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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7-28
至於溫亮這邊,何嘉仁的問題他根本答不出來。
該怎麼委婉說出「我喝到失憶除了屁股痛腰痛還有那張帥臉以外啥都不知道」呢?
何嘉仁瞇著眼睛笑,笑得讓溫亮心虛。
最終還是旁邊的呂禾安看不下去,幫溫亮回應:「你就別強迫他了啦,他就是個害羞小零,打個手槍都會害羞的。」
……不,他才沒有。
何嘉仁大笑,點點頭做出一副瞭然的表情。
「上大學的時候啊,他連gay片都不看,還是我幫他找資源的。」
……禾安,你……算了,等傅辛知道後看你怎麼辦。
溫亮遮住臉,可惜遮不到他通紅的耳根。
何嘉仁終於回到正常站姿,仰頭乾了手上的藍色夏威夷,而禾安的調酒已經從粉紅佳人換成海風。他的酒量意外地好,喜歡的又是偏酸甜的調酒,所以可以喝好幾杯不會醉。
相比之下,溫亮覺得自己就是菜雞。
台上的彼岸花表演結束,工作人員忙著換場,三人就邊閒聊邊等下個人上台。
溫亮一直都知道彩虹圈其實很精彩,呂禾安時不時會跟他傳授一些「身為一個小gay」的必備知識,大學還會在他打報告時用筆電開給他……奇怪的圖片,說要幫他尋找刺激。
前面的人群自從DJ上去掌控局勢後就嗨起來了,各種群魔亂舞。溫亮面露驚恐地轉回椅子,呂禾安去廁所,他便繼續與貌似很閒的何嘉仁搭話。
說他很閒,是因為沒人找他調酒,基本上就是沒在工作。
「那天你很敢。」何嘉仁當然樂意與溫亮聊聊,他就是愛講話的個性。「一個對同志圈沒什麼了解的純情小gay獨自過來,很容易就會『上當』。」
至於這個上當是什麼,兩人彼此心知。
「我沒多少朋友,只好一個人啦……」溫亮半開玩笑地說著,「不過Echo這個名字很特別,我很好奇……」
「好奇為什麼要叫Echo?」
溫亮點頭。何嘉仁笑得更開心,這問題找他就對了。
「因為我啊,」何嘉仁用大拇指比比自己,「希望即使是同志,也能找到自己的『迴音』。」
「『迴音』?」
「就像我和我家親愛的啊,還有禾安傅辛啊。」他悄悄往那邊吧檯身穿馬甲的調酒師眨眼,餘光瞥見那天抱走溫亮的冷臉帥哥,面不改色。「同性戀也是有靈魂伴侶,我們希望他們只要來這裡『喊』一聲,就會得到回應。」
溫亮似懂非懂,這一席話需要他慢慢咀嚼才能理解。
何嘉仁大概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給自己調了杯黑色俄羅斯,伏特加與咖啡酒入喉,酒味撲鼻,醺得他眉眼之間多了幾分媚意。
溫亮乖乖地捧著可樂,看著對方那彷彿苦澀與甘甜並存的臉,仍然在思考那句「迴音」的意義。
「老師怎麼了?」呂禾安回來就看到何嘉仁撐著頭半趴在檯面上,手中一杯深咖啡色的酒,感覺度數很高。「醉了嗎?」
「大概是吧……」
呂禾安微笑,轉了轉手腕。剛剛才在廁所裡揍跑一個騷擾他的噁男,耽誤了一下,搞定了就出來找溫亮一起回去。
他才不相信何嘉仁真醉了,這傢伙的酒量好得不得了,裝醉只是他趕人的其中一個手段。
line跳出何嘉仁在桌子底下好不容易打出的訊息,簡單兩個字——
[快走!!!]
在溫亮看不到而呂禾安看得到的地方,何嘉仁竊笑中。那位酷哥還在觀察人群,角度也剛好被自己擋住,根本看不到溫亮。
呂禾安實在不曉得這人到底有什麼問題,但時間也差不多了,便與溫亮和他道別,把何嘉仁丟在那邊就走了。
在兩人即將上樓梯時,背後,某個酷哥被葉書鉑拉住。
「等等等等!別衝動!」
邵允鋒冷冷地回頭看他,葉書鉑吞了口口水,勸解道:「先把煞氣收一收,這樣會嚇到他啦!」
「……煞氣?」
「……」忘記他是個社交障礙了。
兩人相顧無言,葉書鉑暗自下決心,要幫邵允鋒補習一下社交技能。
吧檯內的調酒師換了人,葉書鉑幾分鐘前注意的那個風騷男早就跳了起來,臉上沒有絲毫醉意,抱住剛走來的伴侶——就是原本邵允鋒那邊吧檯的調酒師。
「親愛的,你覺得那兩人怎麼樣?」
常牧不說話,手臂緊緊環在何嘉仁腰上,親暱地將臉埋進對方頸窩。
伴侶難得撒嬌,知道這一定是吃醋的何嘉仁笑著回抱他,腦中卻在想要怎麼樣才能放更多障礙物在這兩位的愛情路上。
唉呀唉呀,雖說Echo寓意為找到迴音,但經過重重阻礙最終修成正果的愛情才是最堅固的嘛。
唯一理解何嘉仁惡趣味的常牧無奈地親親他的耳垂,神色柔和不少。
客戶很滿意最後修好的成品,作為組長的溫亮受到了部長表揚,幾個組員這個月的獎金分成也提高不少,溫亮便提議幾個人明天去對街居酒屋吃飯。
之所以約明天,還是因為太臨時約小林會不爽行程被打亂。
趙子立刻歡呼說好,小陳也戴著口罩幅度極小地點點頭,而小林則是首先拿出他的筆記本,在上面塗改一番後相當鄭重地答應了。
溫亮伸伸懶腰,拿起小林提交的初版企劃書。二十八歲的確是老了,在辦公桌前坐沒幾分鐘就腰痠背痛,他抬手捶捶肩頸,斜眼偷瞄不遠處同為二八的呂禾安,發現對方精神很好,紅光滿面,還有閒情逸致跟路過的部長開玩笑。
看那個樣子,要嘛是傅辛不知道他去了酒吧,要嘛是傅辛捨不得處罰他。
畢竟傅辛雖然不願跟圈外人公開,卻是個專情又愛吃醋的人,這也是溫亮最後會接受他做為禾安男友的原因。
他看見溫白傳給自己訊息,說媽又在跟她念溫亮怎麼還不結婚了,前幾天拿溫亮的生辰八字去廟裡給大師算過,大師說今年是溫亮的桃花年,過了就不容易找老婆了。
溫亮知道二姊是用開玩笑的輕鬆語氣說這件事,於是回了句大姊更需要結婚吧。
溫明今年三十五還整天一副別人欠她錢的樣子,怎麼可能自然而然交到男朋友,確實比自己更急迫。
辦公桌下的左腳輕輕用腳背磨了磨右小腿肚,其他人都在認真,沒人注意到溫亮的小動作。
小腿有些癢,手臂也在癢,褲子下,三角地帶那缺毛的皮膚更癢。
他放下文件,拉開右手邊的抽屜,快速拿起某樣銀色物品,起身去廁所。
路過部長辦公室時聽見部長訝異的說話聲,但這些都不甘他的事情。
心臟被密密麻麻的蟲子啃咬,焦灼感徘徊心尖與腦海。男人迫切地想要拔除根植肉中的異物,骨節分明又病態的手微微顫抖,腳程比平時加快不少。
走進隔間把自己關在裡面,急匆匆解開皮帶、拉下拉鍊、脫下內褲,稀疏捲毛中間那塊不甚好看的皮膚,被零碎血痂還有粗皮覆蓋,血痂之下又有新生硬毛。
溫亮拿著鑷子,挑起某片痂的一角,神經立刻傳來痛感,但溫亮沒有停,反而狠心掀起整塊血痂,未癒合的傷口霎時冒出血珠子,硬毛突出,差點被血液覆蓋過去。
鑷子刺破血珠夾住粗毛,不顧毛孔邊仍滲著血,就著鮮血拉出黑毛,在傷口刺激之上疊加另一種與眾不同的痛意。
溫亮自始至終都牢牢盯著,黑色軟物質脫離毛孔時,心臟壓迫感也少了一分。他甩甩鑷子,將褲子拉回,轉移陣地。
一隻皮鞋躺在磁磚上,深藍色西裝褲腿被挽起。溫亮的腳毛原本就沒有很多,比一般男性再少一點,腿又細,再加上天生白,光看小腿的話很容易被誤認性別。
不過,再白也沒用了。因為毛囊發炎,黑色素沉澱在毛孔周遭,皮膚早已不復以往的純淨。
拔了好幾根腿毛,摸一摸泛紅的皮膚,快感暫時將焦慮掩蓋過去。溫亮彎起手臂,臉埋在自己的臂彎中,不知在想什麼,也許是在放空,也有可能是在想溫白的訊息。
高中大學無疾而終的暗戀讓他堅定了自己的性向,大學剛畢業的溫亮如果被催婚,大概會選擇找個蕾絲邊假結婚,然後各玩各的,誰也不干擾誰,要是被催生孩子就呼攏過去就行。
誰也不會辜負到誰,當時的同志沒有「婚姻」。
——煩死了。
廁所裡臭氣薰天,溫亮只覺得自己噁心。
他收好鑷子出了隔間洗臉,無論怎麼樣,都洗不掉臉上的死灰。
剛在辦公椅坐下,部長便急急忙忙叫他過去,迫切的語氣引得一旁眾人側目,唯有小林堅守崗位。溫亮心裡也好奇,如果不是什麼大麻煩或大案子,部長不會這麼急躁。
但海青也並非什麼大型廣告公司,兩種可能都有點困難。
他懷著疑問打開部長辦公室門,然後——
與某位上周才見過的、西裝革履的帥哥對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