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 熟悉與陌生的故鄉 (6)

　　瑞爾躡手躡腳地溜到廚房門口，看看眾人究竟在搞什麼花樣。

　　「跟你們說，這個呢，先用刀子劃開，等等煮起來會比較入味。」

　　只見眾人圍著流理台前的蘭華，她也架式十足地講解著：「以前瑞爾他最喜歡吃這道菜，可以好好學起來。」

　　「沒錯沒錯，想抓住男生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善美忍不住得意地補充：「我也把大哥的胃給顧得好好的，所以大哥才這──麼喜歡我喲！」

　　「人、人家會努力的！」長武充滿鬥志地微握拳頭。反倒是一旁的佳蒂有些不服氣地嘟囔著：「不會做菜也可以的吧……」

　　「說起來呀，妳們兩位有男友了嗎？我們家瑞爾呀，雖然有點倔強，又不太會哄女生，但應該還算是個溫柔的好青年，可以考慮看看喔！」

　　「呀！其、其實──」感覺到話題往奇怪的方向偏去，長武連忙想要澄清：「人家是男的啦！」

　　「男的？」蘭華訝異地掃視著長武的打扮，一時間理智上還難以接受，但思忖數秒後，她微微地嘆了口氣，寬慰地說道：「如果瑞爾喜歡的話，我也可以接受的。」

　　「等一下啦！媽！你在說什麼啊！」躲在牆旁的瑞爾終於忍不住跳出來：「你也接受得太快了吧？」

　　「喔？瑞爾你在偷聽啊？」儘管嘴上這麼說，蘭華對瑞爾突然出現似乎不是太過意外：「不管是什麼人，只要你喜歡，媽媽就祝福你喔！」

　　善美一聽雀躍地指著自己：「好耶！那我可以嗎？」

　　「不行，這樣我會不知道要當婆婆還是岳母，很困擾。」

　　瑞爾既好氣又好笑地扶額：「不要刻意搞錯重點，還有要煮菜就好好煮菜啦！」

　　「嗯，我一直都有在注意喔！」

　　就在眾人都沒注意到之際，剛才一直沒出聲的佳蒂正努力地在瓦斯爐旁顧著煮滾的熱湯。見時機成熟，她從櫃子上取下一罐白色的粉末：「這時候先加一點鹽巴對吧？」

　　「不要衝動！那罐是砂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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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託妳了，以後別再勉強自己。」

　　瑞爾兩手各端著一盤菜，在餐桌上整齊地擺放好後，對身旁拿著碗筷的佳蒂說道。

　　「我也只是想要幫忙……」佳蒂雖有些不服氣，但心裡也明白自己確實是越幫越忙。

　　「不要為了迎合誰去勉強自己做不擅長的事情。」瑞爾一手撐著桌子側過身，盯著佳蒂的眼眸，輕輕地一笑：「因為那樣就不像妳了嘛！」

　　「突、突然說什麼。」佳蒂面對這笑容，羞地瞥向一旁，卻沒藏住泛紅的臉頰。她將菜擱在桌上，想裝做一切都沒發生地在瑞爾對面的座位坐下：「反正我知道了啦。」

　　瑞爾沒再多說，只得意地微笑後拉開面前的椅子。不料在就座前，他卻突然想起什麼似地，神情嚴肅了起來：「等一下，佳蒂，那個位子別坐。要空出來。」

　　「空出來？」佳蒂邊疑惑著，邊站起身：「是等等伯母要坐這裡嗎？」

　　「沒有關係，請坐請坐。」

　　就在此時，蘭華端著一鍋魚湯，放在兩人中間。她示意佳蒂坐下後，淡淡地向瑞爾說道：「有客人在，客人方便才是最重要的。」

　　「嗯……好啦。」瑞爾本想回話，但眼角瞥到佳蒂之際，又硬是把話吞了回去。而佳蒂雖都看在眼裡，倒也明白現在並非追問的好時機。

　　「嘻嘻，上菜嘍！今天一定要把大哥餵得飽飽的！」善美完全沒注意到現場微妙的氣氛，大喇喇地端來幾盤菜後，隨手就拿起面前的筷子。

　　「咦？等一下──」在瑞爾都還來不及反應之際，他的碗內就已經多了好幾道菜。

　　「這些都是我有幫忙的菜喲，大哥一定會覺得很美味。」善美喜孜孜地在瑞爾身旁坐下。

　　「瑞爾同學，人家做的在這裡。」後頭跟來的長武見狀也連忙指著另一旁的炒蝦仁：「一定要試試看喔！」

　　「好、好的。」面對態度積極的二人，瑞爾有些吃不消地把雙手擋在胸前，彷彿深怕下一秒就要被餵食一般。

　　蘭華見到此番情景，也忍不住笑意補上一句：「你可不要辜負人，別人為你做的菜，得要好好品嘗。」

　　「我知道啦。」瑞爾苦笑著點點頭，但隨即好奇地把目光拋向對面：「那佳蒂妳……」

　　「我也有幫忙！」佳蒂不甘示弱地回答後，卻又馬上難為情地縮起肩膀指著角落：「那個就是我做的……」

　　瑞爾差點脫口而出「這個我也會做啦」，畢竟他順著佳蒂手指方向看過去，只看到一盤超市買來的豆腐，淋上了醬油，相當家常。儘管如此，瑞爾仍用公用的湯匙挖了一塊到碗內：「就幫你捧個場吧。」

　　然而，在豆腐入口之際，瑞爾原先從容不迫的表情有了一瞬的扭曲。在眾人正想一探究竟時，他搶先把湯匙遞給佳蒂：「味道不錯，試試看。記得多加點醬油。」

　　佳蒂只見瑞爾說完後，就連忙灌了幾口水，心中就有不祥的預感。但對方都這麼說了，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試試看：「嗯──哇！」

　　「到底怎麼回事？」「沒、沒事吧？」

　　「不是醬油，加到黑醋了啦！」面對眾人的質問，佳蒂在喝了幾口水後，才既難為情又有些哀怨地回道：「瑞爾你明明知道的。」

　　「嘻嘻，因為不能只有我吃到嘛！」瑞爾終於忍不住笑出來。

　　「雙木‧瑞爾──」「慢著！餐桌上禁止使用暴力啊──」

　　看著嘻笑打鬧著的兩人及等著看好戲的其他人，蘭華只淡淡地微笑著，心中感到一股暖流。

　　「果然不需要擔心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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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我關燈嘍？」「好、好的。」

　　夜暮時分，瑞爾看了眼瑟縮在床上一隅的長武，微笑著關上燈。他依靠著窗旁灑進的月光和從前的記憶，悄悄地鑽進被窩。

　　「今天一天下來累翻了，明天就睡到──」「呀！」

　　沒想到瑞爾話都還沒說完，就聽到內側的長武嗔了一聲；他正想問怎麼回事，長武就不好意思地轉向牆壁：「碰……碰到人家的腳了啦。」

　　「唔，果然兩個人睡這張床還是太擠了嗎？」瑞爾連忙抓著涼被往旁一側，卻感覺到長武將其拉回的力道。

　　「沒關係，人家不討厭這樣。」

　　或許是害怕尷尬，又或許是心照不宣的默契，兩人背對背相依著。長武轉過身，想用眼角餘光瞥一眼身旁的瑞爾，卻看到他急忙轉頭，只露出了後腦杓。

　　這樣要人家怎麼睡得著嘛！長武直率地在心裡想道，手也伸向微紅的雙頰。他小聲地呢喃道：「瑞爾同學睡著了嗎？」

　　「還沒，怎麼了嗎？」

　　「沒、沒有啦……」沒料到瑞爾真的回覆，長武有些難為情，找了個理由回道：「人家只是想說，能來瑞爾同學家裡玩很開心。」

　　「那就好。」也不知是疲倦或是舒坦，還是羼雜了其他情緒，瑞爾嘆了口氣後只淡淡地這麼說。

　　「海形市的空氣很好，感覺很舒服。」長武喜孜孜地笑了聲：「還有瑞爾同學的媽媽和妹妹都很親切，跟大家一起吃飯很愉快。」

　　「只是因為你還沒看到我討厭的一切。」瑞爾轉過身，苦笑著說道：「否則我怎麼會這一年來都不想回來呢？」

　　「但是瑞爾同學終究還是回來了呀！」

　　「是啊，在歷經了那麼多事情之後。」瑞爾說完，深吸了一口氣後才又問道：「吶，長武，你覺得我該告訴我媽和善美關於Server II跟圖魯斯的事情嗎？」

　　「唔，感覺她們會擔心吧？」長武邊說著，又想起前幾天瑞爾才因和圖魯斯戰鬥而負傷。

　　「但是媽她一直在等圖魯斯的消息，甚至一直等著他哪天搞不好會想通回家吃飯。」瑞爾望著窗外的明月，看似無心地問道：「你今天吃晚餐時，有注意到椅子的數量嗎？」

　　「我們三個，還有瑞爾同學的媽媽和妹妹一人一張，剛剛好啊！」

　　「但是算進前幾天不知怎麼回事失蹤的老爸、我、媽還有善美，在圖魯斯離家後家裡只剩四個人而已。」

　　瑞爾說到這裡，長武心裡就已明白，但同時也感受到一份酸楚的思念。他忍不住撫著胸口，難過地說出猜測：「也、也就是說，一直留了一張椅子給圖魯斯的意思嗎？」

　　「那是媽的堅持。」

　　瑞爾點了點頭，語氣中掩飾不住迷惘：「她是那麼期待圖魯斯哪天能再回來，一定會想知道圖魯斯現在到底在哪裡做些什麼；但要是她等到的是自己的兒子竟然加入了Server II那種自以為是的組織的消息──是不是乾脆別告訴她算了？」

　　「人家……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對。」長武想了下，依舊怯怯地回答道：「但、但是只要瑞爾同學需要人家幫忙，人家一定會努力──呀！」

　　「我知道到頭來還是該自己面對，但很謝謝你願意幫忙，還有願意聽我說這些，我的好哥們。」

　　話還沒說完，長武就感覺到被瑞爾摟住了肩膀。他雖忍不住驚呼一聲，但並未甩開，任憑暖意透過肩頭傳遞。

　　在兩人的寂靜間，長武突然期待地問道：「吶，瑞爾同學。等我們查清楚伯父為什麼失蹤後，能不能大家一起去看花火節的煙火呢？」

　　儘管在故鄉，特別是花火節所在的港區，還有許多不願回想的記憶，但瑞爾同樣清楚，這次回來就是為了直面過去，況且現在自己已經不像以往孤寂，身旁有著全心相挺的夥伴。

　　「嗯，一起去吧！」

　　瑞爾釋然地一笑──只是此時的他還不知道，自己即將被捲入籠罩海形市的巨大陰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