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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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4-06
巴庫爾星系,自治政府市政議會 ……
三十多年前,大約兩萬名男女離開家鄉,來到巴庫爾行星定居,這批第一世代移民推舉皮爾斯˙拉薩諾斯擔任市長,為殖民地行政事務的最高負責人。後來隨著人口增加,行政機構的規模也因應擴大,就算擁有管理專才的皮爾斯,也必須開始在市長以下新增負擔市政的助手。
在個人專政的第十六年,皮爾斯設置了行政議會,由市民自行推選出的議員,進入這個議會廳進行政策的研討,此後,原本由市長獨攬的權力,便逐漸轉移到行政議會手中,在皮爾斯因意外身亡的時候,行政議會已經是巴庫爾自治政府實質上的最高決策機構。
議會成員的名額由居住區的數目決定,所以依照巴庫爾的行政劃分,議會廳目前共設置了十六個席次,這包含來自十四個行政區的議員、負責主持議事的主席,還有一席則是保留給聯邦代表團的行政官,不過這只是形式上的做法,因為擔任行政官的維多利亞幾乎不曾參加入席,以表示對殖民地自主權的尊重。
選自第二區的議員格里芬˙道斯正流覽著電腦板上的會議資料,他年近六十,留著一把疏於打理的絡腮鬍,助理不時提醒他多少顧及一下外表的形象,但他盡是當耳邊風,畢竟,如果一個人的體重是一般人的兩倍,誰還會馬上去注意他的鬍子?
議員專用的椅子鋪著厚實的軟墊,格里芬的整個身體陷在裡頭,讓椅坐發出輕微的哀嚎聲,他的目光並非一直盯著電腦板,而是不時轉到右邊瞧瞧威爾主席,又轉到左邊看看那群聖民黨議員。主席總是眼神放空,面無表情,似乎只要還沒開始會議,就對一切莫不關心的態度。
至於聖民黨的議員們則是全體離席,朝著他們宣稱是銀河中心的方向,一邊跪拜一邊朗誦著禱詞,而其他不同黨派的議員則是自找事做,有的埋首研讀資料,有的對教徒們的冗長儀式露出一臉不耐,還有兩個礦工黨議員咬著耳朵低聲交談。這樣的景象已經是每次開會前的慣例,格里芬還依稀記得當聖民黨剛踏進行政議會時的謙卑姿態,但是當他們的勢力越來越大,就開始無視其他議員的意見,強將自己的宗教習俗帶入議會。
不過整體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只是讓開會時間往後延遲十分鐘而已,真正麻煩的,是這些聖民黨員凡事皆從教義為出發點來思考,而且狂熱無比、不可理喻、難以溝通。格里芬等人是將手掌按上聯邦憲法進行宣誓,但是聖民黨議員的宣誓對象則是『 巴特蘭聖典 』,雙方的價值觀點南轅北轍,開起會來也總是雞同鴨講。
這時一個拉高的音節傳到格里芬耳中,聖民黨議員進行的禱詞終於到了結尾,這也表示信徒們終於能回到座位上,讓議會開始今天的商討行程。
「 現在開始今天的會議。 」見議員都就定位後,主席依慣例率先開口,議廳的電腦便啟動議程主持程式。
一個男性身形的立體投影現身在眾人眼前,影像全身閃著銀灰色,臉部的位置缺少五官表情,只有發出電子合成音的功能,「 各位議員,早安。 」銀色身影作出微微鞠躬的動作,「 今天的第一項議題,是關於C3礦場的季報結算,本季開採的總額較上一季減少2.4百分點,經檢視得出的原因在於礦石品質造成的落差,另外根據偵測礦脈後的預期,下一季仍可達成計畫產量,其誤差值為 …… 」
「 主席先生, 」一道宏亮的聲音響起,仍在會報中的銀色影像倏然停止動作。
發聲的是哈姆薩˙達赫斯,是教徒區推選的議員,不過出身為在這個行星上的聯邦第二代移民,是少數皈依瑞隆納教義的巴庫爾人,他以具備雙邊背景的優勢進入政壇,是促使聖民黨近年快速崛起的關鍵人物之一,現在已嚴然成為該黨勢力在議會中的領頭。
「 我認為這是個可以稍後再研討的議題,請容我指出,現在最應該優先討論的,是主教猊下的接待準備,以及護衛的安排工作。 」
「 我有異議! 」格里芬搶在主席說話前便搶著喊道,肥大的身軀離開座椅,神色不悅的盯著哈姆薩,做為礦工黨在議會的最大聲音,他和哈姆薩之間的互相對立已經是行政議會的常態。「 礦業營收是支持整個巴庫爾的重要經濟產業,在我看來這個議題比你們那個什麼主教的要來得更加重要,我反對變動議題。 」
「 親愛的格里芬議員, 」哈姆薩將對方的名子以音節拆開唸出,「 優先討論礦業議題只是行政議會延續的一項不成文傳統,若您真的關切經濟問題,那麼也該先行討論陶米特里方面的貿易協定吧?畢竟,礦業早已沒落,不再是巴庫爾的主要經濟支柱了。」
礦工黨的議員們受他所激,各個露出忿忿之色,這個殖民地在最初是靠著發展礦業起步,因此在巴庫爾移民以及他們的後代心中一向佔有特殊地位,然而此時卻也無人能對哈姆薩的言論提出辯駁,畢竟對方的話固然刺耳,但卻也是事實。
「 故意在這時候提及陶米特理貿易是否太過虛偽了? 」開口的是礦工黨中唯一能和哈姆薩針鋒相對的格里芬,「 相關的貿易事務全被夏柏雷商會給獨佔,完全不給自治政府置啄的空間,而且本會過去只要提議重新審查競爭法規,必會遭到聖民黨以及諸位的反對, 」他以不滿的眼神掃視其他三個不同勢力的議員,他們原本也都是礦工黨成員,不過卻脫黨自立門戶,就制度層面來說是為了平衡兩個主要政黨的角力,不過也難免招致被諷刺為叛徒的批評,特別是在聖民黨背後的金援力量影響下,這三人的立場色彩也越發定型。
其中一位被格里芬盯的頗感心虛,乾咳一聲,試圖辯護自己的主張,「 我認為在巴庫爾的整體經濟隨著礦業沒落前,對於夏柏雷商會的巨大貢獻,我們都應該給予最高度的肯定,同時也應該讓這家擁有優異競爭力的民營企業繼續主導對陶米特里的貿易事業 …… 」
「 省省這些廢話吧,你是在幫夏柏雷拍企業形象廣告嗎? 」格里芬斥之以鼻,毫不掩飾對這位昔日同僚的輕蔑。
「 我沒有 …… 」
「 主導貿易?別惹我發笑了, 」格里芬不再理會那個漲紅著臉的對象,而是以對著在場全體的音量說道,「 夏柏雷獨佔星際貿易的收益,並以此為資本大量收購巴庫爾內部的各項產業,納入商會的掌控下,這裡頭所充斥的各種惡性競爭手段,全都是在各位的護 …… 不,容我稍微修飾用詞,都在各位的漠視下所進行的。 」
「 格里芬議員,無謂的指控就不須多言了, 」哈姆薩高聲接過話題,「 我相信對於您那充滿娛樂性的陰謀論,在座的各位都有容忍的雅量,不過畢竟考慮到議程時間有限,除非你有證據支持自己的猜疑,否則我們該進入正式議題了。 」
格里芬這下也無法再多說什麼,因為正如哈姆薩所暗示,他確實沒有門路來蒐集對夏柏雷不利的證據,許多礦工黨在過去所建立的影響力和人脈,都在近幾年間倒向資金雄厚的商會,想要藉著檢察機關和媒體來揭發商會的惡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 您作為一個無信仰者,我實在不期望您能夠理解主教猊下在吾等信徒心中的地位, 」哈姆薩緩緩從座椅上站起,高瘦的身形剛好和格里芬成現兩極的對比,「 但是請至少了解到,巴庫爾的二十萬信徒無一不期盼猊下的親臨。而且容我再補充一點,夏柏雷商會作為巴庫爾經濟的重要骨幹,當然也廣受信徒的支持。 」
「 如果你們那個所謂的宇宙聖靈真的無所不能, 」格里芬身旁的同黨議員似乎急著想在口頭上扳回商會話題的失利,出言諷刺道,「 那把祂召出來幫忙挖礦好了,喔,不,應該還請萬能的祂直接點土成金吧 …… 」
「 褻瀆! 」一個聖民黨的年老議員指戟尖叫道,他是該黨四名議員中行為最狂熱的一個,事實上進入議會以來也只會從他口中聽到這兩個字。
哈姆薩抬起右手示意同伴噤聲,「 貴黨的肚量真是讓人感到心冷,因為礦工黨過去以霸道的作風控制議會,導致主教猊下的入境申請一直遭到巴庫爾政府的拒絕,聖靈在上,現在我們終於盼到猊下的到來,礦工黨卻又試圖在細節問題上作梗,這樣豈不是有點 …… 輸不起呢? 」
在礦工黨議員發出的怒斥聲中,哈姆薩續道,「 議會通過迎接主教猊下的決定,就代表這是以民意為基礎所達成的共識,更別說這是巴庫爾應該引以為榮的事情,因為在主教的宣示下,巴庫爾將成為聖靈所眷顧的祝福之地。 」
「 別說笑了, 」方才出言諷刺的議員仍然是一臉嘲諷的表情。「 如果你們認為一個人登高一呼,就會有一股神祕力量跑進你腳底下的大石頭,那還真是錯得離譜。 」
「 褻瀆! 」老議員再次尖叫。
「 主教猊下可是聖選之人, 」另一個教派議員正容反駁道,「 猊下遵從聖典所說出的聖言,定會對我們的家園庇以靈效。 」
「 是這樣嗎?難道教圈內的那些聖地,年年風調雨順,地下一挖就有黃金,居民無病無痛,還能活到一千歲? 」
「 褻瀆! 」
「 喔,閉嘴!你這老山羊! 」另一個礦工黨議員回罵道,而狂熱老人也真的閉嘴了,因為他不知道山羊是什麼意思。
「 你們解讀我們的教義的角度實在令人感到悲痛, 」哈姆薩擺出許多神職人員常掛在臉上的憐憫表情,「 聯邦的異端文化讓你們只懂得從物質利益為出發點來評論自己不了解的事情 …… 」
「 這叫做學理的務實態度, 」格里芬打斷對方,「 也就是這種態度,讓你們能搭乘太空船來到這個星球定居,當然也包括你們那位號稱有神力的主教。 」
「 錯了,那都是聖靈的力量,祂造光、駕馭光,因此使船行得比光快,也是祂的作為使然。 」
「 那叫做維度空間航行技術! 」
「 夠了! 」主席的聲音蓋過議員們,「 這樣討論下去毫無意義,我接受哈姆薩議員的提議,現在優先討論關於主教的接待事宜。 」
在威爾主席的裁示下,聖民黨議員各個面露滿意的表情,礦工黨陣營則是忿忿不甘,但總算是回復到能進行會議的氣氛,開始逐條研議各項準備工作,不過在談論到警備作業的安排,兩個政黨又產生另一起爭論。
代表礦工黨發聲的依舊是格里芬議員,「 我認為主教的護衛工作和區域維安,本來就應該交由巴庫爾警局全權處理,這是地主方的義務,更是權力! 」
「 我不贊成這樣的安排, 」同樣代表聖民黨說話的,也還是哈姆薩議員,「 巴庫爾警察對於吾教教義的認知程度淺薄,若是處理區域的維安尚可接受,但是猊下的貼身護衛,應該要由我們信徒組織的戒律衛隊來負責,而且警察也不適合為猊下打理周身瑣事。 」
「 既然那個主教是聖選之人,怎麼還要隨從幫他穿衣服拉椅子?不是彈彈手指就能解決的事情嗎? 」喜好諷刺的礦工黨議員又開口了。
「 褻瀆! 」
「 對於哈姆薩議員的論調,我實在無法苟同, 」格里芬擺出毫不讓步的姿態。「 巴庫爾警察才是受過正規訓練的執法人員,殖民地的維安工作只能由警方處理,教徒自行組織的團體,根本沒有執法的權限跟能力。 」
「 戒律衛隊的成員都是精熟聖典的虔誠信徒,比起警察更有紀律、更懂規範! 」
「 強詞奪理!簡直胡說八道! 」
這時主席再次介入,他用沉穩的語氣說道,「 議員們,你們都是依循殖民地的法規,進入這個議會為背後的支持族群發聲,討論政策時可以因應狀況而變通,但是請務必謹記一點,各位的權利是由殖民規章所賦予的,那麼支持事情按照殖民規章處理,也是你們應該採取的態度。 」
主席的話似乎多少起了作用,在決定保護主教安全的維安工作,最後以三票的領先差距,通過由巴庫爾警察全權負責相關作業的決定。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