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想挖個洞躲進去。
　　昨天那種說法完全就是告白吧……我為什麼會說出那種話呢？
　　而且明明才認識不久就突然抱住她，極端一點來看就是個變態。
　　這四年來我一直認為自己是相當沉穩的人。
　　我確實從來不曾這麼慌亂過……但說不定只是沒有遇上足以讓我慌亂的狀況而已。
　　我可能、並不像自己所想的那麼冷靜。
　　希望雪小姐不要覺得尷尬……
　　
　　抵達小湖後，看見雪小姐坐在湖邊一塊石頭上。似乎在思考什麼的樣子。
　　「雪小姐？」
　　出聲招呼也沒有反應，只好到雪小姐面前揮手嘗試讓她注意到我。
　　「在想事情嗎？」
　　「嗚喵呀！？」
　　雪小姐似乎被嚇到了。
　　「哦、哦！是汝啊……余有些恍神沒注意到。」
　　雪小姐慌張的移開了視線，並強裝鎮定地回應了。
　　糟糕呢，怎麼看都是感到尷尬的表現。
　　看來只能道歉了……
　　「那個，昨天很對不起……突然抱住妳還說了奇怪的話，回去思考了一下才發現自己簡直像個變態……」
　　「欸？啊，余剛才的表現不是覺得不舒服的。只是余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沒有跟別人交流了……有些不知所措而已。」
　　「原來如此……沒有噁心到雪小姐真是太好了。」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顧慮我的感受，但雪小姐願意對我說並不在意還是讓我安心了不少。

　　「說起來，今天我的同學可能會來到這附近。」
　　「汝的同學？為什麼會來這裡？」
　　「上次被同學請去幫忙的時候他們說想來這裡舉辦試膽大會。」
　　如果日期沒有變更應該就是今天了，雖然時間並不確定。
　　「試膽……汝知道詳細的位置嗎？」
　　「雖然只是我建議的位置。」
　　在地上畫了這附近的簡易地圖，並圈出了大致的範圍。
　　「時間我不確定，他們也有可能不會來這裡。」
　　「嗯。汝推薦的範圍應該是相當安全的，離城鎮也很近。」
　　「那就好。」
　　得到雪小姐的認定後應該是不太需要擔心了。
　　
　　「……汝跟那些同學關係很好嗎？不僅給了建議還如此擔心他們的安危。」
　　「其實就只說過那一次話而已，他們似乎是看我經常出入森林才來問我的。」
　　「那汝有必要為了他們費心到這種程度嗎？」
　　「因為我給了對方建議……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因為我的建議而出事。如果一開始就拒絕了他們的詢問，那他們去哪裡發生了什麼事都跟我關係不大。但是既然我給了他們建議，我就必須負責到底。」
　　這是我對自己訂下的原則。要幫助就得盡全力幫助到底，否則從一開始就別搭上關係。
　　「汝的責任感真強。」
　　「……不是，我只是為了自己才這麼決定的。」
　　並不是責任感，而是屬於一種自私且扭曲的自保行為。
　　「為了汝自己？」
　　雪小姐似乎並不明白我話中的涵義。
　　「這關係到過去發生的一個事件……雪小姐願意聽我說嗎？」
　　「如果汝願意說，余當然願意聽。」
　　……果然，我真是一個自私的人。
　　
　　「其實，我小時候還算是稍微有名的人呢。」
　　「最初只是想讓父母高興，我的努力成功後父母總是會真心為我感到高興。所以當時我認為，只要我足夠努力大家一定都能變幸福的。」
　　「經過不斷努力後，我開始被稱為天才。也逐漸開始感受到自己似乎很厲害的自覺。」
　　「於是我開始更加努力，並有了我一定能讓世界變得更美好的自信。按照我的說法去做的話，肯定不會有錯的。」
　　「四年前，父母計劃了一場家族旅行。」
　　「而我提出了一套交通路線，確實能夠比父母規劃的路線更快抵達。父母也同意了，並誇獎了我。我也因為能幫上忙而相當開心。」
　　「然而……在我決定的車站裡卻遇到了發狂的殺人魔。而且殺人魔似乎認出我是當時相當有名的天才而想對我出手。」
　　「不論有多聰明，在這種純粹的力量勝負上所發揮的用處都不大。更何況當時我還是無力的小孩。而父母為了保護我挺身阻止了殺人魔。」
　　「當警察趕到時，兩人都已經身受重傷了，卻還是拚命不讓殺人魔靠近我……」
　　「最後父母因為傷勢過重而去世了。我非常自責，都是因為我決定這條路線才害死了父母。」
　　「過了幾天，有一名警官來詢問我當時的狀況。問話結束後他告訴了我犯人的身分，似乎是一名失業的研究員。」
　　「……而他失業的原因，很大部分原因是我解開了他正在研究的項目。」
　　「詳細調查後，這名研究員似乎並不被期待，已經處於被解僱的邊緣。而我的表現成為了讓他被解僱的最後一個要素。」
　　「然後我才逐漸了解到，我的活躍已經讓各種領域都有人感到不滿了。」
　　「我也逐漸了解到，世界並不像曾經的我想的那樣單純。並不是只要加倍努力就能加倍收穫。」
　　「而一切都已經太晚了。死去的父母永遠不會再回到我身邊。」
　　「我的努力或許並不是徒勞。但是我的努力……害死了我最重要的家人。」
　　「從此以後，我就裝出失去記憶的模樣，想讓周圍認為過去的天才已經不復存在了。」
　　「最初有許多人懷疑，但是隨時間過去到現在，大家都放棄了。而曾被稱為天才的我也逐漸被世人所遺忘。」
　　「我根本不是因為責任感才擔心他們，只是不想再感受到因為自己而導致他人受傷的罪惡感。」
　　「如果我覺得是有危險的事情，我甚至會完全不伸出援手……哪怕我或許能夠成為幫助，哪怕我的幫助或許能夠拯救對方。」
　　
　　我真的太自私了。
　　以這種方式全部坦白，希望雪小姐可以安慰並肯定我。
　　我明明不應該這麼做的……但是終究沒有壓制住渴求他人認同的內心。
　　「原來汝過去發生過這種事……」
　　雪小姐露出了悲傷的神情……我明明知道的。
　　我明知溫柔的雪小姐會為我感到難過，但卻還是說出了口。
　　明明昨天還說要一起承擔雪小姐的悲傷……
　　「……對不起。」
　　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悲痛、孤獨、自我厭惡、無力感、罪惡感等各種感情無序的在心中混合擴大，讓我再也無法忍住淚水。
　　「對不起……我利用了雪小姐的溫柔……」
　　雪小姐卻輕輕拂去了我的眼淚，並溫柔的摸了摸我的頭。
　　「有什麼不好呢？汝願意依靠余，余可是相當高興的。」
　　「而且余可沒有認為被利用呢。余也認為汝是朋友……所以不只是汝對余，也讓余和汝一起背負吧。」
　　溫柔的雪小姐帶著溫柔的微笑，對我說出了過度溫柔的話語。
　　這或許代表我不需要再獨自迷失於悲傷之中。
　　一直以來深藏在心中的渴望已超乎預期的形式實現了。
　　「謝謝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