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 總長之死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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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7-24
「打擾了,山南先生,我們進來了……」
「琬小姐?」
回過頭,山南驚疑的視線投向跟在朱琬萍身後的沖田,後者只是聳了下肩頭,抽起腰間的佩刀放在一旁,盤腿而坐。
「我在回房間的路上巧遇總司,看見他正要來找你——卻帶著刀。」
回頭瞥了沖田一眼,朱琬萍走到山南面前坐下:「於是,擅自跟來了。」
「原來……如此,就不是沖田君找妳來當說客。」
輕輕推了推鏡框,山南轉回視線對著桌面:「然而就算甚麼都沒說,也瞞不過琬小姐……是嗎?」
「經歷了上個月的實驗失敗,我認為山南先生應該有足夠的智慧明白『變若水』的不可靠……」嘆了口氣,朱琬萍繼續說道,「更別說——還強行拿自己做試驗!」
「又經過改良了!不試驗,就無法得知結果——」頓了下,山南用力咬牙,「我需要知道結果是甚麼!」
「是需要『知道』?還是需要『依靠』?」
「……呵呵!」
輕聲低笑,山南轉身看著朱琬萍:「如今,我也領教了琬小姐犀利的口才。」
「山南先生,用變若水將人變成羅剎之後,姑且不論那不定時發作的嗜血症狀會讓人喪失理性、甚至精神崩潰……」
瞥了眼置於桌面上的實驗燒瓶與分裝藥水的玻璃瓶,朱琬萍沉聲說道:「羅剎那種異於常人的活動力、敏捷性與復原能力,其實都是預支著人類自有的生命力所產生的短暫效果而已!」
「甚麼?!」山南與沖田幾乎異口同聲。
「變成羅剎,雖然讓受損的肢體恢復效用,但是每次發動羅剎的力量,等於都在快速的消耗生命。一旦透支了就是死期已至,身體會像是被焚燒過那樣化為塵土灰燼!」一字一句,朱琬萍緩慢而清晰的闡述。
這是她不再觀看動畫之後,老妹自動劇透時的細節解說。當時沒怎麼特別去記,沒想到如今卻能派上用場——做為勸退山南先生的核心理論。
「意思是……」轉頭瞅著燒瓶裡的紅色液體,山南的低語宛如自喃,「變若水會加速死亡?」
「是的。可以的話,請放棄變若水的研究,更別去使用它!」朱琬萍不由得蹙起眉心,「因為,那根本就是飲鴆止渴的做法——等於一種變相自殺!」
山南低垂的視線落在桌面,朱琬萍睇凝著山南的側臉,沖田雙臂環胸、抱著刀坐在門邊。
好一陣子,房間裡陷入了無聲的沉寂。
「若說……」山南輕聲打破沉默,「這就是變若水致命的缺陷,為什麼琬小姐之前不說?甚至充當我的左膀右臂陪伴在側?」
「因為,當時的山南先生需要一個能確實轉移傷痛的目標,才不至於對『活下去』這件事——感到萬念俱灰!」
「——!!」灰瞳瞬間瞠大,山南回過頭看著朱琬萍,驚訝得久不言語。
這女子……
該說她很了解自己,還是根本就是——太過洞悉人心?
「琬小姐是女子……」山南垮下肩頭,雙眸低歛盯著朱琬萍盤腿而坐的褲腳,「能夠明白身為劍客或武士……甚至是做為一個男人的悔恨嗎?」
「我能理解——」朱琬萍頓了一下,「山南先生想要放手一搏的心情。」
撩起左臂衣袖,山南露出那條相較於右手臂、顯得略為纖細的臂膀:「我連自己抬起手臂都做不到,更別提筋脈已斷的手腕根本無法握劍或者取物——」
「所以為了一條手臂——」朱琬萍隱隱吸了口氣,「值得山南先生拋棄人類之身,甚至賠上性命嗎?」
「現在跟死了沒兩樣!」猛然抬頭,山南看了眼始終保持緘默的沖田,悲憤的目光停駐在朱琬萍臉上,「我已經是個廢人!」
「但是……對於來自異世界的我而言,山南先生始終是最溫柔的人。」朱琬萍的嗓音輕柔之中含帶一絲低啞,凝視著山南的眸光,清晰的浮現一抹哀傷。
她的自以為是擾亂了他們。
不僅害得源先生提早陣亡、土方先生受傷,最終也沒能扭轉山南先生手殘的命運——
真不知道究竟該無奈得搖頭大嘆,還是捶胸頓足的悔不當初?
「請別替我難過,更是千萬不要再為此感到遺憾自責,畢竟我……」宛如突然驚覺到甚麼而回神,山南迅速放下無意識朝朱琬萍伸出去的手,「這一切——責任理當都不在妳。」
「看來,山南先生似乎心意已決囉?」安靜的獨坐一旁許久,沖田的音量不高不低,問道。
「倘若只能棄劍苟活,我寧願身為劍客而死——」山南用最平靜的語氣,葬送自己最沉重的悲涼,「我選擇尊嚴。」
「那麼我能做的——」緩緩起身,朱琬萍朝山南深深一個鞠躬,「只剩下為山南先生祈禱了。」
「也許已經無關緊要……」山南的聲音停住了朱琬萍轉身的腳步,「仍然希望琬小姐能夠理解。」
「請努力戰勝藥物吧,山南先生!」回過頭,朱琬萍唇角微抿,「總司,自己多注意安全了!」
接下來的事態發展,將是她這個只能動口、沒本事動手的人所無能為力的,為了避免幫倒忙,先行離開似乎是她眼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該不該去找人來……停下腳步,朱琬萍回頭望著門扇已經闔上的房間。
山南先生的神志必然會因為藥水而喪失,能否依靠意志戰勝嗜血症是個充滿風險的未知數……
嗜血?!
她怎麼忘了!原劇情的設定,鬼之血不是可以緩和嗜血症狀、幫助神志恢復嗎?那麼或許千鶴——
碰!!
猛然撞破房門、摔在迴廊上的聲響與人影,讓陷入沉思的朱琬萍立刻驚跳回神:「總司!?」
「快走——」跌坐在地的沖田,高舉尚未拔開刀鞘的武士刀,擋住山南迎面而來的攻勢,「快離開!」
「撐著!」
知道自己幫不上忙,朱琬萍轉身就要去搬救兵,但是隨後傳來鈍物重摔的巨響,卻讓她忍不住又停下腳步回過頭。
沖田摔出迴廊外的中庭、山南摔進房間裡,兩人手上的刀,都在激烈的碰撞下離了手。
「總司——你沒事吧?!」
「沒空管我了……」抓住傳來劇痛的左肩,沖田扭曲著俊臉又咳又喊,「咳咳——快走啊!」
「血……給我血!」跌在矮几旁的山南似乎毫髮無傷,他抓起桌上裝著變若水的燒瓶,仰頭就往嘴裡猛灌,眼角同時瞥向迴廊上的朱琬萍。
「快走!嗚啊……」沖田掙扎著要起身卻又跌回地上,他的左肩疼痛加劇,左臂完全無法使力的下垂著,「可惡!」
「總司——嗚!」朱琬萍往沖田的方向跑去,卻被突然衝出房間的山南一把扼住脖子,狠狠壓制在迴廊的廊柱上。
「血……」山南微微張口,嘴角溢出來不及吞嚥的紅色液體。
「呃嗚……」掐在脖子上的力道之大,讓朱琬萍幾乎要因為猛烈的氣管壓迫而缺氧暈眩,她拚命掙扎與摳抓山南的手,不但扳不開扼住咽喉的手指,還因此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舌頭。
「小琬——」不顧左肩的劇烈疼痛,沖田咬牙爬向刀子掉落的地方。
「血——」循著血腥味,山南一口咬上朱琬萍的唇。
「唔——」瞬間貼近的臉孔令朱琬萍驚愕,在她還沒來得及為疼痛做出反應之前,一股液體竄進口中、令她被迫吞嚥之後,灼熱感隨即沿著食道迅速延燒至腹部。
「唔!嗯嗚……」正在被汲取著甚麼、體內又竄動著一股燒灼的甚麼,朱琬萍難受得自眼底濺出淚水,幾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
當她終於察覺到自己正在被吸取的是血液,並且感覺自己也許就要窒息而死的時候,脖子上的箝制乍然消失,而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在癱倒的同時被某人不偏不倚地接住。
「琬?!」
儘管眼前一片水花瀰漫、視線模糊得無法辨識來人,穿透耳膜的聲音,卻彷彿具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不再艱辛地抗拒逐漸混沌的意識,朱琬萍放任自己墜入無垠的黑暗之中,讓一股隱約的溫暖包圍身軀,她迅速閉合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