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靈王】來玩抽鬼牌吧！

要問我下棋的過程嗎？
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開始下圍棋了。
從簡單的九路棋盤到十三路、十九路。
父親解說的一字一句都飽含對圍棋的關愛，讓我也不由自主地喜歡上圍棋。越是挖掘，他的艱難跟趣味都一一浮現，就算沒有父親的解說，圍棋仍占據了我的腦海。
每天早上先跟父親下一盤棋，晚上則是研究棋譜或是早上棋局的復盤。小時候每次下完就可以馬上復盤，但自從升上小學，對局開始複雜了起來。如果早上真的來不及復盤，父親便會撥出晚上的時間跟跟我討論。被讓子的數量減少時，也讓我心裡有慢慢追上父親的感覺。

下課時間我在看棋譜，放學後則是到棋會所跟別人一起下棋，放假時盡可能到父親的研究會跟大家切磋學習。
兒童圍棋教室？去一陣子後父親跟我都覺得不適合，就沒去了。
跟同學的關係怎麼樣？
雖然因為少有交流，跟班上的同學沒有閒聊與出遊的經驗，不免有些閒言閒語，但那些不太重要。也有同學曾請我教他們下棋，但下過幾次後就再也沒來了。
嗯？怎麼了嗎？

「從有記憶開始？偶爾也該放鬆一下吧？」進藤的頭仰天吐了長長的一口氣，旁邊的和谷跟伊角也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他們默默把手上的撲克牌攤到地上，和谷把牌攏成一堆，也順手跟我要了我手上的牌。
「塔矢你真的很拚耶，看來天才也是要靠努力堆積成的。不過難怪你沒玩過抽鬼牌。」和谷喃喃的說。
「如果鬼牌在塔矢你手上也是有點麻煩，還好是在我手上。嗯，天分很重要，不過努力也是一種天份，聽完有種我們也只能努力的感覺。」伊角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提問。
「太沉重了啦，難得不是下圍棋氣氛應該輕鬆一點啊！」
「可是除了進藤你，我們跟塔矢沒有很熟，對這問題會好奇也是理所當然。好，聽完也燃起要繼續努力下棋的鬥志了。」和谷把靠在牆邊的棋子推向我。
「倒是進藤，我們剛剛的對局，現在馬上來復盤。」我揭開棋盒的蓋子，
迅速地排起剛剛棋會所時對局的旗譜。
「啊～那我先去一下廁所，你不要這麼急嘛。和谷，廁所借我一下──」
「廁所的燈在右邊下面喔。」和谷一邊回話一邊望著棋盤，伊角也挪動到棋盤的旁邊。
「你剛剛不是在店裡上過廁所了嗎？」我瞪向一邊抓著肚皮一邊站起來的進藤。
「這是生理現象啦生理現象，等我兩分鐘棋盤又不會跑掉。」
「兩分鐘？要不是你肚子餓吵著要出來吃飯，我們早就在一個小時半前復盤完畢，你竟然說只等兩分鐘？剛剛又是誰說要玩抽鬼牌的？」
「啊，你好囉嗦！平常在棋會所只有下棋而已，抽鬼牌也才幾分鐘。剛剛吃飯時也有先討論一些不是嗎？不要因為抽鬼牌輸了就這麼兇啦！」進藤不耐煩的關上門。
「你們平常就這樣吵架嗎？你跟進藤？」伊角朝著我露出茫然的表情。
「我們打擾到你們了嗎？果然剛剛吃完飯各自解散不要來和谷這是不是比較好？」伊角露出惴惴不安的表情。
「這……能有地方可以復盤就好，而且我也想跟你們聊聊。先不管進藤，我先把棋排出來吧。黑子是近藤，白子是我。」我繼續把棋排到盤上。
「雖然北斗盃輸給了高永夏，但賽後跟洪秀英的那一局棋進藤下的真的很沉著。」伊角一面看著棋盤，一邊說。
「確實，進藤他下那個地方真的很難應付。但是洪秀英也變強了，面對進藤的攻擊能毫不猶豫地做出高明的判斷，雖然還是輸給進藤，但換作是我也沒辦法馬上應付那個右上角的攻勢。我明年也想拚拚看能不能打進去，看完北斗盃在場的棋士反而都沸騰起來了。」和谷嘆了口氣。
「你們都還可以爭取參賽權不錯了，如果我再年輕一點……」伊角一邊看著棋盤，肩膀微微的垮下。
「就算未來沒有北斗盃，也還有很多國際賽事，而且聽說你也跟中國的選手有切磋過一陣子吧？這是很難得的經驗，畢竟變成職業棋士後國內比賽賽程多，很難在國外待這麼久。」我一邊應聲一邊排著旗子，將近尾聲了。
「未來還有亞洲快棋賽、ＬＧ盃這些賽事，磨練好遲早有機會可以登上舞台。」和谷突然奮力站起，握拳朝空中高高一舉。

「和谷你很有幹勁嘛！」進藤嘻皮笑臉的從廁所出來，我瞪了他一眼，遞給他手帕。
「謝啦。」
「還不是你上次在棋會所水滴到棋盤！害我都要多帶一條，你知道被市原小姐看到會被念很久嗎？」
「那次是不小心，下次不會了。就算你沒帶我也會跟伊角或和谷借，手帕我改天再還你。」進藤一臉不在意，泰然自若地坐到我對面。原本還想跟他說上上禮拜借他的那條手帕也要記得還我，但還是以復盤優先好了，不然話題又被這傢伙扯開。

「黑子的這一手回應的很不錯吧？巧妙的連貫黑子的陣營，而且沒什麼漏洞。」和谷指了指黑子佔優勢的一角。
「確實位置選的很好，但如果白子這一手不要下在那邊，反而下在這裡黑子會產生漏洞。」伊角指向另一個位置，大家陷入思考。
「不過如果白子下在那的話我就下這裡，這樣就沒漏洞了吧？」近藤把棋子換成假說的位置，又補上剛剛說的那一手。
「伊角剛剛說的方法我覺得是有效的，因為黑子還要再多花一手才能解這個局面，那麼後面這邊這樣下白子就會比較有利。」我又更改了一下盤上的位置進行討論，大家都討論的很熱烈，伊角跟和谷也提出許多不同的棋路，我原本想著來這邊復盤果然是正確的選擇。

直到現在。

「我就說──你這邊這個計謀很魯莽，害你這區的比拚輸了不是嗎？你再之前的那盤棋也有一樣的問題吧？」我忍不住朝著近藤大吼。
「我這次的下法不一樣好不好？我就是為了改善上次那種失敗才改變下法的啊！要是我的黑子再改到這邊你這裡就不保了吧？我下次就會下的更完美了！」
「這下法太天真，我的白子會先封掉你這裡，這樣你就擴不了了吧？」我跟近藤怒目相視，又同時轉頭背對對方，大大哼了一聲。
「我們也討論的差不多了，要不要喝口茶休息一下？」伊角打開瓶裝烏龍茶，幫我們一人倒了一杯。我們都從伊角手上接過茶，但沉默的氣氛隨之降臨。接下來該怎麼辦？以前吵到這個地步時，通常進藤都會怒氣沖沖的走掉，我隨後也會氣著回家。可是今天是在和谷家，再怎麼說直接走掉也太失禮……

「和谷，我記得你這邊有犽木前輩拿來的大富翁吧？既然復盤告一個段落，我們要不要轉換一下心情？」就在我跟近藤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時，伊角突然打斷了這個氣氛。
「喔？喔喔！大富翁啊！好啊？我記得後來收在櫃子裏，我找一下。」和谷轉身走兩步，在櫃子裡翻找起來。
「大富翁？是跟撲克牌類似的東西嗎？」我忍不住發問。
「對，不過靠運氣的成分比較多，雖然也有決策的部分就是了。」和谷拿著一盒色彩繽紛的紙盒，打開後裡面裝著各式的紙張跟道具。
「偶爾玩一下這種命運交給機率的遊戲也不錯，畢竟圍棋的運氣頂多是對方的失誤而已。好！我就選紅色棋子當腳色，你們呢？」和谷攤開各種道具後，把紅棋放到終點，拿出了五彩的棋子。
「那我選黑色。」伊角馬上就選好了。
「我喔……我選綠色好了。」
「我要黃色。」我也依照其他人的模式，把黃色棋子放到起點。

「好！既然是大富翁贏塔矢的機率就變高了，我們要不要趁機打個賭啊？反正這傢伙剛剛抽鬼牌也輸了。」
「你說什麼？贏我？雖然抽鬼牌輸了但我今天下棋還是贏你好嗎！鬼牌再玩一次我也不一定會輸！」
「不過塔矢沒玩過我們的勝率感覺會提高呢。那像剛剛抽鬼牌一樣可以問輸的人問題如何？」伊角一樣笑咪咪的說。
「雙手贊成！」和谷也笑嘻嘻的附和，跟我講解了基本的規則，開始這個我根本沒有碰過的遊戲。
充斥著機會、命運、骰子等不確定因素，的確是一款很靠運氣的遊戲。
過了三十分鐘左右，他們臉上都逐漸失去笑容。
「機會牌……我結婚了，請大家都包給我紅包五千。」我揮揮手上的黃色小卡。
「五千？我已經快沒錢了，塔矢你光過路費就收我好幾萬了吧？」進藤忍痛掏出五千元。
「塔矢你不是才剛剛生小孩嗎？怎麼現在才結婚……」伊角一邊掏錢一邊納悶地問道。
「對啊，到底為什麼呢？而且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會剛好踏上我家的領地，真是奇妙的遊戲，。」我收下他們的錢後把手上的骰子遞給和谷。
「五千就五千，拿去吧，你這先上車後補票的傢伙。五步……怎麼又是塔矢你家的地？！過路費是一千五對吧？」和谷抱頭大吼。
「過路費因為有蓋房子兩間，現在漲成兩千五囉。」我微笑，向和谷伸手。
「運氣！這個不是靠運氣的遊戲嗎？又不是圍棋！我已經快破產了！」
「大概是今天的運氣比較好，看運氣的遊戲也不錯呢。」
「進藤！你也別再踏進塔矢他家的地盤了，你跟我一樣都快破產了注意一點。」和谷語重心長地說出這番話，把骰子遞給進藤。
「我對自己的運氣還有點信心，接下來才會開始翻盤。三步……是命運！」進藤興奮地抽起一張紅色的命運牌。
「啊……公司倒閉……要付兩萬。」進藤數了數房地產跟鈔票，僵住了。
「破產了吧？才剛剛講完就破產。」和谷搖頭嘆氣。
「那接下來就是我們三個人的勝負了，看來進藤你的運氣也沒有很好嘛。」
「塔矢你這傢伙！」
「進藤，骰子給我換我了。六步……喔！撿到兩千塊，然後我路過終點可以領五千。」
「再來換我。也是六步……我過終點五次了，所以遊戲應該結束了吧？」我移動棋子之後又從銀行拿了五千。
「你想結算總金額喔？不用算也知道你贏。」和谷整個人往後一倒，附帶無力的嘆息。
「遊戲當然要照規則來囉。我的總額是十五萬。」
「我是十萬七千，跟塔矢差距還是有點大呢。」
「你說什麼啊？我可是只剩三萬一千，差距比伊角你大多了。」
「進藤的話我看看，恩，你負債三千，所以我贏你十五萬三千。那，我可以分別對你們提問了嗎？」

「可以啊，你想問什麼？」
「伊角，聽說近藤是因為跟你下了一局棋後才回來對局的對嗎？」
「你問他這種事幹嘛啊？！」
「你這個最後一名給我乖乖收棋子！剛剛塔矢輸了也有乖乖回答問題，現在是他贏當然換他問。」和谷把凌亂的紙牌紙幣一股腦推給進藤。
「對啊，雖然我還是不知道他當時到底發生什麼事，不過如果只是當時的情況可以說給你聽。原本他還堅持說再也不下棋了，不過我硬纏著他他才勉為其難地陪我。然後下到一半他突然說以後也要繼續下棋，嚇了我一跳，但也鬆了一口氣。」我聽了之後點點頭，望向和谷。
「怎樣？你想問什麼都可以，只要是我回答得出來的。」
「你很照顧進藤對吧？他翹掉對局時你有好幾次都在門口等他。」我才剛講完和谷抓抓頭，無奈地嘆氣。
「也不是特別照顧啦，誰叫這傢伙剛進來時什麼都不懂，不過又是個有趣的傢伙，久了就變朋友了。進藤身上或身旁都會出現有趣的人事物，你也是『有趣的事』的其中之一就是啦。能一年就考上職業棋士也算我們沒有看走眼。」
「我也有趣？這個形容很少出現在我的身上。」
「進藤老是說你是他的對手，還說你以前追著他下棋。現在看你們彼此關心鬥嘴也很有趣啊！要是跟其他棋士說塔矢你會這樣跟別人鬥嘴，他們沒看到才不信！」
「是進藤一直追著我的腳步才對，我不會輕易讓他追上。而且那是他實在太不可理喻又無理取鬧我才會跟他吵架。」
「塔矢你這傢伙！以前明明就是你老是纏著我！」
「你覺得後來的你有讓我想跟你對弈的能力嗎？直到最近才比較像樣吧？」
面對進藤怒氣沖沖地逼近到眼前，我也毫不退讓的瞪回去。
「你們感情真好啊，看到跟進藤沒兩樣的塔矢真的很有親近感，會意識到你們年齡其實差不多。」伊角露出祥和的微笑看過來。
「我沒有進藤這麼幼稚。」
「哪有？你都沒意識到你比我更幼稚嗎？」
「夠了，再跟你吵下去時間都被浪費掉了，也該回家了，阿姨上次才叫你早點回去吧？」我指指和谷的時鐘。
「啊，糟了。」
「阿姨又要生氣了，別怪我沒提醒你。」我想了想又看向和谷跟伊角。
「未來如果有空，我可以再跟進藤一起來這邊打擾你們嗎？」
「我這邊當然很歡迎，不過這裡都是一些院生比較常來也沒關係？大家都不是高段位的棋士喔。」
「跟你們討論我也有所收益，值得參考。」
「有機會可以跟塔矢你切磋討論當然很好。改天如果太累要放鬆，要玩別的遊戲來雪恥！啊，不過你遇到森下老師別說你有來我這，他絕對會念我一頓的。」
「我也很期待跟塔矢你對弈，不管是這裡還是職業棋士的對局都是。你應該沒有玩過疊疊樂，我下次有空先帶來和谷這邊放好了。」
「好，下次一定要贏塔矢喔！大家！不管是圍棋還是疊疊樂什麼的！」進藤精神奕奕地朝著伊角跟和谷大喊。
「「「喔！」」」三個人一起大叫了一聲，又哈哈大笑，我也忍不住笑了。
「我也不會認輸，那時間也差不多該告辭了。」我跟進藤就在笑聲的餘韻中，走向了夜晚的街道。

「你幹嘛問伊角他們一些有的沒的啊？你該不會還在記恨你來學校我不理你的事？」
「我只是想驗證一下傳聞，也有點好奇伊角怎麼讓你回來下棋。」
「啊～因為在職業棋士考試的時候，我跟他下的那一盤棋，我們都不滿意而且有疙瘩，我在意到後面還輸給阿福。我在當院生時可是從來沒有輸給阿福過喔。要是當時心態沒有調整回來，我可能要晚一年才能追上你，那盤棋就是這麼嚴重。」
「這樣啊。和谷在你沒來的那一陣子都會等你等到最後一刻，想說你們感情應該不錯。」我直直看向進藤，他露出一臉的不好意思。
「那些都過去了，我就說我以後會一直跟你們下棋嘛。以後要討論圍棋就一起來吧，可以聊聊天也很不錯。對了，塔矢，你還沒有問我問題吧？你該不會忘記了？」
「先保留。」
「哪有人這樣的，你趕快問一問啦！」
「因為現在沒有想問的。」
我壓下心裡對近藤的疑問。
因為他說了改天會告訴我，還跟他的朋友聊了天，所以，現在這樣就好。
我們維持著無意義的拌嘴，走進車站中結束了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