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單二　駭客青年-3

　　──他知道我的秘密？！
　　不、不可能，她雖然加入了粉絲俱樂部，但並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會偷窺純老師的事情，所以這傢伙一定只是隨便找個藉口，就像那些占卜師啦詐騙犯一樣，先捏造出一個通用的藉口，例如說妳最近是不是經歷了不好的事情啦，健康狀況是不是不太優之類的。這個也是一樣的，畢竟誰沒有秘密嘛──
　　「例如說，偷窺偷拍──」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沒想到他真的知道啊啊啊啊啊啊──
　　為了不讓別人聽清楚青年說的話，少女不禁放聲大叫。但不叫還好，在她這麼一叫之後，整個店裡的人反倒全都轉頭過來看著兩人了，完全是反效果。幸好就連青年也一臉難為情的樣子，看來並沒有打算趁機要脅她。
　　她連忙以愚蠢的笑容向四周點頭道歉，直到周遭的人都不再緊盯著兩人時，她才瞪向青年，壓低音量連珠炮地問道：
　　「你知道多少？你為什麼會知道？你想拿這個威脅我嗎？你到底想做些什麼？」
　　「可以不要一口氣問我這麼多問題嗎，這樣我會不知道該先回答哪個好耶。」看到少女緊張的模樣，青年摸了摸下巴，一臉欠扁的笑著。
　　果然，人太帥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是像純老師那樣，雖然不帥但是人敦厚老實才是最好的！
　　小晴咬牙切齒地看著他，但那憤恨的眼神不僅毫無殺傷力，反而更能勾起他人的嗜虐心。兩人就像小白兔與土狼，在食物鏈上有著明顯的階級差。
　　看著少女戒備的模樣，青年溫和的笑了笑，然後拍了拍她的頭。
　　「妳放心，我並不打算做出會對妳不利的事，更應該說，妳的存在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
　　「咦？」
　　由於這句話太像是戀愛遊戲裡會出現的台詞，少女頓時陷入了混亂。
　　不過青年剛早已開宗明義的說了對她不感興趣，所以這句話肯定不是這個意思。就算是，少女也不可能為了這個男人而心動。
　　但她不需要猜測太久，對方很快地就揭開了謎底。
　　「跟我做個交易吧。」他說。
　　「我可以提供你技術與實際上的資源，首先是追加錄影硬體跟技術，或是不關機的監錄功能等等，一定能讓妳拍得更盡興，也可以告訴妳更多我並沒有放在俱樂部網站裡的關於純老師的第一手最詳盡的情報。但相對的，我想要妳拍到的所有東西，也希望妳能依照我個人的喜好多拍些東西。怎樣，這條件非常非常優異吧？當然，就算妳不願意提供資訊給我，我也一樣能輕鬆拿到妳拍到的所有照片，所以這個交易幾乎只對妳有利，我不認為妳能夠拒絕。」
　　徹底沒想到對方會提出這個要求，小晴整個人都傻了。
　　「這，呃……那個……聽起來是很棒沒錯，嗯，不管是錄影還是不關機監錄聽起來都非常棒，我其實也一直很煩惱當我不在家或是睡覺時或是有別的事情時看不到純老師做了些什麼真的很可惜，尤其我跟他的生活習慣又差那麼多，我總是很懊惱自己幾乎沒看過他睏得點頭打瞌睡的模樣，但是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再怎麼說這也是犯罪，少女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其實並不合法，也不正常。一般人應該都會跟永欣一樣，對這種事情敬而遠之吧？那麼，這個男人為什麼也想要這些檔案呢，就算他是粉絲俱樂部的會長也太過火了……除非、除非……
　　「這當然是因為我愛著純老師啊，想要知道所愛的人的一切不是很正常嗎？」
　　──那個除非的答案出現啦！！！
　　看著眼前男人那甜甜的笑容，小晴的臉龐不禁發熱了起來。
　　「唔啊啊，所以、是、肉食系美男子跟草食系眼鏡大叔的配對嗎！噢，天啊，所以純老師是受嗎？不，說不定RR大意外的是強受型？在床上時會特別的……唔啊！」
　　她還沒敘述完心中閃過的妄想，腦門就先吃了一記手刀。
　　而送了她那記手刀的青年臉上，則有著明顯的慍色。
　　「妳這個貧乳娘不要在那裡隨便替人配對！我先告訴妳，我是異性戀者，喜歡的類型是成熟的巨乳美女。」
　　「咦──」
　　「妳為什麼要露出可惜的表情啊，妳不也喜歡純老師嗎？妳這時候不是應該要擔心自己出現情敵嗎？」青年一臉鄙棄的看著少女，少女則抱住剛被手刀給痛擊的頭，淚眼汪汪的說著：
　　「可、可是世界上是沒有女孩子會討厭BL的……」
　　「那不過是愛不夠的藉口而已！蠢女人！我要把剛剛給妳的評價收回去了，妳根本不是真心愛著純老師的吧！」
　　「才沒有那回事呢！人家是真心愛他的！只是、只是我也希望老師能夠得到幸福啊！只要有人能夠讓純老師得到幸福，就算那個人不是我也沒有關係！不、不過我想，像你這種除了臉以外一無是處的傢伙，應、應該是沒辦法讓老師得到幸福的啦！」
　　聽完她這番結結巴巴的辯白，男人一臉鄙棄的哼了一聲，往沙發一靠。
　　「好吧，看在妳那句『希望老師得到幸福』似乎是真心的份上，我就原諒妳那句『除了臉以外一無是處』吧。妳給我聽好了，就算沒有女孩子討厭BL，也不代表男人會喜歡被其他男人配在一起！就算女朋友是腐女也一樣。男人啊，不管再怎麼喜歡自己的女朋友，再怎麼接受女友是腐女的事實，都還是不可能能忍受她一臉高興的把自己跟別的男人配在一起的！」
　　「咦，是這樣嗎？」
　　「這還用問，妳自己想想看。如果妳的男朋友是個百合宅，每天都一臉幸福的看著妳跟妳女性好友的互動，還說就算要跟他分手讓妳跟妳朋友能修成正果也無所謂，妳會不會生氣？」
　　「當然會啊！分手這種話如果能隨便掛在嘴邊，不就代表他根本不愛我嗎？」
　　看著想像著自己的男朋友（臉的部分是純老師）對自己說出這種話而氣呼呼的少女，青年露出了「妳看吧我就說了」的表情。
　　「所以囉？會隨便妄想純老師跟我是一對，表示妳對他的愛果然還不夠深啊。不過，哼，幸福嗎。我不否認如果跟我在一起純老師或許真的會過得很幸福就是了。」他做作地撥了撥劉海，一臉得意的說著。少女則立刻做出了欲嘔的反應。
　　「可惜的是，我真的無法帶給老師肉體上戀愛的幸福，因為我對老師懷抱著的情感，是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我敬佩他，我景仰他，我喜歡他的工作態度，喜歡他的用詞與談吐。我是為他的內在所吸引，並不在意他外在的皮囊。」
　　說到這，青年意有所指的看了少女一眼，少女也立刻被這一眼點起了胸中的戰火。
　　「我當然也是！我喜歡的是老師的內在喔！雖然老師不管怎麼看都只是個普通的歐吉桑，我還是喜歡他！我最喜歡他的認真跟他的個性了！」
　　「哼，對我來說，純老師所有的部份都很可愛，就算是對妳來說只是個普通的歐吉桑的部份，在我的眼裡看來依舊是世界第一可愛。妳的愛果然還是不夠。」
　　說到這，他抬起下巴，得瑟的看向少女，換來的，卻是對方滿臉通紅的表情。
　　「那個……RR大，你真的不是同志嗎？」
　　這次擊中她腦門的不再是手刀，而是拳頭。
　　下一秒，先前早已淚眼汪汪的少女正式噴出了眼淚，還哭喊起了「你果然是同志啦哪有正常男人會對可愛的女孩子這麼不客氣」之類的話語，再次引來了四週的視線。
　　尷尬的男人為了解除這緊張的場面，趕緊叫來了臉色不佳的店員，一邊詢問少女想吃什麼，一邊點了兩份鬆餅套餐、草莓塔和精選皇家奶茶後，少女的淚水才逐漸停歇，好不容易才安撫她的男人則累得攤倒在椅子上。雖然他與少女的親友素不相識，但此時在情感面上他可是深刻地與對方同步了。
　　「真是的，要不是為了純老師，我才不要跟妳這種沒有理性的野蠻女人同桌吃飯呢。喂，這頓算我請妳，妳能不能安靜點冷靜點跟我對話啊。唉，總覺得耳朵都被妳給弄髒了。」
　　他困擾的嘆了口氣，做作的從胸前的口袋抽出手帕，擦了擦毫無汗珠的額頭。
　　小晴則一邊注視著舉手投足都充滿了自戀感的男人，一邊默默將鬆餅塞進嘴裡。
　　「是說……RR大是駭客嗎？」吃著吃著，她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RR則瞪大了眼，注視了她幾秒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唉呀，幸好妳還沒有笨到推斷不出來，對話水準提升一點點了，真令我開心。」
　　真是個令人不舒服的人！！
　　此時，少女心中原本因為甜食而恢復了些許的好心情瞬間掉回低點。
　　她嘖了一聲，放下叉子，直直的看向男人的臉。
　　「也就是說，你駭進了我的電腦看到了老師的照片，才知道了我的秘密。然後你能先一步拿到藍色世紀的資料也是用駭的？老師的情報也都是駭來的？」
　　男人從容的點了點頭。
　　「沒錯，能夠舉一反三還算有點腦子。對了，不用想什麼回家裝最新的防毒軟體或是防火牆，我可是世界級的天才駭客，那種東西是擋不了我的。」
　　「唔唔……」
　　雖然小晴實在很想罵對方的人是個無恥的罪犯，但自己其實也總是在進行著犯罪行為，跟眼前的罪犯根本半斤八兩，實在沒有立場足以指摘對方。
　　但她還是想說。
　　駭客就駭客嘛，自稱是世界級的天才駭客，就有比較高尚嗎！
　　「妳那是什麼表情啊，不相信我是世界級的嗎，嗯？」
　　從少女不屑的表情中看出她在想些什麼的男人挑了挑眉，便從西裝外套的暗袋裡拿出了銀黑色的名片夾，將一張寫滿了英文的名片塞進她的手上。
　　「哪，給妳。妳知道有多少政要、多少企業都想要這張名片嗎？像妳這種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小女孩原本根本不可能有機會看到這張名片，現在我大方的交給妳，要拿好啊。」
　　「至少印刷廠的員工一定都看過吧……」
　　少女一邊小聲的吐槽，一邊看向那張名片上的字句。
　　對功課不太好的她來說，這一串串的英文實在是很難理解。不過依照眼前這個男人的自戀程度──
　　「本少爺的本職是別稱『懷中宇宙』的超世界級程式設計師，副業才是人稱『無垠之眼』的世界級天才駭客。簡直就是世界級的文化財產，身價可是妳想像不到的數字呢。不過看在我們有緣一場，如果妳有什麼想搞掉的對象可以聯絡我，我可以視情況算妳友情價。」──他應該會自我介紹，是的，他自我介紹了。
　　「先不管身價了，別稱什麼的真的會有人叫嗎……」
　　想像著委託人發信寫著懷中宇宙請幫我設計這個或是無垠之眼請替我攻擊某某單位，少女就覺得這已經不只是超現實了。
　　但假如他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那麼這種人，到底為什麼會喜歡上純老師呢……
　　明明帥到隨隨便便就能壓倒一片藝人，職業技能以他本人的說法還是世界級的文化財產，這種人到底為什麼會喜歡上那個除了畫圖以外什麼都不會的男人呢？而他們之間的接點又是什麼？少女越想越發疑惑。
　　而這次，男人再次看穿了她的心聲。
　　「我說妳啊，知道現在全世界有多少國家在玩藍色世紀嗎？」他問，少女搖搖頭。
　　她雖然知道這款遊戲有支援許多種語言，甚至眼前這個男人所製作的攻略網站本身就有中英日德法五種語言，但要她確切說出有多少國家的人在玩這款遊戲，她還真的說不出來。
　　「首先，光是華語市場就有台灣、中國、香港、馬來西亞、澳門、新加坡……幾乎全華語圈的國家都有玩家，其他像是日本伺服器還有英文伺服器的美國、加拿大、澳洲、紐西蘭，玩家都多到可以個別舉辦大會的程度，其他甚至是歐洲國家，像是法國、德國、義大利等等，雖然沒有到非常熱門的程度，但也在成長期待排行上，除此之外這款遊戲在泰國、印尼等等東南亞地區也非常盛行喔。簡單說，幾乎全世界都有人在玩藍色世紀這款遊戲！」
　　「喔喔──。」
　　隨著他充滿戲劇性的說明聲，少女也誠心的跟著讚歎了起來。
　　對她的反應感到愉快的男人滿足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那麼為什麼這款遊戲會這麼暢銷、如此賣座，可以受到全世界的認可呢？當然，首先必須奠基於他的遊戲性，以及複雜多變有趣的活動企劃，以及運營方的認真。但是在那之上，能夠吸引新的玩家，並且緊抓住玩家的心的又是什麼呢？」
　　男人對著少女投出了不需考慮的就能回答的問題，少女雖然有些抗拒，但還是照著他的意說出了標準答案：
　　「純老師的圖……？」
　　「沒錯。不管這款遊戲再怎麼有趣，如果沒有純老師的圖，就會遜色百萬倍，不，甚至是千萬倍吧。畢竟雖然不是全部，但這個遊戲裡的所有畫面基本上都建立在純老師的美術設定之上，也可以說這個遊戲是完全是依賴純老師而生的。」
　　雖然他說得確實有道理，但總覺得各種偏頗啊。
　　「不過說實話，純老師的圖雖然美，但跟其他許多畫家比起來並沒有特別精緻，畫風也偏古老，但卻能夠吸引全世界玩家的目光，妳知道是為什麼嗎？」
　　為什麼又要問我啊……不需要營造這種對話的氣氛啦……
　　不想再跟他一搭一唱的小晴決定當作沒聽到他的問題，低頭喝起奶茶。但她冷漠的反應並沒有打斷RR演講的興致，他還是以高亢的聲音宣揚著：
　　「那當然是因為他的圖裡蘊藏著靈魂啊！靈魂！他的靈魂正向世人傳達著他滿腔的熱情啊！」
　　就在RR熱情的宣揚靈魂論時，咖啡廳中那些一直注意著這桌的客人們的竊竊私語也跟著從「約會嗎？」「帥哥好帥。」「情侶吵架？」逐漸變成了「是傳教嗎？」「該不會是新興宗教……」「真可惜明明長得那麼帥……」，於是，小晴總算也感受到了剛才RR也感受過的羞恥。
　　她難堪的低下了頭，想當作自己不存在，但青年似乎原本就屬於高談闊論時喜歡被人注目的類型，此時便嶄露出了與剛才安撫少女時完全不同的風度，繼續著他的演講。
　　「想當初，我會接觸藍色世紀，是因為有客戶委託我將整個遊戲系統拆解分析給他們。卻沒想到我才打開遊戲官網，就立刻對老師的圖一見鍾情了。」
　　「等等，我怎麼覺得剛剛好像有聽到難以忽略的內容……」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盜版遊戲商嗎？！
　　就像是在某些遊戲只是放出宣傳用影片介紹玩法，還沒正式推出前就先抄了人家整個系統，高速放出盜版遊戲之類的嗎？這種類型某方面還只能說技術力真是強，但是這個客戶竟然懶到連自己研發都不肯，要直接拆解原版的整個系統去用啊？！
　　少女啞口無言，青年則搖了搖頭，表示：
　　「妳放心，在那之後我就放棄了這個工作，還順便駭了那間公司裡的黑帳搞掉了對方作為我打算動藍色世紀系統的賠罪。」
　　「是、是這樣啊……」真不愧是世界級的駭客！
　　「接著我就決定要親身體驗這款遊戲。而每當我在遊戲中邂逅一張沒看過的圖時，心裡就會再次燃起一波烈焰。最後我實在無法忍受心中那股想要理解整個遊戲的過去現在和未來的熱情，就把整個系統給拆了。」
　　「結果你還是拆了嘛！」
　　「但是，就算看完了整個遊戲裡包含的東西以及每一行程式碼，我依舊沒有得到滿足，所以就乾脆的駭進了他們公司的所有電腦，掌握了全體工作人員的資料，之後就以每天觀看他們的遊戲會議與進度為樂。」
　　青年才說到這，正打算繼續說下去時，少女卻突然伸出了手，打斷了這個話題。
　　「呃，我大概知道接下來是什麼了，總之你也駭進了純老師的電腦，自此開始了每天觀察純老師在電腦上的所有活動的日子，而且也更加愛他了──大概就是這樣吧？」
　　類似的話題不斷重複也是會疲乏的，她現在頭一次理解自己每天到底帶給了她的朋友多少負擔。
　　從今以後我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在敵人的引導下，少女做下了這麼一個神聖的決定。
　　至於被她給強行打斷話題的敵人──RR，則是一臉不悅。
　　「……是這樣沒錯。我想妳應該也很清楚，純老師畢竟是在家工作的，他每天大約有八成的活動時間人都在電腦上，也就是說只要掌握了他的電腦，我就幾乎掌握了純老師的所有生活。就算在物理的層面上我們的距離很遠，但是在靈魂（網路）上我們卻比任何人都還要接近。我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但是……」他凝視著小晴。
　　「在看到他的生活照後，我動搖了。」
　　他的聲音不再像剛才那般激昂，而是平淡、冷靜，卻帶著更多的深情。
　　「我喜歡這個人，我想要了解更多更多的他。我的習慣就是想要完全徹底的掌握住喜歡的東西，就像我徹底的理解了藍色世紀，也掌握住了這遊戲所有的粉絲一樣。」
　　聽完他這番話，小晴的臉色變得相當凝重。她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後終於說出了她的結論：
　　「你真的不是Gay嗎？」
　　「妳想被侵犯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