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當敵意與敬意共存》
「看來這孩子似乎相當黏你呢。」
很快的,夏晴注意到小雨總是習慣拉著陽少襯衫的衣角。
「因為三個月前的〈幽靈爆炸案〉,小雨的雙親不幸都在那場事故中喪命了。看在我們於夢裡面相識的緣份,目前由我暫時先收留了毫無依靠的她。」
陽少一眼看穿了夏晴接下來將要開口的問題,直言不諱的道出了小雨的過往。
「竟然是〈幽靈爆炸案〉……嗎?」
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名詞,夏晴顯然並不陌生。
更該說是,在座的所有人都不太可能會為此而感到陌生才對。
──〈幽靈爆炸案〉。
這是一起至今仍無從調查出起因的無頭懸案,造成了臺北市某社區大範圍的破壞與死傷。其狀況之慘烈,絕對足以讓歷史上的那一天,被世人永遠因傷痛而深深烙於記憶之中,難以揮去。
此件懸案,更被多數權威性人士給斷定,事情的來由與經過絕不是『氣爆』、亦或是『恐怖攻擊』那麼單純,甚至還在網路上被廣泛流傳了眾多說法。
若捨去『外星人侵略地球』、『某反政府組織的惡意性示威』、『世界末日來臨前的徵兆』等天馬行空之說詞,來選定一個較受廣大民眾所接納的事由,即為『這是個宛如渾然天成的爆炸現象』。
意思是,就和下過雨之後天邊出現了彩虹同樣理所當然。
所以才會被叫做是〈幽靈爆炸案〉。
「嗯?突然間就聊起這種沉重的話題,似乎……不太妥當呢。」
陽少自覺失態。
「沒關係,我並不是會去在意這種細節的人。」
「也對,從夢境裡我們兩方交手的情況來看,夏晴小姐的個性的確稱得上是相當豪放不羈。」
「現在是在稱讚我?」
「請當作是吧。」
這時候,隔著餐桌,陽少與夏晴兩人的目光明顯對上了。
視線之中,敵意與敬意共存,既詭異又時刻充滿著算計。
面對如此尷尬氣氛,迫使一旁的景皓、亞瑄、夏嵐等三人,分秒難耐得壓根只想拔腿逃離現場。但此般心願,自然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實現的。
「有個問題我始終很好奇,你們靈獸方早就知道我們龍種裡面也存在著夢龍症患者、於現實裡也是活生生的人的這件事情?」
「實不相瞞,確實是知情了有很長一段時間。」
「基於這樣子的認知之下,依然選擇向我們龍種發起了戰爭?敢問你們是某種全由受虐狂所組成的癖好團體嗎?」
「這話好像有點說過頭了?難不成要想向你們龍族進攻,我們靈獸還得視天時地利人合而定?」
「哎?你這傢伙還真敢說呢,明明總是戰敗的一方──哼、弱者!」
聲音到這裡暫時停下,夏晴潤了潤喉,接續說道:
「既然你們靈獸裡面也有夢龍症患者存在,儘管於夢境裡受傷並不會影響現實情況,但痛覺與恐懼感仍是非常真實的吧?為何不再多珍惜自己的生命一點呢?」
「請問夏晴小姐現在是為了『自己曾一度在夢裡面殺害的對手』,如今卻於現實中活生生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事實,感到了某些良心上的譴責嗎?」
陽少其實非常明白,這種假說當然是不可能成立的。
由此可見,他是故意在反諷夏晴的個性沒錯。
「良心上的譴責嗎?說不定真是這個樣子呢。」
「……嗯?」
出乎了陽少意料之外的回答。
「呵呵,然而這就要看你們靈獸方今天的誠意如何而定論了。」
夏晴雖然嘴裡笑著,臉上卻遲遲未見分毫笑容。
她的表情冷靜,冷靜到冰冷的地步。
「夏晴小姐的意思是?」
「意思是──表現好的話,事後我會因良心上的譴責,然後在夢裡面親手為你們上柱香的。」
「這話……好像是以我們靈獸方會被『全數殺害』為前提所說出來的呢?」
夏晴把身體用力的靠往椅背,目不轉睛地回答道:
「正是這個意思。」
「不知夏晴小姐是不是誤會了些什麼?」
陽少刻意擠了擠代表疑慮的眉頭。
「對於昨晚夢裡面才剛向我們龍種大舉進攻的敵人來說,我不清楚自己得誤會些什麼才好。」
「如果是為了這件事情,我大可以在這裡直接當面向妳道歉。」
說歸說,陽少並未有所動作。
「省省吧,虛情假意的道歉就不必了。反正戰局的結果是你們靈獸方大敗,而你也如願救到了這個孩子。」
夏晴以鼻尖晃往小雨的方向,卻見到陽少立即搖著頭,順勢將戴有白手套的右手給置放在小雨的肩膀上。
「不對喔,說穿了、我並沒有專程想要救小雨的意思,只是為了方便給個理由把你們約出來罷了。」
「所以當時候的你純粹只是利用了小雨,我可以這樣子理解吧?」
真想不到,這話竟能讓陽少當著小雨的面前,天經地義般的給說了出來。
「是小雨自己做出了帶領靈獸群前往戰場的決定,因此就算死在那裡也不該擁有任何怨言,畢竟『戰爭』就是這樣子的東西。」
陽少這番話的語氣,就和夏晴慣用的口吻一樣冷淡。
「……帶領?就憑這個矮不嚨咚的小女孩?」
夏晴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別看小雨這樣,她在我們靈獸裡面可是很有名氣的。」陽少急忙解釋。
「哼,聽你剛才的說法,意思是戰爭當前、連同伴的死活都不重要了?」
「這不是重視同伴與否的問題,而是我尊重小雨的『決定』。」
現在的陽少猶如變了一個人似的。
有別於起初的各種場面話,夏晴覺得對方總算是開始認真起來了。
「你想說昨晚夢裡面的戰局──和你毫無關係嗎?」這是個逼問的口氣。
「我如果回答『是』的話,夏晴小姐會相信我?」
「不會。」
「又如果……我說昨晚夢裡面的那場戰局,已經是我們彼此之間的『最後一戰』了呢?」陽少刻意加重了音量,「夏晴小姐,妳會相信嗎?」
「──最後?」
夏晴不禁懷疑起……這句話自己到底有沒有聽清楚?
「簡單來說,昨晚那場由小雨領軍的戰局,便是我們靈獸這邊所剩餘的全部戰力了。」
「……」
「看夏晴小姐的樣子好像不太相信?重申一次,毫無置疑的,那即是我們靈獸方最後的背水一戰。」
「少騙人了!我憑什麼得相信你!?」夏晴當場駁斥。
然則──
她其實不是不相信,而是不願意去相信。
某些『跡象』,自己或多或少已經有在戰場上觀察到了。
「這裡表明並且強調一下我的立場,基本上站在現實中的角度考量,無論靈獸亦或是龍種,大家都是個活生生的『人類』,因而我反對無意義的戰爭,更不會存有任何保留戰力的企圖。」
「打輸了才想來強調自己是個和平主義者嗎?虛偽!你有什麼證據來證明自己的說詞!?」
夏晴想盡辦法要抓住陽少的狐狸尾巴。
可是她錯了。
陽少遠比自己所預測的還要睿智不少。
「證據就是,為何我今天會遵照約定的內容坐在這裡,因為我『反對無意義的戰爭』。」
正如陽少所言,他當時可以胡亂給出任何一個地址,亦可以完全將自己也身為夢龍症患者的事情給繼續隱瞞下去。而且這麼做並不會造成夏晴與夏嵐之間的半點懷疑,因為當時候的她們什麼都還不知道,自然也什麼都不會知道。
但是,陽少並沒有如此做為。
他選擇了坦承一切事實,讓自己在現實生活之中也有了一定風險的愚昧做法。因此這個就是證據,最起碼也算得上是一種證明無誤。
夏晴甚至認為陽少方才的對話裡面,很有成年人的風範與道理。
(──才怪!生意人全都是些不可以相信的傢伙!)
夏晴不忘於心底用力地提醒自己。
所以陽少會是另有目的嗎?
還是刻意的在誤導自己呢?
都不對。
夏晴相信陽少的眼神絕非虛假,至少到目前為止──還不是。
「好個狡猾的傢伙……」
夏晴感到思考速度快要逐漸追不上陽少的語意了。
於是她乾脆直搗重點。
「我並不認為你們靈獸的總數量有這麼少,再說〈災厄獸〉呢?你們不是還有足以視為強大戰力的〈災厄獸〉嗎?」
毫不拐彎抹角地,夏晴一口氣說出了心底的認知與疑問。
「這便是我今天之所以邀約你們龍種出來的主要原因了。」陽少突然將臉擺往一旁,「夏晴小姐所認為的『少掉的靈獸數量』早已經不復存在,原因是被妳口中的『強大戰力』──〈災厄獸〉給全數殺害。」
「……」夏晴的思緒當場空轉一圈。
「事實證明,那怪物……並不是我們靈獸方所能夠輕易控制住的力量。」
「「「……」」」在場身為龍種方的另外三人同樣難以置信。
換個說法,即是自己長久以來的敵人,靈獸,就快要滅亡了?
……開什麼玩笑!?
「──你們靈獸全都是一群智障嗎!?」
無需多想,夏晴絕不可能接受。
「雖然很丟臉,但我認為夏晴小姐責罵得非常貼切。」
「你說過會把我們想知道的事情全都給說出來,對吧?」
「沒錯,我是說過。」
「那就請你馬上解釋一切的事情經過。」
「對不起,我目前還做不到。」
「什麼──!?」
不知是不是錯覺,陽少的身體有故意縮捲起來的跡象。
「我無法在這裡直接向各位說明,但是今晚進入到了夢境裡面之後……」
剩下的話,夏晴已經聽不進去了。
〝啪──〞的一聲,她瞬間以雙掌貼往桌面使勁一拍,餐桌上頭的物品全被立即震移了位置,更讓一瓶裝有胡椒粉的玻璃罐接後落地。
陽少不慌不忙,伸手將玻璃罐給接個正著。
「夏晴小姐,請妳先別生氣……」
「你這個說話不算話的混帳東西!」
夏晴壓根也沒在乎過面前的這個人是誰,究竟於事業上是多麼的成功。
打從一開始,她就沒考量過陽少的身分與地位。
不重要。一點兒也不重要。
「信不信我讓今天的聚餐成為你最後的晚餐!?」
夏晴的身影充滿魄力。
「我當時說了,『會以另外約定時間與地點的方式』來完成交易。」
陽少隨即解釋,似乎完全不在意夏晴狠毒的威脅。
就和昨晚在夢裡面的時候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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