要跟妳道謝喔，小梅。」
　　佩羅莎柔聲說出這個菲爾既熟悉卻已經有些陌生的名子瞬間，她整個人像是觸電般抖動了一下，抬起頭看望向佩羅莎，正好對上她溫柔的目光。

　　「果然還是這個名字叫起來比較習慣呢。」

　　「……」

　　兩人似乎都想再說些什麼，卻都默契的沒有開口，只是默默地望著對方。

　　寂靜的室內，彷彿連對方的呼吸聲都能清楚聽見。

　　終於，佩羅莎率先打破了寧靜，輕呼了一口氣，閉上雙眼，就如同在心中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再次睜開雙眼時，正好對上露出落寞神情的菲爾。

　　「……小梅，那些臭老頭應該沒有找妳麻煩吧？」

　　「是的，這些都是多虧師父的幫忙。」

　　菲爾生硬的回答讓佩羅莎不由嘆了口氣，卻是沒有再說下去。

　　佩羅莎自己也很清楚，菲爾對於長老把佩羅莎神使的身分交給她這件事情，感到相當的愧疚。但佩羅莎也知道，不論她說什麼也無法安慰到菲爾，反而只會讓她感到更加愧疚。眼看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尷尬，佩羅莎趕緊轉移話題緩解一下氣氛。

　　「話說回來，這次妳特地跑來找我，又是什麼事情呢。那些臭老頭會需要到要派妳來找我的地步，應該不是好事吧？」

　　「是的……長老們說，境外的寂靜森林內有大量的魔獸聚集，想請您帶領這次的伐魔隊去消滅牠們。」

　　伐魔隊是由人類三大國家中的阿薩托斯神聖國所發起。

　　神國希望能透過共同對抗魔獸這個共同敵人，化解王國與帝國之間紛爭，同時也能消減魔獸的數量。而就結果來看，神國的目的確實達到了。在神國的號召與支援下，帝國與王國也開始把注意力轉向魔獸，國與國之間的紛爭也就相對少了許多。

　　伐魔隊的成員，主要還是以神國為主，然後加上帝國或王國的軍隊輪流組成的討伐隊。

　　而這次的伐魔隊，正好就是輪到巴爾塔帝國出兵。

　　「另外根據前去偵查的神官表示……疑似有皇級魔獸的蹤跡。」

　　佩羅莎看著身體微微顫抖的菲爾，苦笑著說道：

　　「皇級啊，那應該還有更好的人選吧，竟然還特別選一個遠在國外的人來處理？」

　　在這名為愛特羅尼的大陸上，依然存有許多人族無法抗衡的生物，而其中危害最大的恐怕就屬魔獸了。

　　魔獸的起源，甚至可以追朔到人族的歷史出現之前，根據人族的史冊紀載，魔獸與魔法師同樣都分成了五個等級，依序是兵、將、王、皇、神五個等級，越往後的魔獸實力越難對付。

　　魔獸對於人類來說，可以說是相當棘手的敵人，牠們不只擁有野獸的強大生命力，還有優秀的魔法抗性，更令人頭疼的是，部分魔獸還會使用魔法。在同等級下，魔獸與人類一對一的結果，人類可以說是十不存一，毫無勝算。所以，人類即便是在對抗同階級的魔獸時，通常都會以小隊為單位來進行討伐來增加勝率——這是人族用鮮血換來的寶貴教訓。

　　「同行的還有四名高級魔法師及數名中級魔法師……」

　　「師傅，請讓我跟您一起去吧！」

　　菲爾說到最後，聲音已經不像一開始那麼拘謹，而是略帶哭腔的哀求著，雙眼也早已被淚水浸濕。

　　「妳連現在都是偷跑過來找我了，妳說那些老不死會讓妳跟來？」



　　正如佩羅莎所說，菲爾在過來的路上之所以要這麼小心，甚至還用魔法隱去了行蹤，就是為了不要讓人知道自己私下來見過佩羅莎。按照原本的行程，菲爾應該是要在今天下午，由神國使者陪同一起來見佩羅莎的。

　　但是，以菲爾自己對神國的了解，那個使者說好聽一點是陪同，說難聽一點其實就是來監視她的一舉一動，以免將這次的計畫透漏給佩羅莎知道。而這也是為什麼，菲爾現在人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現在的妳，可已經是神國的埃菲里爾。很多事情不再是妳想怎麼做，就可以怎麼做的了。難道我為妳示範的還不夠嗎？」

　　這話正巧說到菲爾的痛上處，淚水更是不斷從兩頰滑落。看著菲爾那傷心落寞的神情，佩羅莎的內心也像被針扎了般刺痛，卻還是很快地收拾好心情，溫柔的安撫少女。

　　「妳也不要太小看妳師父，雖然我的才能比不上妳。但好歹我也是水系聖階魔法師的前神使呢，沒問題的。」

　　怎麼可能沒問題啊！用完的棋子隨手丟棄就算了，現在還打算把棋子徹底銷毀？

　　這些混蛋還真的是爛到骨頭裡了呢……要是活下來，乾脆就衝進神殿裡大鬧一場吧。

　　佩羅莎如此想道，接著伸了個懶腰站起身，走到少女面前緩緩地蹲下身子。

　　「聽好了，小梅。」

　　雙手緊緊抱住菲爾，佩羅莎才發現在不知不覺間，那個曾經要抬起手只能勉強勾住自己手指的女孩，如今也已經和自己差不多高了。

　　「現在的妳，已經有足夠的能保護自己了。」

　　「但是，光憑一個人，是絕對無法整個國家為敵。所以我希望妳遵守這三點規則。」

　　就當作是我教妳的最後一堂課吧。

　　「不要完全相信神國的長老跟妳說的話。」

　　「不要展露出全部的實力，隨時留一手。」

　　「無論如何，都不可以觸碰禁忌的力量。」

　　菲爾的雙眼已經浸滿淚水，抬頭看向緊緊抱住她的佩羅莎，看向那位將毫無血緣關係的自己扶養長大，細心教導自己魔法。

　　那位總是站在自己身前，為她遮風擋雨，扮演著亦師亦母的人。

　　菲爾張開口似乎想要傳達什麼，卻只發出無法成句的嗚咽聲。

　　「現在的妳，抱起來暖和多了。」

　　少女意識消失的前一刻，耳邊彷彿聽見的一道輕柔的聲音這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