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說流刻同學，你終於隱藏不住自己對伊莉玲同學的感情了喔，你這個妹控。」
　　我把水全部吐出來，還嗆到喉嚨。
　　「咳——咳咳咳——你、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才沒有！」
　　「少來，你還不承認今天偷瞄你妹妹多少次了。我全部記下來了，要看嗎？」
　　「現在！馬上！立刻給我燒掉！」
　　「開玩笑的，才沒那麼無聊。但為何要這樣做的理由，你要交代清楚嗎？流刻同學？」
　　忍心銳利又堅定的眼神緊盯住我，在無法呼攏的事實下，我選擇坦白。
　　「唔……其實星期六發生了一件事……」
　　我把妹妹突然消失、神秘包裹和電玩遊戲場的經過全描述一遍。
　　午休時間一到，所有人像是逃離煉獄般逃出教室。
　　最令人痛恨的數學考試暫時告一個段落。我絕不會回想我到底有寫哪幾題，真相永遠封印於心中就好。嗯嗯，等面對真相的那一天再來說，拖一刻是一刻。
　　對了，妹妹去學生會繳回報告，不會被副會長騷擾吧……
　　「所以……你後來發現小零原來就是失蹤一天的伊莉玲同學時，你的反應是？」忍心好奇問道。
　　「我下意識巴妹妹頭，強制要帶她回家，還說以後別再開惡劣的玩笑了。」我努力回想後說。
　　「那裝作小零的伊莉玲同學的回應是？」忍心緊接著問。
　　「……直接大聲哭鬧說她不是大姐姐，她是小零。然後朝我肚子一拳後快步離開了。後來到處尋找都找不到人影只好放棄回家了。」
　　我摸著肚子回答。不愧是刷新拳擊機紀錄的怪物，肚子到今天還隱約作痛。
　　忍心嘻嘻笑地說：
　　「回到家有看見你妹妹嗎？」
　　「沒有，大概等了一個多小時才回來。對自己失蹤一整天的事絕口不提，悶不吭聲地走進她房間。」我苦笑搖頭。
　　「你有找時間當面問清楚嗎？」忍心比著我前方的空位子。
　　「沒有，星期日一整天連一句話都沒交談過。我根本不敢問那天的事，很怕發現了不一樣的妹妹。直到她脫下面具我才認出來，事後回想起來還是會害怕。我怕發現什麼不該發現的事。」
　　妹妹那方面的現象大家都隱約察覺到了，一到美術科轉身一變成為文雅端莊的千金小姐；一到體育課成為外向活潑的體育高手。
　　但和小零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說是演戲也太誇張了點，那根本是另外一個人了。
　　「先不用那麼神經質。現在都還弄不清楚那個自稱是小零，是不是你妹妹。說不定只是長得很像伊莉玲同學的另一個的少女而已。」
　　「希望如此……」
　　世界上真的有第二個跟妹妹長得一樣漂亮的人存在嗎？還是在擺明有計畫下的相遇，小零是妹妹假扮的機率極高。
　　「不過，事情還是要水落石出比較好……這樣吧，我來舉辦一場小型派對，替你邀請伊莉玲同學。在歡樂氣氛較容易說出口對吧，到時候我、拓也同學、護梅學姐和夏夜學姐都會提供協助的，等待我消息吧。」
　　「謝謝你……忍心。」我感動地看著忍心，第一次覺得有朋友真好。
　　「都是朋友了還客氣什麼。啊～伊莉玲同學好像抱著什麼很重的物品回來了，快去幫忙吧。」忍心大力推我一把。
　　「嗯。謝啦。」
　　我再向忍心道謝一次後才去幫妹妹忙。

　　天氣逐漸變得涼爽，路上的行人一部分穿起較薄的外套，以免著涼。
　　我特別從衣櫃翻出一件夾克穿在身上，抵禦涼風侵襲。
　　今天是假日，我和妹妹前往學校的路上。
　　不是需要輔導，而是會長邀請我們參加新成員加入派對，地點在行政大樓三樓的賓客會面室。
　　比起我只穿了件普通的襯衫加上牛仔褲。以平常心面對，妹妹卻十分重視穿得較隆重。
　　一席淡藍色的無領口上衣，映襯她的眼睛。衣袖還縫有蕾絲花邊，非常的漂亮。
　　妹妹還特地穿上蓬蓬裙，怕冷的她特別套上過膝長襪，給人一種新鮮的感受。
　　若不是會長親自邀請的，妹妹可能還是像上次去甜點店一樣，穿著學校的全套運動服，不顧自己給人的印象。
　　「這套衣服真漂亮。很適合妳。」
　　「……」
　　儘管認識妹妹的人應該都認為她的態度跟平常沒什麼不同，但這幾天不停碰壁的我知道，妹妹一定是隱藏了什麼重要的事，才擺出比冷漠還更寒冷的態度。
　　「妹妹啊～妳真不想跟哥哥我談談星期六為什麼失蹤呢？我絕不會怪妳的。」我固作輕鬆，像是問今天的天氣如何般隨性。
　　快步快步。妹妹的步伐忽然加快。
　　「等等我！稍等啊。」
　　就像這樣，我一問到星期六的事，妹妹要不是加速離開，不然就沉默不語，讓你慢慢數出現多少點點。
　　我抬頭望著藍天上的一朵浮雲，心想忍心的派對計畫可以成功就好了。我如此向上天祈禱著。

　　一踏進門口，我和妹妹……主要是妹妹，受到拉炮的歡迎，滿身都是小紙片和彩帶。
　　「來來來～兩位請進。」會長熱情地推我和妹妹進入。
　　四張桌子併成一大桌，桌上放滿碳酸汽水和各式零食。天花板掛著一條布幔寫著〞歡迎新生加入學生會之派對〞十二個大字。
　　「你們的位子在那。杯子在這，喜歡的飲料請自己倒。好的！我宣布學生會迎新會正式開始——」會長高舉杯子。
　　最先行動的是副會長，但她不是要搶食物，而是……
　　「呼呼呼呼呼～伊莉玲學妹，讓我給妳一個大大的擁抱……」
　　副會長一把抱住妹妹，妹妹很快就動彈不得了。
　　「我說小梅，妳嚇到學妹了。給我冷靜一點！去一旁休息吧。」會長抓抓頭，走過去把副會長拉開。
　　「是……我又失控了……」
　　不久清醒的副會長默默走到牆壁前的沙發上坐好，一動也不動如雕像般低頭反省。
　　逃出魔爪的妹妹、我、拓也和忍心聚在一團，邊吃零食邊愉快地聊天。
　　趁著妹妹去裝飲料時，我偷偷問忍心：
　　「這就是你說的機會？學生會迎新會？」
　　「沒錯，我去拜託夏夜學姐，請她把日期改到今天。學姐一聽到馬上答應，場地我和兩位學姐花了不少時間去裝飾喔。接下來換你加油啦。」
　　「嗯，當然。看我的！」
　　等桌上的零食一掃而空、飲料剩一小半時，會長隨即宣布迎新會之國王遊戲正式開始。
　　「這可是每年都必玩的遊戲喔！可以增進彼此的感情。」會長雙手插腰驕傲地宣布。
　　「我拒絕！這遊戲不是不太好嗎？」我舉手抗議。
　　「你放心。是否不好由我說了算！此遊戲目的是突破彼此的心防，增加雙方默契。好了，大家把椅子抬過來圍一圈，還要一張小凳子。」會長從抽屜拿出籤筒，裡頭放六支籤。
　　趁著清出一個空間和搬來椅子的空檔，會長說明遊戲規則。
　　「籤有一隻有塗紅和１到５號五支，在大家一起說完『國王是誰』後各抽一支籤。拿到塗紅色的就是國王，國王指定兩個數字做出動作或回答問題，拿到那個數字的人必須遵守命令。完成再從頭開始，進行三輪。有沒有其他問題？」
　　「「「「「沒有！」」」」」
　　會長把籤筒放在凳子上。
　　「好，第一輪正式開始！」
　　「「「「「「國王是誰——」」」」」」
　　「……」妹妹舉起塗有紅色的籤。
　　「第一輪的國王就是伊莉玲學妹啦～請下令吧。」
　　妹妹略為沉思後開口。
　　「１號…２號……」
　　「啊，是我。」忍心露出籤上的數字，是數字２。
　　「忍心學弟，請多多指教囉。」
　　恢復正常的副會長笑瞇瞇看著忍心，數字是１。
　　「……握手。」
　　「遵命，國王陛下。公主大人，要跟在下握手嗎？」忍心單腳下跪，認真地看著副會長。」
　　「喔喔喔喔喔～」會長一旁發出意義不明的叫聲。
　　「當然，我非常樂意。」副會長優雅地伸出手，輕握忍心的手掌。
　　現場響起一陣掌聲。
　　要是有適當的背景和感人的音樂，一部經典戲劇必有的場景就誕生了。
　　「太感動了。第二輪開始。」
　　「「「「「「國王是誰——」」」」」」
　　「換我了，３號和５號兩人深深對看十秒！」
　　剛才的優雅感蕩然無存的學姐，異常認真地發出危險的命令。
　　「會長！趕快禁止！」
　　這時候是使用會長兼主辦者的權力了。
　　「不……我做不到……　」
　　「為什麼？」
　　會長舉起塗紅的籤。
　　「因為……我是其中之一。護梅和忍心學弟都做到了，我怎麼能退縮！來吧！」
　　趕快拋棄無謂的尊嚴啦！
　　「另一位是誰？」
　　「是我。」拓也臉色有些蒼白地回應。
　　「切，沒有伊莉玲學妹呀。看不到她害羞的表情啦。」副會長噘嘴說道。
　　喂！妳是不是說了什麼超糟糕的事啊！
　　「好了，兩位請吧～」副會長不客氣地催促。
　　「嗚……沒辦法了。學弟，來吧！」
　　「是、是！」
　　會長一口氣快速逼近，拓也則被動接近。兩人互相凝視、縮短距離，直到鼻頭快相互觸碰到才停止。
　　「一……二……三……」副會長開始倒數。
　　出乎意料的，先開始害羞的不是拓也而是會長，見她眼神漂移、臉頰一抹緋紅，頭部微微左右搖晃，有撐不住的跡象。
　　所有人全看見這一幕，包括副會長全不敢置信。那位活潑開朗、外向、行動力充沛的會長大人會有戀愛的預感。不過拓也的確蠻帥的，會長也是青春年華的少女，會有感覺也不是不可能的。
　　「……九……十……好，結束。」
　　「呼呼……我不行了。」
　　時間一到，會長飛快地閉上眼睛，整個臉埋到附近的沙發裡。
　　拓也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兩眼呆滯像被勾魂似地做回位子去，看來這親密接觸對兩人的殺傷力太大了。
　　「夏夜學姐和拓也同學給他們休息吧。由我們四個把最後一輪玩完。」
　　忍心邊說邊把後兩個數字的籤剔除，並偷偷向我眨眨眼。
　　啊！我知道了。機會終於來了。
　　「「「「國王是誰——」」」」
　　給我命中給我命中！一定要獲得命令的權力啊啊！
　　看我的遊Ｘ王主角光環之抽牌——
　　「呦嘻！我抽中啦！」幸運之神降臨於吾身啦。
　　「「恭喜你呀。」」忍心和副會長知道我的請求，替我高興祝賀。
　　妹妹搞不清楚狀況，困惑地望著我們三人。
　　「說出數字和指令吧。」副會長提醒。
　　高興還太早了，必須說對妹妹手上的數字，問上個星期六有做什麼事才行。
　　機率是三分之二。幸運之神再借我一次力量吧。
　　我深吸一口氣後緩緩地說：
　　「２號和３號，說上個星期六做了哪些事。」說完我閉上眼睛，等待結果。
　　拜託！要中啊！
　　「我２號。嗯嗯……我記得早上去參加朋友的聚會，下午在家裡整理下禮拜要交的報告。晚上沒事，差不多是這樣吧。」
　　先出聲的是忍心，使我更緊張了。
　　最後一位……最後一位……如果不是妹妹呢？還有方法讓妹妹開口嗎？要放棄嗎？我胡思亂想著。
　　短暫的寧靜，其實當副會長默默看著妹妹時，我知道我成功了。感謝上帝！
　　妹妹在眾人的目光下輕輕開口。
　　「……沒記憶。」
　　「不是忘記了而是根本沒記憶？」忍心驚訝地追問。
　　沒有記憶和不記得完全是兩回事啊。
　　「嗯。」
　　「我問妳，還記得星期五和日的事嗎？」
　　進入關鍵處，我不管遊戲的規則，再次問妹妹。
　　「記得。」妹妹想都沒想隨即回答。
　　「伊莉玲同學，妳有記憶時是星期日的時候才有，還是說星期六的哪一個時段後來有？」忍心點燃好奇心，幫忙我繼續詢問。
　　「……」妹妹沒有對忍心的追問而感覺訝異。她雙眸微瞇，應該在回憶吧。
　　短短的幾秒有如度過了數年一樣，感到相當的漫長。
　　正當我認為妹妹會保持這個姿勢到永恆時，終於開口了。
　　「……旅館的房間。之後，回家。」
　　記憶中妹妹是在我到家後一個小時回來的。
　　也就是說……
　　「妳記得旅館的地點嗎？」
　　「……紙、筆。」
　　「好，給妳。」副會長從櫃子裡抽出一張紙，和口袋的原子筆一起遞給妹妹。
　　妹妹接過筆在紙上描繪什麼。
　　先畫東西向較長的十字，在交接處畫一個醒目的叉叉，接著線兩邊畫數個方格字，格子裡寫上較醒目的地標。像是超商、賣場或公園等。
　　妹妹寫完放下筆，答案呼之欲出。
　　這是簡略版的地圖，旅館附近的地圖。
　　從地圖來看很顯然旅館在遊戲場北方，距離稱不上很遠，步行能到的距離。
　　真相大白了，連平凡的高中生都能推斷出來。
　　「不要再鬧了，是妳做得對……」
　　「慢等，流刻同學。」
　　忍心突然出聲阻止，應該是從臉上的表情猜出我要說什麼。
　　「你……」
　　「因為旅館在附近，就是伊莉玲同學自導自演的。這太武斷了，而且你少了關鍵的證據。」
　　「是什麼……」
　　「面具，小零戴得貓咪面具。要找出面具才能證明是伊莉玲同學做的。」
　　沒錯，就算真的是妹妹自導自演，少了證物妹妹是不會承認的，還要找出貓咪面具才行。
　　可是……為何要這麼做？直覺認為不像好學生背後地偷偷會去遊戲場那麼簡單，應該是更複雜的原因，匹敵妹妹的出現一樣的重大祕密。
　　當初的我尚未發覺，答案早就在日常中隨手可得之處，更不知祕密比我所想得更加沉重、沉重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