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上) 抗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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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28
第一章 不死殉教者
第八節 抗拒者
(上)
我雖教導他們,堅固他們的膀臂,他們竟圖謀抗拒我。
—— 《何西阿書》 7:15
神容之轉生‧皎月‧六列‧菲比‧挪得。
這是只歸我一人所有,值得驕傲的無可比之名。
我等挪得族乃簡潔優雅的一族。我們祈禱、我們感恩、我們談笑、我們交心、我們等待,生於世上是為了學懂「愛」。
安息族長每天都會向我們如此訴說。說,時候近了,只需等待那位彌賽亞,祈求他帶領我們抵達迦南之地,那地方既是歸宿又是終點,那時候我們一族將可獲永遠的幸福。
我不懂。
從小我就不是「懂事」的孩子。族長如此說,閃如此說,以斯帖如此說,大家如此說。我作的事總叫他們反對。
我不覺得生命只有這些。看那棋盤,戰局的變化尚能達到百千萬種;聽那歌曲,旋律的音調尚能譜出唱不完的樂章;探那武藝,招數的動作尚能對應不同的對手。
果真如此,生命的意義也不應該只有一種;世界也不應該只有一個;神也不可能只有一位;聲音也不可能只有一道。
所謂「道路即生命」,但真正的道路,是否該自己尋找呢?
然而我的話語,似乎無法被族人清楚地聽見,那也沒甚麼關係。無論如何,保護族人才是我的義務。
沒有誰告訴我應該這樣做,只是我認為必須這樣做。即便不叫同胞們明白也可以。
為此我歷練、我變強、我進步。我需要向前進,我不可以站在原地。
為了對抗終有一天會前來的惡魔。
就是今天。
皎月:「我要和你決鬥!」
無法再忍受下去了。
這個可恨的惡魔,每天都在侵蝕著同胞的理智。那些奇怪的口號是甚麼?那些虛情假意的關懷是甚麼?我敢說,那些可疑的藍色「蔬菜」,也滲雜著邪惡的思念。
即使你騙得了全世界,也騙不了我皎月的眼睛。無法再繼續看見族人陷於魔爪了。
無法。
盧德:「雖然不清楚你在說甚麼,但我拒絕。」
果然出現這種卑鄙膽小的回答。
皎月:「為甚麼拒絕!你不敢面對我皎月嗎?」
盧德:「哈哈,甚麼敢不敢...你忘了嗎?按當初的約定,你早就已經是我的人了,哪有僕役挑戰主君的道理?決鬥甚麼的毫無意義。」
我早就看見了,這樣的回答如我所料。
皎月:「先不說我的靈魂是被強迫奪去,重點是沒有經過六藝禮的話,按我族傳統你本來就不算是族人,連坐在這裡的資格都沒有,談何主君!」
盧德:「六藝禮?呵...安息族長,能請你說明一下嗎?」
連這都不知道,還當甚麼統治者啊!
安息:「是,關於六藝,相信大人您已清楚,樂、歌、棋、武、鍊、雕,此六種技藝正是我族信仰的一部分,是清楚記載於托辣經之中。」
同時,六藝也是我等挪得族,除了祈禱外唯一能做的事情。我們通過六藝認識彼此、提升自己、增長智慧。這是在托辣經——我族的不變律法——通過話語流傳下來的。
在我眼裡,一生只有六種事情可以做,也未免太奇怪了,但我仍是其中的好手。
安息:「而所謂六藝禮,則是在世代交替時,舉行全族參與的六藝活動。新生的挪得族會在全族見證下學習六藝,獲得他的『列』。如此他便會成為一名正式的挪得族成員。」
並且六藝禮也是族人重新序「列」的機會。我經歷過三次六藝禮,已經獲得了現在的列,該說是自豪嗎...雖然按傳統我是不應因為高位而感到驕傲,但我總之不能接受未經洗禮的人,莫名其妙地就得到了發號施令的地位。
這個叫阿加雷斯的惡魔,我不能承認。
絕不!
盧德:「原來如此,我理解了。既然這傳統如此重要...要我接受也無妨。話又說回來,皎月,按你的說法,如果我出色地通過了六藝禮,本魔王就有資格當你的主君了?」
皎月:「甚...別太過份!等你勝過我再說吧!」
盧德:「沒問題,這下我有興趣了...但皎月啊,你的挑戰方式未免太溫和了吧?說到決鬥,最重要決定的是輸贏結果吧?我輸掉的話,你希望我做甚麼?」
嗯?這次居然答應得這麼爽快?輸贏的結果...結果該如何是好?
因為沒預料到會這麼順利,突然這樣問的話...
盧德:「不用煩惱了,我替你分析吧:你現在的所有權屬於我,那你就只剩下一樣東西可以賭,就是『未來價值』。你到死為止所產出的一切都會是我的,並要發誓絕對忠誠聽令,滿懷誠意地協助我引導族人勞動。至少得這樣才勉強構成賭局啊。」
確實...雖然我不想承認,但當初我為了族人安危也是把自己的靈魂賣了給他,這個不能拿來賭也是合理。
盧德:「至於我賭上的,亦即你想要的,我統治權的失效吧?這個也勉強接受吧。如果我輸了,我救你們就當作善事,你們可獲得自由。反正我也不覺得自己會輸,如何?」
這是真的嗎?這人居然設定了如此堂堂正正...甚至對我有利的決鬥條件?不、不可大意。必須冷靜地想...
這人確實擁有我們不了解的智慧,所以對自己相當有自信吧...但相比起經歷世代訓練的我,在六藝方面不可能擁有比我高的水平。同樣熟練六藝的同胞也就算了,他這個外來人怎能勝過作為六列的我?只需要提防他卑鄙的戰術就可以了,他更有可能使用些奇怪的手段。
皎月:「好,我接受!但是,你決不可使用任何卑鄙的犯規手段!」
盧德:「你這條件也太含糊了吧...在外面可是會被欺負到死的喔?不過沒問題,我不會犯規。」
正王:「請、請稍等!」
白痴閃和以斯帖衝了出來擋在我面前,這也在我預想之中,當然無論說甚麼也阻止不了我。
正王:「你在想甚麼啊?為甚麼你總要鬧事呢?」
皎月:「這是我要說的話。不過對你這白痴說甚麼也沒用吧。」
正王:「你——」
盼星:「菲比,我實在不想和你作對,但你再是如此的話...我不想你遠離我們啊!」
皎月:「我也不想啊...但這是我的義務。你們以為這是我一個人的事,事實卻不是這樣。即使沒人理解我,我也必須站在這個位置啊!別擋我!」
事到如今也不能回頭了。難道要我說「抱歉,是我錯了,你真的是救世主」嗎?我辦不到啊。我根本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他在想甚麼?他目的是甚麼?為何他會在這裡?這些根本不知道,為甚麼大家就這樣輕易相信他呢?
我不懂。
要是連我都屈服的話,挪得族就完了。不可以這樣。即使最後我真的錯了,也無所謂了,必須得有人站出來,必須得有人指證他,必須得有人反抗他。
沒人願意站在這位置的話,就由我這「不懂事的孩子」來站。
必須是我,抗拒者皎月。
盧德:「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就別制止了。倒是我還有一個條件,就是每個項目的主題由我來訂,畢竟我是被挑戰者,有這樣的特權很合理吧?」
開甚麼玩笑!雖然我很有自信,但明顯他打算用些卑鄙的手段,訂下對他自己有利的比賽。
皎月:「我不能接受,這樣已經是不公平了。如果是每人輪流決定主題的話,才可以。」
盧德:「呵...好吧,那我再要求一項條件,就是在對決過程中你必須和我談話,不然我可無聊死了。不接受這點的話我就不玩囉。」
談話?他又在打甚麼主意?恐怕是想用妖言來擾亂我的思考吧,天真!會那麼容易成功嗎!
皎月:「好,我接受,但你不能說些像暗號之類的說話來尋求幫助。」
盧德:「哈哈...當然不會。那開始吧!可別反悔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