Ⅵ. 殞落08
本章節 2600 字
更新於: 2021-02-20
「你對冽凇做了什麼！」背後傳來雪紗的怒吼，同時傳出血肉被割過的聲音，副首席幻術師發出尖叫。
「副首席，首席他怎麼了？」一名蒼藍樂師前來關心狀況。
鶯空知道若現在冽凇性命垂危的消息傳出去，整個樂師陣線就垮了，因此她必須隱瞞。
「我們要去後方指揮大家，有什麼新指令到時會告訴大家，請回去自己的崗位，如常應戰！」
「可是……」
「這是命令，不許違抗。」靠在鶯空身上的冽凇突然抬頭，用盡他的力氣，讓他的聲音足夠威嚴而不容質疑。
對方聽到冽凇的話，即使表情還是沒有被說服的樣子，還是鞠了躬轉頭繼續打仗。
待對方轉身，鶯空立刻帶冽凇離開。他的頭靠在鶯空肩頭，仍在喘氣，剛才的威嚴早已消失不見。
鶯空忍住心中的悲傷，帶著冽凇走進燦金神殿旁的防風林，打算避開所有樂師的視線，到醫者那裡搶救。
冽凇腳步虛浮，幾乎是被她拖著走，沒有她扶著的手無力地垂下。
「一定還有辦法，你一定要撐住……」她顫抖道。
「不……放我……下來……」他輕聲哀求。
「不行，我要去找醫者。」
「醫者們沒有辦法……放我下來吧……很痛……真的很痛……」
溫熱的血滴在她的肩頭上，她感覺心中有什麼東西在崩塌。她停下腳步，沿著小斜坡緩緩讓他躺下。
冽凇嘴角依然在滲血，眉頭緊皺，眼裡盡是痛苦。急促的呼吸，與不遠處的哀嚎聲、怒吼聲譜成一首末日哀歌。
這一次，她無法再救他。
「清霜要殺的人……始終是我……我不恨他……但我們……終究不能共存……」
鶯空跪坐在他身旁，握著他的手，眼眶周圍淚水滾燙。就算已有了心裡準備，真正面臨時還是心痛不已。為什麼那天沒有察覺牛奶的問題？這樣的話，他或許就能喝下唯一的解藥，而不是在這裡……
「你是寒泉冽凇，不管是什麼身份。」她哽咽，「我很慶幸……能夠穿越來這裡，遇見你。」
有相逢，就有訣別。
在他決定把唯一的解藥讓給她時，就決定了這一刻的提早到來。
他與清霜本無深仇大恨，是新舊世界的衝突造就這場悲劇。
冽凇發出一個淒苦的笑聲。「我也是。」
「清霜他……終於……可以好好領導……蒼藍神殿了……」他又艱難地擠出這句話，話語中似乎還染上了哭腔，「不必再擔心……我的存在……動搖他的地位……這也是古神希望的吧……停止神殿內部分裂……」
「可是為什麼！」鶯空終於忍不住喊道，「為什麼是你……為什麼非要如此？為什麼……」她再也說什麼，因為腦子一片混亂，心知自己已經開始語無倫次。
「這是宿命……」冽凇又喘了一口氣，「我死了……就可以不用再背負眾人的期望……清霜也是……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鶯空忽然想起昨天那莫名其妙的對話。
「時候到了。」
「知道了。」
「完成之後，你就能好好休息了。」
「你也是。」
可是她直到昨天晚上才知曉這一切，卻無力挽回。
「這哪是最好的結局……」
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但鶯空始終沒有問出口。
握住的手依然溫暖，鶯空卻強烈地感覺到生命的流失。她好想再多說些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有種難以言喻的情感在心中翻騰，但她始終無法組織成一個完整的句子說出口。
冽凇突然按住胸口，猛烈一咳，一大口鮮血自脖子順流而下，長袍上半身被鮮血浸潤，如此怵目驚心又令人心痛。
「冽凇！」
「鶯……空……」他氣若游絲，錯雜的喘息中勉強擠出她的名字，宛若紅色星海的雙眼深深望進她的眼裡，一種她難以言明的情感在其中閃爍。
那種情感，跟她心裡的，是一樣的嗎？
「冽凇……」她的聲音被抽咽的聲音撕碎，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她奮力擠掉淚水，想要好好記住他的面容、他那如蒼穹一般的天藍色短髮、那雙有著數萬繁星的紅色雙眸。
「我——」
只說了一個字，一切嘎然而止。
冽凇的視線定格在她身上，前一刻還劇烈起伏的胸膛，此刻已毫無動靜。
紅色璀燦星辰褪下了光彩。
她愣愣地看著他，許久。
近午的光輝穿過樹林灑落在他身上，卻再也點不亮那眸子；海風輕拂他的臉頰，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她伸出顫抖的手，覆上冽凇的雙眼，替他閤上。淚珠靜靜滑落，滴落在他蒼白的臉上。
都結束了。
終於，她放任自己放聲痛哭到聲嘶力竭。自己終究無法改變過去，該逝去的人，不會因為她的存在而逃過一劫。
這個幻境，似乎隨著他的殞落，失去了它存在的意義。
突然間，一陣天搖地動，搖晃程度之劇烈讓鶯空失去平衡往旁邊一倒，感覺整個島要顛倒過來了。大量落葉飄落，不遠處的戰場傳出尖叫。
她來到這裡兩年，第一次遇到大地震。
「闇紫神殿要塌了！」有人大叫，隨後傳來建築物崩塌的巨響，緊接著是更多驚慌失措的尖叫。
鶯空震驚地爬起來，為這一系列的自然現象震懾不已。
踩在落葉上的腳步聲讓她回過神。她轉頭一看，蒼藍蝶翼半身浴血，身上有幾處掛彩，臉上也有不少深淺不一的傷痕。
他的視線落在冽凇身上，深深嘆了口氣。
鶯空倏地起身，忍住朝他呼巴掌的衝動，怒道：「你還有臉看他？」
清霜別開視線，「我的確沒有這個資格。」他啞聲道，「我連擔任蝶翼的資格都失去了。」
他抬手，左手手背上蒼藍蝶翼的印記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在我殺死逐月雪紗之前，她的印記也在消失。失去她的加持的軍隊軍心大亂。闇紫神殿塌了，破夜寒淵在裡面沒有出來，所有人都慌了。」
「你殺了燦金蝶翼？」
清霜垂首，「對。」
燦金蝶翼的祝福是「穩定之心」，這是她的軍隊如此強悍的原因之一。
「如果除了翠青蝶翼以外的蝶翼都失去印記，那代表——」他抬首望天，「古神拋棄了這裡。」
古神關於殞落的預言再次浮現腦海。
「古神所降的罪，我全都逃不掉，因為我罪無可赦，對你、對冽凇、對所有人。」他閉上眼睛，冷肅的面容第一次有了哀淒之情。
「冽凇說他不恨你。」鶯空說道，「但我做不到。」
清霜親手殺了冽凇，這是不爭的事實，她沒有冽凇的大度。
「沒關係，你是除了冽凇之外最有資格恨我的人。」
鶯空緩緩跪回地面。恨歸恨，她不會要清霜彌補任何事。
海浪升起、逼近的聲音與尖叫聲一同到來。是剛才的大地震引發的海嘯。
殞落之日到來。
她親眼見證幻境的殞落。
清霜面向大海跪下，頭貼著地。
於是鶯空傾身抱住冽凇，一如過去她面臨生命威脅時，他所做的事。血腥味竄入鼻腔，沒有心跳的身體還殘留著餘溫。
所有在萊傑恩的記憶在她腦海一一浮現。
第一次見到蒼藍神殿的震撼。
在專業樂師面前初試啼聲。
跪在祭壇前慎重地唸出樂師誓詞。
在島上悠遊的時光。
在森林裡演奏祭典曲目。
以及……不管是開心還是沉鬱，掩不住星芒的他。
巨浪襲來，一股冰冷的拉力將兩人拽起、翻滾。
黑暗降臨。
「副首席，首席他怎麼了？」一名蒼藍樂師前來關心狀況。
鶯空知道若現在冽凇性命垂危的消息傳出去，整個樂師陣線就垮了，因此她必須隱瞞。
「我們要去後方指揮大家，有什麼新指令到時會告訴大家，請回去自己的崗位，如常應戰！」
「可是……」
「這是命令，不許違抗。」靠在鶯空身上的冽凇突然抬頭，用盡他的力氣，讓他的聲音足夠威嚴而不容質疑。
對方聽到冽凇的話，即使表情還是沒有被說服的樣子，還是鞠了躬轉頭繼續打仗。
待對方轉身，鶯空立刻帶冽凇離開。他的頭靠在鶯空肩頭，仍在喘氣，剛才的威嚴早已消失不見。
鶯空忍住心中的悲傷，帶著冽凇走進燦金神殿旁的防風林，打算避開所有樂師的視線，到醫者那裡搶救。
冽凇腳步虛浮，幾乎是被她拖著走，沒有她扶著的手無力地垂下。
「一定還有辦法，你一定要撐住……」她顫抖道。
「不……放我……下來……」他輕聲哀求。
「不行，我要去找醫者。」
「醫者們沒有辦法……放我下來吧……很痛……真的很痛……」
溫熱的血滴在她的肩頭上，她感覺心中有什麼東西在崩塌。她停下腳步，沿著小斜坡緩緩讓他躺下。
冽凇嘴角依然在滲血，眉頭緊皺，眼裡盡是痛苦。急促的呼吸，與不遠處的哀嚎聲、怒吼聲譜成一首末日哀歌。
這一次，她無法再救他。
「清霜要殺的人……始終是我……我不恨他……但我們……終究不能共存……」
鶯空跪坐在他身旁，握著他的手，眼眶周圍淚水滾燙。就算已有了心裡準備，真正面臨時還是心痛不已。為什麼那天沒有察覺牛奶的問題？這樣的話，他或許就能喝下唯一的解藥，而不是在這裡……
「你是寒泉冽凇，不管是什麼身份。」她哽咽，「我很慶幸……能夠穿越來這裡，遇見你。」
有相逢，就有訣別。
在他決定把唯一的解藥讓給她時，就決定了這一刻的提早到來。
他與清霜本無深仇大恨，是新舊世界的衝突造就這場悲劇。
冽凇發出一個淒苦的笑聲。「我也是。」
「清霜他……終於……可以好好領導……蒼藍神殿了……」他又艱難地擠出這句話，話語中似乎還染上了哭腔，「不必再擔心……我的存在……動搖他的地位……這也是古神希望的吧……停止神殿內部分裂……」
「可是為什麼！」鶯空終於忍不住喊道，「為什麼是你……為什麼非要如此？為什麼……」她再也說什麼，因為腦子一片混亂，心知自己已經開始語無倫次。
「這是宿命……」冽凇又喘了一口氣，「我死了……就可以不用再背負眾人的期望……清霜也是……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鶯空忽然想起昨天那莫名其妙的對話。
「時候到了。」
「知道了。」
「完成之後，你就能好好休息了。」
「你也是。」
可是她直到昨天晚上才知曉這一切，卻無力挽回。
「這哪是最好的結局……」
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但鶯空始終沒有問出口。
握住的手依然溫暖，鶯空卻強烈地感覺到生命的流失。她好想再多說些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有種難以言喻的情感在心中翻騰，但她始終無法組織成一個完整的句子說出口。
冽凇突然按住胸口，猛烈一咳，一大口鮮血自脖子順流而下，長袍上半身被鮮血浸潤，如此怵目驚心又令人心痛。
「冽凇！」
「鶯……空……」他氣若游絲，錯雜的喘息中勉強擠出她的名字，宛若紅色星海的雙眼深深望進她的眼裡，一種她難以言明的情感在其中閃爍。
那種情感，跟她心裡的，是一樣的嗎？
「冽凇……」她的聲音被抽咽的聲音撕碎，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她奮力擠掉淚水，想要好好記住他的面容、他那如蒼穹一般的天藍色短髮、那雙有著數萬繁星的紅色雙眸。
「我——」
只說了一個字，一切嘎然而止。
冽凇的視線定格在她身上，前一刻還劇烈起伏的胸膛，此刻已毫無動靜。
紅色璀燦星辰褪下了光彩。
她愣愣地看著他，許久。
近午的光輝穿過樹林灑落在他身上，卻再也點不亮那眸子；海風輕拂他的臉頰，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她伸出顫抖的手，覆上冽凇的雙眼，替他閤上。淚珠靜靜滑落，滴落在他蒼白的臉上。
都結束了。
終於，她放任自己放聲痛哭到聲嘶力竭。自己終究無法改變過去，該逝去的人，不會因為她的存在而逃過一劫。
這個幻境，似乎隨著他的殞落，失去了它存在的意義。
突然間，一陣天搖地動，搖晃程度之劇烈讓鶯空失去平衡往旁邊一倒，感覺整個島要顛倒過來了。大量落葉飄落，不遠處的戰場傳出尖叫。
她來到這裡兩年，第一次遇到大地震。
「闇紫神殿要塌了！」有人大叫，隨後傳來建築物崩塌的巨響，緊接著是更多驚慌失措的尖叫。
鶯空震驚地爬起來，為這一系列的自然現象震懾不已。
踩在落葉上的腳步聲讓她回過神。她轉頭一看，蒼藍蝶翼半身浴血，身上有幾處掛彩，臉上也有不少深淺不一的傷痕。
他的視線落在冽凇身上，深深嘆了口氣。
鶯空倏地起身，忍住朝他呼巴掌的衝動，怒道：「你還有臉看他？」
清霜別開視線，「我的確沒有這個資格。」他啞聲道，「我連擔任蝶翼的資格都失去了。」
他抬手，左手手背上蒼藍蝶翼的印記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在我殺死逐月雪紗之前，她的印記也在消失。失去她的加持的軍隊軍心大亂。闇紫神殿塌了，破夜寒淵在裡面沒有出來，所有人都慌了。」
「你殺了燦金蝶翼？」
清霜垂首，「對。」
燦金蝶翼的祝福是「穩定之心」，這是她的軍隊如此強悍的原因之一。
「如果除了翠青蝶翼以外的蝶翼都失去印記，那代表——」他抬首望天，「古神拋棄了這裡。」
古神關於殞落的預言再次浮現腦海。
「古神所降的罪，我全都逃不掉，因為我罪無可赦，對你、對冽凇、對所有人。」他閉上眼睛，冷肅的面容第一次有了哀淒之情。
「冽凇說他不恨你。」鶯空說道，「但我做不到。」
清霜親手殺了冽凇，這是不爭的事實，她沒有冽凇的大度。
「沒關係，你是除了冽凇之外最有資格恨我的人。」
鶯空緩緩跪回地面。恨歸恨，她不會要清霜彌補任何事。
海浪升起、逼近的聲音與尖叫聲一同到來。是剛才的大地震引發的海嘯。
殞落之日到來。
她親眼見證幻境的殞落。
清霜面向大海跪下，頭貼著地。
於是鶯空傾身抱住冽凇，一如過去她面臨生命威脅時，他所做的事。血腥味竄入鼻腔，沒有心跳的身體還殘留著餘溫。
所有在萊傑恩的記憶在她腦海一一浮現。
第一次見到蒼藍神殿的震撼。
在專業樂師面前初試啼聲。
跪在祭壇前慎重地唸出樂師誓詞。
在島上悠遊的時光。
在森林裡演奏祭典曲目。
以及……不管是開心還是沉鬱，掩不住星芒的他。
巨浪襲來，一股冰冷的拉力將兩人拽起、翻滾。
黑暗降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