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本章節 10154 字
更新於: 2021-03-14
老天爺的脾氣越來越暴燥,持續了三天的大太陽令TMX市急速升溫進入了盛夏,整座城市像是在桑拿房一樣,每一寸空氣都充斥著熾熱的氣息。
TMX市白虎警署
還沒到八點,彭賓就早早地來到了警署,昨晚他一宿沒睡著,只要他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李望龍血流滿面的樣子。
彭賓來不及回刑偵部,直接走向四樓的支援部。
彭賓剛剛離開,柏皓霖就從電梯裡走出,逕自走向李警司的辦公室。
此時支援部的警員還不是很多,大家都忙著換衣服、泡茶、交接工作,無人注意彭賓,彭賓也不跟他們打招呼,走向血液檢驗處。
從木屋處收集來的物證裝在塑膠袋中,放在一個寫著李望龍名字的盒子裡,彭賓很容易就找到了,裡面的東西廖廖無幾,只有一件血衣和一份法醫報告。
彭賓拿起法醫報告,翻看著,上面只寫了死者身上有多處淤傷,生前曾與人鬥歐,死因是失血過多。
看到這些,彭賓不由抽了口涼氣。
「哎,老彭,你怎麼來了?」檢驗員廖傑見彭賓正看著法醫報告發呆,喚道。
「我聽說李望龍死了,來看看你們查到了什麼。」彭賓把報告放回了盒子裡。
「什麼也沒查到,不過仇殺的可能性較大。」
「有嫌疑人了嗎?」
「你還記得之前李望龍作證的事嗎?」廖傑道,「我們懷疑是同夥幹的。」他迴避了何文澤的名字。
「很有可能!」聽了他的話,彭賓略微鬆了口氣,果不出他所料,警方沒有查到有用的線索,只要他再加以引導,警方的視線根本不會在他身上停留,「之前的案子和我們處有關聯,我有義務負責到底。」
「哈,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所以熬夜到今天淩晨四點把東西整理好。」廖傑笑道,「死者的父親就是李鷹,如果你能查到兇手,那可是大大的人情啊!」
「我只是盡自己的責任!」彭賓笑了笑,離開了支援部。
此時,李警司辦公室
「對方的手法太嚴密了,證據鏈很完整,木屋裡有李望龍的指紋也有文澤的指紋,分佈什麼的都很合理,法醫那邊也沒有檢驗出異樣的傷口,所以——」李警司將最近自己查探的殺童案的資訊告訴柏皓霖,「要為文澤正名還需要一些時間。」
「既然是彭賓替李望龍掩蓋了犯罪事實,能不能從他那裡入手呢?」這才是柏皓霖來找李警司的目的,「他怎麼解釋那通電話的?」
李警司沉默不語,柏皓霖頓時明白李警司還沒有質詢過彭賓,他的心涼了半截,一個可怕的念頭從他腦子裡閃過:難道他和他們也是一夥的?
「我不是不想還文澤清白,只是……,」李警司長長地歎了口氣,「在沒有物證支援的情況下我也很難做啊!」
柏皓霖明白了,李警司是不想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情況下開罪李鷹!
雖然對現狀不滿,雖然憎惡骯髒的錢權交易,可是李警司也不得不對權貴低頭,因為他還有家人,他不能像年輕時候一樣頭腦發熱地就往前沖,這麼多年來,吃了那麼多虧,他的性子早已被磨平了。
柏皓霖很失望,卻不知說什麼,隨便聊了幾句後,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柏皓霖左手放在辦公桌上,右手壓著左手輕摸著下巴,同時左手的指尖輕輕且快速地敲動著桌面。
李警司現在在警署已是孤立無援,警司的職位亦是岌岌可危,所以他選擇了保持緘默。柏皓霖停止了手指的動作,暗忖:不,應該是李警司幾十年來已經學會了在這幢已被腐蝕的大樓裡如何獨善其身吧?他說得也沒錯,在沒有關鍵證據的情況下就向彭賓宣戰是不智的,更何況他的背後是李鷹!要為文澤翻案,李警司行事必然會相當謹慎,這點我疏忽了!
計畫有些被打亂了,李警司不敢正面與彭賓發生衝突,即使現在李望龍已經被彭賓殺死,他也畏懼李鷹而不敢有所動作,如此一來就只能依靠李望龍的死來將彭賓定罪了!
可是柏皓霖自己並不是員警,之前以實習為由涉入案中,現在卻被一大堆的心理評估纏住,已經沒有了介入案件的藉口,李警司看來也不能依賴了,怎麼辦?
柏皓霖敲擊桌面的動作變得更加快速,力道也更重了一些,整間辦公室只能聽到「叩叩叩」的聲響,他正思索著下一步棋應該如何走,突然,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請進。」柏皓霖直了直身子,端正坐好,應道。
門打開了,一張陌生的臉孔出現在柏皓霖面前:
「你好,我是從青龍警署調到刑偵五處的易雲昭,李警司讓我先到這兒報導。」一名青年員警筆直地站在那兒,他的年紀與何文澤相仿,五官端正,眉宇間有一股浩然之氣,此時他雙腳自然站立,兩手側放於腿旁,看起來筆直挺拔,他說話的時候身子不自覺地向前傾。
「你好,請坐。」柏皓霖示意他坐在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我叫柏皓霖,最近正在對警員做心理評估。」
「心理評估?」易雲昭面帶疑色,但還是坐了下來。
「你從事員警這個職業多久了?」柏皓霖微笑著問他,好似朋友間聊天。
「一年半。」
「這期間有沒有遇到令你印象深刻的案子?」
「我只辦了一件案子,為時一年半。」易雲昭自嘲地笑笑,好像在告訴柏皓霖自己根本不是當員警的料。
「你介意告訴我關於這樁案子的細節嗎?」柏皓霖望向他,掩飾不住眼裡的驚訝。
「介意,」易雲昭本能地拒絕,可話一出口又有點後悔,畢竟對方並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隨即說,「你不會相信的,直到現在我都覺得那只是一場夢。」
「看來是國家機密了?」柏皓霖轉移了話題,「你做員警,你的家人一定很擔心你吧?」
「還好。」易雲昭敷衍地回答。
接著柏皓霖又問了一些其他問題,易雲昭都一一作答,但他的回答都摸稜兩可,柏皓霖並沒有實際性的進展。
易雲昭離開後,柏皓霖通過警署配給他的電腦查到了易雲昭的資料。
正如易雲昭本人所說,他是一年半前從警校畢業進入青龍警署,這期間他三次被停職。至於他唯一調查的那樁案子因半月前資料庫意外失火,與該案有關的資料全被負之一炬沒有留下半點資料,即是說,只有易雲昭本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真有意思。」柏皓霖低喃著。
被停職三次依然徹查此案,說明這名剛入行不足兩年的員警必定有著超凡的韌勁;資料庫失火說明他已經破了這樁案子,只可惜此案牽扯太多,政府不能讓世人知曉,以「意外失火」為由,將全部證據盡數毀去,也由此可以想像一名剛從警校畢業的新人在偵破期間曾遇到多大的阻力。
所以易雲昭才會對人如此有戒心,所以他才會三緘其口,所以他才會將自己隱藏起來,所以他行事才會處處小心。
柏皓霖迅速給出了易雲昭的心理評估報告:
謹慎,不怕得罪權威,極富正義感和責任感,是一塊難得的璞玉。
他剛將報告寫好,就接到李警司的電話:
「皓霖,新來的易雲昭來找你了嗎?」
「是的,我剛寫好他的評估報告,馬上拿給您。」柏皓霖頓時明白了李警司的用意。
「我在辦公室等你。」李警司掛了電話。
柏皓霖合上電話後,嘴角微微帶笑,自言自語:
「李警司想得和我一樣嗎?」
李警司辦公室
看完柏皓霖的報告,李警司笑了:
「你對他的評價很高啊!」
「應該說,只要稍加引導,他會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員警。」柏皓霖客觀地說。
「可是他在青龍警署的風評卻不太好。」李警司有些猶豫。
「李警司不相信的話,我們來打個賭怎麼樣?」
「打賭?」李警司不明其意。
「給他一件棘手的案子,看他會怎麼處理?」柏皓霖提議道。
「你的意思是——」李警司拖長了聲音,同時也在思考提議的可能性。
柏皓霖微微點頭。
李警司想了一會兒,方才應允:「也好!那件案子他去辦正合適!」
在柏皓霖離開刑偵五處時,看到易雲昭已被李警司叫去了辦公室,他望向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出去的的彭賓,冷冷一笑。
十分鐘後,易雲昭心裡沉甸甸地拿著平虎山殺童案的結案報告走出李警司的辦公室。
在青龍警署的時候就已經聽說了這起案件,他對同樣身為員警卻做出這等喪盡天良之事的何文澤極度厭惡和鄙夷。現在李警司將此案交予他,令易心昭心生疑慮。
雖然李警司說是讓他學習前輩們所辦的大案,可是為何單單是這起案件?是因為何文澤曾是李警司的部下麼?還是另有隱情?!
嗅到了不尋常氣味的易雲昭不願停留半刻,立即前往案發地點。
平虎山國家森林公園
易雲昭七彎八拐好不容易才找到案發的木屋,遠遠地看到前面有一輛警車,他暗覺奇怪,快步走了過去,卻看到彭賓和另一名員警正從木屋走出,準備離開了。
「彭警長。」易雲昭向他們打招呼。
「是小易啊,你來這裡做什麼?」彭賓暗覺奇怪。
「是李警司叫我來的。」易雲昭以為他們也是李警司派來重新查探殺童案的。
「哦,我們已經看完現場了,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回去?」另一名員警則以為他是來查李望龍被害一案。
「沒事,你們先走吧,我再看看。」易雲昭婉拒了。
彭賓心裡有些發毛,跟他前來的員警是他的老同事了,此人性格毛燥,不夠細心,之所以帶他來也是因為容易瞞天過海,現在突然殺出個易雲昭,讓他怎麼不緊張?
「沒事,老王,我們還是等等他吧。」彭賓道。
「嗯。」老王也不好說什麼,自己拿了根煙站在旁邊抽了起來,彭賓則跟著易雲昭再次進入木屋。
即使已經時隔一個月,屋子裡依舊彌漫著一股陰氣和淡淡的腐爛味以及血腥味。
「這是怎麼回事?」易雲昭注意到東面的牆根有一灘新鮮的血跡,問道。
「昨天晚上殺童案的目擊證人李望龍被人殺害。」彭賓道,「你不知道嗎?」
易雲昭搖搖頭,逕自走過去,蹲在地上看了看血跡,又看了看黑山頭角上的血跡,喃喃道:「是衝動殺人。」
「什麼?」彭賓沒聽清楚。
易雲昭陷入了沉思,沒有回答彭賓的話,他站起身拿出資料比對著木屋的每一處地方。
「這不是殺童案的資料麼?」彭賓心裡「咯登」一下,頓時明白易雲昭不是為李望龍被害一案而來。
易雲昭還是沒有回答,這讓彭賓很不高興,他也沒有說話,只是瞪著易雲昭,想看穿他的一舉一動。
「真奇怪啊,何文澤是宗教狂麼?」易雲昭小聲地說,也不知道是在問彭賓還是在自言自語。
「咳,這年頭,誰知道身邊有沒有潛伏著變態?」彭賓道。
易雲昭又翻到指紋檢驗報告那一頁,根據報告上的指紋分佈一個一個地比對著,比對完了後又仔細翻看著法醫報告和彈道報告。
看著易雲昭手中沒看完的資料越來越少,彭賓的心也漸漸放鬆了一些。畢竟嘛,這起案件做得萬無一失,易雲昭一個剛入行不久的小員警怎麼會看出端倪?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要讓他插手李望龍被害一案。
「奇怪啊!真奇怪!!」易雲昭看完資料了,得出結論。
「什麼奇怪?」彭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證據鏈太完美了,你不覺得麼?彭警長。」易雲昭看著彭賓,令他心裡又是一陣發毛:
「完美不是好事麼?」彭賓的呼吸有些短促了,雖然在心裡告訴自己易雲昭不可能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可他還是做賊心虛地止不住狂亂的心跳。
易雲昭搖搖頭,道:「就拿指紋檢驗來說,何文澤的指紋在門、十字架、玻璃瓶、地下室的拉手處、木架上都有,可是他在這裡殺了這麼多孩子,近出數次,怎麼可能沒在其他地方留下指紋?」
「有什麼好奇怪?他只在這些地方活動啊。」彭賓解釋道。
「可是相反李望龍的指紋卻到處都是,牆上、地上都有,這不是顯得很奇怪麼?」
「是他在與何文澤扭打過程上不小心碰到的吧?」彭賓的心快速升到兩百米的高空懸了起來。
「那為什麼這些地方卻沒有何文澤的指紋?」易雲昭又追問。
彭賓有些詞窮了,他變得煩燥起來,極不耐煩地說:「這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兇手!!」
「還有,彈道檢驗表明李望龍是站在這個位置開的槍。」易雲昭站在木屋的中央略微偏右兩米處,背對著門,用手做出槍的手勢指著牆壁,「而屍檢報告上表明何文澤生前曾與人發生了扭打,我們假設他先擊中了李望龍的右臂,又被他搶了槍,姑且認為李望龍中槍後腎上腺素上升以至於力量暴發吧。最奇怪的是,李望龍的衣服上並都沒有火藥的痕跡,要知道所有距離在一米五以內的槍擊都會有火藥殘留,可李望龍的口供卻說他們是在扭打過程中開的槍!」支援部檢驗員只是檢驗證據並將其如實報告給警員,分析證據則是員警的工作,即使兩處證據和口供有矛盾,只要負責的警員有心掩蓋也不是難事。
彭賓的拳頭不自覺地握了起來,他感覺到易雲昭逐漸接近他拚命掩蓋的真相了!!
「人會說謊,證據不會。」易雲昭意味深長地看了彭賓一眼。
彭賓突然有一種想將易雲昭掐死然後丟進地下室的衝動,若不是外面還有一名員警,恐怕他已經這麼做了!
就算彭賓並未幫助李望龍殺害何文澤,但他為他掩蓋證據、將罪責嫁禍給何文澤卻是板上釘釘的事!更何況現在李望龍已死,正沉浸在喪子之痛的李鷹未必會幫他。
彭賓心亂如麻,心裡像是被灌了鉛一樣地沉重,他不明白為何最近事事不順。若不是宮婷假裝孩子被綁架自己也不會殺了李望龍,李望龍不死李鷹肯定會為了他的獨生子找各方關係給這個小員警施壓將他的口封住,可是現在……。
一切都怪宮婷那個賤人!!彭賓在心裡惡狠狠地咒駡著自己的結髮妻子。
「彭警長,我們回去吧!」易雲昭的呼喚聲將彭賓對妻子惡毒的詛咒中喚回,他只能打起精神應道:
「查完了麼?」語氣卻有些僵硬。
「已經差不多了。」易雲昭像是沒發現彭賓的不妥,回答。
彭賓心裡很是不高興,他瞪著走在前面的易雲昭,恨不得用眼神將他殺死。
「走啦?」已經在抽第三根煙的老王見兩人走出急忙將煙丟掉並用腳狠狠地踩熄。
「嗯。」彭賓沉沉地應道。
在回TMX市的路上,老王不停地跟彭賓討論昨晚的世界盃預選賽並不斷在咒駡一群陽痿的球員拿著與歐洲杯接軌的高薪卻只有與非洲杯接軌的球技,平時一向熱衷此類話題的彭賓現在卻神色凝重地一言不發,易雲昭則一直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兩人各懷心思,警車裡只有老王一個人的聲音。
回到白虎警署已經下午五點半了,不少警員已經在收拾東西準備下班,易雲昭卻坐在電腦前開始查資料。
「小易,怎麼還不回去?」彭賓看到易雲昭一副不查明真相勢不甘休的樣子心情就格外沉重。
「嗯,查點東西。」易雲昭眼睛盯著螢幕,嘴裡含糊不清地回答。
彭賓知道易雲昭不會再向自己透露什麼,他感覺到自己已經走到了末路,也不想再多說什麼,悻悻地離開了。
「果然如此!!」易雲昭看著彈出的視窗,越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次日,還不到七點,柏皓霖就被手機鈴聲吵醒,他在床頭櫃上摸索著拿起手機:「喂?」
「剛剛雲昭打電話給說他已經破案了。」李警司的聲音有點激動。
「這麼快?」柏皓霖頓時睡意全無,「騰」地翻身坐起。
「他說案子很複雜,上班後到我辦公室詳細說明。」李警司已經等不及上班了。
「一會兒我也去。」
「嗯。」
掛了電話後,柏皓霖長長地吸了口氣,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易雲昭果然不負眾望!
TMX市白虎警署,李警司辦公室
柏皓霖早早地去了李警司辦公室,李警司已經泡好茶等著他了,只是易雲昭還沒來。大約八點二十,易雲昭拿著一疊厚厚的資料走進刑偵五處,在路過彭賓的辦公桌時,他對一臉憔悴的彭賓說:
「彭警長,我已經查清楚平虎山殺童案的真相了,你要來聽一下嗎?」
彭賓的臉色更加難看,在他看來這無疑是一場挑釁。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索性去聽聽他說了些什麼,所以彭賓沒有拒絕,站起身和易雲昭一起進入李警司的辦公室。
「雲昭啊,你說你破案了是怎麼回事啊?」李警司裝作不知,「平虎山殺童案不是已經破案了嗎?」
「不,之前有人處心積慮地掩蓋了事件真相!」易雲昭正色道。
彭賓的額頭開始浸出汗水了,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當他的審判降臨時,他還是會緊張和惶恐。
「在陳述之前我先提一個問題:為什麼李望龍會出現在那個時間出現在木屋?根據李望龍自己的口供,說是他山林裡迷了路無意中找到的,可是別忘了,他開著一輛SUV,就算車上沒有導航系統,他發現自己迷路後也可以打電話求助然後原地等待,開著車在漆黑的森林裡亂闖是最不明智的事!」
柏皓霖用餘光瞄著彭賓,只見他不停地上下摸娑著口鼻,以緩解緊張情緒。
「還有就是指紋,木屋裡遍佈著李望龍的指紋,而何文澤的指紋則只在幾個關鍵的地方,雖然李望龍在口供中說他和何文澤發生了扭打,但不可能只留下他的指紋而沒有何文澤的。」
「有可能是何文澤戴了手套吧?」彭賓做垂死掙扎。
「如果他戴了手套,為什麼又會在關鍵的地方留下指紋,這完全說不通嘛!」李警司說話了。
「這是疑點之二。疑點之三就是李望龍身上並沒有火藥殘留,這又與李望龍口供中說是在扭打中開了槍的情況不符。」易雲昭總結道,「李望龍的口供和證據有很多矛盾的地方!」
彭賓的心涼了半截。
很好!疑點轉移到李望龍身上了!!柏皓霖為易雲昭叫好,接下來就是為他掩蓋真相的彭賓!!
「綜上所述,我可以斷定在木屋裡發生了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易雲昭的聲音變得高亢起來。
嗯?柏皓霖隱約覺得易雲昭的話有些不對。
「那就是——」易雲昭拖長了聲音,目光環視著辦公室裡的三人。
氣氛頓時變得異常緊張起來,就連明知道自己難逃罪責的彭賓也不由得心跳加速。
易雲昭深吸一口氣後,說出了最終答案:「靈魂互換!!!」
嗯嗯??柏皓霖以為自己聽錯了。
「哈?啥?你說什麼?」李警司也以為自己聽力出了問題。
「他說靈魂互換。」原本已經墜入地獄的彭賓竟奇跡地回來了,現在他的心裡全是吹著喇叭的小天使,他儘量控制著臉部的肌肉不露出笑容。
「嗯!」易雲昭點點頭,「我知道對你們來說有些難以置信。」
這不是有些難以置信!!是相當地難以置信!!!柏皓霖在心裡大聲地反駁,但臉上卻顯得很平靜:
「那個,靈魂互換什麼的根本不可能吧?」
「這個世界到處都有不可思議的現象發生!靈魂互換對普通人來說很陌生,可是……」易雲昭正想發表長篇大論,李警司打斷他:
「等等等一下,你剛剛說靈魂互換?!我是不是聽錯了?」他用怪異地眼神看著易雲昭。
「李警司,我知道這件事已經超出了你的認知範圍,但是你要聽我說……。」易雲昭激動地雙手撐在辦公桌上,聲音不自覺地大了起來。
這簡直是超過了所有人的認知範圍啊!!若不是柏皓霖的定力夠好,他幾乎要喊出來了。
回想起來,之前就有員警說他在青龍警署的風評不好,據說是腦子有問題,現在看來還真不是空穴來風啊!!
「你確定是靈魂互換嗎?」李警司無比失望地再次確認。
「嗯!!」易雲昭重重地點點頭。
「那你的意思是何文澤的靈魂到了李望龍的身體裡?」李警司腦子裡一團亂。
「不是那麼簡單,還有第三個人!」
「誰?」
「撒旦。」易雲昭用無比陰沉地聲音說,「何文澤身體裡的是李望龍的靈魂,李望龍實際被撒旦控制了,至於何文澤的靈魂,唉——,恐怕已經不知道飄到了哪個次元世界。」他惋惜地歎了口氣。
不知道飄到哪個次元世界的人是你吧!!!柏皓霖快崩潰了,天哪——!!此人的妄想症還有救嗎?!他想到自己給易雲昭的心理評估報告,就恨不得狠狠地給自己兩巴掌,虧他還在李警司面前大力推薦他!!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李警司揉了揉太陽穴想藉此緩解頭痛。
易雲昭感覺到了李警司對自己的不信任,有些失望地退出了辦公室。
「李警司,我也出去了。」彭賓拚命忍著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李警司擺擺手,示意他也出去。
「唉……」柏皓霖長長地唉了口氣,也離開了。
易雲昭把他的計畫全都打亂了,現在要扳倒彭賓只能另尋他法。
柏皓霖準備回自己的辦公室,卻被人叫住了:
「柏醫師。」
柏皓霖回過頭,見是易雲昭。
「你也不同意我的看法,是嗎?」易雲昭的眼神有點失落。
「其實你前面的推理非常地棒,我感覺到你其實已經接近真相了,只是為什麼你沒有照著常理推下去?而是想到『靈魂互換』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柏皓霖掩蓋住自己對他的失望,儘量平心靜氣地說。
「不可能發生的事?」易雲昭反問道,「這世界上有太多不可能發生的事都已經發生了,就像在古代人們無法想像我們現在的生活一樣,如果我們不突破自己的認知範圍,世界就不可能有進步。」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你是員警,不是科學家更不是幻想家。」柏皓霖認真地看著他,「雲昭,其實我覺得你的觀察能力很強,邏輯思維能力也不錯,具有一個優秀員警的潛質,只是你一定要將自己的思維圈起來,不要神遊得太遠。」
「神遊?你根本不知道我以前經歷了什麼!!」易雲昭突然激動起來。
一年半時間查了一起案子,其間停職三次,最後所有的證物都毀於一場大火。是,柏皓霖承認自己確實不知道在易雲昭身上發生了一些什麼,但他唯一確定的是平虎山殺童案就是一起普通的案件,兇手絕對是人類!!
「我的確不清楚你以前遭遇了什麼,但不是每一起案件都是神秘事件,不過只要你能夠轉換思維方式,一定會破奇案的。」柏皓霖說完拍拍易雲昭的右臂,不等他說話就轉身離開。
易雲昭看著柏皓霖遠去的身影,喃喃道:「不是每一起案件都是神秘事件嗎?」他說著閉上眼,許久後才緩緩張開,「那就試著用普通的方式吧!」
回到辦公室,柏皓霖幾乎是把自己甩到了椅子上,他沉沉地歎了口氣。
看來不指望別人了,只能靠自己!!柏皓霖對自己說。
下午,TMX市白虎警署,李警司辦公室
柏皓霖去找李警司,他卻不在辦公室,他像往常一樣等著他,在百無聊奈中看到桌上放著一個資料夾,封面上寫著:平虎山木屋殺人案
是李望龍被殺的案子嗎?彭賓的動作倒挺快。柏皓霖在心裡冷笑著,隨手翻開了結案報告。
柏皓霖剛看了幾頁,彭賓走進李警司的辦公室,他一見柏皓霖,臉頓時拉了下來:
「你怎麼隨便翻看機密檔案!!」彭賓見柏皓霖手上正拿著李望龍的案子,心虛地呼喝道。
「上面沒寫機密二字。」柏皓霖揚揚眉,公開質疑彭賓的話。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李警司呢?」彭賓極為不悅。
「不清楚,需要我為彭警長傳話嗎?」柏皓霖將檔丟回到桌上,等著彭賓自己拿。
「不用了!」彭賓賭氣地說,他拿走了文件,出去了。
柏皓霖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他當然不想彭賓在這裡,所以才故意這麼說的。
過了約一刻鐘,李警司回來了:「小柏,有什麼事嗎?」
「那個,易雲昭的事真是……」
「大家都不知道會這樣。」李警司擺擺手,示意不必在意,「不過他中午的時候又來找我,說他想再查一查,我已經同意了。」
「易雲昭再承擔警務工作沒問題嗎?他的妄想症似乎有些嚴重。」
「我剛剛就是去人事部。據說有專業心理醫師證明他心智正常,而上面也有人出面替他擔保,所以才一直任用。」李警司道。
柏皓霖點點頭:「希望這次別是什麼靈魂互換了。」
又寒喧了一會兒,柏皓霖告辭離開,可他走到門邊,腳步卻停下了:
「那個……,李警司,有件事我不知道應不應該說。」
「什麼事?」
「非常抱歉,剛才我一時好奇,翻看了你桌上的文件。」柏皓霖滿是歉意地說。
「哦?」李警司掃視了一番,沒有發現檔的蹤影。
「彭警長拿走了。不過我注意到了裡面的一個細節,可能……」柏皓霖欲言又止。
「你旦說無防。」李警司直了直身子。
「殺害李望龍的很可能是執法人員。」
聽了柏皓霖的話,李警司難免有些吃驚:「你怎麼知道?」
「報告上說屋子裡各處都有被擦拭過的痕跡,而屍檢結果表明,死者是失血過多而死,兇器則是懸掛在牆上的黑山羊頭上的角,還有屍體有多處淤傷,可見死者曾與人發生過打鬥,意外地被推在牆上,後背被羊角刺中,也就是說這屬於衝動型犯罪,」柏皓霖道,「而衝動型的罪犯做事是沒有條理的,他們最簡單直接的反應就是逃走,可是這個案子的兇手卻沒有,而是非常冷靜地抹去了指紋,他極有可能對警方工作的程式有相當程度地瞭解。」
「但不能僅僅通過兇手抹去了指紋就認定是執法人員吧?」李警司不太同意柏皓霖的看法。
「的確如此,除了執法人員外,還有曾經被羈押的人員以及一些頭腦清醒、智商較高的人會這麼做,而死者李望龍曾是警方的證人,那麼對方的動機是什麼?」
「為殺童案的兇手報仇?」
「可是你我都很清楚文澤並不是殺童案的真正兇手,兇手就是李望龍,而且還有另一個人在幫他嫁禍給文澤。」柏皓霖不明指是誰了,「雖然傷害李望龍的人也有可能是受害者的父母,可是警方對外公佈的兇手是文澤,除了你我之外,亦無人知道真相。」
「嗯——」李警司覺得柏皓霖的話不無道理,「除了那個人之外就沒有別人了,可是他不是和李望龍一夥的嗎?為什麼突然殺了他?他就不怕得罪李鷹?!」
「只要不讓李鷹知道就可以了。」柏皓霖道,「所以他很快地結了案,不知道會不會又是搶劫殺人?」他的話語中有無限地嘲諷。
「嗯,你說的很有道理,我會認真看看。」李警司點頭道。
在柏皓霖離開後,李警司叫來了彭賓,在從他手中拿回了檔案,仔細流覽了一遍後,他問道:
「小彭,你對這個案子有什麼看法?」
「應該是仇殺。」彭賓肯定地說。
「仇殺?」李警司仔細端詳著報告裡的一言一句,繼續問,「何以見得?」
「動機,李望龍曾是殺童案的重要目擊證人,如果不是他報警,不知何文澤還要殺害多少孩子,但他畢竟是員警,別說別人不相信,若不是我經手這起案子,我也不相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何文澤會做出這樣的事,所以很可能是他的親人、朋友為他報仇。」
「但屍檢報告上說死者是死於意外,」李警司沉吟道。他做過警探,自然清楚有預謀地殺人一向是快、准、狠,不會這樣蒼促。
「所以我判斷兇手的個子一般不高,從力量上還不足以有壓倒性的優勢。」彭賓故意將兇手的形象與自己拉開。
「死者是李鷹的公子,平日裡錦衣玉食,體格本就一般,普通的男子很容易在短時間內將他制服,而死者身上多有淤傷,在死前應該發生了一場惡鬥,可見兩人勢均力敵,那麼照你的意思,難道兇手體格較小,很可能是個未成年人?」李警司試探著問,「可是文澤並沒有兄弟姐妹,怎麼會有這樣的人為他報仇?」
「確實,我再去查查他的社會關係。」彭賓迫不及待地離開。
果然已經急不可奈地將案子推到他人身上。李警司暗忖。他與彭賓共事已經很多年了,他知道彭賓的品行雖然不怎麼樣,但做員警還不算太糟糕。雖然不清楚彭賓為什麼突然殺害自己竭盡全力保護的李望龍,但確實如柏皓霖所說,他正極力掩蓋自己犯罪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