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老張眼中的高綱

老張是局內員警資歷最深的老鳥之一，平時為人剛正不阿到有些古板的地步，碎碎念起來的功力跟王小胖有的比，不過他本人稱這些碎碎念為＂苦口婆心＂，局裡的同事都有些怕老張，就像之前高中怕教官那樣。

老張環顧了一下辦公室，眼神停留在高綱身上；他剛剛在高綱離開分局長辦公室後就接著進去了解了一下情況；貼身保護一些知名人士嘛…其實這也並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情，對方身為商界大佬，因為有安全上的顧慮所以透過正當管道申請警察保護，這是非常常見且合理的，唯一不正當的就是指定要高綱了。

老張嘆了一口氣，這件事情換成別人應該都沒什麼問題，但高綱的個性，表面上好像沒什麼反應，但實際上搞不好…唉，不過就是協助排除一些行車上的困難而已，也不知道那位小姐為甚麼就看上高綱了，現在的年輕人真是難懂。

老張在心中碎碎念結束後，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開始自己的辦公作業，不過卻難得的放空想起以前的事情來。

高綱從警校畢業後就開始在這間分局值勤，期間沒有被調派過，只是穩穩的累積績效、考試升遷，一步一步都按照他個人的規劃，穩定且沒有差錯。老張從高綱進分局時就注意到這個看起來似乎非常平凡的新人，他在警局不突出也不影薄，績效不亮眼也不差勁。

聽說他父母都是刑警，而且非常優秀，耳濡目染下，高綱當初是以榜首的身分考進警大刑事警察學系，在校成績也非常優異，無論是學科還是術科都表現亮眼，亮眼到連他們這些都畢業不知道多久的老人也聽說過他；直到大二的時候她母親在某次特殊任務中殉職，他的成績從此往下滑落，雖然沒有到一落千丈的地步，但跟原本的頂尖排名還是差距很大。

他母親的葬禮，老張有去，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高綱。

一個二十歲的大男孩穿著一身黑色套裝，睜著一雙毫無生氣的雙眸，捧著笑得燦爛的母親遺照，身旁的父親捧著骨灰罈低頭不語，看不清他的表情，並排的兩人寂靜的就像與世隔絕了一般。老張完全無法把眼前的男孩和傳聞中那優秀的人聯想在一起，從男孩的眼中，他似乎感受到某種東西正在慢慢死去，和他的母親一起，從這世界逝去。

那之後過了兩年，老張在局裡再一次見到高綱，他已經從那個死氣沉沉的大男孩成長為一個有些過於老成的青年，對甚麼事情彷彿都沒有熱情，生活就是按部就班地來，日子就是照規劃的過；曾經一群年輕的員警聚在一起聊過夢想，當大家都在闊闊其談的時候，只有高綱一個人從頭到尾只是笑而不語，同事問起他的夢想，他只回了一句「平平安安穩穩的過一生就是我的夢想。」

這就是老張所認識的高綱，一個對自己生涯規畫非常嚴謹、執行也沒有出過差錯，平凡到有點無趣的人。


此時的高綱正在自己的座位上整理著事故現場資料和雙方的筆錄，他必須要讓自己先埋首於工作才能恢復思考能力，今天的事情已經超出他的預料範圍，他沒有想過要在自己的職涯中天上這麼一筆，無論這是好是壞都不想要。

高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開始把自己腦內繞成一團的結給解開。

不在他規畫內的事情，預料外的事情，不可避免的例外，終於還是發生了，雖然他知道人生不可能真的如他規劃的那般一帆風順，但沒想到這個例外來的那麼快。

雖然說往好處想，至少這個例外並不會太大幅度的影響他所規畫好的人生，保護重要人士，為時三個月，三個月結束後盡快地回到原本的生活模式就好。

對，沒錯，三個月而已，沒有甚麼大不了的，只要和其他所有事情一樣平淡的結束就好。

高綱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好像要把今天一整天的震驚和糾結都給吐出來一般。

「學長、學長。」

王小胖又朝著高綱拐出他不安分的手肘。

「？」

高綱還給王小胖一個問號的眼神。

「學長你在練肺活量嗎？」

「你剛剛吐的那口氣把剛剛整理好的文件全部吹跑了，真厲害，學長是打算參加肺活量大賽嗎？綜藝節目常常撥的那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