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水

從台中要抵達墾丁潛水店的路途可說是非常遙遠又艱辛，首先要先從家裡出發(廢話)，在朝馬轉運站搭上前往高雄的客運，到了高雄後再搭墾丁快線，接著再搭計程車到潛水店。
如果半夜12點出發大約能在天微微亮的早上6點多抵達墾丁。
一共要換三次車，途中還不能一路睡死因為要換車。到達高雄後我們會先在麥當勞吃個早餐等待墾丁快線的到來。
我們喜歡點一份麥克雞塊套餐，飲料換成玉米濃湯，兩人分食。

在客運上我總是習慣坐在靠窗的位子，而筱筱會靠著我的肩膀睡覺，她總是很好入眠，留我一個人獨自清醒。我像個變態貪婪的享受從她身上傳來的淡淡清香。
第二次有筱筱一起下墾丁的路途，辛苦又幸福的一趟路。
她的手無意識地放在我與她的大腿之間，時不時碰到我穿著短褲裸露的大腿，這讓我這次前往墾丁的路途都比以往更加艱辛。以往我一個人搭車時頂多是」睡不好」，但現在是」睡不著」。
人生，本來就有很多事是你付出兩百萬分的努力也會徒勞而獲的。
譬如，失眠。
失眠的人都懂，睡不著才是這世上最痛苦的夢靨。你很想睡但無論多麼努力緊閉雙眼數羊、尋找最舒服易入睡的姿勢，就是無法入睡。
在數到第一萬隻羊後，我放棄睡覺這件事了。
想來我沒什麼睡覺的天分。
既然決定不睡覺了，就想拿手機起來滑。而要如何成功拿到放在腳邊包包內的手機又不吵醒依偎著我睡得酣甜的筱筱實在是一門很深的學問。
我試著用左腳將包包夾在我的腿跟牆中間，然後艱難地運用大腿肌肉使包包往上移動，在不移動肩膀的前提下，伸出我的左手抓住包包的一個小角…
在我以為我就要成功的時候，車身突然一震，好不容易到手的包包又掉回到地上。
半夜的客運，三倆的乘客，幾乎都在睡覺，現在連呼吸都格外清楚，筱筱被包包落地的聲音驚擾，抬頭用她那雙睡得迷濛的無辜大眼看我。
「怎麼不睡？」
「睡不太著，想說滑個手機再睡…」趁筱筱抬頭時我趕緊起身從包包裡拿出手機。
「不趕快睡的話，妳早上那支就別下了。」語氣悶悶的，好像有點不開心。
「為什麼？」
「妳忘了妳上次也是路上沒睡，下完早上那支頭痛好久還吃止痛藥了嗎？」
「這次不會啦…大不了再吃一次止痛藥。」我說，「都特地下一趟墾丁只下兩支很浪費耶。」
一支就是一次潛水所需消耗一支氣瓶的意思。一般我們一天會下三支，早上下一支，吃過午餐後下午下兩支，晚上吃個晚餐後再去搭夜車回台中。
說真的，根本是玩命的玩法。
但當時年輕的我們根本不以為懼。
按住我拿手機的手，筱筱正色道：「不要跟生命開玩笑，乖，睡覺。」
邊說邊抽走了我的手機，收到她短褲右邊口袋裡。
接著抓起我的右手，開始溫柔地按壓搓揉我的掌心。
「我給妳按一按，這樣比較好睡。」
她的頭又重新靠到我的肩膀上，從髮絲間傳來陣陣清香，我內心不禁苦笑，這樣怕是讓我更睡不著吧！

…可想而知，我整路都沒睡。
到了潛店，趁筱筱換衣服的時候，偷偷吞了顆頭痛藥。
下半身穿著防寒衣，袖子掛在兩腿邊，上身只穿著布料不多的比基尼，我站在鏡子前整理頭髮。
下水前，長頭髮的人最好將頭髮綁得扎實，最好緊貼頭皮，否則不只一下水秒變美杜紗外，還可能髮絲勾到唯一賴以為生的呼吸器而造成不必要的危險。
「等一下中午我們不要訂潛店的便當，我帶妳們去恆春吃好吃的麵好不好？」阿文笑咪咪的走到我旁邊看著我將頭髮綁起。
一個被海邊太陽曬得黝黑的開朗大男孩，在這間潛店當助教，裸著精實的上半身，有意無意靠我靠得很近。
對於這充滿男子氣場的逼近，我有些抗拒的往旁邊挪了挪，並故意抬高綁頭髮的手肘，刻意拉開與他的距離。
「為什麼？不要。」我拒絕。
「好嘛！妳不是愛吃美食？那間滷肉超好吃的，而且堅持使用屏東特產傳統細意麵，那個滷汁淋在又細又Ｑ的意麵上，再淋上一點烏醋，啊斯～我敢保證那個味道妳一定會喜歡！而且他家滷味也很好吃喔！我自從來墾丁上班以來，幾乎每周都要去上兩三次，是那種平凡無奇卻會讓妳念念不忘的味道！」
他們肯定是抓住我熱愛美食的弱點，才出此絕招來對付我。雖然被他說得非常心動，還艱難的咽了咽口水，我盡量使自己看起來不為所動，聳聳肩，「筱筱要去的話…」
沒等我把話說完，阿文已經像是抽到五月天演唱會第一排門票一樣歡呼開心道「筱筱那邊俊豪去約了！」
「你那麼開心做什麼，俊豪去約又不代表就約成了。」我翻了個白眼。
「筱筱會答應的。」阿文顯然胸有成竹。
我才不信，懶得再回應阿文。
這時筱筱換好衣服，跟俊豪肩併著肩有說有笑朝我走來，俊豪露出他招牌的陽光燦笑朝我們比了個讚，表示他約成功了。阿文立刻心神領會的回他一個幹得好的手勢。
那時筱筱還沒考OW證照，每次下水都是由俊豪教練抓著她的氣瓶帶她體驗海底的奇幻世界。
想到俊豪每次看著筱筱的熱切眼神就讓我極度不爽，但嚴格說起來我跟筱筱什麼關係也不是，我知道身為同性好朋友是不能吃這種醋的。
沒資格的醋果然喝起來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