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一飛與於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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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5-05
韓一飛這個人其實很簡單,在他的生命中只在意兩件事,一是學武,二是於菲。

可是他的人生卻被這兩件事搞得非常麻煩。

因為愛武,當他遇到像於歸這樣的武學高手時,毫不猶豫地拋棄自己的家門拜入於歸門下,也因為他天生的資質和對武學的熱情後來讓他成了於歸手下除了於菲以外,第一個親傳的大弟子。可惜他對奇門遁甲術不精通,所以對於歸後來所創的奇門八方劍習不到位,但對天毒教獨門流傳下來的五毒掌倒是與他的相質相符,讓他愈學愈精練,隱隱有越過於歸的勢態。

不過那是後來的事,剛拜入於歸門下的那年他才十歲,於菲十二歲,他是在那年認識於歸的女兒於菲。

於菲是於歸的獨生女,機敏聰慧,性子跳脫活潑,由於親娘很早就過世的關係,於菲是由一眾長老、師兄弟一起帶大的,自然個性也不似一般世俗女子般賢德淑良,甚至可說是驚世駭俗。

只是從小生活在天毒教周圍,所有人對她的個性見怪不怪,只有教主於歸會抱怨自己沒把唯一的女兒教好,辜負她的親娘。

韓一飛剛入門那年,因為天毒教的弟子大部份都是從清雲峰下的村民吸收而來,韓一飛是難得從外面帶進來的人,在天毒教中顯得格格不入,又因其驚人的美貌和妖異的灰瞳而遭排擠、欺負、訕笑。

本來韓一飛對這事完全不以為意,那時他最在乎的只有習武,但先是於歸不早點讓他在他底下學武,再來這種霸凌的事一旦次數多了,真的很煩,而且完全妨礙了他練功。

那時於歸還沒收他當入門弟子,只讓他入天毒教和一般教眾在一起。每日被同門的師兄弟排擠、取笑。終於來到他忍無可忍,正要發作的那一天。是於菲及時壓住了他的手,對著排擠、取笑他的一眾師兄弟劈頭就是一頓好打。

從此有於菲罩著,沒人敢再欺負他,他在天毒教的日子也就愈來愈好過。

他事後問於菲為何那天她要出手幫他?明明那群師兄弟他並不放在眼裡,他一個人也能對付他們全部。

於菲只是笑了笑道:『韓一飛,我不出手幫你,難道要看你殺害同門,最後被我爹趕出天毒教嗎?別忘了天毒教的教規之一,同門不得自相殘殺。』

那天他確實起了殺心。

但和他對峙的師兄弟沒人看得出來,就於菲看穿了他的心思,卻又不著痕跡地幫他,從此他便將於菲放在了心上。

漸漸變成除了武功之外最在乎的事。

後來於菲滿十八歲那年,為了婚事與教主於歸大吵一架,於歸希望她能收收性子,招個夫婿成婚,但於菲不願意。趁著於歸外出之際,偷溜出清雲峰,放話要行遍江湖,作出一番大事再回來。

她本來要找韓一飛一同前行。

但他不願。

那是他第一次拒絕她的要求。雖然他的理由合情合理,他的五毒掌正練到關鍵的一層,想專心突破,不想陪著她瞎胡鬧。

『韓一飛!』他記得她那因生氣而緋紅的雙頰,氣鼓鼓地指著他大罵:『練功、練功!你整天練功不煩嗎?陪我出個門有那麼難嗎?』

練功不煩,陪你出門也不難。

難的是自己說不清也道不明的心思。

他知道眾多師兄弟中,於菲最愛找他。他性子清冷,對於練武以外的事漠不關心,唯獨拒絕不了於菲種種的要求。

於菲要他幫忙找小話本,他找了,即使賣話本的老頭一直拿奇怪眼神看他。於菲要他試新製的毒藥,他試了,即使那讓他全身起疹子,不舒服了好幾天。於菲要他從某長老身偷藥,他也偷了,即使事後要面對處罰,他也不擔心,因為於菲會陪他一起。還有好多、好多……

可是教主要於菲找夫婿成親,於菲卻不找他……

韓一飛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他拒絕了於菲一起上路的邀請,然後這成了他一生中最後悔的一件事。

再見到於菲已是一年後,她抱著剛生下的孩子偷偷來找他。

『一飛,你看,這是我生的女兒喔!』她抱著孩子炫耀,笑容燦爛。

白嫩圓潤的小團子窩在母親的懷裡,那雙眼特別黑白分明,眉目還沒長開,卻還是看得出有一絲母親的影子。

韓一飛看過嬰兒,卻從沒那麼近看過,也沒誰會把嬰兒往他眼前湊。他雖才十七歲,武功卻已是天毒教中除了教主於歸外最高的。平常端著一副生人勿近的臉,除了於菲也沒誰敢往他跟前湊。

韓一飛對這神似於菲的小團子難得起了一點好奇心,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那白晳肥嫩的臉頰,卻沒控制好力道,捏得小團子皺起了眉頭,一派準備大哭的架勢。

於菲趕緊拍開韓一飛的手,安撫懷中的孩子,一邊道:『小孩不可以這樣捏!沒個分寸!』

韓一飛訕訕地收回手,看著於菲不自覺地流露出的母性,那個一年前還對著他又蹦又叫的少女,一轉眼完全不一樣了。

『你是她師叔,不可以欺負她!』

『她很可愛吧!我還沒取名,你說要叫什麼名字好?』

見於菲滿是慈愛的眼神,唸叨著孩子。他心中有一絲觸動,喉結上下滑動,吐出了一個字。

『誒,這名字不錯。』

『名字你取的,以後你要對她像對我一樣,知道嗎?』

見於菲自顧自地說個不停,韓一飛不得不打斷她:『教主這一年來一直在找你……』

『我知道啊……』於菲苦苦地笑了一笑,晃了晃手中的孩子道:『可是我現在這樣……最好還是別讓他找到比較好吧?』

沒有哪個作爹的會樂見女兒未婚生子的。

於菲和韓一飛有志一同地停止了這個話題。

『你……』韓一飛想問孩子的父親是誰,但一轉念又覺得自己並不是那麼想知道,不管是誰的,總歸是於菲的。於是他問:『你接下來要去哪?』

『我要你帶的東西,帶了嗎?』於菲不答反問。

『帶了。』韓一飛拿出一個精緻的青瓷小瓶交給於菲,問:『你要寒天一品毒作什麼?』

寒天一品毒是教主的禁藥。

但是於菲說要,他就去為她偷來。

除了那一次,他真的從未拒絕過於菲。

『以防萬一。』於菲打開瓷瓶湊近鼻尖聞了聞。

韓一飛不覺心頭一緊,差點以為於菲要吃下。但於菲只是聞了下就將瓷瓶蓋起來收好。

『沒錯!是寒天一品毒。』於菲燦笑如昔,看著韓一飛道:『謝了,一飛,我走了,我爹和天毒教就拜託你了!』

這聽著像是訣別般的話語讓韓一飛隱隱感到不安,道:『你要去哪?你不打算回來了嗎?』

於菲微微一笑,那笑容是韓一飛從未在於菲臉上見過的絕美。

『我有喜歡的人了,一飛,如果可以我想跟那人在一起……』她的微笑像烈火中綻放的玫瑰,義無反顧綻開自己的美麗。

『那個人……很重要?』

『嗯。』於菲毫不遲疑地點頭,韓一飛欲言又止,於菲卻不給韓一飛再說話的機會,跳起來道:『我要走了,要是我爹回來被他看到就走不了了!』

說著,於菲抱著孩子一跳一躍瞬間狂奔至五裡外,即使當了母親,那風風火火,說作就作的毛躁性子仍是一點也沒有改變。韓一飛看著於菲在五裡外的路上突然一頓,回過頭對他猛一揮手。

即使隔得那麼遠,他還是將她的身影看得清清楚楚。

『保重囉,一飛!』即使聽不見,他仍分辨得出她的口型這樣說。

他站在原地目送著她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為止。

這一別成了永遠。

那離去的背影,從此烙印在韓一飛心中,成了一道永恆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