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4)

6.

「嗯……沒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把我『抽』到呢。」

如深林黃鶯般悅耳且清脆的聲音。

少女的第一句話，是發自內心的驚訝，與淡淡的稱讚。

然後她睜開眼睛。

映照在她瞳孔上的，與剛剛轉蛋時的顏色幾乎一模一樣，都是璀璨的虹色光芒，看起來既莊嚴又神聖。

她單單只是站在那裡，我就被那股無形的氣勢給壓住，雙腿不由自主的發軟。

真不愧是……神啊。

然後。

真不愧是我，居然可以抽到神。

「嘿嘿，好久沒來到現世了呢，那麼……就是你抽到我的嗎？」

少女踏著潔白的雙足走過來湊近我，她的個子嬌小，頭只到我肩膀下面附近而已。

即使距離並非說很近，我還是能聞到似乎有股淡淡花香從她身上傳來。

「呃……嗯。」

被她用極度好奇的眼神打量，我的眼睛不自覺往一旁迴避，同時點頭承認。

「嘖嘖……這樣啊，不過感覺是個很普通的人呢，沒想到許久之後再次回來『神話大陸』，所收到的僕人居然如此普通……不過算了，請多指教囉。」

少女輕輕甩了一下頭髮，向我微笑。

「啊，請多多指教……呃等等暫停，僕人是怎麼回事？」

「嗯？」

少女看著我的反應，露出頗為不解的表情。

「既然你有幸抽到我，也就是眾人景仰、偉大的神明大人，那麼為我服侍、成為我的僕人不是正常的嗎？」

她右手撫胸，語氣充滿理所當然的樣子，彷彿自己才是正確的那一方。

看著少女仰頭，像個小孩子一樣神氣十足，我不到一秒就理解了。

嗯，看來是完全無法溝通的類型呢，果然是神，就是這麼任性。

我不自覺伸手拍拍少女的頭，轉頭向金詢問：

「喂，我說這個自稱神的傢伙是誰啊？既然是卡片，應該可以賣掉吧？請問賣掉可以拿多少錢啊？」

「開甚麼玩笑啊！第一次見就這麼無理，而且居然不知道我是誰？！」

少女不滿得鼓起臉頰，直接把我的手揮開。

她強硬得把我的臉硬是扭過去看她，脖子像是要被扭斷一樣傳來劇痛，完全看不出來嬌小的身軀居然這麼有力。

「痛痛痛！」

「真是……不得了啊。」

在我一旁的金不知道為什麼從剛剛開始就一直不講話，只是用既是感動又是景仰的眼神看著少女，最後才終於緩緩吐出一句讚嘆。

似乎是此刻才注意到金的存在，少女鬆開雙手。

「嘿──看你的樣子……應該是神吧，不過以前沒看過你耶，看來是這個世界重生後才隨之誕生的神呢……少年啊，連神都以景仰的眼神看著我，難道你不覺得你需要感到羞愧嗎？」

像是看到粉絲出現很開心一樣，少女滿意的將手插腰，得意洋洋。

「我覺得我比較需要一個說明吧！」

從剛剛抽卡後開始，我就有點跟不上進度了。

雖然金說得抽到神的意思我理解，不過……我還真不知道一個從剛剛出現開始就很囂張的神到底是誰耶。

「咳咳，真的是令人驚訝呢……雖然早已聽聞『轉蛋機』裡存在著僅存一張被囚禁的『真神之姿（神）』，沒想到居然是真的……而且竟然還被如此平凡的少年抽到！」

「平凡錯了嗎，不講你們一直嗆耶……喂？！」

金突然下跪，表情還十分虔誠，害我嚇了一跳。

「那麼……請容我再次致意，先代的神啊，吾為此『歐爾蘭斯沉眠之殿』的守門人，同時也是掌管『解說』的神，名字是金，請多指教。」

「嗯嗯，金是吧，如果是你的話，應該知道我是誰吧。」

少女的表情非常有自信。

是說妳不會直接說出來喔，一個硬要別人介紹！

當然這些吐槽我只會在心裡說，不然等等又要起爭議了。

「是的……雖然是聽聞而來的，不過想必您就是傳說中掌管『天夜』的輝夜大人吧。」

金必恭必敬地說。

「哼哼哼，沒錯，正是如此！」

少女──或者說該稱呼她為輝夜，一面得意洋洋地承認自己的身分、一面用「怎麼樣啊」的表情看向我。

「……咦？」

難道現在該輪到我接話了嗎？糟糕，我要接甚麼，現在應該要先拍手嗎？！

看著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輝夜似乎是真的傻眼了。

「不敢置信！要是因為聽到我的名字而震驚不語，那我還能理解，並且好心原諒你，結果你居然還露出如此愚昧的表情，究竟是多麼無知的人啊？」

輝夜的語氣十分驚訝，彷彿這個世界的人都應該要認識她一樣。

對喔，這麼說來──

「啊。」

此時一旁的金像是想到了甚麼，恍然大悟的敲了一下手心。

「忘記說明一件事了，輝夜大人，這位少年是從『異鄉』而來，也就是所謂的轉生者喔。」

「咦咦咦咦咦──！」

輝夜聽到說明後發出驚呼，她遲疑的轉過身，視線來回在我們兩個之間擺盪，最後故作鎮定的咳了幾聲。

「好吧，既然是這樣就沒辦法了，我就勉強原諒你的無知吧，記得好好感謝偉大的輝夜大人的恩情喔。」

「喂。」

「這不是我的錯吧！誰叫你看起來完全不像是轉生者，明明外表看起來這麼普通，而且初來這個世界的轉生者根本不可能這麼鎮定吧！」

總覺得類似的話題剛剛已經討論過了……看來大家都被異世界小說訓練的很好呢。

這時輝夜突然又向我逼近，表情十分不滿。

「話說回來，我說你啊！我都已經報出名字了，區區僕人趕快把你的名字說出來啊，別呆呆的楞在那裡。」

輝夜銳利的眼神瞪過來抗議，要不是我想到我現在的位置已經在審判桌的邊緣附近，我搞不好會被她的氣勢壓倒嚇退，然後就這樣傻傻的摔下去。

「呃……妳好，我的名字叫褚心祿，妳可以叫我小祿。」

「好喔，那我就叫妳僕人祿吧。」

「好喔個屁啦！妳真的有聽我說話嗎？僕人祿是甚麼啦！」

我腳一滑，差點真的從審判桌的邊緣摔下去。

「輝夜大人，這是那位少年的資料，請您過目一下。」

金拿出剛剛的羊皮紙遞給輝夜。

「喔，謝啦！」

「提醒一下，兩位在這裡的時間有限，如果都準備差不多的話，就可以準備進行開局囉。」

「我怎麼有種要是現在直接開局，我會死得不明不白的錯覺啊。」

我覺得頭有點痛……

「嗯……沒想到不僅外表普通，連內在跟個人能力都沒甚麼突出的優點耶，我的僕人。」

輝夜單手拿著羊皮紙評論，語氣完全沒有挖苦，但就是太老實所以反而讓人有點不爽。

隨意瀏覽以後，輝夜就將羊皮紙捲起來還給金，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認真看過。

我突然相當好奇那張羊皮紙上面到底寫了甚麼。

這時我想到，既然上面把我寫得這麼普通，也就是代表上面並沒有寫到我所擁有的「技能」吧。

不然的話，金肯定可以瞬間理解為何我可以抽到這麼低機率的卡片。

是被忽略了？

還是說被隱藏起來了？

就在我還在思索時，輝夜突然走過來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看著她，她則對我比了一個讚，還附贈一個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容。

「那麼我的僕人啊，就讓我們一起在神話大陸開創新的歷史，一起來征服世界吧！」

「雖然妳的笑容剛剛確實讓我心動了一下，但妳那個發言非常有問題啊！那個，輝夜……小姐？」

「是『大‧人』。」

輝夜一字一字強調，接著揚眉說：

「不過既然是轉生者的話，征服一兩個世界對你們來說想必是小菜一疊吧。」

「才怪啦！」

不要以為所有的轉生者都這麼外掛好嗎！

「嘻嘻嘻，放心啦我的僕人，就算你很普通，我們還是沒問題的，要說為什麼的話──因為，你抽到我了。」

輝夜將手輕輕放在我的肩膀上。

「所以說，絕對不要因此而氣餒喔！雖然你很普通，但既然你有幸可以抽到我、成為我的僕人，就代表了你至少在運氣方面還是與眾不同的，絕對不要放棄自己啊。」

雖然輝夜感覺像是在幫我打氣，但神奇的是雖然知道她完全沒有嘲諷的意思，但這反而令我更火大了。

好欠扁！為什麼有神講話可以這麼白目呢？

妳腦袋不會是藍色的吧？

「嘿嘿，那麼──接下來就是大放送囉！身為偉大的真神被召喚出來，我所持有的卡片，可是不同等級的存在喔！就讓你見識一下！」

輝夜向後退了幾步，然後轉了一圈，身上的短裙也隨之起舞，不過很可惜我甚麼都沒有看到。

輝夜掛著自信的微笑，右手面對我直舉前方。

突然間，空氣間的「氣氛」變了。

不愧是女神，就算個性看起來是個搞笑角色，認真起來的氣場仍舊能讓我這個「凡人」顫慄不已。

「顯現吧！」

輝夜輕喝一聲。

眼前的審判桌面瞬間又被魔法陣取代。

一層又一層的虹色魔法陣以輝夜為中心不斷擴張，像是從天而降，剛剛見過，充滿虹流光芒的卡片緩緩落至輝夜手上。

「我的僕人啊，你就好好看清楚了，我的卡片的真實樣貌！」

輝夜將卡片以像是擲飛鏢的樣子朝我射過去，卡片弧線朝我飛來，最後很神奇地停在我前面。

話先說在前頭，對於卡片的能力說有不期待，那是騙人的。

畢竟這可是最低機率抽到、貌似叫甚麼「真神之姿」的，既然機率低成這樣，那麼卡片的能力外掛一點也是很正常的吧。

最好是可以直接外掛到讓我能夠在這個世界吃爽爽，那是再好也不過了。

話說回來，雖然金剛剛說卡片的稀有度最高只有到六星，但既然是神本身的卡片，給個七八顆星應該不為過吧！

懷抱著各種期待，我看向卡面。

虹光色的卡片表面，繪製著輝夜得意的樣子，若非我剛剛知道她的個性，肯定會覺得這個少女非常可愛。

不過重點是──


「……………………………嗯，一顆星？」


卡片的正上方，有一顆……不對，僅僅只有一顆星星鑲在上面，我甚至還以為被光芒蓋住，忍不住用手去抹抹卡片表面。

然而這並沒有甚麼作用。

另外一個重點則是卡片下方寫著「COST」的地方。

「…………個、十、百……十萬COST？！」

雖然我已經覺得很想爆炸了，但為求保險，我依然轉頭向金詢問。

「欸金，問個問題，請問新手初始的COST是……？」

「一般來說，等級一都是從10開始喔。」

金一邊回答，眼神漸漸神離，避開我那彷彿要噴出火焰的視線。

「嘿嘿嘿，怎麼樣，看到我的卡片是不是嚇傻了啊？」

全場唯一還搞不清楚狀況的輝夜得意地看著我。

「那個……輝夜大人，不好意思我想問個問題……一顆星就算了？那個十萬cost是怎麼回事？我根本就裝不上吧。」

「這不是當然的嘛，這可是我的卡片耶！不花一點心思把星數升上去怎麼可能得到回報呢，而且我可是神耶！想要使用我的卡片，等級跟素質當然一定要最頂尖才行啊！」

看著輝夜毫無隱瞞的得意之情，我懂了。

看來這個廢物女神，完全沒有搞清楚轉蛋卡片遊戲的意義。

「少年啊……雖然看你已經快崩潰了，不過我還是跟你說個事實吧。」

「還有更慘的嗎？」

「不，只是想讓你安心一點，聽說抽到輝夜大人的機率，不多不少，剛好是87個0喔。」

「我決定了，還是把卡片賣掉吧！」

「賣個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