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拖曳著疲憊的身軀，彷彿結束一趟漫長旅途，在某處荒野不支倒地，時光流逝……我似乎經歷無數的風吹雨打、日出日落……

　　在這詭異的世界，不知為何，卻忽然感受陣陣香氣撲鼻而來。

　　我緩緩睜開雙眼──

　　風光明媚。

　　自己躺在花圃中央，蝴蝶四處飛舞。

　　起身後，才發現自己置身一片一望無際的遼闊花海。

　　這裡到底是哪裡？是仙境還是天堂？又或是……夢中。

　　我痴痴地張開口，卻說不出半句話──

　　因為。

　　一位洋裝少女，孤獨地在這花中世界散步，映入我的眼簾。

　　她察覺到我，與我四目相交時，她佇立了腳步。

　　「李佳織？」

　　「王崇揚？」

　　我們幾乎是同時開口。

　　這時，我才明白，為什麼我會在這裡遇見她……

　　這邊是夢境吧？

　　我背負著強烈的罪惡感及一股不可言狀的情緒，才會在這裡遇見她，即便這裡的一切都是幻象，卻是我內心深處的希望。

　　為什麼我對李佳織會有如此複雜的情緒？為什麼我會不惜站上男人領袖的位置與之對抗？也許這些答案在我夢境深處自我探尋的過程中被找到……

　　抱著沉重的心情，我緩緩地開口……

　　「李佳織，對不起！我不該偷走妳的胸罩……我其實很抱歉……」

　　她彷彿遭受電擊，深深呼吸後，回以我一抹複雜的笑容。

　　「我、我才是要跟你道歉，其實，我也偷走了你的內褲……」

　　沒錯，這是夢。

　　夢中她所說的……正是我最想聽見的台詞。

　　「沒關係的，我知道男生與女生的立場雖然是對立的，但是也因此，我們才可以理解對方是在想著什麼……女生們也跟我們男生一樣，想給對方一個下馬威吧？偷走貼身衣物的惡作劇，這並不是個人意志……而是無法抵抗的群體意志。」

　　這句不僅是講給她聽，也是對於自己罪惡感的安慰。而我，正想探尋的也是關於這股罪惡感的根源……

　　「李佳織，妳真的討厭我嗎？」

　　她的笑容雖是苦澀，卻那麼的可愛。

　　「其實……我會對你那麼壞……只是想得到你的注意……對不起……我很在意你……」

　　她的語言彷彿化成一道無形之風，重擊我的胸口……

　　我不由自主地流下淚……

　　在夢中的她，簡直就是我的內心映射……

　　而她的答案，其實就是我的答案……

　　「這句話……是我要對妳說的才對呀……我也很在意妳……很想得到妳的注意呀……」

　　原來如此……早在剛入學的那天，我早已為她的可愛所深深著迷……

　　是我先暗戀她的。

　　為什麼資三丙會男女戰超兇呢……我這才想起，當年為了得到李佳織的注意，我總是忍不住去捉弄她，而受到她的反擊之後，我也是像個受虐狂般感到無比雀躍。只是時間一久，我們逐漸忘了初衷，這場戰爭也越來越多人加入，我們漸漸地無法回頭……

　　我內心對她的喜歡，被那件胸罩給喚醒……

　　那件胸罩，猶如雪山上的雪片墜落於地，引起雪堆的坍塌，漸漸變成兩顆雪球，滾落山下，帶動一片山壁的大雪，無盡地翻騰，最終變成一場浩瀚的大雪崩。

　　它刺激我的思緒，刺激我的生理，刺激我內心深處的不潔慾望，進而引發我注意到當初那純潔無瑕的戀情。

　　啊……花海中的李佳織是如此美麗動人……

　　我已經……無法再忍受這股壓抑了……

　　「李佳織……」

　　如果是夢中也好……

　　至少在這個時候，我一定要告訴她……

　　「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

　　她害羞著，明白似地制止我說下去，喜極落淚，飛奔而至，擁上了我。

　　我們旋轉著，在花飛花舞中，深情地凝視著彼此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