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3)

5.

「好，準備完成啦！」

已經開始無聊到在沙發上打瞌睡的我被金的呼聲驚醒，連忙從座位上彈起來。

「真厲害呢少年，在如此際遇下居然還能從容的呼呼大睡，我很佩服你喔。」

「呃哈哈哈……」

我乾笑，畢竟是補完習後就莫名其妙被綁過來，在怎麼說精神也到極限了啊。

我還期待一覺醒來以後發現自己還在公車上，一切都是做夢呢。

「那麼，我們就快點開始首抽吧。」

首抽。

在轉蛋遊戲中，是非常常見而且基本的用語。

只不過在這裡聽到這個詞，我只有滿滿的問號。

畢竟我怎麼想，那都是跟異世界完全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啊！

所謂的首抽，指的就是在一般的轉蛋遊戲開始時的第一次抽卡。

通常第一次抽卡如果運氣不錯，抽到了不錯的卡片，便能減少卡關的機率，大大提升遊玩的順暢度。

因此有些人在開始玩遊戲前，會針對特定或者喜歡的卡片下去重複刷首抽，直到抽到想要的卡片再開局遊戲。

以上是我對首抽的理解啦，至於金所說的首抽……

我一抬頭，瞬間就看到審判桌前立著一個巨大、如雞蛋般白色的圓形容器，容器的下方還被一個看起來像是魔法陣的圖案圍繞，圖案上的紋路不時發出陣陣光芒。

右上方還有個類似告示牌之類的東西，裏頭寫著：「期間限定─限定卡《神依之姿：光之熙‧愛麗絲》機率提升！」那種在抽卡時時常會見到，非常熟悉的句子。

圓形容器的前方，隱隱約約浮現著一個紅色方框，看起來與眼前宮殿的風格完全不同。

硬要說的話，就像是──

我們平常在玩的手機遊戲，跟裏頭那一顆萬惡的抽卡按鈕長得幾乎差不多，上面還寫著「新手第一次無料」。

嗯，看起來跟我想的還真的是同一個東西。

「……我靠，還真的是轉蛋卡片遊戲。」

「剛剛不就說過了嗎，對了，聽說在你們的世界，這個遊戲似乎挺受歡迎的喔。」

金的話令我有些意外，沒想到他對我們的世界似乎也有一定的了解。

似乎是看穿我的想法，金擺擺手說：

「畢竟我還蠻喜歡跟別人聊天呢，尤其是像你們這些從『異鄉』而來的訪客。」

「是真的蠻歡迎的啦……」

我沒有否認。

不過真要認真說，那已經不是單純的受歡迎了，最近還看到新聞說有人為了抽卡而盜用公司的公款，各種誇張的行為已經接近狂熱的程度了吧。

「雖然你看起來似乎很熟悉轉蛋遊戲的規則，但可別因此小看這個世界的法則喔。」

金瞇起眼睛，聽起來像是在警告。

言下之意，就是這個轉蛋遊戲與之前玩過的那些遊戲是完全不同的。

不過想想也有道理，畢竟如果已經變成了這個世界的「法則」，那麼自然就不能以遊戲的角度看待了。

開始遊戲的，不是帳號，而是僅身的唯一一條生命。

我嘆了一口氣。

雖然還是覺得一切都很不可思議，但是剛剛打瞌睡以後，精神似乎開始慢慢恢復，感覺逐漸能思考了。

「話說，真的一定要抽卡嗎？」

查覺到我的意圖，金咧嘴一笑。

「很遺憾的，不抽你也回不去喔。」

「嘖……果然是這樣嗎，那麼，首抽可以重複一直抽嗎？」

「嘻嘻嘻，果然是很熟悉規則的人呢，不過很可惜……遊戲本身憑藉著的，是你們的性命，所以一個人只能進行一次首抽而已。」

「哇，開頭就能感受到滿滿的惡意呢。」

想重刷還得再投胎一次，真的就像是現實的人生耶。

這基本上可以判定是糞Game了吧這個世界。

「如果準備好了的話，我們就趕快開始吧！」

「等等，你也太急了吧！至少先解釋一下裡頭放了甚麼東西啊！」

要我毫無準備就去按那個可疑的按鈕，誰知道會不會不小心就被賣了。

「唉，真的很麻煩耶少年。」

「喂，說好的負責解說呢？」

我的眼睛像貓一樣瞇成一道細線。

「少年真的很嚴格耶……好啦，總之如你所見，眼前這個圓圓的容器，就是俗稱的轉蛋機喔。」

「還俗稱勒……不過在異世界聽到轉蛋機，真的會讓人有滿滿的出戲感耶。」

我看著眼前的巨大容器……也就是轉蛋機感嘆。

「在神話大陸上，卡片是依照稀有度來分別的，目前總共分成六個星別，越多星星便代表這張卡片越珍貴，同時抽到的機率也會越低，順帶一提，一般抽卡能抽到最稀有的卡片，最高的上限是五星，至於六星是必須要自己去進化卡片的。」

金站在轉蛋機旁邊，說著對於常常玩手機遊戲的人來說非常熟悉的規則。

他拍了拍轉蛋機說：

「在這台『新手轉蛋機』裏頭，會給你一次免費十一連抽的機會，而且最少會有一張保底……也就是一定會抽到一張稀有度四星以上的卡片，如果你運氣很好的話，甚至抽到神依之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喔。」

「神依之姿？」

怎麼覺得這個單字好像不久前才看過啊。

我一面說，轉頭看向轉蛋機上那個類似公告說明的魔法陣。

「嗯嗯，簡單來說，就是最稀有的五星卡片啦，這個稱呼是不是很帥啊……所謂的『神依之姿』，指的是神所憑依過的卡片，因為上頭還殘存著神的意志，所以不論是能力還是稀有度，都比其他的卡還要高喔！」

金說明，我則點點頭表示理解。

所以公告上現在說的……就是這位甚麼「光之熙‧愛麗絲」的神，他的『神依之姿（五星）』卡片現在能抽到的機率提升吧。

話說回來還真不簡單，居然連卡面都有，而且還畫得蠻可愛的……咳咳咳！

看到了可愛的美少女畫像後，有一瞬間我居然產生了我確實是來到了以轉蛋遊戲為主的異世界的實感。

畢竟轉蛋遊戲的精隨就在於其卡片的角色特質和畫風嘛。

就算遊戲系統做得再怎麼爛，營運再怎麼愛坑錢，大家依然會為了自己喜歡的角色前仆後繼跳進去這個大坑。

「我想問個問題喔，這個轉蛋機能抽到五星的機率大概是多少啊？」

我提出了或許是目前最重要的問題。

雖然機率的問題對我來說不重要，不過我還是挺好奇的。

「嗯這個嘛……四星總共有4%，五星大約1%，其他的就都是三星以下的混在一起囉。」

金沒有隱瞞，坦蕩蕩的直接把抽卡的數值公布出來。

「喂，怎麼不管是甚麼遊戲還是異世界的，只要是跟轉蛋扯上關係的就都只有抽卡機率一樣糞啊！」

連真實世界也要跟遊戲一樣殘酷喔。

大獎的機率，總計1%。

這看似絕望的機率，足以打退大部分想用課金一決勝負的人了吧。

如果說想要在首抽時抽到想要的五星卡的話，少說也要刷個十幾次才會有機會。

不過此刻的我，對於如此不公平的場面並沒有任何抱怨。

畢竟對於我來說，機率甚麼的──

根本就不存在。

「好啦，解說到此結束，異鄉的少年褚心祿啊，為了開始您的開局（人生），就請您回應這個世界的期待，按下上面這個紅色的抽卡鍵吧。」

金此刻的表情，十足就像是個在一旁一直慫恿別人開抽，然後自己準備看好戲的人。

只是這次抽的不是卡，而是……人生？

我沒好氣地瞪了金幾秒鐘以後，大大的嘆了一口氣。

像是妥協，又像是接受了自己來到異世界這麼荒謬的事情。

為了靠近抽卡按鈕，我從柵欄中小心翼翼爬出去，跨到那巨大的審判桌上。

桌子在我爬上去的時候稍微晃了一下，就像沒有重心一樣隨時會翻倒，該不會這張審判桌其實是懸空的吧？

在爬上桌子時，我盡量不去看底下那深不見底的淡藍風景，不過時不時吹上來的涼風還是令我打從心底發涼。

看著名為轉蛋機，外型卻像是雞蛋的東西，我面對抽卡按鈕深深吸了一口氣。

重頭戲要來囉！

那麼……我的「技能（外掛）」，在這裡是否也有效呢？

為了確認，我伸出右手面對轉蛋機的抽卡按鈕。

「嗚！」

突然之間，些許的刺痛感充斥在我的手掌心表面。

如果把手翻過去仔細一看的話，還會發現有一個淺色的符號，散發著微弱紅色光芒浮現在我的掌心中。

那是代表──我的「技能」已經發動的證據！

看來不管是在哪個世界、哪個時刻，只要是有關轉蛋的話，都能達成「技能」發動的要求呢。

確認此一事實後，我鬆了一口氣。

不過話說，這種有關「轉蛋」的技能在某方面雖然堪稱絕對無敵，但是一般來說，在平常的異世界中根本就沒有任何屁用吧！

若不是碰巧……來到以轉蛋遊戲為主的異世界，嗎。

也就是說，這並不是巧合。

不然就是在某個平行時空，被抓去普通異世界的我大概已經準備投胎了吧……

算了，多想也沒用，現在似乎由不得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看著眼前的金一直晃頭晃腦，表情像極了正在觀望別人抽卡的人，都可以預想我等等如果抽卡大爆炸，他絕對是笑最爽的那個。

仔細想想，自從來到這裡以後，都一直被這個傢伙牽著鼻子啊！

我低頭凝視右手。

至少……一次吧。

或許該讓這個自稱神的傢伙，大吃一驚了。

「哼，看清楚啦，我要抽卡囉！」

我向金露出挑釁的眼神。

然後，豪不猶豫直接按下那紅色的抽卡按鈕！

強烈的光芒從地板上的魔法陣炸出，原本飄浮在空中的公告被摺疊回收消失，從魔法陣中央升起了一道類似光圈的東西，然後伴隨著轉蛋機開始旋轉。

「哎呀，開始了呢，雖然看過好幾次了，但是每次看著別人抽卡總是很愉悅呢。」

「我只從你那邊感受到滿滿的惡意啦。」

只是話說回來，看著別人抽卡，光笑他烙賽都來不急了，更別說會有祈禱他能抽到好卡的人了，這個世界上根本不會有吧。

在我們說話的同時，光圈炸散，光芒的碎片如同點點星塵般向外擴散，然後消逝。

轉蛋機像是剝蛋殼一樣上下分離，原本所在的地方只餘留了一張──

卡片。

卡片的中央畫了一把外型極為普通的劍，上面則用銀色的光芒繪著三顆星星，同時下方還寫著「北方小鎮出產‧已用過的劍」，這種超級平凡的名稱。

玩過各式手遊了，我也大概知道這種平凡的光爆出來的大概就普通的東西。

雖說開了技能，不過效果僅限其中一張啊。

「哎呀，第一抽就是裝備卡呢，對於新手來說可是好物喔，不然東西太好，『COST』不夠也是裝不上去呢。」

「喂，這太誇張了吧，你們居然還把裝備卡參成一般卡片混進去讓人抽喔！」

不愧是以人生為開始的轉蛋遊戲，在糞跟坑人的地方完全學好學滿耶！

有這麼學的嗎？

「而且居然還有『COST』系統！」

我看著卡片下方有一欄寫著『COST：3』，有些無言。

『COST』系統，一般來說是一種類似對玩家的限制器。

越稀有、越強大的卡片，其卡片的『COST』就越高，這也代表玩家不可能直接將最好的卡片一次全部帶出場，而是必須配合自己的『COST』最大值，來分配該場戰鬥的配卡。

不然如果這麼無腦，真的遊戲都給花最多錢的那個玩就好啦。

順帶一提，要提升『COST』值，一般最常見的就是要提升玩家本身的等級。

也就是說……不會這裡連等級系統也有吧。

「不愧是有玩過的人呢，怎麼樣，跟你們世界的轉蛋遊戲幾乎一模一樣吧？」

「真的是一模一樣啊，尤其是某方面來說真的是學好學滿！」

害我都快從無奈變佩服了。

雖然學得像是好事啦，畢竟靠我的「技能」，五星卡隨隨便便就可以到手，換句話說，我可以從開局（人生）開始就毫無難度的一路攻略下去，如果靠著我在原本世界的「知識」，想必一定可以在這個世界爽爽開掛吧。

劇本，已經寫好囉！

在我內心思考各種事情的時候，轉蛋機依然繼續運作，噴出一張又一張的卡片，而且內容清一色的都是銀色的三星卡。

在第十張卡片消逝在空中之後，終於要迎來最後一張卡片了。

「哎呀呀，沒想到前面都是三星卡呢……不過別擔心，最後一張一定是保底卡片，至少──咦？！」

金解說到一半，最後被自己的驚呼打斷。

魔法陣的光圈再次緩緩升起。

但是與之前不同，從中誕生出來的光圈，其光芒是絢爛的七彩虹色，與先前平淡的銀色完全不同，還不斷地噴出像是虹光的炫爛碎片。

一看就知道中大獎了！

身為資深玩家，當然知道這個瞬間代表甚麼。

我興奮地朝金舉起勝利手勢說：

「哈哈，看到了吧──！抽到『神依之姿』了啦！……喂，等等！你的表情也太驚訝了吧？！」

雖然是「1%」的東西，但是並不代表根本不可能抽到，況且我還開啟了「外掛」，基本上抽到根本是十拿九穩。

然而金此時的臉色與其說是震驚，不如說就像是發生了甚麼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才會令他的臉比吃了大便還難看。

看著他那被絢爛光芒照耀的側臉，我理解到事情似乎不太對勁。

「怎麼可能……那個可不是『神依之姿』啊！」

金用不可置信的臉大叫，而且還像是腳軟一樣緩緩癱坐在桌上，一點神的威嚴都沒有。

「甚麼？喂，你剛剛不是說最低機率的就是『神依之姿（五星）』嗎？」

你該不會又給我有東西沒講了吧！

金轉頭看向我，身體僵硬，表情非常複雜。

「其實，還有一個更低機率的……我是還少講一個可能。」

還真的有啊──！

也就是說最低機率的不是『神依之姿（五星）』，使用「技能」的我，抽到的是其他東西？

「可是……這也太……不可能啊！怎麼可能！」

金抱頭繼續崩潰。

「喂，所以我到底抽到甚麼玩意兒你要不要解釋一下啊？」

看著金的樣子，我也開始心慌起來。

「那是……『真神之姿』啊！」

「啥？」

「並非是殘存神的意志……而是卡片本身……就是『神』！」

嗯……即使這可能是你目前為止最亢奮的一次解說，可是我怎麼有聽沒有懂啊。

「但是不可能啊，絕對不可能啊！雖然聽說當時只是半開玩笑地放進去而已……而且還是唯一一張，機率也設定成『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1%』耶！怎麼可能會抽到啊──！」

「你剛剛到底講了多少個零啦？還有開玩笑是怎樣？！所以這張卡片是你們開玩笑才放進去的嘛？我到底抽到甚麼啊？」

奇怪，明明是中了最大獎，此刻我卻只有滿滿的不安。

絢爛的光芒逐漸消逝，只餘留一張卡片飄浮在空中，緩緩旋轉。

卡片表面的顏色，不是剛剛那種普通的銀色，而是耀眼的七彩虹光色，如流水一般，緩緩流動在卡片表面。

「這也……真美麗……」

即使現在的場面讓人一頭霧水，我還是不禁仰望佇立在空中的那張卡片，為它散發出來的壯麗氣魄老實發出感想。

「你啊……」

金癱坐在桌上，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

「抽到『神』了。」

「嗯？」

就在我還是不能理解金到底在工殺小的時候，處在魔法陣中央的卡片突然有了動作。

大量的七彩光芒從卡片裡頭流洩出來，在審判桌上形成一個比原先轉蛋機還要巨大數倍的魔法陣。

無數光芒飛舞的中央，在一片亮光中只能依稀辨識卡片的影子。

突然之間，卡片的影子開始產生變化。

隨著黑影逐漸變大，原本是屬於卡片的外型也跟著變化，從我的方向來看，那個黑影的輪廓就像是……

「……人？」

在彷彿要無限擴散的光芒之中，那副景象簡直就像是某種奇蹟。

最終，卡片幻化成人影，逐漸落下。

然後，現形。

「……！」

即使我已經大致能預知到現在是甚麼情況，但是在人影現身後，我還是依舊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然後讚嘆。

從無數七彩光芒中誕生的，是一個身穿深色和風風格、像是短裙浴衣一樣的衣服，同時身上沒有任何一絲瑕疵的少女。

少女的外貌看起來約莫十四、五歲，纖細的身軀彷彿風中的小花，僅輕輕一吹便會攔腰折斷。

白皙的雙足從連身裙裡微微探出，一塵不染的輕輕踏足於桌上，就像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令人只能欣賞，卻無法觸摸。

少女留著黑色的姬髮式長髮，其黑髮如銀河般深邃，似乎還能不時看到點點星光閃爍。

此時少女緊閉著眼，不過卻依然能看出她擁有細緻的五官，模樣宛如沉睡的洋娃娃般一樣動人。

然而即使其身姿如此忍人憐愛，不斷從空氣中隱隱約約傳來的顫慄感，卻同樣無法忽視。


「抽到……『神』了。」


卡片中的人影僅僅只是現身，我便明白金的話語，其中的涵義了。

看著佇立在我眼前的少女，我不禁大聲了。


「原來……還真的是抽到神了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