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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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4-05
(北京軍醫院,2021年1月27日)

「快點!快點!!」

急救床的輪子在光潔的地面留下兩道轍跡,幾名護士邁著急促的腳步跑過狹窄的走廊,一名護士舉著吊瓶,瓶中液體順著分液管滴落,像是預示著一個生命的逐漸凋零。跟隨急救床的除了護士,還有一男一女,女的哭聲幾乎一直未停。

急救擔架推進了寫著「手術室」三個字的門裡,隨後大門關閉,手術室的牌子亮起了燈。被攔在手術室外二人身影在門前來回踱步。

「婉婷還有救嗎?」女人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她的頭髮蓬亂,流乾的眼淚的眼睛被耷拉的眼皮遮蓋一半,失去光澤,像兩個黝黑的空洞。

男人也是滿頭大汗,但相比女人似乎冷靜了許多。

「不太好說。」沉默半天,男人擠出四個字。

女人耷拉著的眼皮這時抬了起來:「你什麼意思?」

男人不說話了,眼見她這副模樣,再隨便開口可能會有不良後果。

「你說啊,你他媽的什麼意思?!」女人突然一把上去捉住了男人的衣領。

男人沒料到女人會做出這番舉動,但很快回過神來,架著對方的雙手,將其推開來:「你給我冷靜點!聽清楚沒有?!冷靜點!有能耐你問醫生去!!」

女人被推到了牆角。

「全身98%燒傷,還伴有嚴重的磷中毒,你他媽的自己好好想想人還有沒有救?!」男人被激怒了,乾脆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女子不知道聽進去沒有,她從牆角一躍而起,發瘋似的拍打著手術室的門:「女兒,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啊......」

「你給我冷靜!喂,別敲了!你這個瘋婆子!!」


中國大概和平太久了,沒人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戰爭。當戰爭的利劍刺入這棵被侵蝕的枯木后,裡面流出的是龍血樹般鮮紅的汁液。




與此同時,遠在幾千公里之外,中國對岸的台灣上空,由雙方空軍丟下的一枚又一枚的高爆炸彈在各個城市捲起一朵朵蘑菇云,不斷爆炸的各種炮彈和炸飛的軀體將街市變成了人間地獄。。

也許,自從海峽兩岸的上空分別升起不同的旗幟之時,戰爭就一直沒有停歇過。一邊將「台灣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寫入了聯合國章程,用壟斷的真理洗卻人民僅存的良知后,吞併被視為眼中釘的「台灣當局」;一邊長年蹣跚躊躇在「中華民國」與「台灣」之間,發掘三民主義真諦,緊隨民主的潮流,卻在對岸的步步緊逼,國際社會的優柔寡斷下,無奈燃起了最後的抵抗火焰。

當政客家們揮筆如揮槍地寫下戰爭令之際,也許沒人去關心有多少條草民的生命就此消失。開戰一個月了,擁護著「留島不留人」的「中國粉紅們」隨著國內形勢的凋零逐漸失去了以往的豪邁,他們終於知道了一件事。

「這就是戰爭。」



95式自動步槍與T91突擊步槍幾乎在每個城市的街角激烈地交著火,一棟大樓牆上用鮮紅的潑灑成「驅逐共匪,保衛民主」八個正體字。她的房間里,國軍士兵打光了身上的全部子彈,抽出三棱軍刺,嚎叫著衝上前將躲在桌子後面正在換彈匣的解放軍士兵撲倒在地,國軍士兵拿著軍刺想要刺進對方的胸膛,但解放軍士兵頑強抵抗,拚命舉著對方的手,眼見著軍刺一點一點地向自己的胸膛靠攏,解放軍士兵騰空的左手在旁邊摸到了自己打鬥后掉落的鋼盔,大叫一聲,一鋼盔砸向對方的腦袋,國軍士兵瞬間被砸翻,解放軍士兵上前推倒對方,將鋼盔一次又一次砸在對方暴露的腦袋,直到鮮血四濺,腦漿迸裂。

離她幾公裡外的另一棟被變成據點的別墅,幾名國軍士兵組成的突擊隊沖開大門,領頭的隊長用牙齒拔掉手榴彈上面的拉環,扔了進去,轟的一聲巨響,一只斷手從裡面飛了出來。

「把這些雜種都給老子燒成烤豬!!」

隊長一聲令下,突擊隊的噴火手舉著M2A1-7火焰噴射器,將凝固汽油噴進了大樓里。一層和二層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隨後二層的機槍火力點啞了火,幾個火人從窗戶滾了出來,在街道沒命地狂奔,任由汽油沾染的身體劇烈地燃燒著,直到燒成黑炭的身體再不動彈。

一名士兵高舉破損的青天白日旗,吃力地爬向高雄市政府大樓樓頂,推倒燃燒著的的紅色五星旗,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將它插在了上面。五星旗的紅已經被鮮血的紅所取代,隨後在火苗的攢動中逐漸化成灰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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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南海)

「尹橋,你個老不死的混帳王八蛋!都是你他媽的乾的好事!!你自己看,你他媽的自己看!島上還有三個師的部隊,他們怎麼辦?你說說,他們怎麼辦?!」

一名發怒的軍官被兩個士兵拚命控制著,否則他們肯定他會上去撕了尹橋。

「要求中止銀色刺刀行動和雪狐特種作戰旅撤回來的人是主席,也是他要求在島上留下三個師斷後,你他媽的有本事找他去鬧啊!」尹橋將桌上的茶杯摔了個粉碎。

「主席的命令哪道不是通過國安委下的,軍委都快成擺設了。你這個只會在主席面前阿諛奉承的變色龍,拿我的人不當人,老子斃了你,老子殺了你……」

「都他媽的瘋了。把這個瘋子給我叉出去!」尹橋揮揮手無奈地側過了臉,兩名士兵將已經失去理智的那個軍官架著一步步往門口走去。

(主席官邸)

「主席,我看這次真的不行了。銀色刺刀行動失敗已成定局,台軍現在已經全面掌握了海峽和島上空的制空權,高雄和桃園已經被拿下,剩餘的部隊被切割成三部分,已經無法互相呼應,雪狐特種作戰旅在這次作戰中一共陣亡2537人,兩個營全軍覆沒……」

「行了,你給我滾出去!」

主席站在窗前,背對著秘書,一言不發。兩個多月前,他清楚地記得,自己通過全國直播向同胞發誓,會在農曆新年到來前徹底統一台灣,就像當年毛主席率領的解放軍佔領南京那樣,開戰第一天就將紅旗插上了台北總統府,然而那時誰也沒料到,戰局會發展成這樣。他忘不了全國人民在對台宣戰時的狂熱呼喊,忘不了渴望「祖國統一大業」的老兵老者們痛哭流涕,畢生願望終將得以實現而呈現著布滿皺紋但欣喜若狂的臉,更忘不了在攻台初期取得的節節勝利時那越來越高漲的人民之聲,在城市裡張燈結綵時的慶賀。

那一幕幕超過1949年開國大典和1966年毛主席接見造反派時狂熱的場景,一月之間,恍如隔世。

直到這一刻,主席才明白了一件自己在政壇混了二十多年,還沒能看透的一件事,那些暗藏在條條框框的政治架構裡面的本質,不是統一祖國大業,不是保衛意識形態,也不是懼怕中國的民主化,而是人性的原罪。

這是一個輪迴。

也許,我有些理解新疆那些「恐怖分子」和基督徒們內心的憤恨了。

不知道,現在是不是一切都太晚了?


(上海)

一名女子抱著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拖著上面插著十幾塊彈片的右腿,一跛一跛地走在已經一片死寂的街道中,路過拐角,女子看見前面向自己衝來兩個身影,尖叫著轉身逃跑,然而右腿已經受重傷,別說跑,連走路都困難,被一個人撲倒在地,女子的脖頸被一個喪屍貪婪地啃食,女子卻帶者哭腔地向滾落在一旁的襁褓大喊。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襁褓內洪亮的哭聲將另一只喪屍吸引了過去,那隻喪屍早已拋棄生前的七情六慾,它腦中只剩下了進食這一個念頭,吞食一切活體的血肉。它撲了上去,一口咬住了嬰兒稚嫩的右手,然後將它扯了下來,連著尚未發育完全的骨頭一起嚼成了碎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