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之1）

我從沒去過孫紹齊的家，也不知道他是生活在怎樣的地方，不過目前看來，他家裡經濟狀況應該很不錯。

因為單憑他的薪水，要承租這樣一間有管理員配備又位於黃金地段的公寓是非常困難，更別說這間房子是他買的。

「你家很有錢嗎？」這是我第一個感想，十五樓的景觀，外頭就有捷運，還可以看見１０１大樓，跨年根本坐在客廳就看得見煙火了。

「這裡是我爸年輕時買給我媽的，不過後來他們一年四季到處環遊世界，加上這邊離公司比較近，所以我自己就搬過來了。」孫紹齊拿出一雙漂亮的女用拖鞋，我還注意到是雙全新的拖鞋。

「哇！原來你是有錢人家的小孩，看不出來耶！」我像土包子一樣東張西望，這屋子不輸給杜勝澤的家。

「看不出來好啊，我可不希望自己看起來就像是被寵壞的孩子。」孫紹齊聳聳肩，指著其中一間房間。「那一間就給妳睡吧，雖然是客房，但很乾淨的。」

「我想先洗澡。」說完才想起，自己根本沒有換洗衣物。

「妳先穿我的衣服當睡衣吧。」孫紹齊邊說邊進去一間看起來像是更衣室的地方，拿出一套墨綠色的Ｔ恤和棉質短褲。「浴室在走廊底，妳先去洗，我在客廳等妳。」

「等我？」

「我……我是說在客廳看電視，順便等妳啦！」孫紹齊語無倫次的真是有趣，平常他總是那麼游刃有餘，今天這模樣真是令人意外。

多虧孫紹齊，我現在總算沒那麼害怕，他家就連浴室也是我家的兩倍大，快速洗完澡後，我穿上孫紹齊給的睡衣，將自己的東西放到客房內。

客房裡有個半身鏡，我看起來穿著大一號的衣服，好像有點不太好，聽說男人喜歡看女人穿男人尺寸的衣服。

但這種非常時刻，何必亂想那些有的沒的。

於是我將頭髮吹乾後回到客廳說：「我洗好了喔。」

但孫紹齊沒有回應，才發現他在沙發上睡著了，我坐在他旁邊，連襯衫都還沒脫掉就睡著，他一定很累；看著孫紹齊的側臉，他尖挺的鼻子與深邃的眼睛，他無疑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男性，能被他喜歡著實非常幸運。

但此時我的內心卻閃過苗子程的臉，這兩個男人都喜歡著我，究竟我是燒了什麼好香。

若說人在危急時最能看出另一個人的真心，那苗子程和孫紹齊兩個人無疑對我都是全心全意付出，在生命遭受威脅時，他們所做的都是保護我。

我拿起沙發上的枕頭，就這樣看著孫紹齊的側臉，感到眼皮越來越重，也忘了要先叫醒他，就在他的身邊睡著了。

這一夜很難得的，我並沒有作在竹林翩翩起舞的夢，但我卻夢到了我站在一座教堂前，自己穿著白色婚紗，然而我轉過身時，看見的並不是新郎，而是一面全身鏡。

不對，不是全身鏡，是另一個我。

她也穿著婚紗，略帶訝異的表情望著我，我問她是誰，她也問我是誰。

我伸出手要觸碰她，她卻忽然消失。然後一個男人從後方喊了我的名字，轉過頭去，還來不及看清他的模樣，就感到全身一陣晃動──

「星萍，醒醒，快點。」男人的聲音讓我驚醒過來，腦袋還昏沉沉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就看見孫紹齊似乎洗了澡，也換了衣服，他一臉急迫地催促著要我回家拿東西。

我迷糊地想起，昨晚是睡在孫紹齊的家裡，外頭的陽光從落地窗照射近來，我們居然就在沙發上睡了一整夜。

但我的身上多了條毛毯，我打了個哈欠，眼睛看向正在播放的電視新聞時間。

「現在才快八點。」

「難道妳要穿著跟昨天一樣的衣服去上班嗎？我是不介意啦！」孫紹齊賊笑著對我說，這下我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想到這點。

「當然要回家換衣服！」我說，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關掉，電視畫面熄滅前一刻似乎插撥了一則ＳＮＧ連線，我沒多想直接關掉，匆忙換上衣服後，趕緊開車回我家。

天亮真的會使人壯膽，昨天晚上的遭遇好像不算什麼，孫紹齊一面打著哈欠一面揉著眼睛。

「不是剛睡醒嗎？你怎麼這麼累啊？」

孫紹齊卻是一臉看著笨蛋的望著我。「我半夜有醒來，妳居然就那樣睡在我旁邊，我要怎麼睡得著。」

瞬間我紅了臉，支支吾吾地說：「你可以叫醒我啊，幹麼怪我！」

孫紹齊沒再跟我爭辯，為了轉移尷尬的氣氛以及消退臉上的潮紅，我拿出手機想玩個遊戲還是幹麼的轉移注意力，卻發現有好幾通未接電話。

「苗子程打好幾通電話來，」我看了未接時間。「都剛打來沒多久。」

「這麼早？妳打回去看看他有什麼事情。」前方右轉後就可以到我家樓下的巷口，平時清幽也不會有違規停車，但此時前方卻擠滿了人群，仔細看還有救護車。

「發生什麼事情了？」孫紹齊疑惑道，人群和救護車塞在巷口，他只能將車子停在前方，我看著那團人群，似乎是我家樓下的地方，而且好像還有新聞台。

「苗子程？」我在人群中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正拿著電話，而我的手機也同時響起。

「孫紹齊，苗子程在那裡。」

在孫紹齊車子還沒完全停下來前，我打開車門往苗子程的方向跑去。

苗子程穿著簡單的Ｔ恤和短褲，頭髮也一團亂，整個人像是忽然從家中跑出來一樣休閒輕便，不過他的表情卻十分焦慮。

「苗子程。」我朝著他喊，苗子程聽見我的聲音立刻抬起頭。

「妳電話都沒有接，也不在家，怎麼會從這裡……」苗子程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從後方下車的孫紹齊，接著又看了我身上跟昨天穿著一樣的衣服，在他腦袋胡思亂想前，我趕緊先跟他解釋事情的原委。

雖然他從頭到尾皺著眉頭，但總該是沒有誤會。

「這裡怎麼回事，而你為什麼會來這裡？」孫紹齊看著停在四周的電視台車子。

「你們這裡死人了，我早上慢跑完後回到家在新聞看到，打電話妳沒接，我直接過來卻沒找到妳，差點嚇死我。」苗子程一口氣說完。

接著我看見從大門抬出一個蓋著白布的屍體，被推上救護車，所有人讓出一條通道給救護車過，不時竊竊私語，記者們站在公寓前做了最後總結後收工。

「所以是誰死了啊？」我好奇地問。

「我聽其他人說是一個老婆婆，死了兩、三天有。」苗子程的話一說完，我和孫紹齊互相對望，一同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也許你們昨天看見的就是她吧。」苗子程也有一樣的想法。

「喔，這……」孫紹齊扯著嘴角不知該作何反應。「是怎麼死的？」

「似乎是自殺，有留遺書，但內容還不清楚。」苗子程看看手錶。「我該回家換衣服，去公司應該會有更進一步的消息。」

「我也要上去換衣服。」我看了他們兩個一眼。

「我陪妳上去吧。」孫紹齊開口，苗子程也同意，這種情況下我可不想一個人回房裡。

「等等公司見吧。」苗子程對我們揮手，然後回到他的白色轎車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