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 熟悉與陌生的故鄉 (2)

　　「各位旅客，海形站到了。」「We are now arriving at Hai-Shing Station.」

　　海形市，離國北市約莫三個半小時車程。真要細論起來，是本不該特別標註在地圖上的小鎮。人口、繁華程度及交通方便性很難讓這裡被稱為市，但由於建造Server的四大家族之二：雙木家、水上家世居於此，使得這座依山傍海的城鎮得到不少中央資源挹注。雖然和國北市那樣的大都會完全不能比，但至少生活機能上也算是自給自足，兼顧鄉村的悠適和城鎮的便利。

　　三人下了車，拖著行李就往車站唯一的出入口而去。大廳人煙稀疏，大部分都是中年以上；可以感覺出許多是當地人，只是來享受車站的免費空調。然而偶爾也能看到跟佳蒂、長武一樣打扮入時的年輕觀光客，三三兩兩地笑語走過。

　　「嗯──不像國北車站到處人擠人，好悠哉的感覺！」一踏入大廳，佳蒂就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以前人有這麼多嗎？」瑞爾張望著四周，以只有自己聽到的聲量呢喃。他將行李箱置妥，朝另外兩人喚了聲：「抱歉，等我一下，先去一趟洗手間。」

　　在瑞爾熟門熟路地跑向目的地之際，佳蒂和長武不約而同地點頭回應。而就在此時，公告欄上一張五顏六色的海報吸引住了兩人的目光。

　　「喔，對了！我剛在車上說的就是這個。」佳蒂走到海報前方，指著上頭斗大的標題解釋著：「『第一屆海形花火節』，據說會在海形市的漁港放煙火，還有很多表演活動喔！」

　　「感覺很有趣，可以的話就去參加吧！」長武看著海報上的表演介紹，不知不覺地期待起來：「我看看，再兩個禮拜左右，我們來得及耶！」

　　「嘻，到時候再跟瑞爾一起去──唔？」

　　「噁心死了，以為這樣大家就會忘記以前的事情嗎？」

　　佳蒂話才說到一半，就感覺到側身連同包包被人撞了一下。她不悅地回過頭，只見一名穿著厚外套，頭戴圓帽的男性背影，嘴裡嘀咕著令人不快的詞語快步朝大門走去，壓根沒打算道歉。

　　「什麼呀，這人……」「佳蒂同學，趕快檢查一下包包。說不定是扒手呀！」

　　「你說的對！」一聽到長武的提醒，佳蒂才連忙確認隨身物品，幸好並沒有被對方扒走任何行李。

　　「呼，還好東西都還在。」佳蒂舒了口氣，但仍忍不住心頭納悶：「但是你不覺得剛才那個人很奇怪嗎？這種大熱天卻那副打扮，我看著都熱了。」

　　「的、的確。」長武看向大門，但男子早已出去，消失在街道間。

　　「而且他又說什麼『以前的事情』，看起來也沒有在跟別人通電話。」佳蒂說完後在心裡揣想著：所以是在說花火節噁心？先不論理由，花火節是第一屆，以前的事情又是什麼──算了，反正跟我們又沒關係。

　　「咦？你們是大哥的朋友，對吧？」

　　就在此時，兩人的身後傳來一陣甜美的女性聲音。回過頭，只見兩位女性一同走了過來，其中較年輕的一位睜著水潤的大眼，搭配著黑框眼鏡以及馬尾，打扮雖然規矩乖巧，卻又不失活力。儘管只見過幾次面，兩人仍馬上認出她：瑞爾的妹妹，善美。

　　上次兩人見到善美時，已經是二月的事情。當時善美還半開玩笑地說自己是瑞爾的未婚妻，嚇得佳蒂和長武直接殺到瑞爾的公寓問個清楚。而當時瑞爾介紹她是「哈亞士‧善美」，也是為了掩飾自己的身分，才連妹妹的真名「雙木‧善美」一起改掉了。

　　「好久不見，善美！」佳蒂熱情地揮手：「最近還好嗎？」

　　本只是順口打招呼，但話才剛說完，佳蒂就意會到自己可能失言，畢竟瑞爾這次之所以會回來，很大一部份就是因為父親失蹤。沒想到善美的回答出乎她意料地輕鬆。

　　「還不錯，前幾天考完大學入學考後總算能放鬆了。」善美微笑著說道，隨即興奮地探詢著四周：「不過怎麼只看到你們，大哥在哪裡呢？」

　　「瑞爾同學的話，只是去洗手間，應該等等就回來了。」長武將目光探向善美身旁的另一位女性：「那、那個，不好意思，請問妳是……」

　　她一頭亮麗的烏黑秀髮相當引人注目，面容溫婉。雖然打扮樸素，但舉止俐落，光從外表難以判斷出年齡。

　　「喔，這位是──」善美正要介紹之際，對方卻連忙瞥了她一眼，明白意思的善美也不再多說。

　　「兩位好，我是瑞爾的姐姐，叫我蘭華就可以了。」蘭華靦腆地一笑，笑容如同白蓮般純潔無瑕。反倒是一旁的善美掩著嘴，似乎正努力憋著笑。

　　「哇……」佳蒂和長武不約而同地小聲驚呼，之前有個自稱未婚妻的妹妹也就算了，沒聽瑞爾說過他竟然也有姐姐呀。

　　在兩人簡單地自我介紹完後，蘭華微微地點頭：「那孩子在T大交到朋友，真是太好了。謝謝你們平常關照，那孩子說好聽是執著，講白了有些任性，應該沒給你們添麻煩吧？」

　　「不會啦，這幾天才要麻煩你們照顧了。」

　　「而、而且平常是瑞爾同學照、照顧人家比較多。」長武說著說著不自覺因為害羞而臉紅，讓蘭華不禁皺起眉頭。

　　「嗯，你為什麼要臉紅呢？」蘭華越想越不對勁，輕掩著嘴，難以置信地問道：「該不會我們那孩子對你做了奇怪的事情吧？」

　　「沒、沒有。瑞爾同學很溫柔──」

　　「現在是什麼情況……」

　　瑞爾才剛回來，就見到焦急的蘭華和臉紅的長武。佳蒂似乎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而一旁的善美則一副要看好戲的樣子。沒想到瑞爾接下來的話語更讓長武和佳蒂瞠目結舌。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妳到底跟他們說什麼了啊？媽？」

　　「媽？」「咦？她不是你姐姐嗎？」

　　「嘻嘻，馬上就破功了。」善美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向長武和佳蒂解釋起原委：「這位不是我姐，是我媽。剛才只是跟你們開個小玩笑。」

　　「不好意思，希望你們別介意呀。」蘭華剛說完，兩人就揮了揮手，表示自己的確沒放在心上。

　　「但是話說回來，你們還真的相信了啊？」瑞爾難以置信地看了兩人一眼：「再怎麼說，我媽都已經五──唔唔唔！」

　　「二十八歲。」蘭華明快地遮住瑞爾的嘴，配上自己完美無瑕的笑容，俐落地結束此一話題。

　　真要這樣，你還是小學生的時候就當媽了啦。瑞爾既好氣又好笑地在心裡吐槽道。

　　「那麼，玩笑歸玩笑。」蘭華倏地回復和身分相符的穩重神情，鬆開了捂住瑞爾的手，充滿慈愛地盯著瑞爾的臉龐，一手又唯恐不夠地替他整理著衣襟。

　　「歡迎回來，瑞爾。」

　　蘭華索性將瑞爾擁入懷中，輕輕撫著他的背，好似恐懼著一鬆手，瑞爾就會再度遠去一般。

　　唔啊，大家都在看哪。瑞爾本來差點因難堪而脫口而出，但旋即一想，母親是頭一次和自己分開那麼長時間，會不捨、會想念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至少在這幾秒，瑞爾沒再多說什麼，溫順地接受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