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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28499 字
更新於: 2018-07-12

  隔天。從眾人的互動看出伊莉絲明顯的享用了村裡的男性之後,滿臉通紅的安琪拖著三個人趕快離開這裡。他們繼續往喀衫尼走,一路平安無事的又過了兩天。

  他們來到了王都貝克敦克,這個平原上的兩河交點建起了龐大的城市,河道和運河被改建成巨大的護城河,環繞整個圍牆。


  「喔,挺漂亮的。」

  「哼哼,漂亮吧。嘉瑞你的世界有這種城市嗎?」

  「嗯,也許幾百年前有,也許沒有,我也不清楚。」

  「這評語真討厭阿…」

  「那就不要問這種問題啊。」

  一行人走過足以讓八台馬車並行的吊橋,進入城市。安琪和嘉瑞的黑髮讓士兵行標準禮,伊莉絲則是吸引了她們的目光。


  「嗯哼。」

  伊莉絲只是對他們拋了個媚眼,他們的鼻血就快流出來了。


  「管好你家的使魔啦,嘉瑞。」

  「欸?伊莉絲,妳做了什麼嗎?」

  「誰知道呢,也許太過美麗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錯誤吧。」

  看到這對主從一搭一唱,另一對主從忍不住敲他們的頭。不過伊莉絲沒有使用魔法,安琪也拿她沒辦法。


  他們就這樣入了城,街道上人來人往,不愧是超過十萬人口的大城市。以商業為主的活動十分熱絡,貨車在大街上通行,從水路卸貨,往各個商會的貿易站拉去。各種奇異商品在商店街叫賣,雖然對嘉瑞這個現代人來說並不是太稀奇,不過還是有不少物品吸引他的目光。

  「還是先找旅店吧,安琪你來過這裡嗎?」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兩點,說要繼續出發或是要休息都十分微妙的時機,四人決定在這座城市裡休息一天,嘉瑞也可以四處看看。


  「嗯,我想去狩魔獵人會館,應該能借到一些房間。」

  「這樣不會暴露妳的行蹤嗎?」

  「唔…我是逃家了沒錯,不過我沒有犯法,也沒被通緝,就算暴露了也沒關係吧。」

  「也是。那就這麼做吧。」

  決定了目的地以後,由於安琪去過,就由她帶路。會館位於城市的東北,十分顯眼地豎立於民房之間。可以和一所小型軍營媲美的大小,建地寬廣,門面氣派。寬大的木門旁邊豎立著告示牌,上面以顯眼的文字強調了目前最危險的事件,要無關者避免靠近。


  「喔,哼。」

  他們因好奇駐足,伊莉絲大致掃過,像是了解似的不停點頭。

  「怎麼,有熟人嗎?」

  安琪諷刺地問。


  「不敢當不敢當。稍微知道個八成而已。」

  「嘉瑞叫妳的使魔吐點情報出來啦。」

  「本人想講的話我是無所謂,像是有仇家想捅一刀什麼的。」

  「嗯~大部分都只是點頭之交呢。不過我覺得還是打消這個念頭為好,要是我在這裡將他們的底細說清了,主人一定很快就會被盯上。」

  「妳這麼說也對。」

  嘉瑞打消了這個念頭,另外兩人雖然感到可惜,也難得地對伊莉絲的說法表示理解。


  「那我們就進去吧。」

  他們拉開橫開的木門,內部的擺設十分典雅,絲毫不給人狩魔獵人的殺伐氣息。櫃檯就在大廳側邊,看到安琪領頭走過去,櫃台人員十分驚訝。

  「喔呀,看看是誰來了,這不是難得一見的天使小姐嗎?什麼風把妳吹到這邊來的?」

  「天?」

  「使?」

  安琪僵直了一瞬間,嘉瑞和伊莉絲立刻有了反應,他們可不會放過可以調侃的好材料。


  「喔呀,兩位不知道嗎?美麗的身影在戰場上飛舞,聖光就是她的翅膀,有如拯救眾生的染血天──」

  「給─我─住─口。」

  安琪掐住那個年輕的櫃檯人員,滿臉通紅,一直搖搖到他快要窒息拍桌子投降。不過嘉瑞和伊莉絲已經聽到了。


  「染血w」

  「天使ww」

  「你們兩個再講一次那個亂七八糟的綽號我就絕交喔!妮雅妳也是!」

  一邊憋笑的妮雅立刻立正。


  「真是的,就會拿這種東西開玩笑。」

  安琪插著腰,看那名櫃台人員大口喘氣。

  「哈啊─哈啊─泰蕾莎小姐,還是老樣子的不留情啊。」

  他扶了扶歪掉的眼鏡。


  「不過就我所知,妳一向都在泰蕾莎領地附近活動。這次來到這裡,有什麼我可以提供協助的嗎?」

  他的態度十分自然,看起來安琪逃家的傳言還沒有傳到這裡的樣子。


  「嗯,我打算去喀衫尼一趟,旁邊是我同行的朋友。我們路過這裡,想說有沒有房間可以借住。」

  「借房嗎?當然。」

  他拿了名簿讓安琪簽名,然後轉向嘉瑞。他盯著伊莉絲長達數秒,皺起眉頭。


  「哼嗯…?敢問殿下,是惡魔使役者?」

  「你這麼理解沒有問題,還有我不是貴族,是外來者,不用這種稱呼。」

  「好吧,那請在這裡簽名。雖然您應該知道,但這裡是狩魔獵人會館,對惡魔持憎惡態度的人數不少,為避免衝突,我建議將使魔暫時收起。」

  對一般的召喚師來說,使魔不在身邊待命,突然戰鬥時就必定有所延遲。尤其是狩魔獵人這種殺伐的職業,所以櫃台人員才只是建議,無法強制。


  《嗯…伊莉絲妳怎麼想?》

  《如果主人要我忍耐的話,我當然是欣然接受了。》

  《啊,那算了。》

  《主人小氣鬼──》

  嘉瑞搖搖頭,在名簿上簽名之後,交還給櫃檯。櫃台人員看到自己的警告無用,只是默默收下。


  「三位需要什麼樣的房間?張嘉瑞先生需要單人房嗎?」

  「對。」

  回答的不是嘉瑞,是妮雅。不管是她和嘉瑞一間或是安琪和嘉瑞一間都讓她想死,所以只有這個選項。


  「為了方便,請給我們隔壁的房間。」

  「隔壁嗎…可惜我們沒有這樣的構造。我給你們兩個雙人房吧,反正這個季節,有許多空閒的房間。」

  「季節?和季節有甚麼關係?」

  「惡魔會跟著人群走啊──前兩個月,在王都有相當大的慶典,那個時候,這裡可是完全忙不過來。現在則冷清多了。」

  「原來如此。」

  他們接下鑰匙,往會館的內部走去。路上有兩間簡易的食堂,還有一些修行室與練習場之類的場所,安琪也為他們一一介紹。其中一間有額外看守的房間最令嘉瑞好奇。


  「那是武器庫,王都會館的武器庫存了不少神兵利器,在警急的時候館長會讓大家任意使用。」

  「神兵利器?」

  「就真的如字面上所說,有很多神話時代遺留下來的武器。」

  「喔。」

  「可別說什麼你想看之類的,就連我也沒機會。我也不希望有這個機會。」

  看來要打開的那一天,大概是王都即將淪陷之時。


  「那麼,客房區域就在這,我看看,703和704,在……」

  「嘿。安琪?妳怎麼會在這個地方。」

  安琪拿手上的號碼對照牆上的地圖尋找他們的房間,找到一半,庭院中的一名綠髮青年忽然和安琪打起招呼。

  「啊,席爾瓦前輩。」

  安琪輕輕點了點頭。


  「好久不見了。」

  「嗯。妮雅也在?我今天是走了什麼運,遇見兩位小美人。怎麼樣,妮雅,等等要不要去喝兩杯?」

  「容我拒絕。席爾瓦先生,你的酒品不太好。」

  這名名叫席爾瓦的青年似乎對妮雅頗有好感,但是輕浮的個性不太受對方青睞的樣子。


  「還是老樣子真嚴格啊…」

  席爾瓦抓著像雜草一樣的頭髮,看向嘉瑞他們。

  「嘉瑞,伊莉絲,我幫你們介紹。這位是菲烏薩‧席爾瓦,是我見習時帶我的前輩。人品姑且不論,實力很厲害。」

  「前面那句是多餘的啦。還有論實力,妳早就和我不相…上…」

  席爾瓦說著,將目光移到伊莉絲身上,隨後像是中邪一樣直直盯著她。


  「離開那傢伙!」

  突如其來地大喊讓所有人嚇了一跳,食堂和庭院的其他人也被吸引注意。席爾瓦拔劍,以靈巧的身手跳離原地,劍尖直指嘉瑞──身後的伊莉絲。他的眼中完全沒有剛才的輕浮,只有無上的警戒和殺意,彷彿一個鬆懈,死的就是自己。

  「我說快離開!那是惡魔!」

  「等等,席爾瓦前輩。伊莉絲是惡魔沒有錯,但她是嘉瑞的使魔,不是敵人!」

  安琪跳出來勸阻,但席爾瓦一點退縮的跡象都沒有,左手一揮,要她讓路。


  「怎麼可能,大魅魔伊莉絲?使魔?我再投胎一百次也不信!」

  「欸,那聽起來很厲害的稱號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主人應該最清楚的。應該是認錯人了吧?」

  「少給我來這套,魅魔。」

  兩邊的爭論越來越激烈(正確地說只有一邊),聽見伊莉絲名字的狩魔獵人們也都紛紛靠過來。嘉瑞瞇起眼睛,心底和伊莉絲打個暗號。伊莉絲以魔法將嘉瑞捲起,兩人從走廊飛出,落到庭園一角,擺出戰鬥的姿勢。雖然他們不可能抗衡狩魔獵人的人數,至少能夠避免最糟的狀況──被包圍的話,連抵抗都沒辦法。


  「雖然不知道你們的反應為什麼這麼激烈,不過要打的話,我們也會奉陪。」

  「哈,這裡可是會館,要在我們的地盤和我們打?」

  「安琪,妳們幫哪邊。」

  「…嘖!」

  安琪和妮雅抽出自己的武器,跳進庭園,和嘉瑞與伊莉絲同一陣線。


  「抱歉了,前輩。他們兩個是我朋友。」

  「我遵從大小姐的決定。」

  「安琪?那是惡魔啊!難不成連妳們都被魅惑了嗎!」

  席爾瓦一副不可置信,但在看出安琪的眼神認真以後,他的眼神變得更嚴厲。


  「可惡,不要讓我殺害自己帶的學生啊…!」

  他沒有要退縮的意思,緊張的情勢一觸即發。

  然而,一個聲音打斷了這個對峙。


  「住手吧,席爾瓦。剛剛的動作很明顯是使役者和使魔之間的轉移術。那名惡魔確實是少年的使魔,已經不用懷疑了。」

  「可是加斯帕里,那可是伊莉絲喔…!」

  「一樣。」

  一名看來六十歲的老年男子從人群中走出,舉起雙手示意:

  「抱歉,那邊那位年輕人,是我們誤會了。將武器收起來吧。」

  「抱歉,那邊那位老人,伊莉絲不是我的武器。你先解釋一下你們反應為什麼這麼大吧。不只那邊那個席爾瓦,其他人也都認識伊莉絲的樣子。」

  嘉瑞冷冷的回話,但加斯帕里沒有被冒犯的樣子。


  「這個說來話長…你知道預言嗎?」

  「不,沒聽過。」

  身邊,安琪也跟著搖頭。就連惡魔的知識中也沒有預言的存在,而嘉瑞不太相信一些狩魔獵人會突然比他們的對手多知道一些宇宙真理。


  「什麼是預言?內容又是什麼?」

  「嗯,你們是從別的地方來的,可能沒有聽過吧。最近在王都,到處都在流傳有關魔王的傳說。傳說的第三段,東方的女巫做出了預言,魔王即將到來,而大魅魔伊莉絲則是魔王誕生的關鍵人物。嘛,雖然說是傳說,實際上是童謠的形式,我年紀一把了,就別叫我唱了吧。」

  「就這樣?這似乎不太足以成為你們一群人擺出如此敵意的理由啊。」

  嘉瑞毫不留情地質問。


  「別激動。我們並沒有太多敵意,只有席爾瓦而已。至於傳說不只是傳說的原因…則是前兩段都已經成真。」

  「喔?」

  加斯帕里的話挑起了嘉瑞的興趣,不再這麼刺人。


  「那件事待會再談談,那個叫席爾瓦的,你為什麼敵意這麼重?」

  「去問你自己的使魔去吧!」

  「…?」

  《不認識吧?》

  《是的,真的不認識。如果是很久以前遇見的人,我可能忘記了,但是他的年齡還輕,應該不是那種狀況。》

  惡魔的知識是惡魔的知識,但不包括惡魔的魔際關係,不然嘉瑞的腦袋可能會爆掉。這方面他還是得跟伊莉絲確認。


  聽了伊莉絲的回答後,嘉瑞皺著眉發言:

  「她說不認識你。我也不想在這邊猜謎,把事情變得更複雜。有話直說。」

  被嘉瑞挑明了,席爾瓦沉住氣,說出原由:

  「二十五年前,在普羅文地區,曾經發生一場戰鬥。由教會的兩名大聖戰士,以及四名一級狩魔獵人聯手,討伐魅魔伊莉絲。」

  「的確是有這麼回事。」

  伊莉絲點點頭,臉上一派輕鬆。


  「戰鬥將半個城區捲入,陷入火海,我的全家除了我以外都在那個時候喪生。只有妳在火焰之中高笑的面孔,我絕對不會忘記!」

  「你的回憶也未免醜化的太過嚴重了,我可不會做那麼沒格調的動作。」

  啊,的確。聽伊莉絲這麼說,嘉瑞、安琪還有妮雅理解似地點頭。演戲演輸了就乾脆成為使魔的這個魅魔,經常保持優雅和餘裕,怎麼樣都不像席爾瓦描述的戰鬥狂熱分子。


  「再說,如果你是要報仇的話,是否找錯對象了?當初我的確是讓一城之主和麾下士兵都拜倒裙下,但我魅惑的是領主,領主可是不會屠殺自己的子民的──放火燒城的,是襲擊我的野蠻人之一喔。」

  「啊,的確。伊莉絲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會有莫名其妙的堅持,很像妳的作風……」

  安琪點點頭,她覺得自己有點了解這個媚魔了,雖然這並非她所願。


  「妳說是聖戰士放的火?不可能!怎麼會有這麼蠢的…妳怎麼證明妳的話!」

  「我無法,畢竟歷史是勝利者寫的,而我是落敗的那一方啊。」

  伊莉絲的表情連一分可惜都沒有,輕輕靠到嘉瑞的肩膀上。


  「而且我現在是主人的使魔了,與死亡無異,我想你也沒有憎恨我的理由了吧。」

  「不,不可能,不可能有這種事。」

  席爾瓦的眼神變得混濁,劍尖不停顫抖。


  「前輩,冷靜一點,如果想要證據的話,回當地考察一下就能知道了吧。事情才經過二十五年,一定還有存活者能告訴你事實的。」

  「不,安琪妳不知道。當年的城市因為半毀,所以推動了移民的計畫,居民都分散到世界各地。現在遺跡上只剩下一塊慰靈碑了啊…」

  「那麼推動這項計畫的是哪個組織?」

  嘉瑞不留情地問。


  「教、會…」

  鏗鏘,席爾瓦的長劍脫手,全身無力,癱坐在地上。

  「不可能,二十五年,這樣我的人生到底算什麼…」

  嘉瑞看了一眼加斯帕里,他注意到嘉瑞的視線,點了點頭,蹲下來安慰席爾瓦。

  「好了,看起來是沒我們的事了。我們還是先去放行李吧。」

  「是哪一點沒我們的事了啊。」

  啪的一聲,安琪打了嘉瑞的頭,同時將武器收起。


  「怎麼看都和我們大有關係好吧。」

  「哪有。剩下來的就是他和那個教會之間的事啦。總之先去房間吧,走了,伊莉絲。」

  「遵命」

  伊莉絲的語氣聽起來十分開心。他們就這樣繞過聚集的人群,往房間走去。途中安琪和妮雅對他們鞠躬致歉,不過嘉瑞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麼事好道歉的。


  給狩魔獵人用的寢室簡潔樸素,兩張木製的床,上面只有淺淺的床墊,而且明明就是兩張床卻不知道為什麼要擺在一起。

  「……」

  「……」

  「好了伊莉絲妳拉那邊,我拉這邊。」

  「不要─!不要─!這樣就好!」

  伊莉絲跳上去,以身護床。


  「主人和我不是早就同床共枕過了嗎?事到如今有什麼好顧忌的!」

  「妳啊…算了,有什麼後果我可不管。」

  「有什麼後果正合我意!」

  伊莉絲在興奮之下又消失了。嘉瑞苦笑著搖頭,將行李放下,出門和安琪會合。


  「啊,嘉瑞,伊莉絲呢?」

  「消失了。我想又去做些見不得人的事了吧。別用看垃圾的眼光看我,我什麼都沒做。」

  「……」

  「不要拉開距離。」

  三人就這樣一邊拌嘴一邊往外走,沒兩步路,他們就在大廳遇見了剛剛那群人。席爾瓦看起來冷靜許多,有點不好意思地和他們打招呼。


  「啊,剛剛抱歉了,有些失常。」

  「無所謂。」

  「那個…是叫張嘉瑞吧。你是什麼人?竟然能將那個伊莉絲收為使魔。」

  「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

  嘉瑞的語氣平淡,不想多做解釋。


  「是嗎?嘛,總之,我現在打算和教會那邊溝通溝通,如果有必要的話可能會需要你的使魔作證。可以請你幫忙嗎?」

  「你可以來喀衫尼找我們,我對傳喚沒興趣。」

  「哈哈,那就先說聲謝謝了。」

  「對了,安琪小姐。你們這次來到這裡,打算停留多久呢?」

  交談到一半,就在旁邊櫃台後面的接待員突然插話過來。



  「原本預計明天就走,有什麼問題嗎?」

  「稍微…宮廷那邊有些麻煩事啊。如果不嫌麻煩的話,接不接受新的任務?」

  「宮廷?為什麼特地找我?」

  「因為現在貴族出身的狩魔獵人只剩妳一個了啊,金博爾和布賴特都回領地了,其他人又沒辦法應對。」

  所謂麻煩不是事情很麻煩,而是那些繁文縟節很麻煩。而狩魔獵人又都是些充滿武人氣息的傢伙,要是要他們進王宮,恐怕會捅出很多洞來。


  事情是能解決。不過要是捅到不該捅的,讓捐獻縮水,對公會來說不是太有趣的事情。

  「泰蕾莎家好歹也是名門,他們應該也不會刁難才對。」

  「嗯……我覺得,我們真的不太適合。」

  安琪很明顯地看著身邊的某個嘴賤夥伴。


  「妳是在靠北喔。」

  「那麼張嘉瑞先生就在城市裡觀光,由安琪小姐自行完成如何。報酬不會少給,請一定要幫這個忙。」

  「唔…」

  不知道為什麼,安琪對這個選項有些抗拒的樣子。

  嘉瑞看了她一眼,抬起一邊眉毛,她招招手要嘉瑞去旁邊講話。


  「幹嘛?」

  三人來到了角落,妮雅的臉色比剛剛還臭,一言不發。

  「說實話,我也不想去。」

  「那就說不想去就好了。」

  「可是這樣公會的大家會困擾…」

  「又不是妳造成的。不過,妳對王宮有什麼情節?不是應該去過好幾遍了嗎?」

  「……王子的視線很煩。」

  嘉瑞似乎知道為什麼妮雅的臉色臭了。


  「媽的,那個蛆蟲,不,蛆蟲不如,只是坨屎而已。要不是他的肩徽繡著獅子,我早就把他的眼睛挖出來了。」

  妮雅在旁邊碎碎念,嘉瑞決定別自找麻煩回她話。


  「我想你爸媽聽到這個消息應該很高興吧。」

  「別說風涼話啊嘉瑞!要是給他們知道馬上就成定局了啊!」

  「嘛嘛,到時候像這樣再逃家一次就是了。」

  「不用,大小姐,我先殺了他。」

  三人討論一番,安琪嘆了口氣。


  「可以的話,我是希望你跟我一起去啦。只是你真的話很毒…」

  「我在現場是會有什麼改善?」

  「至少有個男伴在身邊,王子會閉嘴吧。」

  「我覺得身為王子,應該會順手羞辱那個男伴一番…也罷,也不是沒有辦法。」

  嘉瑞想到了些點子。


  「我明天就和妳去吧。別擔心,我什麼時候給妳添過麻煩了?」

  他說得十分有信心,不過不知道為什麼,聽見他這麼說,安琪反而更不安了。



//


  下定論之後,安琪和妮雅似乎想要和會館裡面的人多說些話,但嘉瑞比較想看看這座城市,就到處閒逛。看起來莫名神清氣爽的伊莉絲剛好也現身了,他們一人一惡魔就往市區出發。

  「伊莉絲,妳來過這裡嗎?」

  「我來過兩次,都沒有停留很久。畢竟守衛森嚴呢。」

  「有什麼推薦的地方嗎?還是我隨意帶路。」

  「我跟著主人就行了。如果主人想要知道哪些是什麼地方的話,可以問我。」

  「好。跟上次一樣是吧。」

  他們開始拜訪城鎮的各大景點,從下午一路到晚上,將王都逛了個遍。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是,王都的人口密集,就連晚上也是人們的活動時間,不見有人潮退去。直到晚上九點,嘉瑞才有回會館的打算。


  「走完這裡就回去吧。」

  一天行程的最後,嘉瑞想仔細看看這個世界的商品,就來到了一條類似夜市的街道。各種廉價的項鍊、戒指、吊帶、還有這個世界才會用到的服飾,藝術風格和現代完全不同,讓嘉瑞大開眼界。


  「喂喂,那邊的小哥。」

  走到一半,嘉瑞被其中一個攤販叫住,他頭髮捲曲,似乎是異國來的商人。在他身前的皮箱裡面裝了許許多多的項鍊,樣式剛好是嘉瑞最不感興趣的珠寶。

  「要不要買幾個送你女朋友啊。上好的寶石,便宜賣喔。」

  嘉瑞隨意看了看,和現實世界的首飾差不了多少,讓他十分失望。


  《伊莉絲,妳對這種的有興趣嗎?》

  《咦?只要是主人送我的都有興趣!》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妳對珠寶有研究嗎?這些是真貨?》

  聽嘉瑞否認,伊莉絲的的表情失望了一下,隨後立刻打起精神,觀察起來。


  《不少人送過我,所以我想應該有些鑑別力吧。雖然不是專家那種。容我觀察一下。》

  兩人就這樣裝作很仔細挑選的樣子看著閃閃發光的項鍊。

  《似乎是真的,而且許多一級品。》

  《真的?》

  《嗯。不過如此便宜,有可能是贓品。》

  說是這麼說,兩人都不是正義使者,謎團解開了,剩下的都不重要。


  「怎麼樣?小哥,有什麼有興趣的嗎?」

  「嗯,你的東西的確都不錯,價格也很便宜……可惜我沒錢。」

  「呿,搞什麼,原來是個沒出息的窮鬼。窮人帶什麼女人啊,去去,浪費我時間。還是可愛的小姐,不要管那個沒出息的傢伙了,我給妳額外打折吧。」

  小販的口氣立刻轉為不屑,同時,嘉瑞似乎聽見伊莉絲理智斷線的聲音。


  《伊莉絲。》

  總之先阻止再說。

  《我不會動粗的,主人,他這樣當面侮辱你,我無法忍受。》

  《就是妳不會動粗我才要阻止妳啊…依妳的個性,想必是要騙得他家破人亡吧。動粗還比較可愛一點。》

  《嗚…沒有要人亡啦,讓他家財全失而已。》

  《那也不行。》

  也許是為了安撫伊莉絲,嘉瑞安靜地拿起其中一條項鍊。


  「不過啊,還是給你個建議吧。」

  「什麼?」

  「要賣是無所謂,不過家徽好歹也找個方法擦掉吧。」

  寶石的基座底端印著一條獅子。


  「而且還是很不妙的家徽。」

  「!!這……不……我……」

  《嘿,主人什麼時候發現的?》

  《湊巧而已。知道是贓物的時候就多注意了兩下,運氣好就看到了。》

  兩人在心底講悄悄話,同時小販的汗已經越流越多。


  「拜託,這些一折賣你,拜託你別說出去。手下留情啊,大爺。我從東大陸剛到這裡,不懂規矩…!」

  「算了吧。我不是說了嗎,我沒錢。」

  「那送您也行,想要多少,請儘管拿!」

  「免了。」

  嘉瑞揮揮手,和伊莉絲離開,她在走之前還特地留下一句『我的主人可是很厲害的』,只留下那名攤販絕望的表情。


  順帶一提,最後那名攤販在家裡顫抖了三天發現沒事之後,朝著不知何方的兩人大哭著感謝。



//

  「啊,對了,伊莉絲。」

  「什麼事,主人?」

  「這個給妳吧。」

  往會館的地方走了一段距離,嘉瑞像是想起來似的遞出了一個小別針,上頭附帶著一個小骷髏頭,是這個世界中常常配戴在領邊的小飾品。

  看到這個飾品,伊莉絲像是石化一樣僵在原地。


  「嘛,我是憑我的美感選的,可能不太好看就是。」

  「…主人我愛你!」

  過了兩秒,伊莉絲忍不住抱了上去,嘉瑞拚命把她推開。


  「欸!熱死了!不要靠過來!我收回去了喔!收回去了喔!」

  「不行!主人給了我的就是我的了!」

  伊莉絲一把搶過去,小心收進自己口袋裡,然後繼續擁抱嘉瑞。


  「我說走開啊!可惡!早知道就不可憐妳那個表情了!」

  兩人就這樣一路打鬧回到會館,途中還被不少人帶著忌妒猛瞪。



//


  「喔喔,這就是王宮裡面啊。」

  隔天,一行四人因任務之託,來到了王宮的內部。王宮不愧是王宮,在城內竟然還有一道護城河圍繞著。嘉瑞和伊莉絲昨天也有從遠方眺望,不過內部的景觀到現在才能略窺一二。


  「很豪氣呢。而且不會讓人不舒服的那種。」

  「再怎麼說也有五百年歷史了,這種程度是當然的。好了,嘉瑞,這邊開始就是貴族的領域了。」

  「明白了,大小姐。」

  嘉瑞和伊莉絲以狩魔獵人的搭檔名義進入,而伊莉絲也為了避免引人注目使用化名。他們讓安琪主從走在前面,避免出風頭。


  「對了,嘉瑞,為什麼不讓伊莉──莉莉隱形?這樣省事得多吧?」

  「妳在說什麼呢?讓莉莉隱形的話,不就起不到對付那個王子的效果了嘛?」

  「………………………」

  安琪後悔了,但事到如今也回不去了,她在王子的人權和自己的人權之中選擇了後者。她現在很想放聲大哭。嘉瑞還拍她的背,不知道這個狀況都是誰的錯。

  看到他們在門口止步,衛兵前來關切。


  「失禮了,請問四位是?」

  「我是狩魔獵人,這幾位是我的夥伴。我們受包威爾夫人之託,前來王宮調查。」

  「的確是有這件事,容我向兩位大人請示身分證明?」

  「請。」

  安琪將自己的狩魔獵人證件拿出來。讓衛兵比對,不用幾秒,他就畢恭畢敬的放行。


  「請往左轉一直走到底,三層樓的紅色建築。」

  「明白了,辛苦你了。」

  王宮內部有許多分離的建築構造,建築和建築之間是廣大的庭院。包威爾夫人是現任國王的姪女,居住在距離主宮有段距離的別館。這讓遇見王子的機率變小了,不過路還很長,安琪不敢樂觀。

  庭院之內有些小孩子在玩耍,全部都是有爵位或是準備要有爵位的。旁邊的長椅上,一名貴婦看見安琪,驚訝地站了起來。


  「這不是泰蕾莎家的小女兒嗎?真是稀客!」

  聽名字的叫法就知道不熟,即使如此還是像是老友重逢一樣提著裙襬跑……好吧,嘉瑞走路都比那個快。總之是熱情的前來打招呼。

  安琪的臉上寫滿了麻煩兩字,嘉瑞後退一步,不過被她不留痕跡的抓住。


  「哎呀,還有男伴呢。今天是為何來到這裡?要來也早點說一聲,我好讓人準備酒會阿。」

  「容我失禮,殿下。今天我們是以狩魔獵人的身分前來,粗鄙之輩恐怕無法蒙受款待啊。」

  「哎呀,是嗎?」

  貴婦一隻手摀住嘴,驚訝萬分,不過嘉瑞看起來假假的。


  《的確是假的,主人。》

  既然連伊莉絲都這麼說了,那大概不會錯。嘉瑞在內心應答之後就看那貴婦繼續演。


  「王宮之內有惡魔出沒?這可不得了了,得馬上通知哥哥才行。」

  「陛下不知道這件事嗎?由於是來自王宮的正式委託,我以為陛下有過目才是。」

  「不不,如果是哥哥批准的話,他一定會告知我這件事。畢竟有了前年那件事,要是我再接觸到和惡魔有關的事物,可是有生命危險的。」

  《沒這回事?》

  《沒這回事。》

  要說為什麼的話,因為伊莉絲就在旁邊。不過嘉瑞越來越搞不清楚這是在演哪齣了。


  「這可是很嚴重的濫權呢。請你們來的是哪一位呢?」

  聽到這一句,安琪的眉毛很明顯地跳了一下。但她沒有明顯表現出來,只保持笑容回答:

  「是包威爾夫人。」

  「啊!」

  王妹似乎想透了什麼,驚呼一聲。


  「難不成,她還在執著那件事嗎…?她和你們說了什麼?」

  「我們還沒有和包威爾夫人正式見面,但委託上是寫著她所住的房間似乎被鬼鳥看上,希望我們幫忙驅逐。」

  鬼鳥,一種介於魔物和惡魔之間的生物,具有一定的智慧。外貌為和成人差不多大小的貓頭鷹,最有名的徵兆,則是每天晚上都會從中意的窗戶外往內眺望。

  而被它看著的人,很快就會慘死──被它剖開肚子,活生生吞食內臟。

  一聽見安琪這麼說,王妹就笑了起來。


  「啊,那是包威爾夫人的大驚小怪啦。辛苦了,泰蕾莎小姐,你們可以回去了。這件事情我等下會和哥哥處理。」

  「不,這是工會的正式委託,我們就這樣離開的話,不只名譽掃地,公會本聲也會受到責難與質疑。」

  「沒關係,那方面由我解釋就行了。不用浪費時間,去就真正應該救的人吧。」

  「不,如果真的有這件事,就算確認一下也好……」

  「我是說,你們可以回去了。您沒有聽清楚嗎?」

  王妹的身上突然傳來一陣驚人壓力。


  《我說,伊莉絲啊。妳現在想的應該和我差不多吧。》

  《是呢,主人。》

  一般來說,鬼鳥盯上了某間房間,附近一代都會變得十分危險,但是面前的女性毫無顧忌。


  《很明顯這個王妹不放在心上呢。彷彿知道根本沒有這回事一樣。》

  《也就是說…》

  《宮 廷 鬥 爭 。》

  《幹,無聊死了,這群人為什麼要這樣浪費國家資源阿?》

  有可能是她或是和她共謀的什麼人搞的鬼吧,雖然細節不清楚,嘉瑞和伊莉絲已經猜到了八成事實。

  前面的安琪也是──她的青筋冒起,明顯就不屑這種行為。


  「這還真是失禮,瑞爾米爾王女殿下。但是如同我方才說過的,我今天以狩魔獵人的身分前來,在親眼確認委託人的安全之前不會離開。如果有什麼不方便被發現的,還請妳趕快收起來呢。」

  「妳…!」

  擺明了就指控目前的王女有鬼,她的臉氣到一陣青一陣紅。


  「妳不要以為…!」

  「很抱歉,再聊下去很可能會進入鬼鳥的活動時間,容我失陪。」

  說完,安琪頭也不回的離開。其他三人急忙跟上,誰也沒有理會在後面鬼吼鬼叫的傢伙。

  「唉。」

  終於快走到別館了,安琪大嘆一口氣,身子像是縮水了十公分。


  「所以我才不想來的…」

  「下次交給我就好了嘛,安琪。」

  嘉瑞一派輕鬆地說。


  「你能說服她放我們過去嗎?」

  「不能,不過我能把她嗆爆。」

  「…下次交給你。」

  「如果有下次的話啊,哈哈。」

  他們推門進房,一名女性立即出來迎接。那是個有金色捲髮的貴婦,身上的穿著充滿了暴發戶的味道,寶石比眼睛還大顆。


  「我等你們好久了,你們就是狩魔獵人嗎?」

  她尖聲說道,傲慢的態度讓嘉瑞覺得皇宮裡面怎麼都這種貨色,這樣的國家沒問題嗎?

  「是的。十分抱歉,路上被王妹耽擱了一段時間。」

  「是嘛。反正那個女人又說甚麼我大驚小怪之類的吧。別聽她的,我是真的看到了啊!」

  而且看起來很不工於心計,講難聽一點就是很蠢。


  「請冷靜點,包威爾夫人,您現在還好端端的在這裡,如果鬼鳥真的看到您,不可能過了這麼長一段時間還平安無事。」

  「那你說我看到的是什麼嘛!」

  「我們現在查明。」

  安琪的眼神十分銳利,讓面前的女性安靜下來。

  「請先帶我們到房間去吧,現場應該會有些線索。」



//


  機關比想像的還要簡單。

  二樓的房間,房外大樹上有不自然的磨擦、樹枝的裂痕、還有微弱的惡魔氣息。安琪等人毫不費力地就在倉庫中找到了一隻小惡魔,將它拎到包威爾夫人面前。

  「這,就是你要的真相。」

  看到和手掌差不多大的醜陋生物,包威爾夫人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這是什麼啊!」

  「小惡魔。連惡魔都算不上的生物。和它契約的人每天晚上爬到妳的窗外,讓它用魔法偽裝自己,想要讓妳提心吊膽。」

  這些是它自己招供的。這隻小惡魔就在安琪的脅迫下,將它剛剛說的話再說一遍。


  「什麼?是誰,竟然算計我!」

  「這…」

  小惡魔啞口無言。

  「我不能說,這違反契約!」

  惡魔可以經由契約為人類提供力量──以一些當事人通常不怎麼在意的代價,對於惡魔來說,契約是絕對的,人類可以隨時破棄,但惡魔只要違反,就會連灰燼都不剩。


  但包威爾夫人才不管這些。

  「告訴我,你這紅皮的怪物!」

  她一把將小惡魔搶過來,掐住他的脖子。

  看來之前的王妹沒有太大的動作就是這個原因了,她對自己的契約很有信心的樣子。


  「請冷靜點,這位夫人。」

  伊莉絲往前走了兩步,雖然面帶微笑,身上散發的美人氣息還是讓對方本能地感到排斥。

  「妳是誰?」

  「我只是個僕從而已。請讓我解決吧,我很快會讓它說出來的。」

  她輕輕將小惡魔接過去,一舉一動帶著的魅力讓包威爾夫人也不自覺地配合。只看到她低下頭,在小惡魔耳邊說了幾句,它就開始顫抖。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是,是威廉爵士,是威廉爵士!我的契約者是威爾爵士!」

  他大聲叫喊,同時,身體漸漸化為粉塵,就像個惡魔一樣,即將死去。


  「抱歉喔,要你為了這種事情失去生命。」

  「不敢,為您這樣的大人服務,為您而死,是我的榮幸……!」

  在伊莉絲甜美的聲音之中,小惡魔化為灰燼,消散。伊莉絲恭敬的行了一禮,退到遠處,讓安琪處理剩下的事。


  「妳魅惑他?」

  「不,還沒有這麼做的必要。」

  伊莉絲正眼回答了妮雅的提問。


  「我只是讓他知道,我比他強而已。」

  「…什麼意思?」

  妮雅完全無法理解這個說法。


  「惡魔就是這樣。只要認知到對方是比自己強大的個體,就不會抵抗了。打個比方好了,如果有一個人,只要揮動手指,就能將山嶺夷平、大海填滿,這樣的然現在說要殺妳的話,妳會怎麼做呢?」

  被伊莉絲這麼一問,妮雅想像起來:

  「會試著逃跑吧,雖然聽起來機會渺茫。」

  「沒錯,那是人類會做的選擇。但是惡魔不會。因為怎麼可能嘛,從那種怪物的手下逃出生天。」

  「不,說不定有機會啊!」

  「沒有機會喔。和你們人類不一樣,你們從出生到二十幾歲為止,成長的幅度令人嘆為觀止,所以才會有那種想法。相對地,我們惡魔的力量在出生的同時就已經被決定了大部分。所以我們很清楚,哪些場合有希望,哪些沒有。只要有希望,我們也會逃離,但是沒有的話……就會像它一樣。」

  那麼既然都要死了,為什麼要抵抗呢,不如採取更有意義的行動。


  「我果然還是沒辦法理解妳們惡魔啊…」

  「沒有也沒關係,只要明白我現在身心都是為了主人存在就行了。」

  「喔…」

  妮雅受不了的摀眼睛。

  至於另一邊,包威爾夫人已經忘了還有這些外人在了。她咬牙切齒,像是要把不存在的人撕碎一樣。


  「威廉,妳竟敢騙我……!」

  「請冷靜些,包威爾夫人。」

  安琪努力安撫她,不過她沒有打算介入,她只是想好好地把自己的工作結束。


  「到此,應該已經沒有惡魔的威脅了。可以確認委託已經結束了嗎?」

  「啊。等等,證據!證據!就憑你們幾個,證人可能不充足。我對惡魔不清楚,沒有辦法證明這惡魔和威廉爵士有聯繫嗎?」

  「證明的方法很簡單,請將這些粉末撒在他的皮膚上,如果有變化的話,就能證明他們有契約。這是狩魔獵人一定會知道的事實,足以產生法律效力。」

  「很好…!你們立了大功。我會給你們額外報酬。」

  「那麼,我們就此告辭。」

  四人趁這個機會鞠躬,離開這裡。


  「呼,再一下,再一下就可以離開了。」

  剛走出門安琪就忍不住這麼說。看她的表情,叫她跟伊莉絲打壓力都沒這麼大。

  「接下來就是不要遇到王子,不要遇到王子…」

  她像是祈禱一樣碎碎念。


  「嘛,要是真的遇見了,交給伊莉絲解決就好了吧。」

  「我就是不想國家第一繼承人以後終身不娶啊!」

  「哎呀真少見,安琪竟然會稱讚我的美貌。」

  「沒有在稱讚講的也不是妳的美貌!妳的魅惑魔法好嗎!」

  幸運的是,他們沒有遇見傳言中的王子,順利地出了王宮大門。他們像逃跑一樣直奔狩魔獵人公會,將今天事件的來龍去脈報告了一遍。



  「啊哈哈哈哈,那可真是災難啊!沒想到是這麼無聊的事情,辛苦你們了,安琪!」

  加斯帕里剛好在場,聽見他們的遭遇,大笑不止。


  「不,這笑不出來吧。」

  另一方面,櫃台人員則是大皺眉頭。

  「原本請妳去一趟的原因就是為了避免衝突,沒想到還是得罪了貴族,對方還是那個王妹…很讓人頭痛的殿下啊,她。」

  「那你也該知道安琪看不慣這種事了。」

  「是沒有錯,是沒有錯啦…」

  他很困擾似的揉眉,最後嘆了口氣。


  「算了,以不變應萬變吧。本來我就在想我們在這個國家似乎受制太多了,必要的時候公開譴責他們搞鬥爭,浪費我們人力也行。辛苦了,三位,這是你們的報酬。請去休息吧。」

  「啊──總算可以離開這裡了,我暫時不想來這個城市了呢。」

  「我想我們也有好一段時間不會回來了。」

  嘉瑞笑著說,一行人往食堂走去,準備吃個飯好好休息。


  「對了。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

  才剛拿著點好的晚餐坐下,今天幾乎沒說到話的妮雅開口了。

  「伊莉絲,妳領子上的是什麼?和妳看起來…不太搭調。總覺得沒甚麼品味。」

  她指著那個小小的骷髏飾品說。

  「什麼沒品味,真失禮,這可是主人送給我的禮物。」

  「欸。」

  食堂的聲音似乎一時停止了。隨之而來的是對嘉瑞的視線。


  「嗚哇,嘉瑞,你還真對自己的使魔啊…我原本只是開玩笑而已。」

  安琪往旁邊退了兩格,四周的反應也都差不多。


  「好,伊莉絲,我允許妳把這邊的狩魔獵人全部榨乾。」

  「遵命」

  「喂住手啊!OK,我們知道你的使魔多有魅力了,別亂來。」

  一旁的狩魔獵人全部衝上來阻止,他們可沒有低估伊莉絲的力量。

  他們的晚餐就在打鬧中度過。


  飯後,嘉瑞才又開始接著講前幾天的故事。


//

  自從和彩宜在真正意義上的認識了以後,嘉瑞才被拉著融入這個班級。和第一印象不同,嘉瑞並不是個冷漠的人,他只是認為沒必要的事情就不會特別去做,而他認為沒必要的事情很多。

  不過當被彩宜拉著的時候,他偶爾還是會去做的。


  「張嘉瑞,一起來玩吧。」

  2018年春天,台灣政府在世界各國的手中重生,所有面向的制度都有十分重大的改變。不過目前對這些學生來說,最重要的改變就只有下午可以少上兩節課,爽,還有不用朝會,爽,而已。突然多出來的時間,有些人在操場或公園玩耍,有些人成群結隊回家打電動,各自度過了充實的童年時光。

  至於彩宜,則是被爺爺抓著練武,原本一周三天,現在既然有了這麼多的時間,當然份量也會變多了,例如說今天就是。


  「哼嗯?今天妳不用練習嗎?」

  「今天…爺爺…突然有事。」

  被嘉瑞這麼一問,彩宜滿臉流汗,移開視線。


  「妳說謊。」

  「唉呦,一天有什麼關係嘛。」

  「喂喂,陳爺爺嗎?你好,陳彩宜她──」

  「我現在就回去!」

  「──她很有精神的期待著今天的練習。」

  電話的那頭大笑三聲,似乎已經察覺了發生的事情。


  「嗚嗚…我明明和龔思諭說好要打躲避球的…」

  「好像是這麼回事的樣子…啊,好,知道了,拜拜。」

  嘉瑞掛掉電話。


  「妳爺爺說可以玩到四點再回去練習。」

  「真的嗎!」

  聽到嘉瑞這句話,剛剛還在沮喪的彩宜衝過來握住嘉瑞雙手。


  「真的真的。」

  「那我們走吧!」

  「給我等一下,我什麼時候說我要打躲避球了。」

  嘉瑞對自己每次都預設被算進去有些意見。


  「欸~不玩嗎?」

  「我站在那邊只是當靶而已沒有玩的成分好不好。」

  「練習嘛練習,不然你一個人回家又很可憐…」

  「我不覺得可憐好不好?」

  雖然這麼說,嘉瑞還是每次都說不過彩宜,被拉著加入。

  他們就這樣依約玩到了四點鐘。嘉瑞就算不是故意的也會早早出局,把他砸出去的大半還是彩宜本人,讓他大部分時間都站在旁邊當外場。

  之後他們踏上回家的路,彩宜前往有一段距離的道場,嘉瑞則是回家。自從放學時間提早兩個小時之後,嘉瑞也得到了鑰匙,不用再跑圖書館。至於彩宜的練習,通常會到晚上六點半,之後回家享用母親做的晚餐。

  然而今天,卻有意想不到的拜訪。


  叮咚。

  「彩宜去應個門。」

  晚上七點,他們一家人才剛坐上桌,門鈴就響了起來。郵差不會在這個時候送信,他們也想不到有誰會來,彩宜就帶著疑問小跑步過去。

  她稍微打開一個門縫往外看,嘉瑞就站在外面。

  彩宜直接將門打開。

  「怎麼啦?有事嗎?」

  「嗯,有點。問一下,我爸媽有在這裡嗎?他們好像走丟了。」

  事情總是發生的突然,而且沒有任何條理可言。



//

  「不行,沒人接。」

  彩宜家的客廳。嘉瑞由於家裡一個人都沒有,就暫時來這裡打擾。在彩宜父母的幫助下,他們打了電話,打了公司電話,寄了電子郵件寄了簡訊,各種即時通訊軟體也都敲了一遍,仍然沒有傳來正面回應。

  嘉瑞相當冷靜,不過彩宜看得出來沒有平常這麼冷靜。現在他們束手無策,只能等待嘉瑞父母自己出現,或是等過了一天再去報案。

  但是在這期間也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嘉瑞不停思考,提出不同的可能性。


  「有車禍的新聞嗎?或是什麼事件?」

  「我打個電話問問。」

  有人脈的文彥也找起老朋友幫忙。然而,傳來的消息全部都是都是否定的。


  「不行,什麼都沒有。我已經叫他去想辦法調攝影機了,不知道會不會有所發現。」

  「嘉瑞,你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彩宜的母親擔心的看著嘉瑞。


  「不……不用了。我現在沒有很餓。」

  「好吧,那……晚餐我就先不收了。你餓的時候隨時跟我說一聲,老公,幫我收一下樓上的客房好嗎?」

  「他今天要住下來嗎?」

  「總不能讓小孩子一個人待一個晚上。」

  「不,不用,我等一下可以自己回去。」

  「小孩子就別給我客氣!回去拿衣服然後今天就住這裡。」

  「……?」

  明明是不給人添麻煩的判斷卻被罵了,嘉瑞有點不懂。


  「聽到了嗎?」

  「喔,好……那我現在就去。」

  「彩宜去陪他。」

  「好喔。」

  「不、不用啦……」

  「他說不用耶。」

  「去陪他。」

  嘉瑞對這種強迫的好意感到錯愕,不過也只能接受,默默地離開。



  「唉,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啊……為什麼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打個招呼也好吧,讓自己兒子擔心是怎麼樣?」

  看著兩個小孩離開的背影,大人們感嘆著。他們心底仍然認為,這只是某種突發事件而已。只要時間過了,他們自然就會回來。

  然而不管怎麼等,嘉瑞的父母都沒有再出現過。



//


  父母消失,嘉瑞只剩孤身一人──所有的親戚都已經死亡,真正意義上的孤身一人。相當數量的資產留給了他,但是再怎麼說他也是個十歲的小孩子,一個人過活還是十分困難。

  「嘉瑞,你打算怎麼做?」

  在彩宜家的餐桌上,一家人加上一名不是這家人的孩子,坐成一圈,表情嚴肅。

  自從嘉瑞的父母失蹤已經過了一個禮拜。事到如今,他們已經不抱希望,轉而面對今後的問題──嘉瑞的去處。

  這個禮拜,嘉瑞幾乎是住在彩宜家,只有在必要的時候回去。但是他也知道這種狀況不可能持久,他畢竟不是這家的人。這樣下去幾乎可以確定是孤兒院直行,但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到現在政府都還沒有進主動行安置。不只如此,警方對嘉瑞父母的搜索似乎也不太積極,就算文彥動用他的人脈去內部打聽消息,也到處碰壁。

  極端異常的狀態,而從另一方面來說,他還有一些緩衝的時間。

  「……還能怎麼辦?和老師他們報告一下準備收行李吧,房子留在這裡,等到成年之後再回來。」

  嘉瑞說的很不願意,他大概能想像那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看出這點的文彥重新問了一遍。


  「我不是在問你你能怎麼做。我是在問你,你想怎麼做,嘉瑞。」

  「…說實話,我並不是很想去孤兒院。」

  有了轉學過來的經驗,嘉瑞對無法融入人際關係有十分的自信。他知道自己的個性很怪,也不打算改,如果要被扔到那種強制需要團體合作的環境,似乎已經可以看到悲慘的結局了。

  所以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了。


  「可能的話,我想盡可能留在這裡。所以我有一個提案。」

  他的語氣讓大人們屏息聆聽,就好像講話的不是十歲的小孩一樣。


  「請你們收養我。」

  「收養…嗎。」

  「對,只是名義上的。我會一個人住在隔壁。我有錢,食物和日常用品可以自己買,打掃洗衣也能自己做,不會做危險的事,也不會給你們添麻煩。只是在一些需要監護人簽名的地方,需要你們的幫忙。然後到了我成年的時候,我們就終止這段收養關係。」

  「……」

  聽到嘉瑞的提案,他們說不出話來。


  「當然,我知道這對你們來說還是有所不便和風險…所以,等到我成年的那一天,我會將父母保險金的一半送給你們──也就是八百萬。八年八百萬,我認為這是個不錯的提議。」

  才在想該說些什麼,嘉瑞口中又吐出一串誇張的言詞。說完之後,他就靜靜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待答覆。

  至於彩宜完全在狀況外,完全聽不懂嘉瑞在說啥,乖乖等結論出來。


  彩宜的父母還有爺爺,三人對看了一眼。

  然後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

  「噗,呵呵呵呵。」

  「嘻嘻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彩宜父親笑得猛敲桌子,然後拚命揉嘉瑞的頭。


  「誰要你的錢啊,你這個小鬼頭。真是的,這個性不知道是像你爸還是像你媽,還是說兩個都像吧!死板得要死!」

  「你的意思是…」

  「不需要交易!不需要酬勞!小孩子該撒嬌的時候撒嬌、該任性的時候任性就行了!你就當我們家小孩吧,形式就照你想要的任何方式!」

  他笑著把嘉瑞的頭髮弄亂。


  「還有,民法上成年是二十歲啦!小鬼頭!」

  被重重拍了一下,背部有些疼痛,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嘉瑞的背上好像輕了許多。




//


  離開王都之後,又過了七天。他們已經漸漸離開凡羲王國的境內,前往西方的吉爾斯特。吉爾斯特是這塊大陸上少數的共和國,和嘉瑞一開始來到的凡羲王國一直以來都處的不太好。國王的家系一直都想讓共和國理事稱臣,各方面的壓迫沒少過,然而共和國並不吃這一套,繁榮得像是在賞國王耳光一樣。

  「喂,伊斯底亞差不多要到了,別顧著聊天,提高一點警覺喔。」


  前方,領先一步以便查看狀況的妮雅轉過頭來大喊。她正努力爬到一個小丘上,從那裡,要看過國境是很輕鬆的事。而伊斯底亞就是吉爾斯特的首都,豎立於距離國境一公里內的地方,象徵著決不退讓,廣大的市區很容易就能從遠方看見。

  「大小姐還有那邊的蛆蟲,先準備對策吧。要是被看到你們的黑髮,可就不有趣了喔。」


  兩國在外交之間的衝突很快就轉換成人民之間的不友善,象徵凡羲貴族的黑髮在這裡不受歡迎也是理所當然的。就這樣走進去,這四個人大概是不會怎麼樣,不過那是因為他們武力高強。要是一般的貴族,沒帶一整隊的隨從,很可能就這麼失蹤了。

  「我可以用惡魔魔法改變自己的髮色,安琪怎麼辦?染髮嗎?」

  嘉瑞早就想好了對策,用魔法將自己的頭髮變成和伊莉絲一樣的銀色。


  「啊,這樣看起來好像兄妹一樣。」

  伊莉絲開心的說。


  「是這樣嗎?」

  「是啊,哥哥。啊,這樣晚上就又多了一股背德感。」

  「晚上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妳哪來的背德感。好了現在在討論嚴肅話題,別鬧了。」

  「是。」

  伊莉絲興高采烈地消失了。


  「安琪打算怎麼做?」

  「本來是打算用斗篷包緊,裝成南方人的,不過你剛剛說的染髮是什麼?」

  「用顏料把頭髮染成別的顏色,就跟染布一樣,只是材料不同。」

  「喔,原來還有這種想法。我們的世界裡沒有這種技術呢。」

  「我也沒試過,所以不要看……喔。」

  邊說邊爬上小丘,他們現在才發覺妮雅從剛剛開始就目瞪口呆,沒有說一句話。


  而且他們也發現了原因。

  「看來,沒必要隱瞞身份了呢。」


  伊斯底亞正在燃燒。



//


  「渾蛋!」

  安琪一馬當先衝了出去,絲毫不顧這裡離城門有十公里以上的距離。


  「大小姐!」

  「等等,安琪,妳這麼衝動要幹嘛!跑到那邊然後累死敗給不知道什麼人嗎!」

  聽了嘉瑞的話,安琪硬生生煞住自己的腳步,兩人才終於趕上她。


  「可惡!嘉瑞,所以你是要我像散步一樣走過去嗎!」

  「沒,我要妳保持冷靜。我也想趕快過去,不過用跑的太蠢了。」

  「是啊,大小姐,而且我們根本跟不上妳。」

  「嗚。」

  安琪用力咬牙,別過頭去。


  「我知道了。」

  他們開始大步行進,雖然對嘉瑞來說要跟上還是有點吃力,不過節奏明顯放慢許多。


  《主人。》

  《伊莉絲,妳跑去哪裡了?》

  《自力發電了一下…不說這個,面前的城市裡有熟悉的味道。》

  《什麼?惡魔嗎?》

  《是的,至少有四柱。》

  嘉瑞皺起眉頭。光從伊莉絲用詞中的單位就知道對方不是泛泛之輩。


  《有多強?能感受的到他們的力量嗎?》

  《同等或略低於我。但是,都是戰鬥型的粗人。》

  《也就是說不管是妳或安琪,正面對上都沒有勝算嗎。》

  《是的,請小心。》

  《不阻止我去嗎?》

  《我是惡魔,為了保命而放棄自身慾望對我們來說並非選項。主人也是吧?》

  《我跟妳真的很合得來啊。我只是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而已,不會打沒勝算的仗。》

  《多謝您的讚美。》

  伊莉絲難得地沒有扯什麼下半身合得來之類的黃色笑話,恐怕是因為她自己也在緊張吧。嘉瑞將伊莉絲的話轉述給另外兩人聽,她們也繃緊了神經。


  「伊莉絲,妳聽的到我說話嗎?」

  「聽得見。」

  隨著安琪的問題,伊莉絲現形。她的臉上難得沒有一貫的輕佻笑容,身上穿的也不是女僕裝,而是布料極少的貼身皮衣。但是少了平常那種挑逗態度,反而顯得可靠。


  安琪繼續提問:

  「以教會分級來說,現在狀況等級是多少?」

  「我不是很喜歡那群人的分類法,不過,七。」

  「嘖…要是王都的大夥也在就好了。」


  七級,安琪過去所處理過的惡魔頂多是六級,而且那還是差點賠上自己小命的狀況。

  「我和妳合作,有勝算嗎?」

  「妳和我合作,對面四個惡魔也會合作。勝算很低,除非我們能夠偷襲得手。而且一連四次。」

  「可惡…!」

  嘴上這麼說,安琪的腳步反倒加快。態度讓伊莉絲有點擔心。


  《怎麼辦,主人?我認為安琪可能會挑起無謀的戰鬥。》

  《到時就交給我吧,不過就是老樣子而已,說服她的方法我還是有的。》

  就這樣,嘉瑞等人在沉默之中走了一個半小時,終於站在城門之下。

  這座曾經雄偉的國境首都有著壯麗的城牆,牆的另一側就是地獄。各種不同的魔獸撕咬著曾經是人類的肉塊,腐爛的味道讓嘉瑞忍不住反胃。這些魔物和做亂的惡魔沒有任何關係,僅僅是見獵心喜,像豺狼一樣來撿便宜的。


  「聞起來像是三天前的慘劇。」

  伊莉絲心不在焉地說。

  「三天前開始的才對。」

  嘉瑞忍著反胃回答,前方的熱氣和惡臭讓他不舒服。


  「伊莉絲,帶路,帶我們靠近那四名惡魔之一。」

  「遵命。」

  伊莉絲施法,黑色的火焰纏繞在嘉瑞的身上,化為防禦熱氣的加護。其餘兩人早就習慣這種事,各自有各自的應對法──安琪是鎧甲上的符文,妮雅則是讓身體冷卻的藥水。


  「我比較擔心的是房屋突然塌下來把我們壓死就是了。」

  「這…沒有好方法。」

  「我知道。」

  嘉瑞苦著一張臉說。要是有個萬一,除了讓伊莉絲轟掉,也沒有其他的應對方法了。這趟冒險,運氣的成分佔了相當大的比例。


  「但還是得走吧。」

  「是,請跟我來。」

  伊莉絲帶頭,一踏進城門,爭食屍體的魔物不約而同的轉過頭來。昆蟲飛禽猛獸,眼神好像在問著為什麼還有活人。而在嘉瑞還在判斷現況時,安琪已經無言地衝了出去。

  符文劍帶著威光,由下而右猛力橫掃,一擊撕裂兩隻三頭犬,光的衝擊更消滅了後方的巨翼蜂。

  一隻獨眼馬以高速衝過來,試圖衝撞她。結果被妮雅一箭射倒,自己撞到旁邊的廢墟之中。受到驚動的大量蜘蛛竄出來,不過很快被伊莉絲的惡魔火焰燒成灰。

  至於嘉瑞,他則是朝安琪跑過去,自己的衝擊魔法聚集在手中。


  「安琪!」

  他才剛開口,安琪就想往下一批魔物衝。


  (幹,怎麼跟彩宜一個腦衝樣啊。)

  他連忙放出魔法──朝安琪的腳下。她輕易閃過,不過就趁這個空檔,嘉瑞跑到她旁邊給了她一拳。

  這拳當然沒中,不只沒中還打在安琪的鎧甲上,痛得嘉瑞自己想叫。不過現在,嘉瑞有比慘叫更重要的話要說。


  「妳白癡嗎!妳來這邊是為了殺這種雜魚出氣嗎!還是來搜尋拯救倖存者的!或是來把那四柱惡魔殺掉的!現在就給我想清楚選好!」

  「……!」

  安琪左手放開劍柄,用力握拳就往嘉瑞的臉上揮去。他不躲也不逃,眼睜睜的看著安琪的拳頭靠近,在他面前停下。


  「可惡…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是能說出這種正確到讓人滿肚子火的話。」

  「還不是因為妳老是幹蠢事。冷靜了就快躲起來。伊莉絲,幫我!」

  面前又有大量魔物無謀地發起進攻,但是現在並非浪費體力的時機。


  「遵命。」

  伊莉絲一個輕快的踱步跳到街對面,和嘉瑞使用相同的魔法。兩股衝擊命中了兩旁的建築,樓房塌了下來,形成燃燒的路障,阻擋在魔物與四人之間。

  「哎呀呀。」

  房屋才倒下來不到兩秒,伊莉絲就輕摀住嘴巴。


  「怎麼了?」

  「其中一柱惡魔聽見我們的聲音了。正在往這邊過來。」

  「唔…雖然是預料之內,不過還真不巧。」

  看著皺眉頭的嘉瑞,安琪忽然一陣抱歉。


  「對不起,我太衝動了。」

  「道歉晚點再說,先來想一下怎麼辦。這附近有什麼地點適合突襲的嗎?沒有的話就要退到城門外看情況了。」

  「突襲的話,那裡。」

  插話的是妮雅,她指的是街角一棟奇蹟般無事的雜貨店,如果惡魔從正面的轉角出現,就剛好會成為死角。


  「好,就躲那裡。伊莉絲妳覺得?」

  「可以。」

  「走吧。」

  四人鑽進雜貨店之中,內部的貨物已經被搗爛,玻璃全碎。他們就挑了幾個實心的木箱來充當板凳,低頭等著惡魔出現。


  咚、咚。

  讓人誤以為是地震的低沉聲響傳來。


  「……大型惡魔?」妮雅緊張的說。

  「噓。」

  咚、咚、咚。

  出現在嘉瑞面前的是輪廓類似於人的異形。極度膨脹的上半身與異常瘦小的雙腳形成不自然的對比;頭部只有一團火焰;皮膚鮮紅,而且是類似於岩石的材質;最重要的是,他有五層樓高。


  《…這貨是要我們怎麼對付?》

  嘉瑞不敢發出聲音,雖然也很想跟專家(安琪)討論,但是怕一個被發現。那個拳頭打下來,他可沒把握能倖免於難。

  《主人,你應該也很清楚他沒有弱點的。》

  《我是清楚沒錯。》

  根據伊莉絲的知識,要擊殺面前的一柱,必須刺穿以地獄岩石構成的整個身軀,破壞內部的核心才行。但要一層層地將巨大身軀打碎,會變成消耗戰。很容易將其他三柱惡魔也吸引過來。


  《要逃輕鬆,但是要打……勝算渺茫啊。》

  轉頭看向安琪,她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強大的惡魔,冷汗直流。妮雅更是咬住自己的手臂,直到滲出血來,才能保持冷靜。

  惡魔從他們面前跨步過去。一公尺半的雙腳跨出的步伐掃出熱風,穿過破碎的窗戶燒進室內。

  後方的木製擺飾立刻點燃,但四人只能按兵不動。

  惡魔沒有發現他們,逕自查看方才嘉瑞和伊莉絲搗毀的房屋。原本想趁這個機會在被燒成灰之前先逃離現場的,但是嘉瑞等人才剛要行動,就出現了新的異變。


  一群人出現在轉角。

  那是本地殘存的警衛隊、教會騎士團、傭兵以及狩魔獵人的聯軍。他們身上的裝備都已破破爛爛,武器也都砍出缺口,總數十五人的救援小隊是倖存者們僅剩的一點戰力。一見到巨大的惡魔豎立在眼前,警戒的表情隨即動搖。

  惡魔也馬上發現了這群毫不隱蔽的小隊。


  「渾蛋!本來以為有倖存者的…我們也就到此為止了嗎!」

  「別說喪氣話啊!」

  面對獵物,惡魔以撲倒般的氣勢衝鋒,巨大的右手打了下來,讓隊員們紛紛躲避。拳頭砸在地面,敲碎鋪石的道路,大大小小的岩塊爆碎四散,向狼狽的人們襲去。三名看似魔法師的人高舉手杖,抵擋大部分的飛石。但是仍有一枚比人大的岩石飛過聯合障壁,將一名重騎士的上半身壓碎。

  嘉瑞很快做了決定。


  「上了。」

  「欸?主人?」

  「現在不上就沒有比這個更好的機會了。作戰邊打邊考慮,大不了也逃得掉!」

  嘉瑞說到最後幾乎是用吼的,手中的黑色火焰比以往還要旺盛。


  而在嘉瑞說完之前,安琪早就像飛翔一般衝了出去,一口氣跳到惡魔胸前的高空。

  「而且我們根本攔不了那傢伙。」

  「說的也是。」

  伊莉絲露出會心一笑。


  「那就請主人欣賞我的絕技吧。」

  伊莉絲呼喚出愛用的長鞭,並以魔力包覆在上面。長鞭立刻開始變化,每十公分長出一根倒刺,成了駭人的兇器。

  「去!」

  長鞭化為黑色的旋風橫掃而去,切斷路上的一切障礙,重重打在惡魔疏於防備的小腿上。長鞭順著離心力纏繞在柔軟的腳上,一根根的倒刺深深咬進惡魔的血肉,伊莉絲的魔力順勢流入對手體內,從內部破壞。想要追擊救援小隊的惡魔遭逢劇痛,長嚎一聲、試圖掙扎,卻讓倒刺扎得更深。


  「安琪!讓他倒!」

  「喔喔!」

  半空中的安琪放出有如太陽直射的光芒,隨後將那股力量壓縮至符文劍、向後憑空一蹬。一劍豎劈,切進岩石的軀幹之中,撕出一道縱貫整個身軀的爪痕。同時伊莉絲使上全力,右手用力拉扯。被魔力侵蝕的右腳一個不穩,讓惡魔直接被扯往半空,加上胸前的衝擊,十五公尺高的惡魔就這樣被翻倒在地。


  「你們在等什麼?幹掉他!」

  藉伊莉絲之力跳到三樓的嘉瑞往傷口扔出最強的火焰,進一步擴大傷害。他的一喝也讓嚇呆的救援隊回過神來。他們恢復了希望,剛才給同伴打氣的騎士拿著雙手大槌,一跳跳到惡魔巨大的身軀上,用力往下重擊,硬生生地又將傷口拉開一公尺。

  其他的隊員紛紛跟上,但惡魔開始反擊。他尖叫著舉起雙手,粗壯手臂上的岩石隨即爆開,帶火的碎岩化為風暴,襲向一切生靈。魔法師們的障壁直接被打穿,轉瞬間又有兩人喪命。

  來到嘉瑞和妮雅身邊的伊莉絲張開防壁。雖說惡魔魔法的防壁是全魔法種類中最弱的一種,但憑著伊莉絲強大的魔力,要抵擋這種程度的攻擊還不成問題。仍然滯空中的安琪則是在自己身邊放出光之壁,直接淨化岩石上弱小的魔力,讓它們無力的落下。

  而即使在彈幕之下,救援小隊仍然一個個爬上了惡魔的身軀,一點一點地貫穿他的身體。


  「嘎啊啊啊啊──!」

  叫聲轉了調,這次分離的是頭部,原本就由火焰組成的頭化為飛龍,四處遊蕩,最後選定安琪作為目標,俯衝而去。

  「休 想 兒 !」

  即使在這種場合仍然要開玩笑的妮雅。帶著北風的一箭,射穿了火龍的眼睛,雖然以她的實力不足以射殺火龍,但是要轉移它的目標已經足夠。

  「打我啊笨蛋!」

  火龍怒號一聲,朝三人的所在飛去。但飛龍只見到面前那名可憎的銀髮女性右手閃動,就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被撕成碎片。


  「去。」

  嘉瑞扔出第二波火球,總數六顆,火焰炸在傷口上,讓惡魔第一次發出慘叫。傷口已經逼近核心。

  「安琪!上!」

  「交給我!!通通讓開!」

  在空中的安琪終於蓄力完畢,放空腳上的滯空魔法,再一口氣向下推進。


  「回歸虛無去吧!」

  閃亮如流星的一擊貫穿了惡魔。

  蘊藏在惡魔中的魔力被釋放出來,一瞬間的震波將周圍的魔物不留形跡地完全消滅。


  世界只剩下寧靜。


//


  「「「喔喔喔──!」」」

  救援小隊的歡呼聲響起。這是三天以來,他們的第一場勝仗。他們毫不顧忌敵人可能就在身旁,放聲歡呼。

  經過了地獄般的三天,他們終於見到了希望。


  「了不起!太厲害了!你們是何方神聖!」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戰士們激動地想要擁抱他們。安琪和妮雅笑著接受感謝,並和他們互報身分,也交換了三天以來的情報。

  其中有著非常讓人振奮的消息。


  「還有倖存者嗎!」

  「是啊,還有大概一千人。大家都躲在地下室避難。他們聽見我們打倒了其中一柱惡魔,一定會很高興的。」

  「那真是太好了…」

  聽到有倖存者在,安琪比誰都高興。


  「我們才要說太好了。有了你們,我們終於能夠戰勝惡魔…」

  說到這,高頭大個的騎士差點哭了出來。

  「打擾一下。」

  就在這氣氛中,嘉瑞出來潑冷水。


  「如果有避難所的話,還是到那邊再講話吧。伊莉絲說下一柱惡魔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

  一句話就讓剛才的歡欣蕩然無存。就算戰勝,還是犧牲了許多人,剛剛那樣慘烈的戰鬥還要重複三次,任誰都不想想像。救援小隊很快地就恢復一開始的謹慎,帶著嘉瑞等人往避難的地點去。



  避難所是共和國理事.帕卡烏卡自家的地下空間,寬廣程度足以把翠庭高中整個納進來。沒有人清楚建這麼大是做什麼用的,而在理事因殿後而死亡的現在,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了。

  倖存者的人數大約一千,而這座城市原本的居民有十萬。安琪只能祈禱大多數的人在事發的時候就逃出了城外。能戰鬥的人大都已經死在與惡魔的戰鬥之中,這些殘存者只能在這裡向天祈禱,在自己餓死、渴死之前,讓這場災難結束。


  「太慘了…」

  安琪看著災民的狀況,而對方以充滿希望的表情回望。戰勝惡魔的消息迅速傳遍了難民之間,讓他們打起精神。

  在地下室內無法生火,但是還足夠溫暖。比較大的問題是漏水,破裂的地下管線讓泥土地面十分潮濕。救援小隊將他們帶到一塊乾燥且有架設帳棚的區域,這裡是給那些冒險拿取物資的人休息用的,其他人就只能將就。


  「各位請在這休息吧。等一會我們再來討論今後的行動。」

  「不,不需要。現在就開始吧。」

  相對於騎士的樂觀,安琪一點餘裕都沒有的回答。


  「早一秒也好,我們得把這件事情結束。皮涅多先生,可以請你們告訴我難民的現況嗎?」

  名叫皮涅多的騎士點頭,坐了下來。

  「如妳所見,在這裡的是我們能找到的所有倖存者,一千零六十二人。在城市裡面可能還有零星的市民一邊躲避惡魔與魔物,一邊努力生存。但我們認為應該沒有像我們一樣大規模的倖存者了。」

  他攤開一張有著無數筆跡的街道圖。


  「我們的敵人有四個,這裡、這裡、這裡、這裡──是他們的活動範圍。他們似乎在城市裡面分好地盤,互不干涉。我們剛剛擊殺的是這裡的惡魔,我也不確定之後是不是會改變。」

  「其他三柱是什麼樣子?」

  「三頭六臂的女人,山羊頭的牛足人身,這兩個是和我們差不多大小。最後一個是攀附樓房的巨大蜈蚣。」

  「啊…總覺得頭痛起來了。」

  伊莉絲閉起眼睛說。


  「認識嗎?」

  「不,只聽過名字而已。每一位都是相當棘手的人物,但是…」

  「但是?」

  「連同我們剛剛擊殺的那一柱,這四柱惡魔應該有不共戴天之仇才對。為什麼手牽手來這邊搞破壞了?就算我歌頌愛情,這四個的cp我也不行啊。」

  伊莉絲說完,陷入沉默,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正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發生,這個念頭讓她不太舒服。


  「那個先放一邊吧。」

  安琪打斷他們。

  「我剛剛在走過來的路上想了嘉瑞所說的話。我到底想要達成什麼──我想通了,我想讓難民們平安活下去。」

  「安琪小姐,妳的意思是?」

  「我們不見得要和剩下的三柱正面衝突。只要將大家安全護送到城外就可以了吧。城外有其他的危險嗎?」

  「就我所知是沒有…但是一千多人,不可能完全避開他們的耳目的。」

  皮涅多搖頭,似乎已經考慮過這種狀況。


  「我們之中還有很多老弱傷殘,根本不可能快速走動。再加上那些虎視眈眈的魔物干擾,不可能在惡魔前來之前逃離。」

  「援軍呢?你們送出信差了嗎?」

  「有,我昨天親眼送他出城。但是援軍不知何時才會到來…」

  「那麼,只能慢慢打倒了嗎……」

  安琪不經意地看向周遭的殘存人員,雖然有他們四人作為增援,但先前的一戰也讓他們損失了五人之多。照這個狀況下去,他們不可能將所有的惡魔殲滅。


  「容我說一句,大小姐,那看起來不太可能。」

  「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如果就這樣保持現況等待援軍…那也不是好方法。」

  到處都有魔物在亂竄,引發崩塌。這種避難所下一秒將所有人活埋也不是不可能。時間和風險,他們面臨了兩難的局面。


  「…嘉瑞?你有什麼想法?」

  突然發現嘉瑞已經陷入沉默了好一段時間。安琪看過去,只看到嘉瑞鐵著一張臉,還有些蒼白。


  「…嘉瑞?」

  「…不對。有什麼不太對。」

  齒輪無法咬合,他們的理解在某個致命的環節出了錯。


  「是什麼?」

  「主人正在想,請不要催促好嗎?」

  伊莉絲在旁邊不悅地說。嘉瑞的顧忌之情已經傳到了她的心中,但她沒有辦法幫忙,只能在一旁守望。


  「不?不如說出來吧?就算不是結論也好,我們也可以一起想。」

  嘉瑞看了安琪一眼,在她身後的騎士和隨從都退了一步,但安琪只是正面承受。

  他就這樣看著她長達數秒,才終於整理好自己的第一句話。


  「敵人,有這麼強嗎?」

  「……欸?」

  一時之間安琪無法理解嘉瑞的意思。

  從單體到廣範圍的各種戰鬥手段,堅韌強大的身體,相當於人類的智力,以惡魔來說無疑是上級的存在。實際的戰鬥也上嘉瑞他們體會到了,這些惡魔不是能憑幾個人打倒的對手。

  但是安琪所沒想到的是另一邊。


  「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吉爾斯特共和國首都伊斯底亞──那個和凡羲王國對峙超過兩百年的共和國首都。要說這裡有與王都同等,甚至以上的戰力聚集也不奇怪,而安琪他們,只能算是其中水平中上的一員而已。


  「那麼,那些人類,都到哪裡去了?」

  「──!」

  安琪吸了一口氣。



  「拉爾、諾姆、不具名的三鬥士……駐紮在這座城市的騎士團,大聖戰士提爾,狩魔獵人公會!」

  「還有共和國理事,帕卡烏卡‧維爾勒。」

  「對,有他們在,區區四柱惡魔不可能讓這座城市變成這個樣子。除非……皮涅多!」

  「什、什麼事?」

  皮涅多臉色蒼白,他還不能理解現況,但他也直覺地感到不妙。


  「災難開始時後的狀況是怎麼樣的!那些人都在嗎!」

  「我…我…三天前,那應該是個和平常沒兩樣的日子,可能會有一兩人外出,但是應該在這裡的人員應該都在。」

  「然後呢。事情是怎麼樣開始的?」

  「那、那是,在傍晚的時候。」

  皮涅多跪了下去,光是回想起那個場景就讓他想吐。但他還是努力說下去了。


  「我在…我在公園,帶著我的妻小…隨後,從城鎮的東北邊,傳來一陣令人作嘔的魔力!不只是方位,連位置也一清二楚,本能告訴我魔力的主人在那。不,不是,那個絕對不是這四個雜魚身上散發出來的!」

  要從散發出來的魔力中感覺到他人的位置,必須有相當高強的實力──要嘛是自己,不然就是對方。伊莉絲是因為身為惡魔,又在這方面特別擅長,才能從城外感覺到城內的惡魔。

  然而,面前這名騎士不過是個人類,既然如此,他所能感覺到的──


  「九……或是十級?」

  滅國的災厄,毫無勝算可言,即使援軍到來也沒有勝算。也許只有教會發動聖戰或是古代的六角同盟重現才有機會。

  那絕對不會是以天為單位能夠擺平的事情。


  「主人………唔!」

  伊莉絲才想說什麼,就感應到了異變而僵起身子。她朝地表的方向看去,美麗的眼眸中透露山恐懼。


  「怎麼了?」

  「那三柱…消失了。」

  「…不妙啊這個。」

  難關不會無緣無故地消失,尤其是這種充滿惡意的難關。隨後,周圍的氣氛一變。忽然像是被拋進相同景色的異世界,嘉瑞無法形容這種感覺,只能看著自己的使魔。


  「他…要來了。」

  伊莉絲的眼眸中透露出恐懼與瘋狂。


  「來了,來了,來了來了來了來了!」

  伊莉絲發狂似地大喊,雙手像是要把嘉瑞手臂捏碎一樣。周圍的人們開始嘔吐,身體本能的害怕起來。妮雅想要抽箭,但是連續掉了五根。

  同時,天花板震動,在『什麼』的奮力一擊下,庇護著一千人的地面裂了開來。然後像是把裂痕撕開一樣,巨大的雙爪刺進地面,扯開縫隙,讓他們看清了來襲者的真面目。

  那是一頭龍,一頭全長二十公尺的巨龍,用力一拉,讓縫隙大到自己可以鑽過,而後滑順的落地。


  「嘻嘻嘻,看來有人察覺到真相囉?為了獎勵你們,我把外面那三隻收回去了。」

  巨龍的語調帶著爬蟲類特有的嘶聲。巨顎像是嘲笑一樣裂開,惡毒的口臭讓人直接聯想到死亡。在場所有人都理解了一個事實──無論什麼樣的奇蹟發生,現在就是他們的死期。


  「本大爺──龍將塔達格‧賓納打從一開始就是跟你們鬧著玩而已,難不成你們真的以為有任何活著的機會嗎?人類。」

  「將?那你上面還能有誰,魔王嗎?」

  嘉瑞回話的同時在手中燃起火焰,不過在巨大的魔龍之前只顯得渺小。他滿臉大汗,但還是硬撐著向龍對話。


  「嘻嘻嘻,誠然,誠然。」

  魔龍仰天長嘯、恐懼直抵人們的內心,方才還在歡呼的人們承受不住,瘋狂逃竄。只剩下嘉瑞一行人還能保持冷靜。

  「僅以此渾沌與恐懼獻於吾主!你們休想死的輕鬆,給我在飢餓與掙扎之中充滿絕望的死去吧!」

  「給我閉嘴啊渾蛋!!」

  安琪的聖光一閃,連一片龍鱗都沒有削下,僅僅是撼動了龍首三公分,卻也是至今無人能及的偉業了。


  「大小姐!我掩護──」

  颼。


  巨龍以肉眼不可視的速度揮出尾巴。

  妮雅的上半身消失了,只剩下腰部以下,啪咯一聲倒在血泊中。

  安琪倒抽一口氣,飛奔過去。

  「妮雅──!妮雅!妮雅!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和安琪的哀嚎對比的是龍的爆笑。她跪在地上,無法接受事實一樣的伸手去探那已經不存在的上半身。雙手沾滿血漬,眼神渙散,只是不同的重複同樣的動作。


  「也不過這種程度啊!啊哈哈哈哈!真有趣,可不會這麼快就殺了妳喔?」

  「你渾蛋…!」

  「主人!」

  嘉瑞才要出手,左手就被拉住。伊莉絲衝到他的懷中,右手拉扯的同時左手前推,將他撲倒在地。她就這樣跨坐在他身上。


  「主人,我愛你!」

  錯亂的不只一人,身為惡魔的伊莉絲比誰都清楚雙方的實力差距,感受到的絕望也比誰都深。瘋狂更突顯她的美麗,她就這樣進行最後的告白,然後強行吻了下去。


  「唔─!伊莉絲,妳想做什…嗚!」

  嘉瑞感到什麼東西插進了他背後。

  是尾巴。

  「主人,我愛你,只有這點是千真萬確的。我絕對、絕對不會讓你在恐懼中死去。就算我會連靈魂都化成灰也一樣!」

  「伊……莉…絲…!」

  快感和性慾被強制引發,嘉瑞掙扎著要自己冷靜,卻只是徒勞無功。她貪婪的索求著他的嘴唇。讓主人在至高的快樂中迎接死亡,這是伊莉絲所能表現的,最後的愛。


  「可惡……伊莉絲!」

  掙扎的最後,嘉瑞終於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性衝動。不過就在這個關頭,一切的感覺忽然煙消雲散。

  回過神來,只看見一柄符文劍從伊莉絲的胸口穿出。伊莉絲顫抖了兩下,最後像個惡魔一樣,化為灰燼消失,彷彿她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是幻影。


  「笨蛋……!」

  在嘉瑞的面前,是哭泣的安琪。


  「所以我才討厭惡魔……你們老是這樣,一下就放棄,面對比自己強大的敵人就絕望……靠荒唐的價值觀選擇荒唐的舉動…!」

  「啊…伊莉…絲。」

  「都不知道…要親手殺掉自己的朋友,有多痛苦……!」

  「啊啊……啊……」

  「站起來!張嘉瑞!!你的仇敵在那裡!就算打不贏也要報一箭之仇吧!」

  「嗚啊啊啊啊啊!」

  嘉瑞發出了恐怕是出生以來最激動的叫聲。


  他痛苦,不只是因為使魔的死亡帶給他身體被撕裂般的痛楚,更是因為一個好友,欣賞的人,甚至、真的有那麼一點點──喜歡的對象,在他面前死去的關係。

  他已經很久沒有心痛過了。

  「王八蛋!」


  他跳了起來,雙手用力握緊直到鮮血直冒,嘉瑞開始以自己的方式全力攻擊。

  不是惡魔魔法,而是本來就屬於他的方式。

  「這個垃圾!你竟敢…你竟敢……!」

  雙手前揮,將憤怒的意志具現。

  「不過就是個夢而已!!」

  黑色的裂痕從指尖放出,刺穿了整個空間,整隻巨龍就這樣被撕裂。


  不,正確地說,整片空間被嘉瑞撕成兩半。龍的傷口沒有濺出一滴血,而是填滿黑暗。嘉瑞攻擊的對象不是面前的龍,而是這個世界。

  「給我消失!」

  裂痕漸漸擴大,帳篷、大地、天空,逐漸被嘉瑞雙手延伸出去的黑暗吞噬。而他只是毫不在意的狂怒,毀滅這個世界。


  只憑著一個念頭──這麼讓人難過的世界沒有存在的意義。

  真要說的話,也許他才是毀滅世界的魔王才對。

  「嘉…嘉瑞!住手!停下來!」

  安琪大叫,一邊從黑色的裂縫前逃跑,努力讓自己不要被捲入世界的崩壞中。


  世界即將結束。



  「喔喲,才感應到有人闖進來就變成這個樣子。」

  忽然,啪的一聲,清脆的彈指聲響起,一切都恢復原樣。


  光,大地,燃燒中的城市,還有面前的魔龍都完好無缺。黑色的裂痕已經不復存在,有如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幻影。

  「欸?」

  嘉瑞愣住了,也終於恢復冷靜。抬頭一看,只見一個披著黑斗篷的男子飄浮在空中,代替他們面對著龍。


  「不要玩輸就翻桌啊。雖然我很理解你有多痛苦啦,不過這份痛苦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啊,嘻嘻。」

  男子語帶戲謔地說。


  「這邊就交給我吧。」

  他有如彗星一般俯衝,朝著還沒理解狀況的魔龍腦門就是一記。巨大的龍首砸在地上,震裂了地面。魔龍利用反彈的速度調整角度,噴吐烈焰,但是男子只是手一揮,厚重的冰壁就保護了他。火焰過去,他毫髮無傷,只有身後的建築被碳化。

  「斷頭台。」

  貲──

  大氣被切開,龍頭也被切開一半,超巨大的風刃像是切豆腐般的斬斷龍鱗,直抵龍骨。

  但反而是那名男子感到訝異。


  「喔呀,竟然沒切斷,我沒想到有這麼硬耶。那就──大地鍛造‧狩龍劍!」

  咚咚咚,咚咚咚。六把高樓大廈一般的巨劍從地下刺出,貫穿了龍的身體。


  「拜拜。」

  黑色的閃電從他手中放出,將巨龍化為焦炭。


  「唔嗯,輕鬆愉快。」

  輕鬆斬殺魔龍,男子降落在目瞪口呆的嘉瑞和安琪面前。斗篷的連帽滑落,一頭黑髮出現在他們面前。

  「好了,有什麼問題盡管問吧,我想兩位應該都搞不清楚狀況,特別是你。」


  而當他轉過頭來時,那副容貌更是讓嘉瑞驚訝萬分。


  「……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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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來,世界上的劇變都是我引發的。既然你們找到了這封信,就應該會相信我的話吧。

  世界人口由六十億降到四十億;台灣被併吞兩次;日本人殺害了天皇;中國不再有共產黨;美國每戰必敗;印度的階級清洗;中西非的種族戰爭;蘇聯再次成立。

  我做了很多事。

  但是世界仍然無趣。

  ──節錄自劉水的遺書,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