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痛擾春夢
本章節 5202 字
更新於: 2021-01-29
13歲那年，我開始做極為真實的夢。那夢裡的感覺，到醒來都還存在，甚至每個細節都能回味起來。
起初，我覺得這樣真實的夢很不錯，因為我的第一個『真夢』，是場春夢。夢中的女主角不斷地變幻著服裝和角色：馮程程，白娘子，鹽幫女幫主程淮秀...但後來的夢就沒那麼維美了：各種逃亡各種慌；各種怪獸各種傷！
更要命的是，那些傷痛醒后也還有。甚至骨折般的痛，在醒來都還存在，痛得讓我無法行走，可身上里裡外外，都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迹。為此，我去看了各種醫生，甚至是精神科，因為他們不信我的話，說我是焦慮症，甚至還要給我『藥物治療』！小子我一生氣，從此咬牙忍著，心說：男人的夢，就得痛！於是我再也沒為做夢的傷喊過痛，儘管有時有點瘸。久而久之，我對各種痛都麻木了。
15歲那年，我上初中三年級。為了能考上重點高中，我每天都披星戴月地擠公交、上課、補課、自習。那時候，從我家到公交汽車站的路上，有一片小樹林，原本算是公路綠化帶的典範，但到了夜晚，那裡就是個極其危險的地方。因為在漆黑的樹林中，什麼都可能發生！我每天晚上都極其迅速地跑過這片小樹林，而且手裡使勁兒甩著空飯盒，任憑飯盒裡面的勺子咣當咣當地響——自我感覺上，這好像能有驅鬼辟邪的效果。
某天晚上，正當我咣當咣當地穿過樹林，忽然看見右前方有個黑影彷彿被我驚到一樣，往樹后躲，而且那黑影的身下，還拖著一個掙扎的小身影！
「我靠，那是啥？」我第一個反應想，「難道是？...遇到流氓打劫小姑娘了？」
因為這種事兒近來聽說發生好幾次了，都是在小樹林兒里，周圍的女生家長都開始擔心了。我也被爸媽提醒要小心，他們還怕我以為自己是男生就沒事兒，就添油加醋地說，曾經有變態專割小子的JJ去賣錢！我靠這倒真有點嚇著我了。不過因為我在過去兩年裡沒少做各種逃跑的噩夢，所以變得心大，覺得自己逃跑還是沒問題的。
可當我又想到有小姑娘被欺負的時候，我忽然熱血上頭，心裡喊著：「英雄救美！削死TMD流氓！」
這想法很彪悍，但實際上，我這樣的書呆子初中生，正面遇到流氓，都得裝孫子、裝慫，趕緊跑。我們這的流氓，動手就是掏刀子的。
因為思想鬥爭這10來秒，我的腳步也停了下來，飯兜也不咣當咣地當響了。給人的感覺，我就是在靜靜地站在那注視著那樹背後的流氓。那流氓也發現我停了下來，並且好像在注視著他，他竟然打了個手電筒照我，還威脅地臭罵：「瞅JB瞅！趕緊滾犢子！再JB瞅捅瞎你！草！快JB滾！」他罵著，但他身下壓著的影子卻更加奮力地掙扎著，可能是希望有人能看到她，救她。可惜她的嘴被捂住了，發不出聲音來。
「快來人吶！流氓欺負小姑娘啦！快來人吶！流氓欺負小姑娘啦！」被流氓一通罵，我初生牛犢的血氣方剛噴薄而出，一邊開始咣當咣當地甩飯盒，一邊開始摸著黑，撿石頭往流氓那邊砸。這時候我也顧不上連那小受害者一起砸了，因為我覺得她被壓在下面，反倒不會被砸到。
記得我在夢裡第一次『遇險』，就是靠亂砸石頭『禦敵』的。那個夢裡，我緊張得渾身抖得不行，撿石頭的手都在哆嗦。如今，我已經能控制那種腎上腺素飆升帶來的顫抖了。砸得巨准！就聽流氓那邊被砸得罵了起來：「我草！MB的老子今天不捅死你就不是人！」接著就看那流氓的身影沖我跑了過來！
我轉身就跑，同時還努力的把飯盒捂在胸口，努力減少著噪音，想趁樹林的黑，躲進黑影擺脫他。可空飯盒裡的勺子還是不聽指揮的咣咣啷啷地響。
「哎呦，我草！」後面又傳來罵聲，流氓被樹根拌了個跟頭。
我正得意地想大笑，但發現流氓其實已經很近了，而且流氓有手電筒，能照到我。只要他追上，我確定他肯定會一刀從背後捅到我的腰上，然後我就會倒地，然後他就會撲上來在黑暗中一通亂捅...想到這裡，我又禁不住有些被恐懼的感覺衝擊得腎上素狂飆，甚至怕得想哭。因為我知道，這絕不是夢。
流氓越來越近了，我都能感覺到他輪刀的刀尖劃過我後背的書包了！恐懼飆到了極點！
「啊！救命啊！殺人啦！」這時候，我只能這樣喊，然後掄起飯盒猛烈地讓它咣當咣當地響，希望有人能定位來救我。
「我草！」我身後的流氓被我亂甩的飯盒打中了臉，然後腳下又被樹根絆倒了。借著他的跌倒的幾秒，我終於衝出了樹林，在路燈下看到馬路上的車輛和稀疏的行人。我迅速向最近的幾個騎自行車的人跑去。
此時，我沒再喊救命，不知為什麼，只是覺得不該再喊，可能怕我喊了，路上的人會更快地躲開？而且那個流氓也沒衝出樹林。於是，我只是跟著一個騎自行車的人後面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某個精力沒用盡的傻小子在跟騎自行車的人比賽。
我正跑著，從樹林里迎面又衝出一個人來，是個瘦小的身影，看到我背書包傻跑，迎了上來，然後也跟著我傻跑，但她明顯跑得慢。
『是個女生？』我發現，『難道剛才被流氓欺負的就是她？』我暗想。
「爸爸！」那個女生忽然喊，然後就迎著一個人跑了過去。我也慢慢停了下來不再跑，扶著膝蓋呼哧呼哧地暴喘。我覺得流氓不敢追上來了，因為有女孩兒她爹在了。
剛才這幾分鐘，耗盡了我的體力，在猛喘之下，我開始覺得頭暈目眩，耳鳴眼花，最後索性躺在了地上喘，連那個女孩兒的父親走來問我話，我都聽不清。但我覺得那個女孩兒在解釋著什麼，還拿起我的飯盒晃了晃，好像驗證著什麼聲音。女孩兒她爸過來拍拍我的肩膀，把我扶起來，還拿她姑娘的水壺給我喝了口水。我慢慢緩了過來，接著就跟著他們一起走。簡單聊了幾句，我發現這女孩兒她家離我家並不遠，而且那女生還是我初中隔壁班的同學。
原來，在平時，這女孩兒她爸都會在車站接她，可今天她在車站等了十分鐘沒看到她爸，就沒了耐心，自以為沒事兒地橫穿小樹林，結果就遇到了打劫的。要我覺得，這就是妞傻沒經驗，已經等了十分鐘了，就等於把她自己是個落單兒的女孩兒給暴露了，她應該要麼就下車后迅速穿過小樹林，要麼就乾脆繞道，在至少人多些的大馬路上走，或者繼續等她爹。
被他們送回家，我也沒跟爸媽說啥，反正我每天回家都是這麼髒兮兮臭烘烘的一身汗，然後去洗澡，吃飯，做習題，睡覺。那一晚，我也沒做什麼惡夢。
第二天一早，我正倆眼失神、直勾勾地望著桌子吃早飯，就聽到敲門聲，我爸去開門。
聽到一陣寒暄，然後我媽也過去打招呼。接著，我就看到昨晚那個女生走進了我家，背著書包，兩手拎著飯兜放在身前，很不好意思地看我在吃飯。
我鼓著腮幫子看著她愣住了，腦子裡還是一團漿糊似的，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我這傻樣讓那女生笑了起來，說：「你先吃吧，不急。」
過了一會兒，我才明白過來，原來是女孩兒她爸媽一起過來道謝，然後說以後放學，想孩子們能搭個伴兒啥的，萬一女孩兒她爸會去接站接晚了，倆人就一起等等，免得一個人在車站等也容易被盯上。
作為青春期的書呆騷年，我自然覺得跟女生一起走——很麻煩！——哥向來是獨狼，『又酷又有型』的！跟女生一起走？會被哥們兒笑話的！所以我的表情很僵很不情願。我媽見我這死樣子，打著圓場，說我早上向來就是這沒睡醒的樣子，還得拜託人家『蓉蓉』給提個醒，別坐車坐過站。而我爸，直接一拍我後腦勺，小聲威脅道：「嘖，怎麼還沒睡醒，有點禮貌！」我趕緊瞪起眼睛，精神十足地點頭和應對。——我爸是個講規矩而又嚴格的人，他的面子絕對要給，要不後果比噩夢還恐怖！
上學一路無話。我悄悄打量了幾次這個叫沐筱蓉的女生，還是很周正的女孩兒，看樣子性格也是安靜型的，會是我喜歡的類型。但，我不想被『包辦』！所以，我一點也不爽這跟美眉一起走的安排！
一天緊張的學習結束，我正昏沉沉地走出教室，就看到沐筱蓉乖乖地站在我班門口等我。
「天啊！你不會去校門口等么？你這樣一下就會被人發現的！」我在心裡喊著。果不其然，跟我一起出門的幾個哥們立刻警覺地打量起沐筱蓉，我趕緊假裝沒看見，跟他們一起走了。沐筱蓉臉紅著，咬著嘴唇，一跺腳，也跟著走了。沐筱蓉心裡也暗恨：「要不是她昨晚不小心加倒霉，何必非要聽老爹老媽的安排，受這委屈！好好等著吧，還遭人白眼，笑臉貼冷屁股...啐！怎麼想到這句話，丟死人了！你以為你是誰啊？！」
走到車站，我和兄弟們都散了，我也沒那麼緊張了，保持著距離，跟沐筱蓉一起等車。她也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無風無雨，這是同行的第一晚。
各種考試的日期越來越近，重壓之下，我和沐筱蓉的每日同行，終於打破了性別的距離——開始互相考試。我數理化比她強些，但她的記憶力真不是吹的！牛B得無以復加！語文、英語，甚至歷史政治地理，凡是需要背的東西，她都一字不差！我發現她這『特長』之後，直做噩夢：夢見考試考背書，我只能吭哧吭哧地背下來一本兒，結果考試是要考一千本！
後來我發現，甚至在數理化方面，只要她見過的題，弄會了，就不再忘！錯過的題就不再錯！為了不輸男人的面子，我常搞來很奇怪的題目考她，她不會了，我就得意地給她講。複雜了，我就在冬天上霜的公車車窗上，畫著給她講，有時候，講得一車人都安靜了！我有點陶醉這種感覺。
不知不覺地，我在語文和英語上，也有提高，甚至歷史都能記住些故事。像什麼三國和春秋戰國其實是兩碼事——這在以前我才不願意鳥它是不是一回事，根本混為一談。結果導致某次被沐筱蓉和一公車的人笑了一路之後，我先把歷史朝代歌給背下來了，然後在每天蹲廁所的時候，開始看上下五千年，而不再看灌籃高手和七龍珠了。但是，有時候，翻看到某些漫畫海報里的日本A漫的片斷，我也會不自覺地想到沐筱蓉，還有自己春夢裡極真實的感覺。所幸的是，我偶有的春夢裡，從來沒出現過沐筱蓉，否則，我真無法面對她了。
在夢與現實的交替中，冬去春來，房檐的冰柱子開始滴水了，我和沐筱蓉每天一起走的關係，早已眾所周知，甚至驚動了『校中央』！——因為沐筱蓉是全校模擬考試中多次的第一！而我也穩定在前十左右，所以我倆都算是『早戀重點防範對象』。後來，據說在某個初三年級大型家長會上，兩個班主任和教導主任，還有校長，暗中一起跟我們兩家的家長談話！他們試圖說服沐筱蓉的父母自己接孩子，不用讓我跟著。因為他們感覺我是她家家長默許的『護花使者』。可沐筱蓉她爸媽好像對我很信任，一直笑呵呵地說倆孩子沒事兒，都挺正常的。直到一再保證說，如果發現『苗頭』，立刻扼殺在搖籃里，我爸還配合地做了一個『切JJ』的動作，教導主任才停止了絮叨。——這都是我一哥們兒偷偷聽到后告訴我的。但代價就是，從他那，更多傳聞飛了出去，說沐筱蓉已經是我的人了，雙方家長已經默許了。後來連TMD的『孩子都有了』的傳聞都出來了！我一兄弟還一邊兒瞅沐筱蓉的肚子一邊兒問我是不是真的！尼瑪要不是打不過他，我真想踹死他！
對於這事兒，還有各種傳聞，沐筱蓉嗤之以鼻，甚至還拍過我的肩膀，說：「兄弟，別想太多，啊~~別有壓力，天塌下來有姐頂著！」——自從我屢次吹牛可次次考試都考不過她之後，我就被逼著認她做姐了——可尼瑪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把她那話最後的『姐』字換成『哥』，這就是我常跟我兄弟說過的話！豈不是她被我帶壞了？！我心驚地想：乖乖女被我帶壞了這種事要傳到老師和家長耳朵里，俺爹會跟我動粗的！
不過此時的沐筱蓉還真有『大姐大』的軟實力：全校第一，校長期望的全市第一，哪個老師不罩著？曾經有校內某個『小老大』說要追沐筱蓉，給她寫了封情書，還自己來警告我，讓我滾遠點兒。結果沒等我兄弟們出手，那『小老大』就被體育老師揪去參加了校田徑隊，各種練啊！每天都精疲力盡的，放學出去惹事兒的力氣都沒了。後來他畢了業就參軍了，一入伍就在某軍區的比武大賽上得了第二，第一是軍區的兵王...
另外還曾有別的學校的小混混、小老大來耍帥，看到沐筱蓉對她吹口哨，結果被我的哥們兒們看見，就到處『碼人』（東北方言，就是糾集同夥），最後兩校的小老大們掄鐵鍬+凳子腿兒地火拚了一架！整得警局都來調查了一下，因為懷疑有黑社會性質的團體參與！——這事兒讓我著實心驚肉跳了好一陣子，一直擔心警局會抓我去問話，甚至搞不好會拘留了我不讓我參加高中考試！——因為我哥們打群架動手時喊的是：「你MB的敢調戲我弟妹？！干他！」
初中升高中考試的那三天，為了防止因為交通擁擠錯過考試時間，沐筱蓉她爸和我爸不約而同地借了倆摩托，載我們去考場。這倆帶著大墨鏡和頭盔的孩子爹，竟然還很默契地並排騎進考場校園，倍兒有范兒！等我倆摘下頭盔時也覺得倍兒有面子，甚至我都聽到了『金童玉女』的說法傳來！最後一天考完，更屌的事兒出現了：沐筱蓉讓她爸坐摩托後座，而她自己騎著摩托，長發飄飄，揚長而去！整得我都不好意思坐後座跟老爸走了。可是我真心不會騎摩托，這個現學現賣是會死人的。
中考結束，沐筱蓉真的得了全市第一！一時間無數關於『女狀元』的報道出現，而我竟也被捲入其中，因為我出現在了某個白痴主持人採訪沐筱蓉時的一個問題里：聽說你有男朋友？
這個問題導致我進了高中還被笑話了一段時間——當然，我也順利考進了市裡那個最好的高中。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沐筱蓉漸漸被這批同學遺忘了，因為她根本沒到錄取的高中報道！——她直接被某大學錄取，進了該大學的，少年班！
起初，我覺得這樣真實的夢很不錯，因為我的第一個『真夢』，是場春夢。夢中的女主角不斷地變幻著服裝和角色：馮程程，白娘子，鹽幫女幫主程淮秀...但後來的夢就沒那麼維美了：各種逃亡各種慌；各種怪獸各種傷！
更要命的是，那些傷痛醒后也還有。甚至骨折般的痛，在醒來都還存在，痛得讓我無法行走，可身上里裡外外，都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迹。為此，我去看了各種醫生，甚至是精神科，因為他們不信我的話，說我是焦慮症，甚至還要給我『藥物治療』！小子我一生氣，從此咬牙忍著，心說：男人的夢，就得痛！於是我再也沒為做夢的傷喊過痛，儘管有時有點瘸。久而久之，我對各種痛都麻木了。
15歲那年，我上初中三年級。為了能考上重點高中，我每天都披星戴月地擠公交、上課、補課、自習。那時候，從我家到公交汽車站的路上，有一片小樹林，原本算是公路綠化帶的典範，但到了夜晚，那裡就是個極其危險的地方。因為在漆黑的樹林中，什麼都可能發生！我每天晚上都極其迅速地跑過這片小樹林，而且手裡使勁兒甩著空飯盒，任憑飯盒裡面的勺子咣當咣當地響——自我感覺上，這好像能有驅鬼辟邪的效果。
某天晚上，正當我咣當咣當地穿過樹林，忽然看見右前方有個黑影彷彿被我驚到一樣，往樹后躲，而且那黑影的身下，還拖著一個掙扎的小身影！
「我靠，那是啥？」我第一個反應想，「難道是？...遇到流氓打劫小姑娘了？」
因為這種事兒近來聽說發生好幾次了，都是在小樹林兒里，周圍的女生家長都開始擔心了。我也被爸媽提醒要小心，他們還怕我以為自己是男生就沒事兒，就添油加醋地說，曾經有變態專割小子的JJ去賣錢！我靠這倒真有點嚇著我了。不過因為我在過去兩年裡沒少做各種逃跑的噩夢，所以變得心大，覺得自己逃跑還是沒問題的。
可當我又想到有小姑娘被欺負的時候，我忽然熱血上頭，心裡喊著：「英雄救美！削死TMD流氓！」
這想法很彪悍，但實際上，我這樣的書呆子初中生，正面遇到流氓，都得裝孫子、裝慫，趕緊跑。我們這的流氓，動手就是掏刀子的。
因為思想鬥爭這10來秒，我的腳步也停了下來，飯兜也不咣當咣地當響了。給人的感覺，我就是在靜靜地站在那注視著那樹背後的流氓。那流氓也發現我停了下來，並且好像在注視著他，他竟然打了個手電筒照我，還威脅地臭罵：「瞅JB瞅！趕緊滾犢子！再JB瞅捅瞎你！草！快JB滾！」他罵著，但他身下壓著的影子卻更加奮力地掙扎著，可能是希望有人能看到她，救她。可惜她的嘴被捂住了，發不出聲音來。
「快來人吶！流氓欺負小姑娘啦！快來人吶！流氓欺負小姑娘啦！」被流氓一通罵，我初生牛犢的血氣方剛噴薄而出，一邊開始咣當咣當地甩飯盒，一邊開始摸著黑，撿石頭往流氓那邊砸。這時候我也顧不上連那小受害者一起砸了，因為我覺得她被壓在下面，反倒不會被砸到。
記得我在夢裡第一次『遇險』，就是靠亂砸石頭『禦敵』的。那個夢裡，我緊張得渾身抖得不行，撿石頭的手都在哆嗦。如今，我已經能控制那種腎上腺素飆升帶來的顫抖了。砸得巨准！就聽流氓那邊被砸得罵了起來：「我草！MB的老子今天不捅死你就不是人！」接著就看那流氓的身影沖我跑了過來！
我轉身就跑，同時還努力的把飯盒捂在胸口，努力減少著噪音，想趁樹林的黑，躲進黑影擺脫他。可空飯盒裡的勺子還是不聽指揮的咣咣啷啷地響。
「哎呦，我草！」後面又傳來罵聲，流氓被樹根拌了個跟頭。
我正得意地想大笑，但發現流氓其實已經很近了，而且流氓有手電筒，能照到我。只要他追上，我確定他肯定會一刀從背後捅到我的腰上，然後我就會倒地，然後他就會撲上來在黑暗中一通亂捅...想到這裡，我又禁不住有些被恐懼的感覺衝擊得腎上素狂飆，甚至怕得想哭。因為我知道，這絕不是夢。
流氓越來越近了，我都能感覺到他輪刀的刀尖劃過我後背的書包了！恐懼飆到了極點！
「啊！救命啊！殺人啦！」這時候，我只能這樣喊，然後掄起飯盒猛烈地讓它咣當咣當地響，希望有人能定位來救我。
「我草！」我身後的流氓被我亂甩的飯盒打中了臉，然後腳下又被樹根絆倒了。借著他的跌倒的幾秒，我終於衝出了樹林，在路燈下看到馬路上的車輛和稀疏的行人。我迅速向最近的幾個騎自行車的人跑去。
此時，我沒再喊救命，不知為什麼，只是覺得不該再喊，可能怕我喊了，路上的人會更快地躲開？而且那個流氓也沒衝出樹林。於是，我只是跟著一個騎自行車的人後面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某個精力沒用盡的傻小子在跟騎自行車的人比賽。
我正跑著，從樹林里迎面又衝出一個人來，是個瘦小的身影，看到我背書包傻跑，迎了上來，然後也跟著我傻跑，但她明顯跑得慢。
『是個女生？』我發現，『難道剛才被流氓欺負的就是她？』我暗想。
「爸爸！」那個女生忽然喊，然後就迎著一個人跑了過去。我也慢慢停了下來不再跑，扶著膝蓋呼哧呼哧地暴喘。我覺得流氓不敢追上來了，因為有女孩兒她爹在了。
剛才這幾分鐘，耗盡了我的體力，在猛喘之下，我開始覺得頭暈目眩，耳鳴眼花，最後索性躺在了地上喘，連那個女孩兒的父親走來問我話，我都聽不清。但我覺得那個女孩兒在解釋著什麼，還拿起我的飯盒晃了晃，好像驗證著什麼聲音。女孩兒她爸過來拍拍我的肩膀，把我扶起來，還拿她姑娘的水壺給我喝了口水。我慢慢緩了過來，接著就跟著他們一起走。簡單聊了幾句，我發現這女孩兒她家離我家並不遠，而且那女生還是我初中隔壁班的同學。
原來，在平時，這女孩兒她爸都會在車站接她，可今天她在車站等了十分鐘沒看到她爸，就沒了耐心，自以為沒事兒地橫穿小樹林，結果就遇到了打劫的。要我覺得，這就是妞傻沒經驗，已經等了十分鐘了，就等於把她自己是個落單兒的女孩兒給暴露了，她應該要麼就下車后迅速穿過小樹林，要麼就乾脆繞道，在至少人多些的大馬路上走，或者繼續等她爹。
被他們送回家，我也沒跟爸媽說啥，反正我每天回家都是這麼髒兮兮臭烘烘的一身汗，然後去洗澡，吃飯，做習題，睡覺。那一晚，我也沒做什麼惡夢。
第二天一早，我正倆眼失神、直勾勾地望著桌子吃早飯，就聽到敲門聲，我爸去開門。
聽到一陣寒暄，然後我媽也過去打招呼。接著，我就看到昨晚那個女生走進了我家，背著書包，兩手拎著飯兜放在身前，很不好意思地看我在吃飯。
我鼓著腮幫子看著她愣住了，腦子裡還是一團漿糊似的，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我這傻樣讓那女生笑了起來，說：「你先吃吧，不急。」
過了一會兒，我才明白過來，原來是女孩兒她爸媽一起過來道謝，然後說以後放學，想孩子們能搭個伴兒啥的，萬一女孩兒她爸會去接站接晚了，倆人就一起等等，免得一個人在車站等也容易被盯上。
作為青春期的書呆騷年，我自然覺得跟女生一起走——很麻煩！——哥向來是獨狼，『又酷又有型』的！跟女生一起走？會被哥們兒笑話的！所以我的表情很僵很不情願。我媽見我這死樣子，打著圓場，說我早上向來就是這沒睡醒的樣子，還得拜託人家『蓉蓉』給提個醒，別坐車坐過站。而我爸，直接一拍我後腦勺，小聲威脅道：「嘖，怎麼還沒睡醒，有點禮貌！」我趕緊瞪起眼睛，精神十足地點頭和應對。——我爸是個講規矩而又嚴格的人，他的面子絕對要給，要不後果比噩夢還恐怖！
上學一路無話。我悄悄打量了幾次這個叫沐筱蓉的女生，還是很周正的女孩兒，看樣子性格也是安靜型的，會是我喜歡的類型。但，我不想被『包辦』！所以，我一點也不爽這跟美眉一起走的安排！
一天緊張的學習結束，我正昏沉沉地走出教室，就看到沐筱蓉乖乖地站在我班門口等我。
「天啊！你不會去校門口等么？你這樣一下就會被人發現的！」我在心裡喊著。果不其然，跟我一起出門的幾個哥們立刻警覺地打量起沐筱蓉，我趕緊假裝沒看見，跟他們一起走了。沐筱蓉臉紅著，咬著嘴唇，一跺腳，也跟著走了。沐筱蓉心裡也暗恨：「要不是她昨晚不小心加倒霉，何必非要聽老爹老媽的安排，受這委屈！好好等著吧，還遭人白眼，笑臉貼冷屁股...啐！怎麼想到這句話，丟死人了！你以為你是誰啊？！」
走到車站，我和兄弟們都散了，我也沒那麼緊張了，保持著距離，跟沐筱蓉一起等車。她也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無風無雨，這是同行的第一晚。
各種考試的日期越來越近，重壓之下，我和沐筱蓉的每日同行，終於打破了性別的距離——開始互相考試。我數理化比她強些，但她的記憶力真不是吹的！牛B得無以復加！語文、英語，甚至歷史政治地理，凡是需要背的東西，她都一字不差！我發現她這『特長』之後，直做噩夢：夢見考試考背書，我只能吭哧吭哧地背下來一本兒，結果考試是要考一千本！
後來我發現，甚至在數理化方面，只要她見過的題，弄會了，就不再忘！錯過的題就不再錯！為了不輸男人的面子，我常搞來很奇怪的題目考她，她不會了，我就得意地給她講。複雜了，我就在冬天上霜的公車車窗上，畫著給她講，有時候，講得一車人都安靜了！我有點陶醉這種感覺。
不知不覺地，我在語文和英語上，也有提高，甚至歷史都能記住些故事。像什麼三國和春秋戰國其實是兩碼事——這在以前我才不願意鳥它是不是一回事，根本混為一談。結果導致某次被沐筱蓉和一公車的人笑了一路之後，我先把歷史朝代歌給背下來了，然後在每天蹲廁所的時候，開始看上下五千年，而不再看灌籃高手和七龍珠了。但是，有時候，翻看到某些漫畫海報里的日本A漫的片斷，我也會不自覺地想到沐筱蓉，還有自己春夢裡極真實的感覺。所幸的是，我偶有的春夢裡，從來沒出現過沐筱蓉，否則，我真無法面對她了。
在夢與現實的交替中，冬去春來，房檐的冰柱子開始滴水了，我和沐筱蓉每天一起走的關係，早已眾所周知，甚至驚動了『校中央』！——因為沐筱蓉是全校模擬考試中多次的第一！而我也穩定在前十左右，所以我倆都算是『早戀重點防範對象』。後來，據說在某個初三年級大型家長會上，兩個班主任和教導主任，還有校長，暗中一起跟我們兩家的家長談話！他們試圖說服沐筱蓉的父母自己接孩子，不用讓我跟著。因為他們感覺我是她家家長默許的『護花使者』。可沐筱蓉她爸媽好像對我很信任，一直笑呵呵地說倆孩子沒事兒，都挺正常的。直到一再保證說，如果發現『苗頭』，立刻扼殺在搖籃里，我爸還配合地做了一個『切JJ』的動作，教導主任才停止了絮叨。——這都是我一哥們兒偷偷聽到后告訴我的。但代價就是，從他那，更多傳聞飛了出去，說沐筱蓉已經是我的人了，雙方家長已經默許了。後來連TMD的『孩子都有了』的傳聞都出來了！我一兄弟還一邊兒瞅沐筱蓉的肚子一邊兒問我是不是真的！尼瑪要不是打不過他，我真想踹死他！
對於這事兒，還有各種傳聞，沐筱蓉嗤之以鼻，甚至還拍過我的肩膀，說：「兄弟，別想太多，啊~~別有壓力，天塌下來有姐頂著！」——自從我屢次吹牛可次次考試都考不過她之後，我就被逼著認她做姐了——可尼瑪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把她那話最後的『姐』字換成『哥』，這就是我常跟我兄弟說過的話！豈不是她被我帶壞了？！我心驚地想：乖乖女被我帶壞了這種事要傳到老師和家長耳朵里，俺爹會跟我動粗的！
不過此時的沐筱蓉還真有『大姐大』的軟實力：全校第一，校長期望的全市第一，哪個老師不罩著？曾經有校內某個『小老大』說要追沐筱蓉，給她寫了封情書，還自己來警告我，讓我滾遠點兒。結果沒等我兄弟們出手，那『小老大』就被體育老師揪去參加了校田徑隊，各種練啊！每天都精疲力盡的，放學出去惹事兒的力氣都沒了。後來他畢了業就參軍了，一入伍就在某軍區的比武大賽上得了第二，第一是軍區的兵王...
另外還曾有別的學校的小混混、小老大來耍帥，看到沐筱蓉對她吹口哨，結果被我的哥們兒們看見，就到處『碼人』（東北方言，就是糾集同夥），最後兩校的小老大們掄鐵鍬+凳子腿兒地火拚了一架！整得警局都來調查了一下，因為懷疑有黑社會性質的團體參與！——這事兒讓我著實心驚肉跳了好一陣子，一直擔心警局會抓我去問話，甚至搞不好會拘留了我不讓我參加高中考試！——因為我哥們打群架動手時喊的是：「你MB的敢調戲我弟妹？！干他！」
初中升高中考試的那三天，為了防止因為交通擁擠錯過考試時間，沐筱蓉她爸和我爸不約而同地借了倆摩托，載我們去考場。這倆帶著大墨鏡和頭盔的孩子爹，竟然還很默契地並排騎進考場校園，倍兒有范兒！等我倆摘下頭盔時也覺得倍兒有面子，甚至我都聽到了『金童玉女』的說法傳來！最後一天考完，更屌的事兒出現了：沐筱蓉讓她爸坐摩托後座，而她自己騎著摩托，長發飄飄，揚長而去！整得我都不好意思坐後座跟老爸走了。可是我真心不會騎摩托，這個現學現賣是會死人的。
中考結束，沐筱蓉真的得了全市第一！一時間無數關於『女狀元』的報道出現，而我竟也被捲入其中，因為我出現在了某個白痴主持人採訪沐筱蓉時的一個問題里：聽說你有男朋友？
這個問題導致我進了高中還被笑話了一段時間——當然，我也順利考進了市裡那個最好的高中。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沐筱蓉漸漸被這批同學遺忘了，因為她根本沒到錄取的高中報道！——她直接被某大學錄取，進了該大學的，少年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