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祭

「還不下雨…！獻上活祭品吧！」
某日夜晚，在丁進入夢鄉前，他隱約聽到如此的聲音。
啊啊，活祭品，是指活生生被獻給神明的動物嗎？
「我不要當祭品。」
嗯？
「我也不要。」
不是用動物嗎？
「丁呢？」
！
「對了，還有丁吶。」
我要被交給神明？在祭壇上活生生地被殺死嗎？
不，這個村裡的人應該不至於這麼做，頂多把我放在那裏直到餓死吧？
……回收屍體的時候，這東西會被看到的。
聽著聲音漸弱，等到火光熄滅，丁坐起身，輕巧的離開床舖。
吃了他們那麼多年的飯，讓我回報這條命是無所謂，但是，只有這個我絕不讓給任何人。
順著月光及星光，從小生長在野外的丁熟悉的行走於黑暗之間，終於在深夜走到了距離村莊不算遠卻足夠隱密的，他們以前的家。
當他以前很累很累的時候，就會偷偷跑來這裡，緬懷著已經不記得的那個人。
丁面無表情地想著，坐在樹洞外，手上拿著一根沒有很纖細的樹枝。
將樹枝插在樹洞前的土壤，丁的嘴角微微上揚。
感謝你小時候的照顧。
默念著，丁將一直珍藏的寶物纏繞在樹枝上頭。
大概明天，我就會被告知這件事了。
我，一直都......
嗤笑自己的情感，丁勾起嘴角，然後站起身。
永別了，以後就再也見不到面了。
想著，丁覺得眼睛有些酸澀，揉揉眼，他還是踏著步伐回到村落。
以後就真的，可以不用再抱著希望，一日復一日的等下去了。
抹殺掉自己心中那份期待，丁冷靜地想著。
近十年都不曾出現過的人，是不可能在最後一刻出現的。
這樣就好，這樣就可以了。
難得的度過不是一覺到天亮的夜晚，丁這夜幾乎沒睡，就算意識模糊也會立刻夢到那些充滿希望的夢境而驚醒。
他不想要再一次的抱著希望，因此他只能逼自己去接受絕望。
為了這些村民，為了這些養活自己的村民，為了這些奴役自己的村民……

「丁，你起床了嗎？」
「……是。」
「我們有些話想跟你說。」
不是一個人，就算想逃也逃不掉，對吧？
丁在心裡想著，一邊聆聽村長那一長串多餘的理由，然後點頭。
「我願意。」
然後在眾人鬆了一口氣的情況下，被包圍著前往祭場。
「換上這個。」
「戴上這個。」
「還有這個。」
「喂，把那個拿來。」
七手八腳地趕在夜晚前把東西弄好，丁端坐在祭壇上，依照村長的說法雙手合十，等待神明的降臨。
「不要恨我啊，丁。」
村長說著，也朝著他的方向拜了一拜。
「沒事的，如今的時代只有這個方法可以穩定人心，我不會怨恨的。」
沒有看向任何人，丁把視線放在山的某處，他猜想應該是他過去居住的地方。
而村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在陸續道謝後離開了祭壇。
「…若是有黃泉這種東西，我一定要讓村裡的人嚐嚐死後被我制裁的滋味……」
丁小聲的碎念，像是要告訴自己，也像是在偷偷的警告村人。
「永別了，請多保重。」
如果沒有黃泉存在的話。
丁維持著端正的姿勢，直到確認村人們走遠。
神明長什麼樣子呢？真的會有神明嗎？真的是神明嗎？真的有神嗎？
經過一整天的空腹洗禮，丁已經感覺不到餓意，喝了放在祭壇上的酒後便臥倒在祭壇上。
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來接我？
因為我忘了你叫我的名字？還是我忘了你的樣子？
你真的，拋棄了我嗎？
再也，見不到面了。
永遠。
完全放下希望，原來是那麼難受的事嗎？
乾澀的眼睛流出淚來，看著天上閃閃的繁星，丁又狠狠地把村子的人詛咒了一遍。
說不定，再多等幾天他就會出現了啊！
悲憤交加，周圍丁看不到的鬼火逐漸被他的恨意吸引過來。
感覺被風吹的冰冷的身體瞬間像燒起來一般灼熱，丁在瞬間以為是神明的到來。
「是鬼喔。」
腦海裡有個聲音說著。
「因為跟鬼火結合，你以後就是鬼了。」
跟神明完全無緣的詞彙。
是鬼的話，就可以去到黃泉狠狠的懲戒那些人了吧？
從祭壇上坐起身，丁張開眼睛。
我是鬼，就算真的有神明他也不會想要這樣的祭品的。
然後離開祭壇。
就連那個人，也不會要我吧？

因為，我已經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