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夜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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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25
穆白最後是被冬晴和夏妍兩人一同架出餃子館的。

這位先生甚至在走出餃子館的同時往人家門口吐了一地,最後是服務員快速衝了出來替他清理了穢物,還說著「穆白先生都是這樣的,我們早就習慣了」這種令穆晨臉都不知往那裡擺的話。

好在穆白雖然醉,但還沒忘買單,不然這一群人大概就得永遠留在中國東北了。

「話說回來……穆白有幫我們訂飯店嗎?」

時間已是近夜,瀋陽的氣溫在太陽西下後大幅下降,甚至飄起鵝絨般細小的雪。

「不清楚。」冬晴拍了拍穆白的臉,這位醉死的人完全沒有反應。

「夏妍也不知道。」

「……BOSS沒有告訴我們。」一旁的傭兵代表,名字大概是約翰的高大白人也搖搖頭。

「我們不會沒地方住吧?書呆子,你沒辦法叫醒你哥嗎?」楊琳的小鼻子紅通通的,身上套著羽絨大衣,嘴裡吐出的全是白氣。

「就我個人極其淺薄的記憶而言,這個王八蛋只要喝醉就很難叫醒……」穆晨抓了抓頭,見楊琳又想踢他的小腿脛骨後連忙擺了擺手,「不過那是指他真的醉了,喂穆白,你別裝醉了。」

「……沒想到這麼多年沒見,你還是這麼了解我啊,我親愛的弟弟。」在冬晴攙扶下低著頭的穆白發出了低沉的笑聲,「總而言之,先沿著這條街往北走,會有地方住的別擔心,不過在此之前……」

穆白抬起頭,用眼神示意冬晴和夏妍可以放開他了,接著他扭了扭脖子,伸了一個懶腰。

「穆晨,你懂槍嗎?」

「當然不懂,我還未成年,不能合法持槍。」穆晨笑了笑,「不對,應該說……在我們國家裡,本來就不能合法持槍吧?」

「法律不過是用來約束窮人的工具。」穆白挑眉,「都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像個孩子。」

穆晨攤手聳肩。

「我本來就只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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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新月沒把東北的雪染得更白,只是隱在雲層之後,透出微弱的光。

在一間外觀有些簡陋的小旅館裡,穆晨正獨自一人看著電視,此時,房門被敲響了。

「門沒鎖。」

「晚安啊。」提著罐裝啤酒開門的正是穆白,「怎樣,睡不著?隔壁的小辣椒和夏妍冬晴她們都睡得跟死豬一樣了,雖然裡面本來有兩個早就死了。」

「冷笑話?」穆晨翻了個白眼。

「怎樣,不好笑?」穆白搖了搖手中的啤酒,「喝點?」

「不用了。這啤酒感覺跟你的笑話一樣,爛得要死。」

「你真不給你哥面子。」

「你不需要那種東西。」

「這倒也是。對了,有拿過95式嗎?還是你比較習慣單發的獵槍?」

「等等,我怎麼覺得有點不對勁,話題怎麼又跑到這裡?你不是單純來找刑傲的,對吧?」

「我是來找刑傲的沒錯,但要找刑傲的可不只我們這一行人。」和穆晨隔了大約一個人的距離,穆白將手中的啤酒罐丟在地上,坐在陽台邊的木椅上點了根菸,低聲道,「還有,你真的清楚刑傲的來源嗎?是人?是詛咒?還是靈異現象?」

「你已經知道刑傲是什麼了?」看著地上的啤酒罐,穆晨眉頭微皺,「我對還有人想找刑傲這點沒有疑問,但至少告訴我一聲是誰吧?」

「……我也不清楚。」穆白吐了口氣,瞇起眼,「其實我也只是知道大概,聽過邢國這個傳聞嗎?」

「邢國?你是說以前西周封給周公庶子的古邢國?聽說最近挖出了一些文物,是吧?」穆晨回道。

「沒錯,我在想刑傲的來源與那個國度有關。」穆白點了點頭。

「那我們來瀋陽幹嗎?邢國遺址在河北省不是嗎?」穆晨又問。

「這說起來有點複雜。」穆白苦笑,抓了抓自己下頷上有些刺手的鬍鬚,「既然你聽過刑國遺址,那有聽過新樂遺址嗎?」

「你該不會是真的來中國盜挖文物的吧?」穆晨挑眉,「新樂遺址……那是新石器時代的吧?跟古邢國又有什麼關係?年代少說也差了好幾千年。」

「鳳凰和無頭人的圖騰。邢國遺址裡有一面壁畫,是一個無頭的將領率領大軍擊殺了一隻在天空飛的鳳凰。」穆白彈了彈菸灰,「其中,新樂遺址裡有太陽鳥的信仰,那是中國鳳凰圖騰的來源,我沒說錯吧?壁畫後續的內容也很有趣,畫的是那隻鳳凰浴火重生,逃到了北方,對應到現在正好是河北往瀋陽的方向……這總不是巧合。」

「你是說……你覺得那隻鳳凰回到了新樂遺址?但為什麼?這和刑傲沒有關係吧?」穆晨皺了皺眉,他實在不怎麼習慣菸味。

穆白笑了,他站起身將陽台的窗戶打開,好讓房間不再處於菸味的包圍之中。

「你不覺得那個無頭的將領和某個神話很像嗎?讀過山海經吧?」

「無頭將領……刑天?那是黃帝時期的東西,怎麼說都不會延續到西周……不對。」穆晨先是冷笑,但話說到一半就陷入沉默,隔了幾秒後才悠悠說道,「《周禮》裡那句古山海經鄒衍書?你就只憑這一句話斷定刑天是夏商之後的人杜撰出來的故事?」

「別的我不說了,你是親眼看過刑傲的人。」穆白最後只丟下這麼一句,就翻到床上閉上眼睛,「我睡個一小時。」

幾秒後,微微的鼾聲響起。

一旁,穆晨則是陷入了思索。

剛才和穆白一連串的對話裡有幾個訊息是他不容忽視的,也或許和他們接下來的行程有很大關係。

首先,是新樂遺址。

就如穆白所說,瀋陽的新樂遺址是最早被發現有太陽鳥的圖騰一處古文化遺址,目前普遍被認為是中國信仰神獸鳳凰的起源。

再來,是古邢國遺址裡疑似刑天的壁畫。邢國遺址本身沒什麼特別的,而刑天則是山海經中蚩尤的手下,被描述成一個善戰的巨人,遭砍頭後將乳頭化作眼睛,肚子化作大嘴後繼續和黃帝死戰,是許多中國古老部落裡不朽和忠誠的象徵。

至於山海經,關於作者目前還沒有一個確切的說法,不過古書《周禮》裡有「古山海經鄒衍書」這一段記載,意思大概就是山海經由一個名為鄒衍的人所作,而鄒衍活著的年代已經是戰國末期了,說明山海經裡可能有許多篇章是在先秦以後才被當時的眾人流傳於口。

那麼,新樂遺址裡的鳳凰和刑天究竟有什麼關係?是因為同樣都被視為永生的存在而互相敵視?還是說……

對了,刑傲。穆晨突然一凜。他終於明白了為何最後穆白會和他說一句「你是親眼看過刑傲的人」。

是的,他見過刑傲,知道刑傲這種東西究竟長什麼樣子。

刑傲沒有頭部,或者說,沒有臉,他們的臉永遠是一張畫著花白色調的白面具,有點類似夏妍和冬晴,但比起她們至少看得出表情的京劇臉譜,多了太多詭異邪氣。

刑傲沒有軀體,應該就是一堆骨骸上面爬滿了蟲子,但卻偏偏具有自我意識和生命型態。而這兩點和刑天都有類似之處,沒有頭,疑似永生。

難道說刑傲的起源就是刑天?但這有什麼道理?目前也只能說是穆白自己的猜測而已,穆晨知道,即使穆白告訴了自己這些,但他依然有太多沒說。

琉璃在床的一側早就呼呼大睡,而穆白則是以大字型仰躺在另一邊,完美的避開琉璃,甚至在中間留了一個勉強能容納下穆晨的位置,這也讓穆晨不禁懷疑他的哥哥也能看見琉璃。

而既然穆白也有和自己差不多的陰陽眼,非要帶上楊琳同行的理由又是什麼?

穆晨懷著種種疑惑,在琉璃身旁的床沿坐了下來。他的思緒紛亂,根本無法入睡,於是靜靜的看著琉璃幸福的睡顏,皺起的眉微微舒展了一些。

但接下來,時間剛好到了距離穆白說要躺下的一小時後。

一陣清脆的響聲。

陽台的窗戶突然出現了放射狀的破裂。

一道勁風穿過穆晨的臉龐,令少年垂在額前的瀏海微微飄起。

穆晨此刻終於明白為何穆白會在前一段時間裡不停詢問自己是否有持槍的經驗,他瞇起眼,看隔壁的穆白邊伸懶腰邊打了個呵欠。

有人在狙擊這間旅館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