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要你死,不得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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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30
近身搏鬥可能有很多種技巧,但互相廝殺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穆晨對此很了解,他知道自己的對手也是。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況他還不是獅子。
所以少年出手沒有任何保留,他的軍刺很快,可對方的反應一點也不慢。
作為穆晨對手的傢夥同樣穿著黑衣,手中也是一柄一尺長的武士刀,在第一下落空的同時,見穆晨的軍刺已經襲向他的臉,便微微退了一步。
而就僅僅一步,穆晨的軍刺最終還是與對手的鼻尖相距了一個指節的距離。
穆晨瞇起眼,鼻樑上的眼鏡因汗水而有些鬆動。
而他的對手並沒有放棄這個機會,武士刀劃了一個半圓,再度往少年的脖頸斬去。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兵器的道理往往都是如此,所以長槍被稱為百兵之王;武士刀之於軍刺也是如此,只要穆晨的對手能夠不讓穆晨近身,那麼光兵器的差距就足以讓穆晨毫無翻身之地。
可前提是不能近身。
穆晨自己說過,他的哥哥什麼都比他強,但穆白反駁了這個言論。
因為若是說到身手,說到搏殺,穆白知道整個穆家都沒有人會是穆晨的對手。
所以比起相信自己,他更寧願相信穆晨。
少年也是如此。
他並沒有辜負家人期望的打算。
只見他腳步微動,整個身子以左側為中心壓近了黑衣人的武士刀,但不是為了接刀,而是躲刀。
穆晨的身子瘦削,這是優點也是缺點。
缺點是他穿寬大的衣服很不好看,優點是他能閃過很多乍看之下必中的招式。
刀在轉動之間必有死角,在於刀柄。
而越貼近刀柄的地方,斬擊下來的力道也就越弱。
穆晨很清楚這一點,除了他有相關經驗以外,這不過就是再簡單不過的槓桿原理。
刀鋒落下,斜切過少年的肩膀。
一道血線迸裂,同樣的場景出現在兩人身上。
穆晨的右肩被割下了一小塊血肉,寒冷的空氣將他的傷口上略有些黏稠的血和登山衣的碎片瞬間凝結在一起,沒多久成了一道不顯眼的疤。
但比起獲得的戰果而言,這道疤可以說是再微小不過的代價。
眼前的黑衣人已經倒在落葉堆裡,穆晨手中的軍刺沒染上多少血。
因為就在那一瞬間,貼近敵人的少年在武士刀落到自己肩膀之前就先一步將手中的軍刺放進了對方的喉骨,接著就像專業的師傅殺魚一般,穆晨的手腕一動,軍刺便沿著那人喉骨的縫隙劃出一道血痕,同時斬斷了頸動脈和交感神經。
戰鬥結束的很快,因為刺擊永遠比斬擊要快。
而倒下的黑衣人什麼也沒說出口,因為他的喉口早被動脈裡噴湧的血液灌滿,如泥水般沾染在落葉之上。
「……」穆晨動作不停,他見一旁的約翰似乎還沒陷入困境,便很快將手中的軍刺再度刺進眼前敵人的後腦,以確保他徹底死亡。
只有死掉的對手才是好對手,他始終是這麼被教育,也始終是這麼認為的。
接著,他轉身邁開腳步,毫無掩飾的衝向了還在與約翰僵持的另一個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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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書華教出來的好兒子。」
在密林的另一端,也就是剛才穆晨和約翰射擊的地方,站著三道人影。
中央的人影有些忿忿地這麼說道,她有一頭美麗的栗子色長髮,紮成了一條看著充滿活力的馬尾,瑩白的臉蛋上有一些雀斑,大眼明眸,身材姣好。
正是穆晶。
「妳別這麼說小廟公,他自己也不樂意這樣的,對吧?」一旁的另一道人影輕聲嘆了口氣,「不過話說回來,我這邊都還沒看到小琳呢……」
會稱呼穆晨為小廟公的人,只有楊琳的姊姊,楊欣雨。
「……」而站在兩人身後的那道黑影只是沉默,看著眼前兩位各有風情的女子,過了幾秒才緩緩開口。
「……沒有時間了,孤會親自過去。」
他的聲音嘶啞,沒有任何語調起伏,裹在黑衣裡的站姿有些歪斜,臉上有張白色面具。
那面具是個詭異的笑臉,有著大紅圓鼻和誇張彎起的嘴角,卻沒有眼睛。
「……沒有時間了。」
他的聲音如烏鴉夜鳴,同樣的語句又重複了一次,使松木冷杉間的山雀畫眉全數飛向天空。
緊接著,他像是透過層層疊疊的林木看見了兩百米外的少年身影,兩腳一踏,往穆晨的方向直衝而去。
而目送著那人背影的穆晶只是深深嘆了口氣。
「錯誤是彌補不了的,但為什麼大家總想著還能彌補呢?」
一旁的楊欣雨眨了眨眼,輕聲回道。
「因為不甘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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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風。
太急,太快的風。
穆晨正準備要衝去協助約翰,但沒踏出幾步後便停下了。
因為他聽見了風聲。
遠方,一道黑中帶著一抹白的身影正以穆晨完全無法以肉眼捕捉的速度衝來。
那道人影看似霸道,卻輕靈至極,彷若沒有任何體重一般,在無數的林木裡穿梭,沒有絲毫停歇。過彎不停,閃電一般與擋道的冷杉接觸之後,竟是用腳輕巧的借力,然後轉身繼續朝穆晨前進。
不能阻擋,不容阻擋。
穆晨瞪大眼,知道他唯一的目標只可能是自己,便將軍刺反握,然後從身上掛著的腰帶裡摸出另一把小刀。
他不知道來者是誰,卻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所以少年俯下身,任憑額上的汗水沿著眼角流下,雙眼眨也不眨。
來了。
穆晨終於看清楚那人的臉,不,不是臉,是一張面具。
一張白色用汙血畫著笑臉,沒有雙眼的面具。
「……!」
少年驚愕的說不出話,只是純憑下意識的反應將軍刺瞄準那張面具之下的咽喉,向前直刺。
然而穆晨錯了,錯的太過離譜。
那戴著白面具的人根本不閃不避,任憑少年將軍刺捅進他的喉嚨,濺出一縷暗紅色的血。
濃濃的血腥味道頓時充斥少年的鼻腔,穆晨臉色一變,他頓時知道這不是單純的血,而眼前的對手也不是人!
這暗紅的血裡有發酵一般的酸臭,且穆晨刺穿的可是動脈,照理來說應該噴濺出大股鮮紅的血才對!
「……這是屍血?你不是人!」
穆晨將沒握著軍刺的左手一掌推在那人胸前,傳到掌中的感覺竟像是打進了一碗稀爛的粥裡,根本沒有觸碰到實物,自然很難借力拉開與那白面具的距離。
「……沒有時間了。」
而那面具之下只傳來這麼一句話,平平淡淡,卻令少年感到無比熟悉。
穆晨全身進入緊繃,枯柴一般瘦弱卻白皙的手冒出了無數青筋,像是落葉堆裡糾結的樹根,變得堅韌無比。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毛細孔正在高速收縮,就像雞皮一般的疙瘩密密麻麻。
他在恐懼,即使他並不明白自己為何恐懼,但他的身體比他的腦袋與意識提前做出了反應。
少年知道自己戰勝不了這個非人的怪物。
所以穆晨很冷靜,因為有過太多類似經驗的他知道這時候絕不能畏懼,只能冷靜。
他用力將右手中的軍刺從那怪物的咽喉裡抽回,一腳踩上了那人大約是膝蓋的位置,借力向後一跳。
而那白面具卻是不管不顧,甚至一步都沒有退後,在吃了穆晨數招後仍是繼續往前,接著他左手高舉,掌上有著鐵爪一般的武器,就要朝穆晨臉上揮下。
穆晨還在退後,此刻他身邊沒有任何物體可以借他使力或閃躲,他知道眼前這個怪物有著頂尖的戰鬥意識,抓住了他完全無法避開的瞬間。
但少年的反應仍是快捷,他連忙準備將右手中的軍刺舉起好擋下這一擊,卻突然發現他的右手再也動彈不得。
因為穆晨忘了一件事。
他前幾天才和刑傲訂下了契約,而刑傲要奪走的不只是他與紅袖的羈絆,還有另一項東西。
那就是他的右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