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6
本章節 15606 字
更新於: 2021-04-02
一個小時後，巴瑞坦星系，聯邦駐軍基地 ……
通訊艇劃過巴瑞坦地下都市的上空。這裡歷經數百年的開鑿，要不是天頂上方仍被厚實的灰色冰岩覆蓋，寬闊的空間的幾乎使人產生出身處天際的錯覺。與同樣都是將都市地下化的火星相比，巴瑞坦的『 地下天空 』則是完全不同的景象，前者經過刻意的要塞化設計，內部蜂巢般的建築由數不盡的匣門、涵洞與隧道連結起來，而巴瑞坦則是呈現開放的空曠環境。
不過，會在行星葛莉托上開挖出這麼大的空間，並非基於市容與景觀美學的考量，造就現今的景象其實都是積年累月的結果。從地下都市的『 天空 』俯瞰，會發現整個都市是由上千巨大的黃銅色柱體所組成的方陣，直徑達數十公尺的圓柱之間由可活動式的機械懸樑連結固定，並且向下延伸，深深陷入葛莉托的地表，成為整個城市的地基，更是本地六百萬居民賴以生存的最重要設施，柱體底部的電氣矩陣發出高熱將冰岩汽化，上升的蒸氣被收納進入柱體較上層的電解槽，經過電解產生的氫氣是柱體中微型核融合反應器用來發電的燃料，而氧氣則成為市民賴以呼吸的重要資源。巴瑞坦數百年來藉由溶解地下冰層而維生，造成整個城市的地基其實是呈現逐年朝著地心緩緩下陷的趨勢，『 下落之城 』的稱號便由此而來，至於頂部遼闊的『 天空 』則是因為地層下降而騰出來的空間。
昔日聯邦將舉國三成的艦隊集中於此地，然而自從與帝國言和後，軍方便逐步縮減在巴瑞坦的駐點設施，加上戈登星際礦業工會在本地的掌控勢力，如今駐守在『 下落之城 』的部隊僅有軍團規模，再加上一支混編的 ISP（ 註：內星系巡防隊 ）飛行分隊，距離本地最近的星際軍據點則是遠在五光年外的機動船塢『 萊普蘭德（ SSF Lapland ） 』號。
換句話說，傑克等三人必須降落在防衛軍的基地內，其位置在『 下落之城 』中介於新舊城區交界的頂層。
冷冽的空氣隨著開啟的艙門灌了進來，讓三人不禁一陣哆嗦，雖然城市的底部是蒸氣瀰漫的炎熱環境，不過透過對流上升到達頂層的空氣已經失去原有的熱度，從刮著風的露天停機坪上看不見任何調度指揮人員，也沒有其他的飛行載具，傑克猜想本地駐軍的飛艇都是隱藏在由外殼保護的機堡內。
「 在那邊。 」海妮莉亞拍打同伴的肩膀大叫，指著停機坪一角閃爍著紅橘燈光的巨大載具，這裡的風速讓她不得不提高說話的音量。
「 那是來迎接我們的嗎？ 」勞倫斯仔細觀察接近車輛的輪廓，有些訝異的說道。「 可是看起來像是裝卸貨物用的搬運車耶。 」
「 應該是吧。 」傑克認出那是一款以承載能力聞名的工程車，星際軍也採購了不少用於船塢作業。「 除了我們以外，我可沒看到其他能夠搬運的資材。 」
車輛的駕駛若不是久慣在這個機坪工作，就是故意要給他們三個灰衫軍（ 註：聯邦的軍隊架構 ）下馬威，這台漆著鮮黃色的金屬塊逼近到佔據了一半視線的距離才猛然減速，幾乎讓傑克產生要被輾過去的錯覺。若是在星際軍管理的設施，這台車輛的駕駛絕對會被拉下車臭罵一頓，不過這些陸戰隊可能行事作風比較豪邁，所以身在他人地盤的三人也只是苦笑著相視一番而已。
一個中年軍官從車上跳了下來，身上穿的並不是代表起降場調度員的黃綠色外套，而是鈷藍色的防衛軍制服，鼓脹的肌肉將制服撐起壯碩的身形，完全就像是募兵海報上的活廣告。在他的左鎖骨下方掛著『 R˙哈里斯 』的姓名牌，衣領的藍寶石色階級章上鑲著代表少校身份的一枚金色三角。
傑克等人完全沒預料會由高階的軍官前來迎接他們，當下趕緊致上軍禮。
「 上尉， 」哈里斯少校也以標準的姿勢回禮，「 歡迎來到夏梅爾基地，我是負責營區安全的保防官，老實說我本來以為你們會更早些過來的。 」
「 很抱歉，長官，不過我們已經是用引擎能承受的最快速度趕過來了。 」勞倫斯用拇指指向身後的銀色太空艇。
「 有時候物理法則的限制實在讓人感到無奈對吧？ 」少校輕笑著。「 話說回來，要接走霍金森中尉的就是你們幾位了？ 」
「 是的，長官 …… 」
「 很抱歉，現在事情要比你們想的要複雜些，還有我們別老待在這裡了， 」少校搖著頭打斷對方，轉身踩上多用途車的輪軸。「 上來吧，車上再跟你們好好解釋。 」
三人跟著少校爬進車內，有車殼阻隔外頭的寒風就舒適多了，車內座椅雖硬但至少空間寬敞，塞進四個人也沒有壅擠的感覺。哈里斯手握方向盤，右腳朝著油門猛踩下去，六個防爆輪胎在電動引擎的驅使下逐漸提高轉速，四噸重的多用途車就這樣開始奔馳起來。
「 天殺的鬼東西， 」少校注意到儀錶板上亮起紅色警示燈後發出咒罵的抱怨，「 我實在恨死這些電動引擎了，車子明明好端端開著，就是硬要我們把氫氣動力系統改裝成這個爛玩意，車載電腦系統也從來沒正常過，整備部門的那些蠢貨弄了幾個月也都只會一直把配電系統拆下來再裝回去，我說：『 不對，問題是出在電路板上，你們這群白癡 』，結果 …… 」
「 長官，關於霍金森中尉 …… 」傑克趕緊打斷少校的話頭，雖然偶爾聽這些陸戰隊粗口抱怨還滿有趣的，不過現在他還是比較關心任務的事情。
「 啊，沒錯， 」少校仍然自顧自的說著。「 然後後勤部門那些官僚八股的臭屁蛋說申請新的車載電子系統要填一噸重的表格，我那時候才知道原來申請幾塊電路板比搬光整個彈藥庫還麻煩，最混帳的是好不容易跑完了文件後居然又說沒現貨，要等下一季的補給才排的上隊，所以我又說：『 那我自掏腰包到市區去買配件來應急總行了吧？ 』，但是等我靴子還沒綁好走出去，指揮官居然把基地給封起來啦。 」
「 無意冒犯，長官，我們真的很想知道 …… 」聽到這裡連海妮莉亞也快忍不住了。
「 有點耐心，上尉，我就快說到重點啦， 」少校舉起右手示意讓他繼續說下去，「 原因出在巴瑞坦最近給辛達德的案子弄得氣氛有些緊繃 …… 對了，辛達德的事情你們應該不太清楚吧？ 」
三人只有搖頭的份。
「 簡短的說，那是戈登公會在本季裡撤銷的第二件開採工程案，因為被漢賽爾的鈦礦區裁掉而回家吃自己的礦工目前已經累積超過十萬人啦， 」哈里斯嘴上說著手底下也沒閒著，車子隨著方向盤一打拐了個大彎，通往底下基地的卸貨區大門終於出現在眾人眼前。「 想想看，一邊是十萬個脾氣暴躁沒處發洩、整天在街頭晃來晃去的失業倒楣蛋，另一邊是公會出錢雇來的打手，湊在一起會出甚麼好事？就算一直提高武力鎮壓的強度，那些礦工仍然不斷的在街上發起抗爭，據說公會方面已經在遊說自治政府發佈戒嚴令，這樣他們手下的混帳傭兵才好辦事，雖然後來被市政廳擋了下來，不過憑公會的勢力要讓那些官員屈服也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罷了。 」
「 所以基地指揮官才會下令將基地封起來嗎？ 」傑克完全能夠理解這樣的作法，聯邦駐軍本來就不得擅自介入殖民地內部事務，加上大家都知道本地自治政府一向都被戈登公會牽著鼻子走，若是只想著明哲保身的指揮官一定都會選擇把基地關起來別去淌這渾水。「 可是這跟霍金森中尉有甚麼關係呢？ 」
「 說到這裡你還不懂嗎？ 」少校揚起眉毛反問回去，「 你們要接走的那個傢伙溜出基地跑到市區裡啦。 」
「 甚麼？！ 」坐在後頭一直默不作聲的勞倫斯整個人彈了起來，伸出手猛的扒在駕駛座的椅背上訝然問道。
三十分鐘後，聯邦駐巴瑞坦『 夏梅爾 』軍事設施，基地管制出口處 ……
在卸貨平台下降到主要基地設施的樓層期間，哈里斯向傑克等人交代了霍金森這段日子的動態。
由於軍籍從防衛軍轉入星際軍體系的關係，霍金森成了基地編制以外的人員，就連這陣子他在基地內的住宿伙食費用，也都改向星際軍的主計單位申報，除了碰到高階軍官要行禮以及配合基地內的作息，霍金森在行動上其實是相當自由的，加上負責基地保安的哈里斯少校跟他又有一段同袍情（ 這是傑克後來才知道的事情 ），因此幾乎可以不受衛兵刁難的出入營區。
在火星等待通訊艇的期間，傑克靠著預習資訊還有陪海妮莉亞逛街來打發時間，至於霍金森的興趣則是流連於下城區域，據哈里斯的說法是這名中尉十分『 享受 』處在龍蛇混雜環境的氣氛當中。
如此性格叛逆的人整天待在混亂的環境終究難免要出事，霍金森在一間低級酒吧捲入礦工和公會保全之間的衝突，無差別放倒了包括保全在內的十多個人，因此當憲兵隊將他贖回基地後，暴跳如雷的基地指揮官便下令管訓作為懲戒，結果錯失勞倫斯前來接走他的時間。
霍金森的行為並沒有因為短短幾天的管訓而起到矯正的效果，反倒是這陣子被外頭風風雨雨弄得焦頭爛額的基地指揮官淡忘了這麼一號麻煩人物的存在，他依然從哈里斯少校手上弄到離營許可證外出逍遙，關於這點，傑克用好奇多於指責的語氣向少校詢問原因，後者只是三緘其口不願多作解釋。
縱使在外頭胡鬧，霍金森從不在外留宿，總是會在規定的時間回到營區，然而就在指揮官下令封閉基地的時候，這位離營中尉卻突然失去消息，雖然哈里斯念著舊情將這件事暫時壓著，不過拖到現在也是極限了，如果再度驚動憲兵隊將他押回來，霍金森將難逃軍事法庭的審判，而不屬於基地編制的傑克等人，便成了哈里斯能派出去尋找霍金森的最佳人選。
少校花了點時間給三人惡補本地的常識，在基地的福利社張羅一番後，他們換下鐵灰色的制服喬裝成觀光客，雖然無法假造入境登錄碼，不過只要沒惹出需要接受盤查的事由也就應該不會構成問題，畢竟為了顧及觀光形象，就算是公會保全也懂得要自我約束，對外來遊客採取比較寬鬆的待遇。
三人將會暴露身分的制服和狗牌鎖進通訊艇，在少校安排下離開基地，現在傑克等人乘坐的是哈里斯的私家車，到現在傑克才敢確定，這位保防官為了把霍金森找回來也確實是盡力在幫忙。
「 我們要怎麼找到霍金森中尉？ 」坐在副手座位的傑克探出車窗向少校問道，毫無頭緒的在六百萬人中找出一個人可稱不上是什麼計畫。
「 雖然那個臭小子的腕部終端始終處於離線狀態，不過他身上植有定位器，每個混過特戰的都有這麼一顆， 」少校用拇指戳戳自己竇房結的位置，「 車上的導航電腦已經設定好會自動接收正確的訊號，只要你們靠的夠近，附近也沒太多干擾的話，要鎖定他的位置應該不會太困難。 」
「 應該？ 」負責駕駛的勞倫斯湊過來質疑道，現在要幫少校跑腿，他的語氣也沒剛開始般拘謹了，「 您真的確定他在下城區嗎？ 」
「 沒有事情是可以百分百確定的啦，我只是判斷他會在本能的驅使下往那裏去而已。 」哈里斯很不負責任的聳聳肩，還又補上一句。「 就像沖了馬桶的玩意總會流進廢水處理槽對吧？ 」
勞倫斯露出嫌惡的表情。「 所以我們也得跟著跳到廢水處理槽裡頭游泳就對了，沾的一身都是 …… 」
「 嘿，你知道那句格言怎麼說的：別丟下同伴，不論他身處何處。 」少校有些惡意的喀喀笑著，伸出手掌在車頂上用力拍兩下。「 祝你們好運啦。 」
一個小時後，『 下落之城 』，下城區 ……
一個人影突然從霧中闖出。「 該死！ 」嚇得勞倫斯猛踩住剎車。
就在車裡的三人還沒弄清怎麼回事，那個差點沒被輾過去的冒失鬼卻只是匆匆撇了他們一眼，神色驚慌的越過車道飛奔而去，勞倫斯本想繼續開動車子，不過傑克按著他的肩膀，做出聆聽的手勢。
果不其然，隨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距離越來越近，這次是多達十來個人越過車道，他們穿著樣式一致的連身工作服，臉上都掛著同樣的驚恐表情，尋著相同的方向逃命似奔跑著，不過其中一個倒楣鬼擦撞到車身而摔了一跤，就在他狼狽爬起來的時候，已經被從濃霧竄出的黑影逮個正著。
第二批出現的人數比他們追趕的對象要多出至少一倍，他們各個身穿覆蓋硬甲的黑色制服，手持高硬度陶瓷旋棍，殺氣騰騰的踏著戰鬥靴朝著獵物追尋而去，其中兩人停下腳步，就在『 觀光客 』的眼前示範起本地治安人員的執法方式。
那位摔了一跤的工人被保全從背後架起，掙扎著卻動彈不得，另一位保全連基本宣讀都省了，直接舉起陶瓷旋棍便雨點般招呼過去，將這位青年打得頭破血流。完事後，兩個保全將昏厥的受害者像垃圾般拖到路邊棄置，隨即跟著其他同伴的方向離去，他們在整個過程完全忽視傑克一行人的存在，彷彿這種施暴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 搞什麼鬼 …… 」保全離去後，目瞪口呆的勞倫斯只能勉強擠出這幾個字。
海妮莉亞倒是冷靜多了。「 我下去瞧瞧。 」說著便打開車門，朝著失去知覺的受害者快步走去。
「 你待在車上。 」傑克對勞倫斯簡短吩咐一句也跟著下車。他走到海妮莉亞身邊，後者這時已經取出腕部終端，啟動野戰急救功能掃描傷者的狀況。
「 多處挫傷、肋骨裂傷、胃部出血 …… 腦震盪是最糟糕的， 」海妮莉亞讀著掃描數據，從腰包掏出急救注射器，抵住傷者的屁股就是一針。「 他死不了。 」她抬頭向傑克下了結論。
將傷患拖到路邊並回到車上，傑克吁一口氣，朝勞倫斯說道。「 這些渾蛋動起手很殘暴，但是想不到還算有分寸。 」
「 真該死 …… 」司機搖了搖頭，開動車子，緩緩沒入霧中。
三十分鐘後，下城區，『 狂野邦妮酒吧 』門前 ……
「 你確定就是這裡嗎？ 」浮空艇停在一間用雷射影像閃爍著 Wild Bunny 字樣招牌的店家前。海妮莉亞用批判的眼神觀察一番後向兩人問道。
「 紅點的位置確實是在這個建築裡面。 」傑克用手指在導航銀幕上敲了敲。「 不過會在這種地方鬼混，看來霍金森中尉不是手頭不太寬裕，就是品味很糟糕。 」
「 不只是糟糕而已， 」勞倫斯在旁邊補充道。「 應該說是實在他媽的有夠糟糕。 」
酒吧的建築外觀沒有讓人透視的窗戶，牆壁粉刷到處都是剝落與長年積水產生的水垢，充滿街頭幫派色彩的塗鴉不但沒有美化的效果，反而把整體的格調弄得更低了，守在門口的是一個蓄著大鬍子、挺著啤酒肚腩的中年保鑣，正無所事事的站在金屬製的大門外，像是想把黏在鞋底的髒垢磨掉似的，只見他一個勁的伸腿在階梯的邊緣上蹭著靴子。
朝著酒吧越走越近，可以開始聞到發霉的濕氣，從厚重大門透出的音樂是用某種管絃類樂器演奏的曲調，旋律緩慢音色糜爛，就傑克的認知範圍裡，有些沉迷於一種『 迦塔卡 』毒品的癮君子，特別喜歡在藥效發作時聽這類型的音樂。
「 嘿，你以為你要去哪裡？ 」保鑣伸手擋住傑克，近看才發現他的塊頭高大。
「 當然是進去喝一杯囉。 」傑克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裝傻道。
「 你小子罩子放亮一點，這裡可是會員制場所， 」保鑣說話時噴出星點唾沫，差點就濺到傑克的臉上。「 我們只招待在礦場打拚的男子漢，而不是一副蠢樣的弱雞觀光客，懂了沒？ 」
「 雖然你說這裡是會員制 …… 」傑克轉頭左右張望著酒吧的裝潢，完全看不出來這種破爛地方也會學人家高級俱樂部的規矩。
「 現在要怎麼辦？我不認為硬闖是個好主意喔。 」海妮莉亞湊近咬著傑克的耳朵說道。
「 嘿，你到底要不要滾蛋，還是說要等我動手揍你一頓再扔到外頭去？ 」保鑣伸出食指在傑克的胸口上用力的戳了戳，只是兇惡的眼神就只聚焦在傑克身上，也不知是認定海妮莉亞的嬌小身型不具威脅性，又或是出於美女總是比較吃香的道理。
「 別急嘛，大塊頭，沒人規定會員身分只開放給本地人吧？ 」傑克的右手伸進卡其褲的口袋裡摸索，掏出幾顆透明的小方塊塞到保鑣的手上。「 在我老家星球上的人雖然不懂的在山裡挖鈦礦，但是在交易所挖金礦可是挺拿手的喔。 」
雖然現在幾乎所有的交易都是透過電子貨幣的轉移來進行，不過聯邦政府確實是有發行實體貨幣的，那是將定量的貴金屬用特殊的人造水晶封裝起來的方型顆粒，一般來說其存在的意義是用於定位各星系間的金本位制金融行情，至於會用實體貨幣來進行一般生活消費者，不是那種恐懼於電子金融系統會隨時癱瘓的末日論者，就是俗不可耐的暴發戶，本來傑克也是可以直接用電子貨幣來行賄保鑣的，只是如此一來勢必要使用藏在腰包裡的軍用型腕部終端。就是考慮到了這種狀況，他慶幸事先在夏梅爾基地的銀行內兌換了一些實體貨幣出來。
現在保鑣的手掌上正有七八枚閃耀著亮金色光芒的小方塊滾動著，加上水晶外殼相互碰觸發出的清脆聲音實在是一種另類的聽視覺享受。傑克注意到保鑣的眼神在閃過令人不易察覺的漠然後，又刻意散發出貪婪的氣息。「 你們可是有三個人，這樣不夠。 」保鑣討價還價起來，不過卻也表示所謂的『 會員資格 』除了到礦場敲石頭外，也是可以透過捐獻來獲得的。
「 哎呀，你老兄別收費太多啊，至少留點讓我好在裏頭多喝上兩杯嘛。 」傑克笑嘻嘻的又摸出三枚包著純鉑的方塊交給保鑣。
他的臉上雖然一副大方豪爽的暴發戶德行，其實心中早在淌著血的叫苦，奉獻給這間破爛酒店的錢可是相當於自己三個月的上尉薪餉，他一邊暗罵著眼前大敲竹槓的渾蛋，一邊盤算著非要將這筆花費算在霍金森中尉的頭上不可。
保鑣發出滿意的哼鼻聲，打開酒吧的金屬大門。「 進去若有人問起，就說是大查克讓你們進來的。 」
「 謝啦，大查克。 」傑克十足演活笨蛋冤大頭的樣子，還故意熱絡的拍拍保鑣的肩頭，領著同伴走進酒吧。
在進入酒吧前，傑克等人還以為外頭的門面以經夠糟糕了，這裡的照明昏暗、節奏怪異的音樂忽而急，忽而緩宛如其意不明的呻吟，充滿著令人不適的淫糜氣氛，空氣聞起來像是菸草混合劣質酒的組合，但更強烈的是用化學清潔劑將久未打掃的臭氣蓋掉的刺鼻味道，別說講究走品味路線的海妮莉亞，就連傑克和勞倫斯都認為就算自己在太空船關上一整年，下了船也不會想到這種等級的地方鬼混。
趁著菸霧瀰漫加上昏暗採光，傑克悄悄重新戴上腕部終端，進一步鎖定霍金森的位置。
「 看到左前方那扇門了嗎？門板上掛著一串紫色閃燈的那個？ 」他輕拉海妮莉亞的衣擺提醒著，後者正捏著鼻子，皺著眉頭看著在舞台上懶洋洋跳著豔舞的女郎。
「 我看到了， 」海妮莉亞轉頭凝神望向傑克描述的門板，眼角餘光剛好看到舞女脫下上身僅存的布料往台下扔去，零零落落的幾個觀眾發出不甚熱絡的歡呼聲。「 霍金森就在那裏嗎？ 」
「 不是，他的位置在隔壁右邊第二扇門的後面，裡頭有通往樓上的階梯，上去後左邊的房間門口有兩個人估計是守衛，裡頭就是霍金森的所在了， 」傑克悄聲回應道。「 不過記住紫色閃燈的那扇門，離開的時候也許用得著。 」
「 上尉， 」從吧檯點了飲料回來的勞倫斯佯裝輕鬆的樣子靠在傑克旁邊的柱子，藉著酒杯擋住嘴唇的機會說道。「 不知道是我多心還是怎樣，酒保的態度不太對勁。 」
「 我也注意到了， 」傑克強迫自己抿了一小口酒，感到劣質乙醇添加物滑入食道的火辣燒灼感。「 事實上從我們進來就有三個人在盯著我們。 」
「 我數到有四個人。 」海妮莉亞肯定的說道，並且快速的向同伴指出大略的位置。憑著眼力加上直覺，她的觀察比兩位同伴要準確得多。
「 我還以為妳一直在欣賞台上的舞女咧。 」
「 傻瓜。 」海妮莉亞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
「 現在要怎麼辦？ 」勞倫斯將話題拉回重點。
「 若直接衝上去，我估計監視我們的人要三秒鐘才會反應過來，至於等他們聚集起來開始找麻煩之前，應該還得花上十多秒，假如能夠毫不受阻礙的找到霍金森的話，這些時間是夠我們行動了，但是 …… 」
「 但是並不能保證裡頭沒人攔截我們，而且霍金森中尉的健康狀況是否能配合撤離的速度。 」勞倫斯接口道。
「 沒錯，所以我們要利用那扇閃著紫色燈光的門， 」傑克將剩餘的液體倒掉，反手將空玻璃杯藏在手掌內側。「 那扇門的後頭是大約十公尺長的走廊，通往酒吧後面的巷子，出去後再繞回前面乘上哈里斯少校的車子，然後一路開回基地去。 」
「 那就這麼辦吧，我實在巴不得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中尉點頭同意道。
「 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稍有差池就會嚴重拖慢計畫的喔。 」海妮莉亞提出質疑。
「 哎呀，運氣也是計畫能否成功的一環嘛，總之上樓後的一切都得靠我們隨機應變囉， 」傑克輕摟著海妮莉亞的纖腰調笑著。「 妳就充當一下我們的幸運女神吧。 」
「 傻瓜。 」
三人開始行動。
勞倫斯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搖晃著走到通往上層的門前，幸運的是門只是虛掩關著，若是電子鎖的話勢必得浪費不少時間，他迅速推門閃了進去，早在待命的傑克與海妮莉亞也跟著衝了進去，這時候監視者中只有一個人意識到情況的轉變，而且還只是張著嘴站在原地發楞。
傑克與海妮莉亞並肩衝上二樓，正好看見先行一步的勞倫斯剛與兩個散發著明顯敵意的男子撞在一起，傑克將預藏在手心的玻璃杯朝離勞倫斯較遠的目標臉上拋去，趁著對方反射性躲開酒杯的空隙瞄準半規管發動攻擊，目標癱軟倒下，與勞倫斯對陣的傢伙則被海妮莉亞從後頭勒住頸動脈，掙扎幾秒也翻著白眼昏了過去。解決了守衛後，傑克一腳踹開門板，終於見到裡頭的霍金森中尉。
「 嗨，你們好啊， 」霍金森爽朗的向三人打著招呼。
這位前特戰中尉穿著一套本地居民慣穿的深灰色連身工作服，他的身形不及哈里斯少校來的魁梧，不過仍比傑克等人健壯得多，就像許多其他轉任到星際軍的陸戰隊員，霍金森依然頂著一顆鍋蓋頭髮型，他的五官不像勞倫斯那般端正英俊，不過粗曠的輪廓再加上那片不修邊幅的鬍渣，還是具有另一番男性魅力，而最吸引人的還是他整個人散發的豪邁氣質，臉上掛著的無畏微笑帶著點玩世不恭的味道，盯著三人的目光看似輕鬆，不過在跟他對上視線時又會讓人感到一絲凜然。
那是掠食者在觀察獵物的眼光。傑克在與艦隊學院中教授格鬥技巧的教官進行訓練對陣時就感受過相同的盯視，不過多年被養父培養出來的武者直覺還是讓他感到些微異樣，霍金森的眼神中蘊藏的並非沉著，而是狂暴的氣息。
霍金森一副大剌剌的模樣坐在金屬躺椅上，若不是傑克早在檔案上看過霍金森的尊容，他大概會錯覺對方是模仿那種三流闖關故事中的最終反派。總之，在費了好大功夫來到這種地方看著別人懶洋洋躺在椅子上絕對是令人相當火大的情景，不過在進一步觀察下還是發現了其中的不可抗拒因素，因為霍金森的頸部正套著項圈狀的銀色裝置，那是坎尼爾醫技製造的電子神經模擬器，在醫院設施中，這種儀器用於接受電子器官移植病患的復健治療，不過對於警察來說，就是用來約束生化改造人行動的電子手銬。
「 你是泰勒上尉，對吧？ 」面對穿著便服又還未表示身分的傑克，顯然霍金森也覽閱過其他組員的資料。「 抱歉第一次見面就給你們惹了這麼大麻煩哪。 」
「 如果你有好藉口的話，我倒是不會放在心上。 」傑克將霍金森的項圈解下，「 你能行動嗎？中尉。 」
「 抱歉，重新啟動神經系統似乎有點問題， 」霍金森勉強抬起手臂些許，表示這是他目前行動能力的極限。「 而且他們也給我注射了一點『 迦塔卡 』，腦袋還有些昏沉沉的。 」
難怪這傢伙說話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傑克翻開霍金森的眼皮觀察縮瞳反應來確認對方的中毒情況。
就一般媒體報導的大眾認知裡，『 迦塔卡 』是一種原料容易取得、合成步驟簡單的迷幻藥物，只是其戒斷症狀令人十分難受，所以只要有點經濟能力的癮君子都不會想去碰這種低級品。另一方面，接受過軍事反情報教育的人也知道『 迦塔卡 』可以充作為不太可靠的自白劑，雖然以電子神經醫學為基礎的逼供技巧早在幾百年前就將化學藥劑擠出『 審訊技術教學手冊 』的討論範圍，不過對於那種志在虐待而非問訊的變態傢伙來說，靜脈施打『 迦塔卡 』也不失為一種虐囚的好工具。
「 你們還要相見歡到甚麼時候？ 」就在傑克大傷腦筋的當下，海妮莉亞快步走進房裡說道。「 樓下的幾位先生已經聚集在一起，隨時都會衝上來囉。 」她的意思相當明顯，樓下的敵人沒有即時趕上來就是因為沒有自信對付他們一夥人，而相對的傑克等人在樓上拖的時間越久，樓下的敵人就有越多時間準備對付他們的手段，所以應該盡快離開此地才是上策。
「 別著急，我有更好的方法可以離開這裡。 」霍金森慢條斯理的說道，全身植滿鈦金屬跟強化聚合材料的他正被傑克和勞倫斯吃力的攙扶著。「 哈伯中尉，借你的腕部終端用這個加密序列進行發送功能 …… 」說著念出一串數字。
「 這算是求救訊號嗎？ 」海妮莉亞狐疑的說道。「 哈里斯少校可是還在基地裡喔，我們三個就是你唯一的外援了。 」
「 不，那是公會保全通訊頻道中的呼援暗號， 」霍金森露齒笑道。「 而且還是中大獎等級的那種。 」
「 老兄，你真是瘋了 …… 」勞倫斯咋舌。
這時房門被人一腳踢開，三個人闖了進來，領頭的赫然就是在酒吧門口對傑克大敲竹槓的『 大查克 』，在他身邊排開的，一個是身材瘦削的光頭，一個身材相貌中等，但是在兩鬢蓄各了道缺乏品味的鬍鬚。
「 注意光頭， 」霍金森低聲警告，「 那痞子身上藏著傢伙，我之前就是不小心給他電倒的。 」傑克凝目望去，果然在光頭男的口袋中放著沉甸甸的不明物品。
「 如果我們表白身分，他們會不會放棄找我們麻煩？ 」勞倫斯的語氣還透著點樂觀。
「 應該沒有用吧，他們搜過霍金森身上的東西早知道他是誰了，還不是照樣將他押著。 」意思是這場架打定了。
「 哎呀，跟著上尉你們還真不會無聊呢， 」勞倫斯好歹也算是個半職業的拳擊手，因此雖然臉上掛著苦笑，不過語氣中仍聽得出他可是躍躍欲試的興奮。
至於海妮莉亞則是不發一語，貓足般往堵住出口的人牆右側移動距離。
「 你們這些公會走狗！ 」大查克一副吃定對方的姿態。「 以為進了我們蘭格斯特工人解放陣線的本營還能順利走出去嗎？ 」
「 你說解放甚麼的陣線？ 」勞倫斯被對方沒頭沒腦的指控弄得一愣。
「 廢話少說！這下看還不給你們點顏色瞧瞧， 」大查克擺出一副宣戰發言的姿態，大概是肥皂劇看太多了，傑克總覺得這傢伙的舉動都帶著演話劇般的做作，「 給我 …… 」
街頭流氓會認為偷襲是種卑鄙行徑，但在軍隊則視為制敵機先的美德，傑克那肯放過大查克陶醉說廢話時的空隙，他衝向鬢角男，在拳頭碰上對方的鼻尖時，那張臉還定格在錯愕的表情，至於光頭就更倒楣了，因為海妮莉亞比傑克的動作更迅捷、也更加兇悍。
她跟在傑克之後才行動，不過卻能後發先制，以劍道老手都會嚇到的速度彈射到光頭面前，閃電一拳重擊在他的右耳，接著左手以更大的力道撞擊在因為第一擊的慣性而左擺的臉頰，在勞倫斯放下霍金森衝向大查克的時候，光頭男的下顎承受海妮莉亞揮出下鉤拳的第三擊，斷線般倒地，他的右手甚至還來不及將武器抽出口袋。。
若說勞倫斯對於海妮莉亞的家鄉是把暗殺訓練當作全民運動這番話還有一絲存疑的話，現在可都消逝的一乾二淨了。
大查克這才發現局勢不對，兩個同伴瞬間倒地，而且受創嚴重，變成一比三的逆轉局面，雖然自己比對方任何一人至少都高上兩個頭，不過此時的他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三隻掠食動物圍在中間的肥鈍獵物而已。
「 這個 …… 我、我們在樓下還、還有三十幾個兄弟喔。 」這是他唯一能想出來自保的話了。
「 三十幾個嗎？ 」霍金森嘻嘻嘲諷著，只是他現在倒臥在地上的模樣實在有點荒唐。「 馬上就有五十個公會保全衝進來了，為了大家的健康著想，你最好趕快疏散他們喔。 」
「 你以為這種話唬得住我嗎？我們可是 …… 」大查克原本還想反駁，不過從樓下傳來的破門巨響讓他瞬間閉上了嘴。
「 太遲囉。 」霍金森冷笑起來。
「 對，太遲囉，這都要感謝老兄你啊。 」勞倫斯一臉嫌惡的扶起這位陸戰隊員，恨恨的說道。「 我們現在是要怎麼逃出去？ 」
「 這裡的外牆是三公分厚的石灰質混膠壓縮板， 」霍金森向傑克擠擠眼。「 上尉，您應該懂我的意思吧？ 」
「 等這件事結束後，你準備給我們好好敲一頓吧。 」傑克實在對這位新成員感到哭笑不得，霍金森安排的撤離出口也是看準酒吧的後門，只是路徑完全不同。「 莉亞 …… 」他向海妮莉亞擠眼睛，又朝大查克歪了歪頭。
五秒鐘後，大查克慘叫著從狂野邦妮酒吧後方二樓破壁而出，不過幸好酒吧後門周圍堆積了不少廢棄物，減緩了他墜下地面的衝擊。傑克一行人也跟著從洞口翻出，這時一樓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攻堅的保全跟『 蘭格斯特工人解放陣線 』成員演起了一場大混戰。
「 你們幾個不準動！全部趴下！ 」就在一行人以為安全脫身的時候，從角落冒出三個態度兇狠的保全，想必是在周邊埋伏，結果被大查克的叫聲吸引過來的。
這時傑克和勞倫斯正扛著霍金森，唯一能行動的海妮莉亞毫不遲疑的再次發揮速度優勢，欺進正準備抽出旋棍的保全身邊發動攻擊，面對由硬甲保護要害的對手，她改瞄準關節部位下手，當手肘被扭向背後並大力拉扯時，保全發出了慘叫。
然而保全的心理素質遠高於大查克那群烏合之眾，這些受過準軍事訓練的惡棍並不會因為同伴的受制而影響戰鬥判斷力，其中一個抽出旋棍的保全，將棍子的短端對準海妮莉亞。
「 小心！ 」傑克直覺不妙的發出警告。
就算沒有傑克在旁警告，海妮莉亞也對保全進行瞄準的姿勢有所警惕，她反射性的將受制保全推到旋棍與自己間的射線上，結果在旋棍爆出一聲刺耳的電子噪音後，人肉盾牌當場翻著白眼倒下，而海妮莉亞則啷嗆後退，美麗的容顏因為痛苦而扭曲著。
這些保全的旋棍內部居然裝著能藉由發射電波來觸發人體痛覺的鎮壓用裝置。
「 這小妞是羅希斯人，把強度調整到三級。 」看起來像是較為資深的傭兵對著發射武器的同僚下令道。
開玩笑，如果低強度都能把隔著『 盾牌 』的海妮莉亞電得那麼痛苦，真讓這個傭兵提高武器輸出還得了？傑克顧不得去攙扶海妮莉亞，邁開腳步以他最快的速度衝向傭兵，試圖阻止傭兵發射第二道電波，不過在他的內心中很清楚的認知到這些傭兵可不是只會耍狠的小混混，手無寸鐵的他要同時對付兩個武裝保全實在太勉強了。
傭兵舉起旋棍擺開架式，護目鏡下的目光閃爍著嗜血的愉悅，不過這樣的病態眼神又瞬間轉為驚愕，因為原本癱在勞倫斯肩上的霍金森突然動作並衝向保全，無視對方發射的痛覺波束，用他那由 EAP（ 壓電感應式聚合物 ）人造肌束驅動的鈦骨骼猛搥在傭兵的頭上，就算是防護頭盔也沒辦法將衝擊力吸收到不會造成腦震盪的程度，而另一名傭兵雖然反應迅速的從後腰亮出一把『 刺針 』，但也只來的及將槍身抽離護套，霍金森怪力般的拳頭轟往他的胸口，在黑色胸甲的高硬度陶瓷表層上製造出蜘蛛網狀的龜裂紋痕，傭兵搖晃著便無力的倒地。
「 我的神經系統完成重置了，雖然『 迦塔卡 』藥效還在發作，不過揮兩下拳頭還沒問題啦。 」霍金森咧嘴解釋著。「 我們必須趕快離開這裡，治安局在這些保全受傷倒下的瞬間就會收到訊息，很快就會有更多他們的同伴跑過來喔。 」
「 現在怎麼辦？ 」海妮莉亞繃著發白的俏臉問道，顯然電擊造成的疼痛還未消除。
傑克沉思，「 如果回程開哈理斯少校的車，終究會被追蹤到身分的 …… 」接著走到還在地上呻吟的大查克身旁，抓起對方的衣領說道。「 嘿，你應該有輛車吧？ 」
「 你們 …… 還想搶我的車嗎？不 …… 不要太過分了喔。 」大查克終究是個腦袋不靈光的傢伙，若是他堅決隱瞞車子的事情，傑克等人也拿他沒辦法。
「 喂，我們連治安人員都敢打了，你覺得我們會去在乎搶車這種鳥事嗎？ 」傑克用陰沉沉的語氣進行威脅，而海妮莉亞則配合的撿起陶瓷旋棍在旁把玩著，冰冷的視線讓大查克一陣哆嗦，趕緊用發顫的手從口袋掏出車子的啟動卡片，給勞倫斯一把搶了過去。
「 還有剛才在門口付給你的錢也要還給我。 」傑克始終惦記著那三個月份的薪水，手上加重了擰緊對方衣領的力道。
「 咦！？ 」大查克苦著一張圓臉。
對於傑克在這種時刻仍然計較討錢的事情，海妮莉亞雖然感到好氣又好笑，不過為了節省時間還是得繼續配合演出，她跟著蹲在傑克身旁，二話不說的將警棍發射電波的射擊口抵在大查克的鼻樑上。
「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 」妥協的求饒聲中竟帶著一絲哭音。
在『 徵用 』了蘭格斯特工人解放陣線的車輛後，傑克等人總算趕在酒吧一帶被封鎖前離開下城區域，為了更一步降低被追蹤的可能，四人將車子丟棄在距離基地好一段路程的工業倉庫區內，好在霍金森的中毒症狀已經逐漸減輕而只需要維持平衡的攙扶，否則光憑傑克與勞倫斯要將這傢伙抬回基地可真是一項大工程。
在回程的路上，由勞倫斯開口向霍金森問出大家一直想探究的問題。
「 我說啊，你會跟在酒吧的那夥人起衝突是怎麼回事？ 」
「 唉，我就知道遲早要交代這件事， 」霍金森苦笑著伸出小指頭轉了兩圈。「 就是這個囉。 」
「 還真是挺經典的問題呢。 」海妮莉亞一臉不削的挖苦道。
「 有時候女人確實會造成一些問題 …… 」傑克以男人的立場發表偏頗的意見。
「 你說什麼？ 」海妮莉亞冷冷的反問道，瞇成細線的眼中再度閃爍著將大查克弄哭的光芒。
「 呃，我是說有時候男人會因為女人去做些蠢事 …… 」
海妮莉亞冷哼一聲的別過頭去，一路上沒再理會其他三個人。
一個小時後，聯邦駐巴瑞坦『 夏梅爾 』軍事設施，醫務中心 ……
有了哈里斯少校的事前打點，傑克等人得以不受衛兵刁難的返回基地內，只是霍金森的健康狀況是他們所需優先解決的問題，因此在透過腕部終端聯絡少校後，四個人便前往基地內的醫務中心報到。
在診療室等待軍醫的空檔，一個看起來頗年輕的醫務兵正試著將霍金森安置在診療檯上，勞倫斯在一旁角落向整備廠詢問通訊艇的保養進度，傑克看著被醫護兵的笨拙擺弄而抱怨連連的霍金森片刻，便朝向倚靠在窗緣、靜望外頭的海妮莉亞走去。
「 妳還好吧？ 」他問。
「 還在回程車上的時候就已經好了。 」海妮莉亞知道對方是關心自己被痛覺波束擊中的事情。
「 幸好妳有拉著對方一個人擋在前面當盾牌，不然後果可真不堪設想。 」想到海妮莉亞受到電擊時的痛苦表情，傑克憐惜的輕摟她的手臂。「 不知道那個什麼陣線的大塊頭有沒有被逮著。 」
「 是『 蘭格斯特工人解放陣線 』喔， 」也許洞察力是傑克的強項，不過論起記憶力可差了海妮莉亞一大截，她像是想到大查克這個壞的有些可愛的地痞而輕笑著。「 希望他沒給那些保全逮住。 」就算是曾經找過自己麻煩的流氓，她也不忍想像大查克被一群保全虐打的畫面。
「 雖然那傢伙不怎麼聰明，不過好歹也是地頭蛇，想要從保全的包圍下溜走的機會應該還是不小吧， 」傑克安慰道。「 不過話說回來，這些公會打手的武裝可真夠嗆的。 」
「 我也看到那把『 刺針 』了。 」海妮莉亞點頭同意。
當時傭兵手持的正是廣為軍方採用的 M-11 『 刺針 』手槍，不過論性能可算是衝鋒槍，槍身輕巧操作方便，一般使用填裝25發子彈的標準彈匣，即使以全自動射擊也能維持精準的彈道表現。雖然巴瑞坦的民風強悍，不過畢竟沒有開放民擁槍械，因此以維護治安的需求來看，公會保全配備這種火力也實在有過當之嫌。
想到當時若非霍金森加入戰局的將兩個保全擊倒，隻身衝上去的傑克所將面對的危險，海妮莉亞就感到無法抑制的顫慄，同時對於自己居然大意被痛覺波束擊中感到氣惱，電擊真正傷害的不是她的肉體，而是自尊。
「 對不起，我應該更快察覺到旋棍內藏有機關的。 」傑克顯然誤解了海妮莉亞突然默不作聲的原因，用帶著罪惡感的語氣道歉著。以他的立場，應該在被保全堵住的當下就馬上表明身分，如此事後最糟也就只是被送回基地讓指揮官狠刮一頓而已，但是自己錯估了對方動手的殘暴程度，結果導致海妮莉亞受到不必要的傷害。
「 就 …… 就是這樣囉，你可是負責指揮的人可不能這麼遲鈍嘛。 」沒想到傑克如此自責，海妮莉亞雖然心中感到一陣溫緩，不過她畢竟個性高傲，所以也只是別過發紅的臉頰佯怒道。
正當傑克還想著要怎麼哄她的時候，耳邊響起了勞倫斯的聲音。
「 老闆，維修廠通知說通訊艇的整備作業已經結束了，隨時都可以上路。 」
「 哦， 」傑克直覺的點點頭才反應過來。「 你叫我甚麼來著？ 」
「 你的外號啊。 」中尉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
「 你不覺得這樣聽起來很奇怪嗎？ 」
「 那 …… 叫老大怎樣？ 」
「 我們又不是山賊。 」
「 領隊？ 」
「 真沒創意。 」
「 頭子？ 」
「 那跟老大還不是一樣，駁回。 」
「 審核標準不要訂太高嘛。 」
「 你夠了喔 …… 」
兩人使用廢話進行的攻防戰直到軍醫來到診療室才停止，只是在治療的時候發生了一點小插曲，原來負責治療的上尉女醫官跟這位風流自賞的病患有些複雜的過去，使得軍醫想故意使用較為猛烈的治療用藥，不過在聽到副作用包含輕微失禁和嘔吐等症狀，便遭到飛行員的強硬反對而作罷，結果最後以採用效用較為遲緩的類離子交換拮抗劑作為折衷處方。
等到霍金森完治離開醫務中心，他們已經沒有滯留在巴瑞坦的理由，因此一行人又前往哈里斯少校的辦公室交代在市區的經歷過程。對於將霍金森救回的傑克等人，少校當然是大力的慰勉一番，但是當他的視線移到闖禍的人身上時，馬上轉為嚴厲。
「 上尉， 」少校的眼神只死死盯著霍金森，以冷峻的語氣向傑克說道。「 很抱歉要請你們到外頭稍待片刻，對於霍金森中尉的不當行為，我想單獨對他進行一點訓誡。 」
「 是的，長官。 」三人向少校行禮走出辦公室，離開前撇向霍金森的表情各異，勞倫斯的目光透著憐憫，海妮莉亞露出『 你活該 』的俏皮神色，至於傑克的表情則要複雜得多。
待門關上後，原本站得筆挺的霍金森又回復成一貫的浪蕩模樣，逕自在會客用的沙發上坐了下來，而哈里斯非但沒有動怒，離開辦公桌在茶几對面坐下的他臉上已不再兇惡猙獰，而是與好友言歡的溫和表情。
「 結果怎麼樣？ 」少校期待的問道。
「 很順利 …… 不，應該要說很遺憾，從治安局駭到的資料都經過加密保護，不過應該還難不倒那些破譯人員啦，何況我也有從幾個關鍵人物『 打聽 』出不少口供， 」霍金森從右眼取下偽裝成視網膜的紀錄晶片放在茶几上。「 就如原先所懷疑的，恐怕科羅柯夫跟本地走私交易市場有牽連的傳聞是真。 」
他直呼其名的正是這個基地的指揮官。
「 雖然很無奈，不過毒瘤終究是要拔除的， 」少校小心翼翼的將晶片收放在一個黑色的小匣，「 還有其他需要補充匯報的事情嗎？ 」
「 沒有啦，所有的東西全都在晶片裡了， 」霍金森擺擺手，完全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啊，對了，我們把少校你的車子留在下城區啦，這下子要麻煩你自己去開回來囉。 」
「 哎呀，這可要等上好一段時間了哪， 」哈里斯苦笑著，雖然他是基地保防的最高負責人，不過自己溜出去跟安排傑克等人離營可是完全兩回事。「 話說你是不是身手退步了？我完全沒料到你居然會被『 蘭格斯特 』那幫小丑抓起來。 」
「 這件事確實挺丟臉的，這是我第二次給人電倒了， 」霍金森有些赧然的抓抓鼻頭。「 我本來是打算回復後馬上獨自逃脫的，不過又被注射『 迦塔卡 』弄得頭昏腦脹的，完全沒想到這玩意效力有這麼恐怖。 」
「 要不是有你的新夥伴可以差遣，我真的在考慮要直接調支援來回收你了。 」哈里斯皺著眉頭責備道。「 老實說，你不是故意藉機在測試他們吧？ 」
「 別說的那麼難聽嘛，要不是這次任務給的時限這麼短，我也不會出此下策啊。 」霍金森露出受傷的表情。「 那個哈伯中尉來接我的時間比預期要早，我故意鬧點事讓科羅柯夫把我關上幾天，就是要爭取更多留在巴瑞坦的時間啊。 」
「 幸好一切圓滿結束，不然若從局裡請求支援，恐怕就真的會驚動到科羅柯夫了，別看這禿頭渾渾噩噩，其實還挺狡猾的，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讓他發覺我們在挖他的底。 」
「 不管怎麼說，現在資料到手，我也對未來共事的人有初步了解，兩全其美嘛。 」想像著科羅柯夫在東窗事發後要面臨的麻煩，霍金森發出帶著些微惡意的笑聲。
「 總而言之， 」少校正容道。「 這是你在局裡執行的最後一次任務了呢，恭喜你，『 上尉 』。 」
「 別忘了我現在是星際軍的中尉啦。」霍金森在前單位服務的內容都是不可公開的機密，連在期間累積的年資與功勳也都不例外，不過他本人倒真的是打從內心的沒去在乎降級這件事。
「 還滿意你的新夥伴的表現嗎？ 」哈里斯輕抬下巴指向門外的傑克等人。
「 以灰衫軍的標準來說，還算合格吧。 」霍金森故作姿態的評論道，就算被編制到星際軍體系，他在骨子裡仍是個陸戰隊員。「 不過有件事很遺憾啊，為了找藉口搪塞他們，似乎給美人上尉留了相當糟糕的第一印象了。 」
「 那個不用太擔心啦，她應該已經死會了，跟那個泰勒上尉 …… 」哈里斯擺出一副『 你沒機會了 』的戲謔表情，他認識霍金森好幾年了，很清楚這傢伙會對海妮莉亞這種等級的嬌嬈打什麼主意。
「 哎呀，那真是太遺憾了。 」霍金森的失落貌只是表面上裝裝樣子，其實在目睹海妮莉亞揍人的模樣，他早在心中打定對著這位羅希斯女子抱持敬而遠之的相處態度。何況跟傑克這個未來上司搶女人也不會是什麼聰明行為，這傢伙表面看起來雖然溫溫吞吞很好應付，不過事在關頭的時候似乎相當精明，不論在酒吧初見的對談，到剛才離開辦公室時撇來的眼神，都讓霍金森感到自己在市區執行秘密任務的事情多少被傑克瞧出了端睨。
「 總而言之， 」哈里斯站起身並伸出右手。「 祝你平安了，小詹。 」
「 按照招募我的傢伙所說明的工作性質，未來想要平安是不可能的啦， 」霍金森握住少校的手笑道。「 應該要祝我武運昌隆才對。 」
<待續>
通訊艇劃過巴瑞坦地下都市的上空。這裡歷經數百年的開鑿，要不是天頂上方仍被厚實的灰色冰岩覆蓋，寬闊的空間的幾乎使人產生出身處天際的錯覺。與同樣都是將都市地下化的火星相比，巴瑞坦的『 地下天空 』則是完全不同的景象，前者經過刻意的要塞化設計，內部蜂巢般的建築由數不盡的匣門、涵洞與隧道連結起來，而巴瑞坦則是呈現開放的空曠環境。
不過，會在行星葛莉托上開挖出這麼大的空間，並非基於市容與景觀美學的考量，造就現今的景象其實都是積年累月的結果。從地下都市的『 天空 』俯瞰，會發現整個都市是由上千巨大的黃銅色柱體所組成的方陣，直徑達數十公尺的圓柱之間由可活動式的機械懸樑連結固定，並且向下延伸，深深陷入葛莉托的地表，成為整個城市的地基，更是本地六百萬居民賴以生存的最重要設施，柱體底部的電氣矩陣發出高熱將冰岩汽化，上升的蒸氣被收納進入柱體較上層的電解槽，經過電解產生的氫氣是柱體中微型核融合反應器用來發電的燃料，而氧氣則成為市民賴以呼吸的重要資源。巴瑞坦數百年來藉由溶解地下冰層而維生，造成整個城市的地基其實是呈現逐年朝著地心緩緩下陷的趨勢，『 下落之城 』的稱號便由此而來，至於頂部遼闊的『 天空 』則是因為地層下降而騰出來的空間。
昔日聯邦將舉國三成的艦隊集中於此地，然而自從與帝國言和後，軍方便逐步縮減在巴瑞坦的駐點設施，加上戈登星際礦業工會在本地的掌控勢力，如今駐守在『 下落之城 』的部隊僅有軍團規模，再加上一支混編的 ISP（ 註：內星系巡防隊 ）飛行分隊，距離本地最近的星際軍據點則是遠在五光年外的機動船塢『 萊普蘭德（ SSF Lapland ） 』號。
換句話說，傑克等三人必須降落在防衛軍的基地內，其位置在『 下落之城 』中介於新舊城區交界的頂層。
冷冽的空氣隨著開啟的艙門灌了進來，讓三人不禁一陣哆嗦，雖然城市的底部是蒸氣瀰漫的炎熱環境，不過透過對流上升到達頂層的空氣已經失去原有的熱度，從刮著風的露天停機坪上看不見任何調度指揮人員，也沒有其他的飛行載具，傑克猜想本地駐軍的飛艇都是隱藏在由外殼保護的機堡內。
「 在那邊。 」海妮莉亞拍打同伴的肩膀大叫，指著停機坪一角閃爍著紅橘燈光的巨大載具，這裡的風速讓她不得不提高說話的音量。
「 那是來迎接我們的嗎？ 」勞倫斯仔細觀察接近車輛的輪廓，有些訝異的說道。「 可是看起來像是裝卸貨物用的搬運車耶。 」
「 應該是吧。 」傑克認出那是一款以承載能力聞名的工程車，星際軍也採購了不少用於船塢作業。「 除了我們以外，我可沒看到其他能夠搬運的資材。 」
車輛的駕駛若不是久慣在這個機坪工作，就是故意要給他們三個灰衫軍（ 註：聯邦的軍隊架構 ）下馬威，這台漆著鮮黃色的金屬塊逼近到佔據了一半視線的距離才猛然減速，幾乎讓傑克產生要被輾過去的錯覺。若是在星際軍管理的設施，這台車輛的駕駛絕對會被拉下車臭罵一頓，不過這些陸戰隊可能行事作風比較豪邁，所以身在他人地盤的三人也只是苦笑著相視一番而已。
一個中年軍官從車上跳了下來，身上穿的並不是代表起降場調度員的黃綠色外套，而是鈷藍色的防衛軍制服，鼓脹的肌肉將制服撐起壯碩的身形，完全就像是募兵海報上的活廣告。在他的左鎖骨下方掛著『 R˙哈里斯 』的姓名牌，衣領的藍寶石色階級章上鑲著代表少校身份的一枚金色三角。
傑克等人完全沒預料會由高階的軍官前來迎接他們，當下趕緊致上軍禮。
「 上尉， 」哈里斯少校也以標準的姿勢回禮，「 歡迎來到夏梅爾基地，我是負責營區安全的保防官，老實說我本來以為你們會更早些過來的。 」
「 很抱歉，長官，不過我們已經是用引擎能承受的最快速度趕過來了。 」勞倫斯用拇指指向身後的銀色太空艇。
「 有時候物理法則的限制實在讓人感到無奈對吧？ 」少校輕笑著。「 話說回來，要接走霍金森中尉的就是你們幾位了？ 」
「 是的，長官 …… 」
「 很抱歉，現在事情要比你們想的要複雜些，還有我們別老待在這裡了， 」少校搖著頭打斷對方，轉身踩上多用途車的輪軸。「 上來吧，車上再跟你們好好解釋。 」
三人跟著少校爬進車內，有車殼阻隔外頭的寒風就舒適多了，車內座椅雖硬但至少空間寬敞，塞進四個人也沒有壅擠的感覺。哈里斯手握方向盤，右腳朝著油門猛踩下去，六個防爆輪胎在電動引擎的驅使下逐漸提高轉速，四噸重的多用途車就這樣開始奔馳起來。
「 天殺的鬼東西， 」少校注意到儀錶板上亮起紅色警示燈後發出咒罵的抱怨，「 我實在恨死這些電動引擎了，車子明明好端端開著，就是硬要我們把氫氣動力系統改裝成這個爛玩意，車載電腦系統也從來沒正常過，整備部門的那些蠢貨弄了幾個月也都只會一直把配電系統拆下來再裝回去，我說：『 不對，問題是出在電路板上，你們這群白癡 』，結果 …… 」
「 長官，關於霍金森中尉 …… 」傑克趕緊打斷少校的話頭，雖然偶爾聽這些陸戰隊粗口抱怨還滿有趣的，不過現在他還是比較關心任務的事情。
「 啊，沒錯， 」少校仍然自顧自的說著。「 然後後勤部門那些官僚八股的臭屁蛋說申請新的車載電子系統要填一噸重的表格，我那時候才知道原來申請幾塊電路板比搬光整個彈藥庫還麻煩，最混帳的是好不容易跑完了文件後居然又說沒現貨，要等下一季的補給才排的上隊，所以我又說：『 那我自掏腰包到市區去買配件來應急總行了吧？ 』，但是等我靴子還沒綁好走出去，指揮官居然把基地給封起來啦。 」
「 無意冒犯，長官，我們真的很想知道 …… 」聽到這裡連海妮莉亞也快忍不住了。
「 有點耐心，上尉，我就快說到重點啦， 」少校舉起右手示意讓他繼續說下去，「 原因出在巴瑞坦最近給辛達德的案子弄得氣氛有些緊繃 …… 對了，辛達德的事情你們應該不太清楚吧？ 」
三人只有搖頭的份。
「 簡短的說，那是戈登公會在本季裡撤銷的第二件開採工程案，因為被漢賽爾的鈦礦區裁掉而回家吃自己的礦工目前已經累積超過十萬人啦， 」哈里斯嘴上說著手底下也沒閒著，車子隨著方向盤一打拐了個大彎，通往底下基地的卸貨區大門終於出現在眾人眼前。「 想想看，一邊是十萬個脾氣暴躁沒處發洩、整天在街頭晃來晃去的失業倒楣蛋，另一邊是公會出錢雇來的打手，湊在一起會出甚麼好事？就算一直提高武力鎮壓的強度，那些礦工仍然不斷的在街上發起抗爭，據說公會方面已經在遊說自治政府發佈戒嚴令，這樣他們手下的混帳傭兵才好辦事，雖然後來被市政廳擋了下來，不過憑公會的勢力要讓那些官員屈服也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罷了。 」
「 所以基地指揮官才會下令將基地封起來嗎？ 」傑克完全能夠理解這樣的作法，聯邦駐軍本來就不得擅自介入殖民地內部事務，加上大家都知道本地自治政府一向都被戈登公會牽著鼻子走，若是只想著明哲保身的指揮官一定都會選擇把基地關起來別去淌這渾水。「 可是這跟霍金森中尉有甚麼關係呢？ 」
「 說到這裡你還不懂嗎？ 」少校揚起眉毛反問回去，「 你們要接走的那個傢伙溜出基地跑到市區裡啦。 」
「 甚麼？！ 」坐在後頭一直默不作聲的勞倫斯整個人彈了起來，伸出手猛的扒在駕駛座的椅背上訝然問道。
三十分鐘後，聯邦駐巴瑞坦『 夏梅爾 』軍事設施，基地管制出口處 ……
在卸貨平台下降到主要基地設施的樓層期間，哈里斯向傑克等人交代了霍金森這段日子的動態。
由於軍籍從防衛軍轉入星際軍體系的關係，霍金森成了基地編制以外的人員，就連這陣子他在基地內的住宿伙食費用，也都改向星際軍的主計單位申報，除了碰到高階軍官要行禮以及配合基地內的作息，霍金森在行動上其實是相當自由的，加上負責基地保安的哈里斯少校跟他又有一段同袍情（ 這是傑克後來才知道的事情 ），因此幾乎可以不受衛兵刁難的出入營區。
在火星等待通訊艇的期間，傑克靠著預習資訊還有陪海妮莉亞逛街來打發時間，至於霍金森的興趣則是流連於下城區域，據哈里斯的說法是這名中尉十分『 享受 』處在龍蛇混雜環境的氣氛當中。
如此性格叛逆的人整天待在混亂的環境終究難免要出事，霍金森在一間低級酒吧捲入礦工和公會保全之間的衝突，無差別放倒了包括保全在內的十多個人，因此當憲兵隊將他贖回基地後，暴跳如雷的基地指揮官便下令管訓作為懲戒，結果錯失勞倫斯前來接走他的時間。
霍金森的行為並沒有因為短短幾天的管訓而起到矯正的效果，反倒是這陣子被外頭風風雨雨弄得焦頭爛額的基地指揮官淡忘了這麼一號麻煩人物的存在，他依然從哈里斯少校手上弄到離營許可證外出逍遙，關於這點，傑克用好奇多於指責的語氣向少校詢問原因，後者只是三緘其口不願多作解釋。
縱使在外頭胡鬧，霍金森從不在外留宿，總是會在規定的時間回到營區，然而就在指揮官下令封閉基地的時候，這位離營中尉卻突然失去消息，雖然哈里斯念著舊情將這件事暫時壓著，不過拖到現在也是極限了，如果再度驚動憲兵隊將他押回來，霍金森將難逃軍事法庭的審判，而不屬於基地編制的傑克等人，便成了哈里斯能派出去尋找霍金森的最佳人選。
少校花了點時間給三人惡補本地的常識，在基地的福利社張羅一番後，他們換下鐵灰色的制服喬裝成觀光客，雖然無法假造入境登錄碼，不過只要沒惹出需要接受盤查的事由也就應該不會構成問題，畢竟為了顧及觀光形象，就算是公會保全也懂得要自我約束，對外來遊客採取比較寬鬆的待遇。
三人將會暴露身分的制服和狗牌鎖進通訊艇，在少校安排下離開基地，現在傑克等人乘坐的是哈里斯的私家車，到現在傑克才敢確定，這位保防官為了把霍金森找回來也確實是盡力在幫忙。
「 我們要怎麼找到霍金森中尉？ 」坐在副手座位的傑克探出車窗向少校問道，毫無頭緒的在六百萬人中找出一個人可稱不上是什麼計畫。
「 雖然那個臭小子的腕部終端始終處於離線狀態，不過他身上植有定位器，每個混過特戰的都有這麼一顆， 」少校用拇指戳戳自己竇房結的位置，「 車上的導航電腦已經設定好會自動接收正確的訊號，只要你們靠的夠近，附近也沒太多干擾的話，要鎖定他的位置應該不會太困難。 」
「 應該？ 」負責駕駛的勞倫斯湊過來質疑道，現在要幫少校跑腿，他的語氣也沒剛開始般拘謹了，「 您真的確定他在下城區嗎？ 」
「 沒有事情是可以百分百確定的啦，我只是判斷他會在本能的驅使下往那裏去而已。 」哈里斯很不負責任的聳聳肩，還又補上一句。「 就像沖了馬桶的玩意總會流進廢水處理槽對吧？ 」
勞倫斯露出嫌惡的表情。「 所以我們也得跟著跳到廢水處理槽裡頭游泳就對了，沾的一身都是 …… 」
「 嘿，你知道那句格言怎麼說的：別丟下同伴，不論他身處何處。 」少校有些惡意的喀喀笑著，伸出手掌在車頂上用力拍兩下。「 祝你們好運啦。 」
一個小時後，『 下落之城 』，下城區 ……
一個人影突然從霧中闖出。「 該死！ 」嚇得勞倫斯猛踩住剎車。
就在車裡的三人還沒弄清怎麼回事，那個差點沒被輾過去的冒失鬼卻只是匆匆撇了他們一眼，神色驚慌的越過車道飛奔而去，勞倫斯本想繼續開動車子，不過傑克按著他的肩膀，做出聆聽的手勢。
果不其然，隨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距離越來越近，這次是多達十來個人越過車道，他們穿著樣式一致的連身工作服，臉上都掛著同樣的驚恐表情，尋著相同的方向逃命似奔跑著，不過其中一個倒楣鬼擦撞到車身而摔了一跤，就在他狼狽爬起來的時候，已經被從濃霧竄出的黑影逮個正著。
第二批出現的人數比他們追趕的對象要多出至少一倍，他們各個身穿覆蓋硬甲的黑色制服，手持高硬度陶瓷旋棍，殺氣騰騰的踏著戰鬥靴朝著獵物追尋而去，其中兩人停下腳步，就在『 觀光客 』的眼前示範起本地治安人員的執法方式。
那位摔了一跤的工人被保全從背後架起，掙扎著卻動彈不得，另一位保全連基本宣讀都省了，直接舉起陶瓷旋棍便雨點般招呼過去，將這位青年打得頭破血流。完事後，兩個保全將昏厥的受害者像垃圾般拖到路邊棄置，隨即跟著其他同伴的方向離去，他們在整個過程完全忽視傑克一行人的存在，彷彿這種施暴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 搞什麼鬼 …… 」保全離去後，目瞪口呆的勞倫斯只能勉強擠出這幾個字。
海妮莉亞倒是冷靜多了。「 我下去瞧瞧。 」說著便打開車門，朝著失去知覺的受害者快步走去。
「 你待在車上。 」傑克對勞倫斯簡短吩咐一句也跟著下車。他走到海妮莉亞身邊，後者這時已經取出腕部終端，啟動野戰急救功能掃描傷者的狀況。
「 多處挫傷、肋骨裂傷、胃部出血 …… 腦震盪是最糟糕的， 」海妮莉亞讀著掃描數據，從腰包掏出急救注射器，抵住傷者的屁股就是一針。「 他死不了。 」她抬頭向傑克下了結論。
將傷患拖到路邊並回到車上，傑克吁一口氣，朝勞倫斯說道。「 這些渾蛋動起手很殘暴，但是想不到還算有分寸。 」
「 真該死 …… 」司機搖了搖頭，開動車子，緩緩沒入霧中。
三十分鐘後，下城區，『 狂野邦妮酒吧 』門前 ……
「 你確定就是這裡嗎？ 」浮空艇停在一間用雷射影像閃爍著 Wild Bunny 字樣招牌的店家前。海妮莉亞用批判的眼神觀察一番後向兩人問道。
「 紅點的位置確實是在這個建築裡面。 」傑克用手指在導航銀幕上敲了敲。「 不過會在這種地方鬼混，看來霍金森中尉不是手頭不太寬裕，就是品味很糟糕。 」
「 不只是糟糕而已， 」勞倫斯在旁邊補充道。「 應該說是實在他媽的有夠糟糕。 」
酒吧的建築外觀沒有讓人透視的窗戶，牆壁粉刷到處都是剝落與長年積水產生的水垢，充滿街頭幫派色彩的塗鴉不但沒有美化的效果，反而把整體的格調弄得更低了，守在門口的是一個蓄著大鬍子、挺著啤酒肚腩的中年保鑣，正無所事事的站在金屬製的大門外，像是想把黏在鞋底的髒垢磨掉似的，只見他一個勁的伸腿在階梯的邊緣上蹭著靴子。
朝著酒吧越走越近，可以開始聞到發霉的濕氣，從厚重大門透出的音樂是用某種管絃類樂器演奏的曲調，旋律緩慢音色糜爛，就傑克的認知範圍裡，有些沉迷於一種『 迦塔卡 』毒品的癮君子，特別喜歡在藥效發作時聽這類型的音樂。
「 嘿，你以為你要去哪裡？ 」保鑣伸手擋住傑克，近看才發現他的塊頭高大。
「 當然是進去喝一杯囉。 」傑克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裝傻道。
「 你小子罩子放亮一點，這裡可是會員制場所， 」保鑣說話時噴出星點唾沫，差點就濺到傑克的臉上。「 我們只招待在礦場打拚的男子漢，而不是一副蠢樣的弱雞觀光客，懂了沒？ 」
「 雖然你說這裡是會員制 …… 」傑克轉頭左右張望著酒吧的裝潢，完全看不出來這種破爛地方也會學人家高級俱樂部的規矩。
「 現在要怎麼辦？我不認為硬闖是個好主意喔。 」海妮莉亞湊近咬著傑克的耳朵說道。
「 嘿，你到底要不要滾蛋，還是說要等我動手揍你一頓再扔到外頭去？ 」保鑣伸出食指在傑克的胸口上用力的戳了戳，只是兇惡的眼神就只聚焦在傑克身上，也不知是認定海妮莉亞的嬌小身型不具威脅性，又或是出於美女總是比較吃香的道理。
「 別急嘛，大塊頭，沒人規定會員身分只開放給本地人吧？ 」傑克的右手伸進卡其褲的口袋裡摸索，掏出幾顆透明的小方塊塞到保鑣的手上。「 在我老家星球上的人雖然不懂的在山裡挖鈦礦，但是在交易所挖金礦可是挺拿手的喔。 」
雖然現在幾乎所有的交易都是透過電子貨幣的轉移來進行，不過聯邦政府確實是有發行實體貨幣的，那是將定量的貴金屬用特殊的人造水晶封裝起來的方型顆粒，一般來說其存在的意義是用於定位各星系間的金本位制金融行情，至於會用實體貨幣來進行一般生活消費者，不是那種恐懼於電子金融系統會隨時癱瘓的末日論者，就是俗不可耐的暴發戶，本來傑克也是可以直接用電子貨幣來行賄保鑣的，只是如此一來勢必要使用藏在腰包裡的軍用型腕部終端。就是考慮到了這種狀況，他慶幸事先在夏梅爾基地的銀行內兌換了一些實體貨幣出來。
現在保鑣的手掌上正有七八枚閃耀著亮金色光芒的小方塊滾動著，加上水晶外殼相互碰觸發出的清脆聲音實在是一種另類的聽視覺享受。傑克注意到保鑣的眼神在閃過令人不易察覺的漠然後，又刻意散發出貪婪的氣息。「 你們可是有三個人，這樣不夠。 」保鑣討價還價起來，不過卻也表示所謂的『 會員資格 』除了到礦場敲石頭外，也是可以透過捐獻來獲得的。
「 哎呀，你老兄別收費太多啊，至少留點讓我好在裏頭多喝上兩杯嘛。 」傑克笑嘻嘻的又摸出三枚包著純鉑的方塊交給保鑣。
他的臉上雖然一副大方豪爽的暴發戶德行，其實心中早在淌著血的叫苦，奉獻給這間破爛酒店的錢可是相當於自己三個月的上尉薪餉，他一邊暗罵著眼前大敲竹槓的渾蛋，一邊盤算著非要將這筆花費算在霍金森中尉的頭上不可。
保鑣發出滿意的哼鼻聲，打開酒吧的金屬大門。「 進去若有人問起，就說是大查克讓你們進來的。 」
「 謝啦，大查克。 」傑克十足演活笨蛋冤大頭的樣子，還故意熱絡的拍拍保鑣的肩頭，領著同伴走進酒吧。
在進入酒吧前，傑克等人還以為外頭的門面以經夠糟糕了，這裡的照明昏暗、節奏怪異的音樂忽而急，忽而緩宛如其意不明的呻吟，充滿著令人不適的淫糜氣氛，空氣聞起來像是菸草混合劣質酒的組合，但更強烈的是用化學清潔劑將久未打掃的臭氣蓋掉的刺鼻味道，別說講究走品味路線的海妮莉亞，就連傑克和勞倫斯都認為就算自己在太空船關上一整年，下了船也不會想到這種等級的地方鬼混。
趁著菸霧瀰漫加上昏暗採光，傑克悄悄重新戴上腕部終端，進一步鎖定霍金森的位置。
「 看到左前方那扇門了嗎？門板上掛著一串紫色閃燈的那個？ 」他輕拉海妮莉亞的衣擺提醒著，後者正捏著鼻子，皺著眉頭看著在舞台上懶洋洋跳著豔舞的女郎。
「 我看到了， 」海妮莉亞轉頭凝神望向傑克描述的門板，眼角餘光剛好看到舞女脫下上身僅存的布料往台下扔去，零零落落的幾個觀眾發出不甚熱絡的歡呼聲。「 霍金森就在那裏嗎？ 」
「 不是，他的位置在隔壁右邊第二扇門的後面，裡頭有通往樓上的階梯，上去後左邊的房間門口有兩個人估計是守衛，裡頭就是霍金森的所在了， 」傑克悄聲回應道。「 不過記住紫色閃燈的那扇門，離開的時候也許用得著。 」
「 上尉， 」從吧檯點了飲料回來的勞倫斯佯裝輕鬆的樣子靠在傑克旁邊的柱子，藉著酒杯擋住嘴唇的機會說道。「 不知道是我多心還是怎樣，酒保的態度不太對勁。 」
「 我也注意到了， 」傑克強迫自己抿了一小口酒，感到劣質乙醇添加物滑入食道的火辣燒灼感。「 事實上從我們進來就有三個人在盯著我們。 」
「 我數到有四個人。 」海妮莉亞肯定的說道，並且快速的向同伴指出大略的位置。憑著眼力加上直覺，她的觀察比兩位同伴要準確得多。
「 我還以為妳一直在欣賞台上的舞女咧。 」
「 傻瓜。 」海妮莉亞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
「 現在要怎麼辦？ 」勞倫斯將話題拉回重點。
「 若直接衝上去，我估計監視我們的人要三秒鐘才會反應過來，至於等他們聚集起來開始找麻煩之前，應該還得花上十多秒，假如能夠毫不受阻礙的找到霍金森的話，這些時間是夠我們行動了，但是 …… 」
「 但是並不能保證裡頭沒人攔截我們，而且霍金森中尉的健康狀況是否能配合撤離的速度。 」勞倫斯接口道。
「 沒錯，所以我們要利用那扇閃著紫色燈光的門， 」傑克將剩餘的液體倒掉，反手將空玻璃杯藏在手掌內側。「 那扇門的後頭是大約十公尺長的走廊，通往酒吧後面的巷子，出去後再繞回前面乘上哈里斯少校的車子，然後一路開回基地去。 」
「 那就這麼辦吧，我實在巴不得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中尉點頭同意道。
「 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稍有差池就會嚴重拖慢計畫的喔。 」海妮莉亞提出質疑。
「 哎呀，運氣也是計畫能否成功的一環嘛，總之上樓後的一切都得靠我們隨機應變囉， 」傑克輕摟著海妮莉亞的纖腰調笑著。「 妳就充當一下我們的幸運女神吧。 」
「 傻瓜。 」
三人開始行動。
勞倫斯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搖晃著走到通往上層的門前，幸運的是門只是虛掩關著，若是電子鎖的話勢必得浪費不少時間，他迅速推門閃了進去，早在待命的傑克與海妮莉亞也跟著衝了進去，這時候監視者中只有一個人意識到情況的轉變，而且還只是張著嘴站在原地發楞。
傑克與海妮莉亞並肩衝上二樓，正好看見先行一步的勞倫斯剛與兩個散發著明顯敵意的男子撞在一起，傑克將預藏在手心的玻璃杯朝離勞倫斯較遠的目標臉上拋去，趁著對方反射性躲開酒杯的空隙瞄準半規管發動攻擊，目標癱軟倒下，與勞倫斯對陣的傢伙則被海妮莉亞從後頭勒住頸動脈，掙扎幾秒也翻著白眼昏了過去。解決了守衛後，傑克一腳踹開門板，終於見到裡頭的霍金森中尉。
「 嗨，你們好啊， 」霍金森爽朗的向三人打著招呼。
這位前特戰中尉穿著一套本地居民慣穿的深灰色連身工作服，他的身形不及哈里斯少校來的魁梧，不過仍比傑克等人健壯得多，就像許多其他轉任到星際軍的陸戰隊員，霍金森依然頂著一顆鍋蓋頭髮型，他的五官不像勞倫斯那般端正英俊，不過粗曠的輪廓再加上那片不修邊幅的鬍渣，還是具有另一番男性魅力，而最吸引人的還是他整個人散發的豪邁氣質，臉上掛著的無畏微笑帶著點玩世不恭的味道，盯著三人的目光看似輕鬆，不過在跟他對上視線時又會讓人感到一絲凜然。
那是掠食者在觀察獵物的眼光。傑克在與艦隊學院中教授格鬥技巧的教官進行訓練對陣時就感受過相同的盯視，不過多年被養父培養出來的武者直覺還是讓他感到些微異樣，霍金森的眼神中蘊藏的並非沉著，而是狂暴的氣息。
霍金森一副大剌剌的模樣坐在金屬躺椅上，若不是傑克早在檔案上看過霍金森的尊容，他大概會錯覺對方是模仿那種三流闖關故事中的最終反派。總之，在費了好大功夫來到這種地方看著別人懶洋洋躺在椅子上絕對是令人相當火大的情景，不過在進一步觀察下還是發現了其中的不可抗拒因素，因為霍金森的頸部正套著項圈狀的銀色裝置，那是坎尼爾醫技製造的電子神經模擬器，在醫院設施中，這種儀器用於接受電子器官移植病患的復健治療，不過對於警察來說，就是用來約束生化改造人行動的電子手銬。
「 你是泰勒上尉，對吧？ 」面對穿著便服又還未表示身分的傑克，顯然霍金森也覽閱過其他組員的資料。「 抱歉第一次見面就給你們惹了這麼大麻煩哪。 」
「 如果你有好藉口的話，我倒是不會放在心上。 」傑克將霍金森的項圈解下，「 你能行動嗎？中尉。 」
「 抱歉，重新啟動神經系統似乎有點問題， 」霍金森勉強抬起手臂些許，表示這是他目前行動能力的極限。「 而且他們也給我注射了一點『 迦塔卡 』，腦袋還有些昏沉沉的。 」
難怪這傢伙說話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傑克翻開霍金森的眼皮觀察縮瞳反應來確認對方的中毒情況。
就一般媒體報導的大眾認知裡，『 迦塔卡 』是一種原料容易取得、合成步驟簡單的迷幻藥物，只是其戒斷症狀令人十分難受，所以只要有點經濟能力的癮君子都不會想去碰這種低級品。另一方面，接受過軍事反情報教育的人也知道『 迦塔卡 』可以充作為不太可靠的自白劑，雖然以電子神經醫學為基礎的逼供技巧早在幾百年前就將化學藥劑擠出『 審訊技術教學手冊 』的討論範圍，不過對於那種志在虐待而非問訊的變態傢伙來說，靜脈施打『 迦塔卡 』也不失為一種虐囚的好工具。
「 你們還要相見歡到甚麼時候？ 」就在傑克大傷腦筋的當下，海妮莉亞快步走進房裡說道。「 樓下的幾位先生已經聚集在一起，隨時都會衝上來囉。 」她的意思相當明顯，樓下的敵人沒有即時趕上來就是因為沒有自信對付他們一夥人，而相對的傑克等人在樓上拖的時間越久，樓下的敵人就有越多時間準備對付他們的手段，所以應該盡快離開此地才是上策。
「 別著急，我有更好的方法可以離開這裡。 」霍金森慢條斯理的說道，全身植滿鈦金屬跟強化聚合材料的他正被傑克和勞倫斯吃力的攙扶著。「 哈伯中尉，借你的腕部終端用這個加密序列進行發送功能 …… 」說著念出一串數字。
「 這算是求救訊號嗎？ 」海妮莉亞狐疑的說道。「 哈里斯少校可是還在基地裡喔，我們三個就是你唯一的外援了。 」
「 不，那是公會保全通訊頻道中的呼援暗號， 」霍金森露齒笑道。「 而且還是中大獎等級的那種。 」
「 老兄，你真是瘋了 …… 」勞倫斯咋舌。
這時房門被人一腳踢開，三個人闖了進來，領頭的赫然就是在酒吧門口對傑克大敲竹槓的『 大查克 』，在他身邊排開的，一個是身材瘦削的光頭，一個身材相貌中等，但是在兩鬢蓄各了道缺乏品味的鬍鬚。
「 注意光頭， 」霍金森低聲警告，「 那痞子身上藏著傢伙，我之前就是不小心給他電倒的。 」傑克凝目望去，果然在光頭男的口袋中放著沉甸甸的不明物品。
「 如果我們表白身分，他們會不會放棄找我們麻煩？ 」勞倫斯的語氣還透著點樂觀。
「 應該沒有用吧，他們搜過霍金森身上的東西早知道他是誰了，還不是照樣將他押著。 」意思是這場架打定了。
「 哎呀，跟著上尉你們還真不會無聊呢， 」勞倫斯好歹也算是個半職業的拳擊手，因此雖然臉上掛著苦笑，不過語氣中仍聽得出他可是躍躍欲試的興奮。
至於海妮莉亞則是不發一語，貓足般往堵住出口的人牆右側移動距離。
「 你們這些公會走狗！ 」大查克一副吃定對方的姿態。「 以為進了我們蘭格斯特工人解放陣線的本營還能順利走出去嗎？ 」
「 你說解放甚麼的陣線？ 」勞倫斯被對方沒頭沒腦的指控弄得一愣。
「 廢話少說！這下看還不給你們點顏色瞧瞧， 」大查克擺出一副宣戰發言的姿態，大概是肥皂劇看太多了，傑克總覺得這傢伙的舉動都帶著演話劇般的做作，「 給我 …… 」
街頭流氓會認為偷襲是種卑鄙行徑，但在軍隊則視為制敵機先的美德，傑克那肯放過大查克陶醉說廢話時的空隙，他衝向鬢角男，在拳頭碰上對方的鼻尖時，那張臉還定格在錯愕的表情，至於光頭就更倒楣了，因為海妮莉亞比傑克的動作更迅捷、也更加兇悍。
她跟在傑克之後才行動，不過卻能後發先制，以劍道老手都會嚇到的速度彈射到光頭面前，閃電一拳重擊在他的右耳，接著左手以更大的力道撞擊在因為第一擊的慣性而左擺的臉頰，在勞倫斯放下霍金森衝向大查克的時候，光頭男的下顎承受海妮莉亞揮出下鉤拳的第三擊，斷線般倒地，他的右手甚至還來不及將武器抽出口袋。。
若說勞倫斯對於海妮莉亞的家鄉是把暗殺訓練當作全民運動這番話還有一絲存疑的話，現在可都消逝的一乾二淨了。
大查克這才發現局勢不對，兩個同伴瞬間倒地，而且受創嚴重，變成一比三的逆轉局面，雖然自己比對方任何一人至少都高上兩個頭，不過此時的他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三隻掠食動物圍在中間的肥鈍獵物而已。
「 這個 …… 我、我們在樓下還、還有三十幾個兄弟喔。 」這是他唯一能想出來自保的話了。
「 三十幾個嗎？ 」霍金森嘻嘻嘲諷著，只是他現在倒臥在地上的模樣實在有點荒唐。「 馬上就有五十個公會保全衝進來了，為了大家的健康著想，你最好趕快疏散他們喔。 」
「 你以為這種話唬得住我嗎？我們可是 …… 」大查克原本還想反駁，不過從樓下傳來的破門巨響讓他瞬間閉上了嘴。
「 太遲囉。 」霍金森冷笑起來。
「 對，太遲囉，這都要感謝老兄你啊。 」勞倫斯一臉嫌惡的扶起這位陸戰隊員，恨恨的說道。「 我們現在是要怎麼逃出去？ 」
「 這裡的外牆是三公分厚的石灰質混膠壓縮板， 」霍金森向傑克擠擠眼。「 上尉，您應該懂我的意思吧？ 」
「 等這件事結束後，你準備給我們好好敲一頓吧。 」傑克實在對這位新成員感到哭笑不得，霍金森安排的撤離出口也是看準酒吧的後門，只是路徑完全不同。「 莉亞 …… 」他向海妮莉亞擠眼睛，又朝大查克歪了歪頭。
五秒鐘後，大查克慘叫著從狂野邦妮酒吧後方二樓破壁而出，不過幸好酒吧後門周圍堆積了不少廢棄物，減緩了他墜下地面的衝擊。傑克一行人也跟著從洞口翻出，這時一樓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攻堅的保全跟『 蘭格斯特工人解放陣線 』成員演起了一場大混戰。
「 你們幾個不準動！全部趴下！ 」就在一行人以為安全脫身的時候，從角落冒出三個態度兇狠的保全，想必是在周邊埋伏，結果被大查克的叫聲吸引過來的。
這時傑克和勞倫斯正扛著霍金森，唯一能行動的海妮莉亞毫不遲疑的再次發揮速度優勢，欺進正準備抽出旋棍的保全身邊發動攻擊，面對由硬甲保護要害的對手，她改瞄準關節部位下手，當手肘被扭向背後並大力拉扯時，保全發出了慘叫。
然而保全的心理素質遠高於大查克那群烏合之眾，這些受過準軍事訓練的惡棍並不會因為同伴的受制而影響戰鬥判斷力，其中一個抽出旋棍的保全，將棍子的短端對準海妮莉亞。
「 小心！ 」傑克直覺不妙的發出警告。
就算沒有傑克在旁警告，海妮莉亞也對保全進行瞄準的姿勢有所警惕，她反射性的將受制保全推到旋棍與自己間的射線上，結果在旋棍爆出一聲刺耳的電子噪音後，人肉盾牌當場翻著白眼倒下，而海妮莉亞則啷嗆後退，美麗的容顏因為痛苦而扭曲著。
這些保全的旋棍內部居然裝著能藉由發射電波來觸發人體痛覺的鎮壓用裝置。
「 這小妞是羅希斯人，把強度調整到三級。 」看起來像是較為資深的傭兵對著發射武器的同僚下令道。
開玩笑，如果低強度都能把隔著『 盾牌 』的海妮莉亞電得那麼痛苦，真讓這個傭兵提高武器輸出還得了？傑克顧不得去攙扶海妮莉亞，邁開腳步以他最快的速度衝向傭兵，試圖阻止傭兵發射第二道電波，不過在他的內心中很清楚的認知到這些傭兵可不是只會耍狠的小混混，手無寸鐵的他要同時對付兩個武裝保全實在太勉強了。
傭兵舉起旋棍擺開架式，護目鏡下的目光閃爍著嗜血的愉悅，不過這樣的病態眼神又瞬間轉為驚愕，因為原本癱在勞倫斯肩上的霍金森突然動作並衝向保全，無視對方發射的痛覺波束，用他那由 EAP（ 壓電感應式聚合物 ）人造肌束驅動的鈦骨骼猛搥在傭兵的頭上，就算是防護頭盔也沒辦法將衝擊力吸收到不會造成腦震盪的程度，而另一名傭兵雖然反應迅速的從後腰亮出一把『 刺針 』，但也只來的及將槍身抽離護套，霍金森怪力般的拳頭轟往他的胸口，在黑色胸甲的高硬度陶瓷表層上製造出蜘蛛網狀的龜裂紋痕，傭兵搖晃著便無力的倒地。
「 我的神經系統完成重置了，雖然『 迦塔卡 』藥效還在發作，不過揮兩下拳頭還沒問題啦。 」霍金森咧嘴解釋著。「 我們必須趕快離開這裡，治安局在這些保全受傷倒下的瞬間就會收到訊息，很快就會有更多他們的同伴跑過來喔。 」
「 現在怎麼辦？ 」海妮莉亞繃著發白的俏臉問道，顯然電擊造成的疼痛還未消除。
傑克沉思，「 如果回程開哈理斯少校的車，終究會被追蹤到身分的 …… 」接著走到還在地上呻吟的大查克身旁，抓起對方的衣領說道。「 嘿，你應該有輛車吧？ 」
「 你們 …… 還想搶我的車嗎？不 …… 不要太過分了喔。 」大查克終究是個腦袋不靈光的傢伙，若是他堅決隱瞞車子的事情，傑克等人也拿他沒辦法。
「 喂，我們連治安人員都敢打了，你覺得我們會去在乎搶車這種鳥事嗎？ 」傑克用陰沉沉的語氣進行威脅，而海妮莉亞則配合的撿起陶瓷旋棍在旁把玩著，冰冷的視線讓大查克一陣哆嗦，趕緊用發顫的手從口袋掏出車子的啟動卡片，給勞倫斯一把搶了過去。
「 還有剛才在門口付給你的錢也要還給我。 」傑克始終惦記著那三個月份的薪水，手上加重了擰緊對方衣領的力道。
「 咦！？ 」大查克苦著一張圓臉。
對於傑克在這種時刻仍然計較討錢的事情，海妮莉亞雖然感到好氣又好笑，不過為了節省時間還是得繼續配合演出，她跟著蹲在傑克身旁，二話不說的將警棍發射電波的射擊口抵在大查克的鼻樑上。
「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 」妥協的求饒聲中竟帶著一絲哭音。
在『 徵用 』了蘭格斯特工人解放陣線的車輛後，傑克等人總算趕在酒吧一帶被封鎖前離開下城區域，為了更一步降低被追蹤的可能，四人將車子丟棄在距離基地好一段路程的工業倉庫區內，好在霍金森的中毒症狀已經逐漸減輕而只需要維持平衡的攙扶，否則光憑傑克與勞倫斯要將這傢伙抬回基地可真是一項大工程。
在回程的路上，由勞倫斯開口向霍金森問出大家一直想探究的問題。
「 我說啊，你會跟在酒吧的那夥人起衝突是怎麼回事？ 」
「 唉，我就知道遲早要交代這件事， 」霍金森苦笑著伸出小指頭轉了兩圈。「 就是這個囉。 」
「 還真是挺經典的問題呢。 」海妮莉亞一臉不削的挖苦道。
「 有時候女人確實會造成一些問題 …… 」傑克以男人的立場發表偏頗的意見。
「 你說什麼？ 」海妮莉亞冷冷的反問道，瞇成細線的眼中再度閃爍著將大查克弄哭的光芒。
「 呃，我是說有時候男人會因為女人去做些蠢事 …… 」
海妮莉亞冷哼一聲的別過頭去，一路上沒再理會其他三個人。
一個小時後，聯邦駐巴瑞坦『 夏梅爾 』軍事設施，醫務中心 ……
有了哈里斯少校的事前打點，傑克等人得以不受衛兵刁難的返回基地內，只是霍金森的健康狀況是他們所需優先解決的問題，因此在透過腕部終端聯絡少校後，四個人便前往基地內的醫務中心報到。
在診療室等待軍醫的空檔，一個看起來頗年輕的醫務兵正試著將霍金森安置在診療檯上，勞倫斯在一旁角落向整備廠詢問通訊艇的保養進度，傑克看著被醫護兵的笨拙擺弄而抱怨連連的霍金森片刻，便朝向倚靠在窗緣、靜望外頭的海妮莉亞走去。
「 妳還好吧？ 」他問。
「 還在回程車上的時候就已經好了。 」海妮莉亞知道對方是關心自己被痛覺波束擊中的事情。
「 幸好妳有拉著對方一個人擋在前面當盾牌，不然後果可真不堪設想。 」想到海妮莉亞受到電擊時的痛苦表情，傑克憐惜的輕摟她的手臂。「 不知道那個什麼陣線的大塊頭有沒有被逮著。 」
「 是『 蘭格斯特工人解放陣線 』喔， 」也許洞察力是傑克的強項，不過論起記憶力可差了海妮莉亞一大截，她像是想到大查克這個壞的有些可愛的地痞而輕笑著。「 希望他沒給那些保全逮住。 」就算是曾經找過自己麻煩的流氓，她也不忍想像大查克被一群保全虐打的畫面。
「 雖然那傢伙不怎麼聰明，不過好歹也是地頭蛇，想要從保全的包圍下溜走的機會應該還是不小吧， 」傑克安慰道。「 不過話說回來，這些公會打手的武裝可真夠嗆的。 」
「 我也看到那把『 刺針 』了。 」海妮莉亞點頭同意。
當時傭兵手持的正是廣為軍方採用的 M-11 『 刺針 』手槍，不過論性能可算是衝鋒槍，槍身輕巧操作方便，一般使用填裝25發子彈的標準彈匣，即使以全自動射擊也能維持精準的彈道表現。雖然巴瑞坦的民風強悍，不過畢竟沒有開放民擁槍械，因此以維護治安的需求來看，公會保全配備這種火力也實在有過當之嫌。
想到當時若非霍金森加入戰局的將兩個保全擊倒，隻身衝上去的傑克所將面對的危險，海妮莉亞就感到無法抑制的顫慄，同時對於自己居然大意被痛覺波束擊中感到氣惱，電擊真正傷害的不是她的肉體，而是自尊。
「 對不起，我應該更快察覺到旋棍內藏有機關的。 」傑克顯然誤解了海妮莉亞突然默不作聲的原因，用帶著罪惡感的語氣道歉著。以他的立場，應該在被保全堵住的當下就馬上表明身分，如此事後最糟也就只是被送回基地讓指揮官狠刮一頓而已，但是自己錯估了對方動手的殘暴程度，結果導致海妮莉亞受到不必要的傷害。
「 就 …… 就是這樣囉，你可是負責指揮的人可不能這麼遲鈍嘛。 」沒想到傑克如此自責，海妮莉亞雖然心中感到一陣溫緩，不過她畢竟個性高傲，所以也只是別過發紅的臉頰佯怒道。
正當傑克還想著要怎麼哄她的時候，耳邊響起了勞倫斯的聲音。
「 老闆，維修廠通知說通訊艇的整備作業已經結束了，隨時都可以上路。 」
「 哦， 」傑克直覺的點點頭才反應過來。「 你叫我甚麼來著？ 」
「 你的外號啊。 」中尉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
「 你不覺得這樣聽起來很奇怪嗎？ 」
「 那 …… 叫老大怎樣？ 」
「 我們又不是山賊。 」
「 領隊？ 」
「 真沒創意。 」
「 頭子？ 」
「 那跟老大還不是一樣，駁回。 」
「 審核標準不要訂太高嘛。 」
「 你夠了喔 …… 」
兩人使用廢話進行的攻防戰直到軍醫來到診療室才停止，只是在治療的時候發生了一點小插曲，原來負責治療的上尉女醫官跟這位風流自賞的病患有些複雜的過去，使得軍醫想故意使用較為猛烈的治療用藥，不過在聽到副作用包含輕微失禁和嘔吐等症狀，便遭到飛行員的強硬反對而作罷，結果最後以採用效用較為遲緩的類離子交換拮抗劑作為折衷處方。
等到霍金森完治離開醫務中心，他們已經沒有滯留在巴瑞坦的理由，因此一行人又前往哈里斯少校的辦公室交代在市區的經歷過程。對於將霍金森救回的傑克等人，少校當然是大力的慰勉一番，但是當他的視線移到闖禍的人身上時，馬上轉為嚴厲。
「 上尉， 」少校的眼神只死死盯著霍金森，以冷峻的語氣向傑克說道。「 很抱歉要請你們到外頭稍待片刻，對於霍金森中尉的不當行為，我想單獨對他進行一點訓誡。 」
「 是的，長官。 」三人向少校行禮走出辦公室，離開前撇向霍金森的表情各異，勞倫斯的目光透著憐憫，海妮莉亞露出『 你活該 』的俏皮神色，至於傑克的表情則要複雜得多。
待門關上後，原本站得筆挺的霍金森又回復成一貫的浪蕩模樣，逕自在會客用的沙發上坐了下來，而哈里斯非但沒有動怒，離開辦公桌在茶几對面坐下的他臉上已不再兇惡猙獰，而是與好友言歡的溫和表情。
「 結果怎麼樣？ 」少校期待的問道。
「 很順利 …… 不，應該要說很遺憾，從治安局駭到的資料都經過加密保護，不過應該還難不倒那些破譯人員啦，何況我也有從幾個關鍵人物『 打聽 』出不少口供， 」霍金森從右眼取下偽裝成視網膜的紀錄晶片放在茶几上。「 就如原先所懷疑的，恐怕科羅柯夫跟本地走私交易市場有牽連的傳聞是真。 」
他直呼其名的正是這個基地的指揮官。
「 雖然很無奈，不過毒瘤終究是要拔除的， 」少校小心翼翼的將晶片收放在一個黑色的小匣，「 還有其他需要補充匯報的事情嗎？ 」
「 沒有啦，所有的東西全都在晶片裡了， 」霍金森擺擺手，完全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啊，對了，我們把少校你的車子留在下城區啦，這下子要麻煩你自己去開回來囉。 」
「 哎呀，這可要等上好一段時間了哪， 」哈里斯苦笑著，雖然他是基地保防的最高負責人，不過自己溜出去跟安排傑克等人離營可是完全兩回事。「 話說你是不是身手退步了？我完全沒料到你居然會被『 蘭格斯特 』那幫小丑抓起來。 」
「 這件事確實挺丟臉的，這是我第二次給人電倒了， 」霍金森有些赧然的抓抓鼻頭。「 我本來是打算回復後馬上獨自逃脫的，不過又被注射『 迦塔卡 』弄得頭昏腦脹的，完全沒想到這玩意效力有這麼恐怖。 」
「 要不是有你的新夥伴可以差遣，我真的在考慮要直接調支援來回收你了。 」哈里斯皺著眉頭責備道。「 老實說，你不是故意藉機在測試他們吧？ 」
「 別說的那麼難聽嘛，要不是這次任務給的時限這麼短，我也不會出此下策啊。 」霍金森露出受傷的表情。「 那個哈伯中尉來接我的時間比預期要早，我故意鬧點事讓科羅柯夫把我關上幾天，就是要爭取更多留在巴瑞坦的時間啊。 」
「 幸好一切圓滿結束，不然若從局裡請求支援，恐怕就真的會驚動到科羅柯夫了，別看這禿頭渾渾噩噩，其實還挺狡猾的，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讓他發覺我們在挖他的底。 」
「 不管怎麼說，現在資料到手，我也對未來共事的人有初步了解，兩全其美嘛。 」想像著科羅柯夫在東窗事發後要面臨的麻煩，霍金森發出帶著些微惡意的笑聲。
「 總而言之， 」少校正容道。「 這是你在局裡執行的最後一次任務了呢，恭喜你，『 上尉 』。 」
「 別忘了我現在是星際軍的中尉啦。」霍金森在前單位服務的內容都是不可公開的機密，連在期間累積的年資與功勳也都不例外，不過他本人倒真的是打從內心的沒去在乎降級這件事。
「 還滿意你的新夥伴的表現嗎？ 」哈里斯輕抬下巴指向門外的傑克等人。
「 以灰衫軍的標準來說，還算合格吧。 」霍金森故作姿態的評論道，就算被編制到星際軍體系，他在骨子裡仍是個陸戰隊員。「 不過有件事很遺憾啊，為了找藉口搪塞他們，似乎給美人上尉留了相當糟糕的第一印象了。 」
「 那個不用太擔心啦，她應該已經死會了，跟那個泰勒上尉 …… 」哈里斯擺出一副『 你沒機會了 』的戲謔表情，他認識霍金森好幾年了，很清楚這傢伙會對海妮莉亞這種等級的嬌嬈打什麼主意。
「 哎呀，那真是太遺憾了。 」霍金森的失落貌只是表面上裝裝樣子，其實在目睹海妮莉亞揍人的模樣，他早在心中打定對著這位羅希斯女子抱持敬而遠之的相處態度。何況跟傑克這個未來上司搶女人也不會是什麼聰明行為，這傢伙表面看起來雖然溫溫吞吞很好應付，不過事在關頭的時候似乎相當精明，不論在酒吧初見的對談，到剛才離開辦公室時撇來的眼神，都讓霍金森感到自己在市區執行秘密任務的事情多少被傑克瞧出了端睨。
「 總而言之， 」哈里斯站起身並伸出右手。「 祝你平安了，小詹。 」
「 按照招募我的傢伙所說明的工作性質，未來想要平安是不可能的啦， 」霍金森握住少校的手笑道。「 應該要祝我武運昌隆才對。 」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