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劍出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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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1-13
這一天。
身穿白衣的少年雲真,一如既往地進行每日的固定修行。
讓真氣不停在體內運轉、運行過體內的每一處。
這是師兄交代給少年的每日課程之一。
少年每天必須這樣子在空地上靜靜打坐運氣,時間起碼要持續一個時辰。
雖然如此要求少年,但少年卻從未見過師兄師姐有類似這樣的功課要做。
少年自然也提出質疑過,但回答他的總是青年的一記爆栗。
時間一久,少年也就懶得問更多了。老實修行還比較實在些。
少年在這裡坐著,青年從少年身後的屋子內走了出來。
青年出來之後,也沒有說話,就是靜靜的看著少年。
「‧‧‧‧‧‧師兄,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被青年在後面這麼盯著,少年哭笑不得地問了這一句。
「沒事啊。」青年冷笑:「我就看看你有沒有老實修行。」
「師兄,算我求你了吧。」雲真欲哭無淚:「每天都要盯著師弟一個時辰,師兄你不嫌麻煩,我都覺得麻煩了。」他說。
「修行之人,嫌什麼麻煩。」
青年說道:「這世上哪有人修行能夠又快又穩的?哪個高手不是一個境界打磨三年又三年?」
「要是操之過急,就算帳面上是個六境、七境。真的在對敵時還不照樣被別人越個兩境打死、有那法術神通,又有何用?」
「師兄啊,按你這個說法。這江湖難道有不少的六境以上修士?」
「這要看你是怎麼定義江湖了。」
青年走到少年面前,盤腿坐下,開口:
「如果單論那些山上的修道宗門,基本上修到六境、也就是乾坤境的時候,那或多或少都要給些面子了。」
「綜觀這些宗門,通常也是用宗門有多少六境修士數量來判斷一個宗門的實力。」
「但若是把世俗王朝單純習武之人一起算的話,那便另當別論。」
青年如此說道:
「一般世俗武夫,因為不走修道體系,走的是四境之後的另外兩境。鋼骨境與神遊境。」
「這鋼骨境與神遊境、特別是神遊境的大宗師,這實力與天外境的修士相比也是不相上下。」
「所以你若是問這江湖是否有很多六境修士,還真的不少。」青年說:「但若是問這些六境修士實力是不是一樣強、或是那修士一定會比武夫還要厲害,那倒未必。」
聽了師兄說了那麼一大堆話,少年興致就來了。
「那師兄,你的境界若是跟同境的其他人比。是更強還是更弱啊?」
青年看了少年一眼,冷笑一聲,沒說話。
「不說就不說,冷笑幹嘛。」
少年這麼說著,繼續運氣。
青年又看了少年一眼,笑笑,站起。
遠方突然傳來聲響。
「甚麼東西?」
雲真問道。
那聲響,好像是有什麼物體破空而來。
「飛劍傳書。」
青年淡淡回答,左手隨意一揮,把迎面而來的小巧飛劍攔下。
這飛劍傳書,也是透過法術所驅動的玩意,比起世俗人民透過飛鴿傳信、委託他人等方式傳書,更加便利。
不過這飛劍傳書也有缺點。一旦距離過遠,就得耗費更多春雨錢作為動力,極為燒錢。
再來,這距離過遠,就容易被有心人給攔下。知曉上邊書寫之內容。
因此,這傳書多用在宗門內有訊息需要分發、或是距離不遠,情況緊急時才會使用。
青年打開飛劍上的信封,細細閱讀。
「師兄,上邊寫的什麼?」
少年在山上待了那麼久,還真沒看過有人傳飛劍來這裡的。
「別吵。」
青年應道,雙眼微微瞇起。
又看了書信一陣,文修開口:
「雪兒,過來一下。」
「怎麼了?」
聽見青年呼喚,女子也從屋內走出。
青年將信遞給女子,沒多做解釋。
女子接過,也將信上內容看了一回。
「這‧‧‧‧‧‧」看完之後,女子說:「要不然先找先生問問?既然有這種狀況,想來先生應該不知才對。」
「算了,這點小事不用去煩先生了。」
青年說:「不過是下山給人送把劍,這麼小事還得去問先生。說出去不被人笑死?」
「送劍?給誰送啊?」
少年問道。
「你別管,跟你沒關係。」青年回道。
「師兄你這可就不夠意思了。」
少年站起,說:「師兄跟師姐平常這麼照顧我,我這不是聽到師姐好像對這送劍一事感到為難嘛。」
「既然只是送劍,那師弟願替師兄師姐代勞。」
「這麼貼心啊。」青年笑著說道:「難不成是為兄誤會了,原來你這小子不是想藉這機會下山啊。」
「師兄這可就是把師弟給看得太不堪了。」
少年抱拳說道:「師弟願為師兄師姐分擔這苦差事。」
「聽聽,我都差點信了。」
文修說道:「這事不急,不用這麼早就啟程。在那之前,你先想辦法把境界提至二境圓滿。然後我們再來討論。」
「師兄,我已經是敲山境圓滿了。」
雲真如此說道。
「是嗎?」
文修說道,便擺出架式,開口:「那就先讓為兄考核一番。」
話剛落。青年一襲黑衫,腳下發力。頓時一個黑影如弓箭般急射而出,往白衣少年方向衝去。
少年也不敢掉以輕心。當下便運氣擋開青年迎面一拳;同時右手化拳,往青年身上打去。
青年見拳,便左手伸出,以掌對拳,將這拳的拳勁卸去;身形同時詭譎一晃,竟是出現在少年身後,右手成劍指。
先是在少年身上點了數個穴道,而後右手再化掌推出。
少年先是被點了穴,一時間原本凝聚的真氣全被這數指給打散。體內真氣竟是無法運行。
而後被青年一掌打飛,少年倒地。
少年只出了一招便被打倒。
「嗯,二境修為。」青年站定,說道:「還真的一點水分都沒有。」
「師兄‧‧‧‧‧‧師兄你欺負人啊。」
少年趴在地上,不服氣地說道。
「我欺負你?江湖上可不會管你現在是幾境。」
青年說道:「既然想要下山,那就先想辦法從為兄這裡過個幾招再說。」
說完,青年便回頭,走回屋內。
**
夜深。
院落內時不時傳來少年的罵聲,內容大多是偷偷抱怨師兄今天早上下手實在太重。
聲音不大,可相隔不遠的書齋內,青年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會不會對他太嚴厲了?」
女子端著茶,從門外走進來,這麼向青年問道。
「既然想要早些下山,那這便是他應該想辦法克服的。」
青年回答:「這年頭,山下無論是修士也好、武夫也罷。哪個不是心狠手辣。」
一邊說著,青年靜靜地望向書齋內,掛在牆上的一副字畫。
「也不知道,你這般對待他,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女子說著,在青年身旁坐下。
「提早讓他知道這江湖險峻,自然是好的。」青年說。
「瞎說。」
女子伸出手,輕輕握住青年放在桌上的手,說道:
「以前,就沒見過師父對你這般打罵過。」
「師父是師父,我可不一樣。」青年說:「何況師父他老人家也算不上是什麼善終啊。」
聽到青年的話。女子的表情微微一怔,便低下了頭,眼神之中露出些微自責。
見到女子表情,青年便趕緊說道:「妳別往心裡去啊。方才是我說的不對,這事無論是我、還是師父,從來都沒有怪妳。」
女子輕輕點頭,便開口說道:
「我沒事,但阿真畢竟才剛修行不久,莫要給他過多壓力才好。就這麼慢慢一步一步來不也挺好?」
「我自有分寸,妳不用擔心。」
青年說:「早些休息吧,明日還有其他事。」
一夜無話。
次日,少年又跑來找了青年。
「師兄啊。」雲真說道:「我昨夜想了一宿,今日我必定能夠和師兄你多打個幾回合。」
「是嗎?」
青年輕笑,便擺出架式,開口:「多言無益,請出招。」
青年剛說完,少年就已經衝到對方面前。
比起昨日,少年今天率先便將真氣凝在腳下。衝出去的第一步比起過往快上不少,打著出奇不意的算盤,少年出拳。
但好似已經猜到少年想法。青年先是伸手擋下這一拳,而後左手成掌,往少年腹部一掌拍去。
將全身真氣都聚集在腳下的少年可沒有時間把氣聚集在腹部。便硬生生地吃下這一掌,頓時一陣痛楚自腹部襲來。
痛得彎下了腰,少年身形不穩。便想後退重整態勢;不料青年又像昨日一般,身形詭譎不定。眨眼間就移至少年後方,再以手指點了少年數個穴道。
彷彿重現昨日光景,少年又被打趴在地。
「這一手真氣聚集在腳下,真是好算計。」
聽著少年一邊抱怨、哀嚎,青年不急不徐地開口:「可是五境以上修士通常都會觀察真氣凝聚的位置、加以防禦。這小把戲對付二、三境修士還算好使,可再往上就沒什麼用了。」
「明天開始,至少給我先做完日課了再來。」
丟下這句話,青年便離開了。
少年過了一段時間,才終於撐起身子。
也不知道師兄使的究竟是什麼招式。這點穴點完之後,全身上下的肌肉似乎都使不上力、更別提運氣凝氣使氣了。
更詭異的是,這種狀態只要過了兩個時辰,便會自動解開。完全不需要額外解穴等手法。
當日傍晚,吃過晚飯之後。少年向女子詢問關於這奇怪的招式有沒有應對方法。
「師姐,師兄和妳感情這麼好,一定有跟師姐說過這招式的特別之處吧?」
聽見少年這麼說,女子只是笑了一下,便說:
「你師兄使的招式,實際上是我二人的師父傳下來的。可惜的是,我未能學成這一招。現今這整個江湖會這一套功法的人,只有你師兄一人。」
「照這樣子,我豈不是別想下山了嗎?」
少年哭喪著臉,說道:「師姐啊,妳去給師兄吹吹枕頭風,讓他別再用這招啦。」
「都說些甚麼呢。」女子哭笑不得:「就算你師兄不用這招了,他能把你打趴下的方法還多著。根本就沒必要用那招。」
「那他沒事幹嘛用這招專門打我啊?」
面對少年抱怨,女子只是淡淡說道:
「因為你師兄除去這一招,剩下學習的招式功法,殺力都過重,不適合對著你用。」
「你成天都念著師姐的好。可你有沒有想過,論教拳,你師兄的確比我好上不知多少倍。」
「你再想想,你師兄為什麼要這麼嚴厲的對待你?還不是因為你急著下山,你師兄只怕你太年輕,行走江湖沒了規矩跟細心。要是遇上單純劫財的那倒也罷了,怕的是你遇上了什麼難關,沒能走出來結果成了修道路上的心魔。」
女子細細地解釋許多,少年也安靜聽著。
「阿真。」
女子看著少年,說:「答應師姐,接下來一周,你先別急著去找你師兄考核。先把心定下來,好好想想應該怎麼對敵。」
「你修行也有三年了。不說資質如何,該教該學的,師兄和師姐都已經告訴了你。只要仔細想想,要過你師兄這一關,一點都不難。」
少年想了想,點點頭。算是答應女子了。
而後數天,少年果真沒再去找青年。而是專心致志的運氣修煉。
其中一天,少年又看見飛劍傳書。
這次青年連看都懶得看,直接抬手將那飛劍在半空中震成碎片。
碎片之中,一道光華一閃而過。看似是飛往另一邊的山頭。
「告訴他們,此事不必再談。」青年對著遠去的光華開口說道:「若是有異議,很簡單。臨江峰仙宮廣場見。」
又過了數天。
這一天。少年帶著自己的制式長劍,一身白衣,走到了青年面前。
呼吸平穩、腳步穩重。
青年正站在一處山崖邊,背對少年。
一襲黑衣、腰旁佩劍、頭頂一根白玉簪子,將頭髮整齊紮起。
少年停步,也不說話。就是靜靜望著青年。
過了一會,青年才開口:
「‧‧‧‧‧‧果然,師姐說話還是比我這師兄有用的多,為兄甚感欣慰。」
「師兄言重了。」少年說道。
「你可知為何師兄前陣子專用點穴一道對付你?」
「回師兄。」少年說:「聽聞師姐指點,才知是師兄用心良苦。師弟在此,先謝過師兄。」
青年轉頭,面對少年。輕笑說道:
「──別聽你師姐胡扯,我那單純就是想用這招揍你。」
「‧‧‧‧‧‧」
少年想罵人,但還是忍了一把。
「這套功法,實際上得搭配針穴一道。為我師父所創,名為九華針。」
「此針法乃用銀針點住穴道。被點穴者,兩個時辰之內,內力盡散、全身無力、運氣凝氣不順。實際上殺傷力的確不高,是師父拿來逃跑用的。」
「但除去這個以外,此針法拿來對二境修士使用有奇效。」
「奇效?」少年疑惑道。
「二境敲山境,此時修士往往在運氣時會無意識的將真氣給固化了。然而真氣理應在體內運行、自由無礙。要是忽略這一點,往後破境時天花板就低了。」
「而針法能把真氣給散去的特性,則能夠有效緩解這個狀況。我師兄妹二人當年就是被師父這樣帶大的。」
「而用此針法一至二次後。接下來將近一周,你都執著在運氣一事。因此連你自己也沒注意到,此時望你體內真氣運行流暢、有奔流倒海之形。」
青年笑著說道:「恭喜師弟,已然破境。」
「我破境了?」
少年一臉茫然:「我怎麼就不知道?」
「因為我沒說,然後你不懂得看。」青年說:「但相信為兄,你此時確實已經是三境,也就是氣海境初期。」
「那師兄。」雲真說:「這代表我能下山了?」
「還不行。」
文修說:「你還沒成功在我這裡打過三回合呢。」
青年說完,便擺出架式。
「得罪師兄了。」
少年也拉開架式,說道。
青年只是輕笑。
然後少年便向前衝去。
一樣的角度、一樣的姿勢。
有所變化的,是少年對於體內真氣的掌握。
只見少年雖在積極進攻,但實際上時時防著青年反擊。
青年也以相當輕鬆的姿態擋住少年攻勢。數招過後,青年身形一晃,往少年左邊側路攻去。
少年見狀,便立即收了拳。同時左手化掌攔下青年一擊,下一刻右手同樣成掌往青年喉間切去。
青年抬肘,擋下這一擊。接著左腳一踏、右腳借力往少年腦後踢去。
少年抬手欲擋,但速度慢上一瞬。雖是擋下大半威力,但仍被衝擊擊退數步。
「勉勉強強。」
青年站定,說道:「出劍。」
少年當下便長劍出鞘,身形快如疾風。一襲白衣如影子般殺向青年。
青年也不含糊,右手一翻,同樣出劍迎敵。
白色身影毫不間斷的出劍,或刺、或挑、或斬。
而黑色身影也一一擋下這些凌厲的攻勢。
劍光交錯,數息之後。
兩人同時退後,拉開了約十步距離。
少年提劍,謹慎盯著眼前的黑衣青年。
而後,再次衝出。
這一次,比起過往的任何一次交手,都還要更快。
青年也微微吃了一驚。
但隨之,青年便往右前方踏了一步。
這個看起來對整個戰局都沒有關連的簡單一步。
卻讓青年在下一秒,直接破了少年劍勢。
少年發現自己這一劍,從頭到腳地被青年化解、而後掐死了一線生機。
怎麼回事?
少年看不透眼前的狀況、更看不懂為何青年只是走了一步,整個感覺就變了。
原本出劍時,那種一往無前、雄厚的氣勢,好像被青年這一步給打斷。
如同原本燒得極旺的大火,冷不防被人潑了一桶冰水。
如同原本和諧的樂譜,突然插進了一個突兀的音符。
下一秒,少年便被青年一劍擊退。
青年擊退少年之後,便收劍、雙手負後。
少年也收劍,往青年方向抱拳行禮。
「你三天之後即刻啟程。」青年開口:「將一把長劍送至東洲的蒼海城城主府。速去速回。」
說完,青年便再度轉頭,繼續看風景去了。
「多謝師兄。」
少年說道,然後開心地拿著劍跑回院落。
不久之後,女子走到青年身旁。
「怎麼樣?」女子問。
「挺好。」
青年如此回答:「雖然身法跟拳法好像不太行,可是很快。」
「很快?」
「劍很快。」青年說:「快到讓我嚇了一跳。」
女子被青年這句話給引起了注意,問道:
「阿真出劍能讓你用上那招?他才三境初期而已啊。」
「驚不驚訝?」
青年笑道:「看來咱們這小師弟,未來還能給我們不少驚喜。」
女子點點頭,而後兩人並肩,一起看著遠方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