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地獄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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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2-19
和爸媽的這一頓火鍋,釋放了我的心中大部分苦苦壓抑著的情緒。剩下的那些,應該可以用再吃一頓來解決。
當我爸問我是不是有什麼特殊能力時,我思量了一下,又暗自感覺一下周邊並沒人關注我們這個家庭小桌之後,我沖爸媽使了個眼神,讓他們關注我,然後就在左右眼睛中喚出了六神瞳,讓幾隻黑色的粗線變成六角星浮現在自己眼中。我確定他們都看到之後,就立刻收了,其間也沒使用什麼能力。我覺得,他們如果需要知道,知道這些就夠了。知道多了,對他們或許更危險。
「陰陽眼?」我媽看到后捂著驚訝的嘴,輕聲念叨。我爸看到倒是頗為冷靜,先低了頭,然後裝作沒事兒似的給自己又倒了啤酒。
「不算是,我軍訓遇到個女生,她是真的有,她能看到鬼。我是看到她那樣子后,莫名其妙地就想模仿,結果自己眼裡也出來些奇怪的感覺,能感覺到些自己看不到的東西,但都很模糊。」我秉承一貫的說法,也模糊了自己的能力。畢竟,我可能還在被盯著。這樣的解釋讓爸媽彷彿懂了很多。
「那你小時候有奇怪的感覺...」我媽輕聲問。
「你們以為我焦慮吧?」我心裡有點哼哼地說。
「那時候你媽和我都知道你有些不同,但確實不知道該怎麼幫你,所以只能帶你看普通的醫生。而且你那時也小,過早的知道自己與眾不同,尤其是擁有超過別人的能力,反倒對你不好。」我爸說:「就像你在高中時不服上課的老師那樣。但從你無意中救下鄰居家的小孩兒的時候,我們都確信你有些特別的能力,而且是好的能力,只是不知道具體是什麼。」
我有點小激動,原來爸媽並沒有那麼深的誤解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準確的能力,但最近覺得有能力會很危險。會被盯。」最後三個字我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
「嗯,自己多注意,在哪都規規矩矩的別得瑟,一般都沒事兒。」老爸說。他們都開始不再用準確的詞語,彼此心照不宣的傳遞著想法。
「你自己有危險意識就好,不做冒險的事,像泥石流這樣的事還是少的。」老媽總把山體滑坡說成是泥石流,但我明白她也是『借題發揮』提醒我。「其實你爸和我...」老媽還想說什麼,卻被老爸一通嗆咳給打住了。「咳咳咳,吼吼,咳咳。」要是外人看,百分百相信我爸是被嗆著了。
「一粒花生米...」老爸流著眼淚說。老媽又開始念叨著給老爸拍著,又給他遞紙巾,又給他遞水的,那個自然,讓我幾乎都信了。
「唉,孩子大了,自己也老了,花生米都能嗆...有些事,不是我們提早告訴你你就能明白的。有時候你自己經歷了,明悟了,對你對幫助更大。自己多動腦子,不管選擇走什麼樣的路,要保持不斷學習的能力,跟任何人都學習。那誰家的小蓉蓉,多好的女孩兒,那麼聰明還在哪裡都勤奮好學的,所以人家走得才快,飛得才高。」老爸有點像喝醉了似的語重心長地說。我心說你要知道沐筱蓉也在夢世界,一定更得誇了。沐筱蓉的學習能力何止是強,那就是她的超能力!超越了大多數人類的能力!
在當地住了一晚,第二天爸媽就帶我坐車回了成都,然後都說要去樂山大佛拜拜,給我求個護身符。我想跟他們說我身上的降魔杵就很厲害,但我越來越覺得,爸媽知道得越少越好。
樂山大佛,這個歷時九十年才完成的唐代石刻,確實是個讓人仰望和讚歎的傳世傑作。當我隨著人流登上台階,站在大佛肩膀的高度略微休息時,我悄悄用胸前的降魔杵掃描了一下大佛。可這一掃,我就覺得大佛忽然震了一下!「難道?!大佛也要...」我正擔心這擁擠的台階,這麼多人根本沒法逃時,我又感覺到大佛好像閉上了眼睛!接著,我腦海一陣眩暈,不知何處傳來的梵音在耳邊嗡嗡響起,同時有一片波紋從我的降魔杵散出,在梵音中消散...「天!大佛顯靈了!」我心裡暗叫,接著趕緊雙手合十默默向大佛施禮。此刻,我也不知如何做才好,但我感覺到,曾經讓我卡在深夢空間的那片地獄景像,消散了。
「阿彌陀佛,超度梵音...」在大佛旁邊寺院的某個深處,一位老和尚默默念叨著,接著就起身走出屋子,走到一座大鐘面前,一下接一下地敲了起來,咚~咚~咚~,一連敲了七下。而在其他禪房打坐誦經的和尚聽到鐘聲,紛紛念起往生咒。
「有鐘聲響了七下,」我爸忽然念叨了一句,接著他也在我身邊雙手合十給大佛頂禮膜拜,我媽媽也開始合十頂禮。我們一家三口就停在人流中的一角,默默地站了一分鐘。也有人看到我們的樣子,跟著學的。當我們都睜開眼睛,彼此看一下的時候,我爸說,大佛在超度冤魂。我媽則說,大佛流眼淚了。於是我們仨又看向大佛的眼睛,真的在眼角有點暗暗的顏色,彷彿石頭潮濕了一樣。我問老爸:「如果大佛有慈悲,為何不救救那些冤死的人?」我爸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因為我不懂佛是怎樣構建這個世界的,所以就沒法推斷他的行事標準。」 「那佛是這個世界上最高一級的力量了么?」我又問。「或許是,但我覺得人也能達到這個力量,前提是他能懂佛,能成佛。」我和老爸就在擠擠的人流中說些著玄妙的話,別人聽了也不懂。
參觀完大佛,我們又去了凌云寺,寺里香火鼎盛。寺廟旁邊還有一個佛緣玉器店,我心中暗暗一動,領著爸媽就進去了。用降魔杵一掃,我發現幾件有感應的玉品,但都是比較大的擺件,沒有掛件。我停在一尊白白的小玉佛前,看了一眼標價,三萬!這是一尊彌勒佛,看著笑眯眯的,很喜興,而且我掃過它的感覺就是喜洋洋的平安感。但有點小貴。我爸媽也走過來看我盯著的玉佛。
「這個佛看著挺好的。」我小聲說:「就是有點貴。」
「呦,三萬。你還真會看,凈挑好的。」我媽看了一眼標價說。我抬頭沖爸爸眨眨眼睛,略帶深意地說:「感覺不錯。」我爸撇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玉佛,笑了笑說:「感覺好也沒用,我就帶了1萬5。這就是佛緣不夠。」我也笑了,說:「我剛好還有1萬5,算是有緣么?」我媽聽了驚訝道:「你哪來那麼多錢?」 「學校打工賺的,我業餘時間給人家寫程序來著。」確實是,我一個學編程的,天天夢裡夢外的學,怎麼可能不實踐?也自然不願白白浪費那實踐寫出來的數萬行的代碼,畢竟我的能力有點高,編程出的練習作品都夠人用的。嘿嘿嘿。
「真的覺得好?」我爸還是勤儉持家不衝動的。
「嗯,鎮宅夠了,傳家都可以。」我神叨兒地說。
「行,請吧。」我爸聽了也不墨跡,然後就招呼店員。老爸對我的信任讓我忽然很感動。店員驚喜地幫我們取出玉佛裝好,又帶我們去交款。出了玉器店,老媽說要不要帶小玉佛去廟裡沾沾香火佛氣?我覺得這小佛已經跟我降魔杵一樣有特殊『內涵』了,哪是那些凡塵香火能比得了的?正想著,一個和尚走過來,雙手合十說:「阿彌陀佛,佛渡有緣人,幾位施主與佛有緣,是否願供奉些香火?如果捐到1萬,可以見方丈大師。」 又來了,我心想,搞不好是玉器店跟他通的氣,說我們買了3萬的玉佛,那肯定是『敬虔』之人啊,說不好還能再捐個萬八千的。我媽有點『迷信』,看向我爸。我爸笑笑,忽然問:「請問遍通法師在寺里么?」那和尚一愣,說:「遍通法師已多年不見客了。」 「我有遍通法師當年給我的一道法帖,如果遍通法師在寺里,我想求問一段緣法。」 「阿彌陀佛,施主請稍後,容我前去稟報。」和尚轉身疾步走進寺里。
少頃,那和尚又出來,向我們雙手合十施禮又說道:「施主請隨我來。」遂側身領路。
穿過佛香縈繞,那香氣漸漸轉變成檀香。我一路都放出降魔杵的感應,除了感到帶路的和尚心中不停疑問「這一家三口是誰?」,其他什麼都沒感覺到,只是覺得越走越空蕩蕩的。當我們進入一間小廳落座之後,又有另一個和尚進來獻茶,就退了出去。又過了一會兒,有一位老和尚在人攙扶下走了進來。我爸趕緊起身施禮,我和我媽也趕緊起身施禮。
「原來是楊施主。看來老衲一生的緣法都在楊施主身上。善哉善哉,這緣一了,老衲就該一心在佛了。」他說這話讓他身邊的小和尚立刻抬頭看向老和尚,就聽老和尚又說道:「業明,過來見過楊施主一家。為師當年坐樹下求問佛心,得遇楊施主一談,佛心開悟,今日該是此緣圓滿之時。你來見下小楊施主,你的緣法,就應該在他身上。」那小和尚上前一步給我爸和我一一見禮。我用感應一掃,竟然感覺到他一身白光!而那個老和尚卻身上沒什麼光啊暈啊的。「你去告訴惠能師叔做準備吧!我就在這件禪房打坐了。」叫業明的小和尚施禮離去。
「剛剛佛祖動淚,不知跟楊施主是否有關?」遍通大師問我爸。我爸搖頭,說:「是因犬子遇山體滑坡,大難不死,我們一家來拜謝佛祖保佑的。」我爸竟然這麼謙遜,這是我第一次見。
「原來緣法結在楊施主的公子身上。那既是緣盡又是緣起了。一會兒讓業明給貴公子一張他的法帖,可結緣再見。老衲時日無多了…」遍通大師說。
「大師慈悲!犬子此次遇險,心中慨嘆所見慘象,想求問何處是凈土,佛心在何處?」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楊公子年少即有如此慧根,此問當問他自己。」遍通法師的答案真是『玄而又玄』。
我爸聽完,微笑著看我。我呢,想了想,大膽地問了一句:「敢問大師,世間除了西天和地獄,可有其它去處?」我也會文鄒鄒地問,而且,我已經把六神眸調動到眼中,讓自己表面低眉順目,實則在眼皮下自己觀察著這位大師。我爸聽了這問題,有點皺眉,因為這問題問得有點話裡有話,狡猾無禮。
「阿彌陀佛,此問題當問令尊。因為佛在我心,我心為佛。」又是好玄的一個答案。不過我也多少能懂,意思大概說他的心是向佛的,所以答案自然只符合佛家說法。
「那,請容小子再求問,佛救何人?為何任天降災於眾生?」我自覺問得挺深刻,但遍通大師微微一笑,答道:「眾生皆苦,有佛心便是救。死亦生,生亦苦,死生有何異?維佛在心。」
唉,我真是何苦問這些問題,我心裡嘆道。
「楊施主可還有其它事情?老衲自覺要歸心向佛了。」遍通法師說到。
我爸起身施禮說:「叨擾大師了,多謝大師指點。大師慈悲,願歸佛心,普照世人。」
「阿彌陀佛,我心維佛,維佛普照。楊施主請。」遍通法師閉上了眼睛。我們一家都安靜地退出了屋外。
走出了深深庭院,我爸小聲說:「遍通法師要圓寂了。他曾發願,要圓寂之後若留舍利,便放於樂山大佛的佛心裡。」我和媽媽都小心地聽著。「樂山大佛的佛心位置的石頭曾被世人敲掉盜走,被認為是什麼有佛法的神奇之物。然後就有一代代高僧發願,如果圓寂后留有舍利,則願作為一粒粒沙石,重新填滿佛心,為世人贖罪業。所以剛剛大師說他要歸佛心了,就是說他覺得自己的時間到了。」
「大師都能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我悄悄問。
「嗯,很多老人自己都能感到。」我媽說。
「大師圓寂了,我感覺到了。」我爸忽然說。
「你,你怎麼知道?」我驚訝地問。
我爸講起當年兩人的緣分:「當年我在白龍江坐船遇到大師,結果船沉了。大師不會游泳,但就在我身邊掙扎,我就把大師拖上了岸。然後大師靠在樹下一邊驚魂未定,一邊晾衣服。等待的過程中,大師說佛心難悟,本來他夢到佛祖讓他來北方度人心,結果佛祖差點把他給度了。」
「你別拿大師開玩笑!」我媽突然打斷我爸說。
我:「...」
「哦,其實大師在我心裡一直都挺喜興的,沒那麼嚴肅...我當時跟大師說,是你跟佛祖不來電。」我爸努力嚴肅地說:「結果大師問怎麼能來電?我說主動溝通,發射腦電波,千萬次的問。大師就突然悟了。」
「噗...」我還是沒忍住。「不對啊,你還是沒解釋怎麼能感受到大師圓寂這事兒。」我反問。
「我和大師來電!」我爸說。
「嘖!大師都圓寂了,都跟你說別胡說八道!」老媽慍怒道,然後小聲跟我說:「你爸的科技專利,能發射腦波跟雷達一樣,然後接受反射的訊息分析。」
「嗯,至少人活著還是死了,反射波還是能很清楚區別出來...」在我的震驚中,老爸小聲說。
「所以你當年回答大師是用自己的專業調侃了一下?但大師就悟了?」我問。
「嗯,應該是。所以我說我並不懂佛。」老爸撇撇嘴。
「你是像感應紅外那樣感覺人體溫變冷嗎?」我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忽然覺得老爸原來不是書呆子,而是好屌的科學家。「不是,是一種腦電波的共振和反饋。」正說著,就見剛剛大師身邊叫業明的小和尚跑來,跟我要電話和聯繫方式。我還猶豫要不要問下大師是否真的圓寂了,結果小和尚自己說:「大師圓寂前讓我下山降魔,說度化999個魔頭,我自成佛。之前大師還說我的緣法在小楊施主身上,所以,我想去小楊施主所在的城市,不知小楊施主現居何處?」
我真不想告訴他,因為我打定主意回去就進夢世界潛修,爭取在夢時間給自己多留一條命,而且我忽然想給爸媽在夢世界里也尋些『備案』。但想到曾經用降魔杵感應到這小和尚的一身白氣,我還真不敢輕視怠慢他,只好說自己在北都念書呢。他很高興的答應了,似乎有點兒躍躍欲試的感覺,沒了先前的沉穩和不驚。
「轟隆隆~」打雷了。
我們一家還沒出廟門,仍在側面的迴廊下,就見隨著雷聲,厚厚的黑云聚集到樂山大佛的頭頂。「轟隆隆~」又是一陣電閃雷鳴。我眯著眼睛看向雷電,心裡下意識地放出了自己的感應。「啊!」我看見那烏云竟變成一張鬼臉似的,而且那鬼臉在我的感應下,帶著一張白色的面具!「有人要搶大師佛願!」我身邊的小和尚忽然說。我看向他,只見他向天怒目而視。但在我的感應下,這個一身白光的小和尚在向大佛稽首之後,就原地打坐,急迫地捻動胸前佛珠,密密地念起佛咒來。
「真是神人到處有,就是不知道啊。」我正驚嘆那小和尚那強悍得似乎都能離體的魂魄,我媽媽也驚訝地看著小和尚小聲說:「轉世佛心!」我又驚訝地看向老媽,可老媽又皺著眉頭看向樂山大佛頭頂的烏云。
「那烏云有古怪,在吸取著什麼。我發射出的腦波全都沒有反射回來。」我爸說。我又扭頭看老爸,心說我是不是在做夢,怎麼有種看到大神遍地走的感覺。「夢卡...」沒有呼喚出來,這不是夢;那,「降魔...」我悄悄閉上眼睛,但卻全力放出六神眸,憑藉著胸前降魔杵感應著那片黑云。「地獄景像...」我感覺到。雖然那片烏云一開始感應起來像帶白面具的鬼臉,但現在卻好像攏了一片『星云』在烏云和佛頂之間——從下面仰望,是絮絮絡絡的星云;而從上面看,則是翻滾著各種慘象的、不停變換的地獄景象!那些慘象看不清細節,但卻交雜傳遞著痛苦、絕望、怨恨、虐殺。
「佛頂白光...」大佛終於有了些變化。但那白光卻如夜海中的燈塔,雖然衝破黑暗,但卻永遠化解不完那漆黑的世界。佛光在被一絲絲消耗著。
感應到如此場景,我忽然覺得這黑云跟夢世界有關係;那白色面具,跟夢世界有關係;生與死,與夢世界有關係。我要儘快回到夢世界,在那裡尋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