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針鋒相對

本章節 5895 字
更新於: 2020-01-05
「血煞盟......我定要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周世文咬牙切齒地說罷,轉身便要出門。可是,卻被秦韻梅攔下了。
「小傢伙,你要去哪?」秦韻梅問道。
周世文怒火中燒,叫道:「廢話!當然是要找血煞盟算帳!我饒不了他們!」
「你這樣出去,會死的。」
「難道你以為我是貪生怕死之輩嗎!!!」
秦韻梅搖了搖頭,淡淡道:「我相信你的膽量,也相信你的風骨。我知道你可以為了心中的信念而慨然赴死。你要死,我不攔著你,但是——你不能死的沒有價值。」
周世文怒道:「怎麼會毫無價值!我堂堂一任知府死於非命,皇上得知后定然不會善罷甘休!更何況,這裡還有您二位前輩,我希望您二位以及四位少俠能夠出手相助,這樣的話成功率就會更高了!」
慕容毅聽罷,冷笑了一聲,答:「皇上會不會善罷甘休我不知道,就算他不會,又能如何?再派幾個人來調查嗎?你怎麼能肯定後來的人不會被收買?再者說,揚州城已經是血煞盟的地盤了,他們要想偽造你的死因並不難,或許到時候,皇上只會知道你是死於意外,然後唏噓兩句就過去了。」
「然後再說我們這一行人。你說的不錯,我們確實可以出手幫你。但是,我們對血煞盟的實力、兵力以及兵員分佈都一概不知,就這麼冒然與之開戰,勝算能有幾成?別忘了好虎架不住群狼,我們只有六個人能打,而且陸云熙他們幾個小輩還是新手,能打幾個都不一定。」
「當年血煞盟可以一夜之間屠盡兩大幫派所有人,這一點,就連我們都自認辦不到。誠然,以我和韻梅兩人的身手,就算要走,我相信也沒人能攔得住,可是陸云熙他們很可能就要跟著你陪葬,懂嗎?」
周世文聽罷,總算是冷靜一點了,但依然喘著粗氣問道:「那前輩您說,我該怎麼辦?」
慕容毅豎起食指,答:「忍。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們要想將血煞盟徹底根除,就必須要把他們的情報摸的一清二楚。然後,就是戰鬥力的問題了,我們這裡只有六個人,真的太少了......」
張儉立刻說道:「或許我們可以向各自的師門求助,請他們派高手來坐鎮!」
秦韻梅否定道:「沒那麼簡單。所謂高手,自然都是在江湖上有名號的。這種人,平日里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若是忽然在揚州出現一個,還可以說是遊歷四方偶然路過。可若是兩個、三個、乃至一群高手湧入這裡,那血煞盟就算再傻,也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了。」
「更何況,我和官人已經算是相當高的高手了,本來就刺激到了他們的神經,否則他們也不會派這麼多人來盯著我們。如此一來,只怕外界稍有風吹草動,都會打草驚蛇。到時候,血煞盟大可以一走了之,逃往別處,你就是想追,也追不到那麼多人。」
這時,陸云熙忽然開口了:「戰力人數方面,我或許可以想想辦法。但是,我必須要儘可能的確保他們的安全。還有一點就是——想好我們到底要不要和血煞盟全面開戰......」
還未說完,院落外便傳來了一個夥計的呼喊聲:「慕容前輩!秦前輩!小人多有冒犯請您見諒,我家主子說要請您二位去酒樓一敘。」
慕容毅眉頭一皺,高聲回道:「你家主子是誰?」
「我家主子綽號血狂,至於真名......小人也不知道。」
「血狂?」秦韻梅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這就坐不住了嗎?」
慕容毅搖了搖頭,答:「恐怕只是想來探探我們的口風,看我們有沒有與他敵對的意圖吧。韻梅,你留下來照看孩子們,我一個人去就夠了。」
婉靈擔心道:「爹,這可是龍潭虎穴啊!您一個人去......行嗎?」
慕容毅微微一笑,答:「放心吧。就這些蝦兵蟹將,我還真沒放在眼裡。至於那個血狂嘛......呵,倒是要留意一下。」
院外的夥計聽罷,急忙說道:「我家主子說了,要請您二位一同去赴宴。」
慕容毅臉色一冷,說:「你家主子還沒那麼大臉,我一個人去就已經很給他面子了。」
夥計見慕容毅如此態度,又能說什麼呢,只能不住地點頭稱是。於是,慕容毅便由這個夥計領著,最終來到了城中心最大的一處酒樓。
此樓名為「風月樓」,足有六層高,從三樓開始每一層都設有十二個包間,而且定時會有專門的歌女來表演,個個都是姿容上佳之選。樓內的裝潢也是極盡奢華、金碧輝煌,單說那每一根承重柱子,上面都用鎏金描繪著龍飛鳳舞;還有牆邊掛著的幾幅詩畫,也都是出自名家手筆,可值千金。
按理說,這風月樓應該不會開的這麼早,通常都是午飯時開業,半夜才會關門。現在雖然早已過了早市的時辰,可是也遠沒有到午飯的時候。可是即便如此,風月樓依然開業了,只是因為——這樓,是血煞盟開的。血狂讓它幾時營業,它就幾時營業,沒人敢說一個「不」字。
而此時,在風月樓的頂樓,一間小雅間內,慕容毅就與四人坐在同一張桌子前。桌子上擺放著各式珍饈美味,很多都是老百姓看都看不到的寶貝,但是......除了慕容毅,所有人都沒有動筷子。
血煞盟那邊四人,一人是書生打扮、卻面相奸詐,甚是猥瑣;一人帶著玄鐵面具,遮住半張臉,自然而然地散發著殺氣;還有一人,面相和善,總是笑臉迎人,衣著也是規規整整的素白道袍,似乎沒有什麼威脅,可是那暗中涌動地強大內力卻騙不了人。
最後,便是坐在主坐上的血狂了。此人相貌不好描述,說是英俊吧,卻又陰險狠辣,說是醜惡吧,卻又英氣逼人。那雙瞳,看不出悲喜,就彷彿一個天神俯視著眾生一般,給人一種無法抗拒的壓迫感。
至於慕容毅嘛......正如前文所說,筷子動的飛起,簡直就是狼吞虎咽,好像生怕有人和他搶似的......
過了一會,或許是終於看不過眼了吧,那個書生模樣的人開口了:「慕容前輩,我們盟主這次請您來,其實是要......」
還未說完,慕容毅便抬手打斷了他的話。然後,又慢條斯理地拿起手巾擦了擦嘴,將口中的食物咽下,最後又灌了一大口酒來順氣。好不容易舒坦了,這才優哉游哉地說道:
「血狂,我知道你。你原名叫何東奎,一介江湖散人,拳腳雙絕,也算得上是一個小有名氣的高手。」
「那個戴面具的,你叫李軍,邊關云霄鐵騎的士官出身,久經沙場殺敵無數,後來三十歲時主動辭去了職位,開始浪跡江湖,倒也憑你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槍法闖出了點名堂。」
「還有,這位一直笑眯眯的仁兄,你叫唐飛燕,原是唐門之下精英弟子中的翹楚,后因謀求上位通敵被發現,便亡命天涯。要說你的手段,那可是最為毒辣的,出手必奪人性命,而且死者全都面目猙獰、顯然是在死前受了極大的痛苦。因為你一直以笑臉迎人,故而江湖上都稱呼你為『笑面修羅』,沒錯吧。」
「最後,這位書生模樣的小子,身上毫無內力感應,應是一介文人。既然不是江湖人士,我自然不會認得你,還請你自報家名吧。」
書生模樣的人見狀,輕輕一拱手,道:「在下趙文才,乃是秀才出身,略懂詩文,幸得血狂大人賞識,如今充當謀士一職。」
慕容毅一邊剔著牙,一邊淡淡道:「提高揚州城稅收,這個點子是你想出來的吧?」
「何以見得呀?」
「因為這個提升的幅度很講究呀。既把能撈到的油水最大化,又不至於激起民變,這個尺度,憑我們這些習武的粗人是拿不準的。」
李軍這時冷笑一聲,說:「早就聽聞慕容毅的大名,以及種種英雄事迹。可是如今一見,卻不過如此。你對我和唐飛燕都知道的那麼清楚,卻對最關鍵的人物不甚了解、草草帶過。怕是許久不在江湖上走了吧?」
慕容毅聽罷一笑,對血狂說道:「何東奎,你手下的高手就這點程度啊?」
「你什麼意思!」李軍登時拍起了桌子。
何東奎抬手按住了他,然後波瀾不驚道:「慕容前輩,果然名不虛傳,你已經看出了我們這些人的實力深淺。實力較差的人,你就會說的比較多,暗示沒有威脅;反之,你說的越少的人,就是你越提防的人。」
慕容毅聳了聳肩,答:「幸好你何東奎不是個草包,否則我就太失望了。還有你,李軍,你的功力是比唐飛燕深厚一些,但是你太好懂了,所以——你的危險程度遠不如唐飛燕。我高估你了。」
「你說什麼!你可敢與我戰上一場?」李軍怒道。
「啪!」何東奎一掌拍到了桌子上,面色陰沉道:「李軍,我帶你來,不是讓你丟人現眼的。這次宴席,你就給我安安靜靜地聽著,懂了嗎?」
李軍立刻被嚇得滿頭冷汗,躬身道:「屬下懂了!」
慕容毅看了四人一眼,不禁嗤笑一聲,靠在了椅背上,懶懶地問:「好了,吃也吃飽、喝也喝夠了。你們這次叫我來,到底是為了什麼?直說吧。」
血狂聽罷,微微一笑,卻是令人感覺一陣陰風吹來,脊背發寒:「既然慕容前輩您這麼直率,那我也就不繞彎子了。我這次請您過來,其實就是想確保一件事——請您不要管揚州城這裡的事。」
慕容毅想也不想地就拒絕了:「不行。」
「為何不行?」
「因為你們壞了規矩。」
何東奎眯起了眼睛,笑問:「什麼規矩?」
慕容毅也正起了臉色,嚴肅地說:「江湖的規矩。武林中人,不得干涉朝政,官為官、俠為俠,兩不相干、兩不相欠,這就是規矩。而你們,壞了這個規矩。」
「那依前輩看來,我等應如何作為?」
慕容毅豎起了食指,斬釘截鐵道:「十日。十日之內,血煞盟所有人都給我離開揚州城,不得帶走任何官府的東西,包括錢糧、兵馬。時間一到,我只要在城中看到血煞盟的人,必殺。」
這時,趙文才站起來說道:「慕容前輩,您又何必非要計較那所謂的規矩?其實現在這樣,對我們大家都好,不是嗎?」
慕容毅看著他,一聲冷笑:「何好之有?」
「有血煞盟在揚州鎮著,這一方天下就會太平許多,再無宵小之徒敢於作亂,難道不好?」
慕容毅點了點頭,笑答:「是啊,真好啊。原來只是宵小之徒,在暗地裡作亂。如今換成了你們,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胆的禍亂。這可真是好啊!」
趙文才反駁道:「前輩所言差矣。我等如何禍亂一方,您可有具體事例?」
「賦稅較原來提高了一倍還多,算不算禍亂?」
「血煞盟手下個個能征善戰,比原來的官兵強了不知多少倍,多收些銀兩何錯之有?」
「那強搶民女你又作何解釋?」
「我等軍士為保這一方平安,乾的可都是玩命的工作,自然有優先擇偶的權力,以此來穩定軍心。」
「哈哈哈!」慕容毅忽然大笑了起來,「好啊,好啊!能把強搶民女說的這麼大義凜然,公然把良家婦女與奴隸娼婦視為平等,你們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我決定了,五日為限,五天之內,你們必須給我滾出城去!」
趙文才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問道:「難道在前輩看來,我等是如此十惡不赦之人嗎?那只是因為你還沒有體會過這其中的好處罷了!不如這樣好不好,只要您肯作壁上觀,我們願給您黃金萬兩、美女十人,而且您在揚州城裡的這段時間可以包您住好吃好玩好。」
慕容毅擺了擺手,答:「善惡參商,自古以來便是如此。我不吃你這套,更不會跟你們同流合污。告訴你們,就五天,沒得談。」
趙文才還不死心,勸道:「何為善?何為惡?老子曾經說過: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盈,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慕容前輩,您說——何為善、何為惡?」
慕容毅冷笑一聲,答:「拿《道德經》考我?好啊。老子還說過: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你們的所作所為卻與老子所言背道而馳,你來告訴我——何為善、何為惡?」
趙文才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又辯道:「《孟子》有云: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前輩請看看這揚州城內的景象,難道不是生生不息嗎?」
這一次,慕容毅臉上的笑容已經由冷笑變成嘲諷了:「看書只看一半,就你這還能當秀才呢?我告訴你,被你漏掉的後半句是: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你不如多派人打聽打聽,看看老百姓是誇你們的多,還是罵你們的多。」
趙文才聞言,還要辯駁,卻被何東奎制止了。
只見何東奎眯著眼睛,皮笑肉不笑道:「慕容前輩,您也知道,我們血煞盟在五年前以一己之力平定了兩大幫派的血戰,還了揚州百姓一個太平。所以,我們想賺點好處,也不是那麼罪大惡極吧?」
慕容毅卻是斜著眼,懶懶道:「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你們在這裡賴了五年,該滾蛋了。」
「這麼說,是沒得談了?」
「對,沒得談。」慕容毅斬釘截鐵地答道。
然而,何東奎卻依舊笑著,淡淡道:「那還真是遺憾啊,我本來不想走到這一步的。」
慕容毅不禁眯起了眼睛:「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大家都很忙,別浪費時間。」
於是,何東奎陰笑著說:「慕容前輩,我知道您武藝高強,您和秦前輩若想走,我們也留不住。可是,我血煞盟麾下的高手們也不是吃素的,你們走得了,可是你們的孩子們……走得了嗎?」
慕容毅沒有回答,但是眉眼間已經爆發出了衝天的殺氣。
可是何東奎卻恍若不覺,繼續說道:「我無意與您為敵,也不想以幾個小輩做人質。可是沒辦法呀,前輩你這麼咄咄逼人、實力又這麼強,我這也是無奈之舉,請您見諒。」
慕容毅冷冷道:「我和韻梅可以先帶著孩子們離開,然後再殺回來。」
何東奎聽罷,一攤手,笑道:「您可以試試。反正……我還有整個揚州城數萬名百姓做人質。」
於是,雙方頓時陷入了一陣沉默,可是空氣中的殺氣卻越來越濃烈,死戰一觸即發。
終於,慕容毅閉上了眼睛,說:「你知道,我討厭被威脅。」
「當然知道,可這都是您逼的呀。」
「江湖規矩,禍不及家人。」
「這個我也知道。可是,有差嗎?反正我們已經壞了規矩了,不是嗎?」
慕容毅聽罷,突然睜開了眼睛!與此同時,李軍一腳踢向慕容毅的下盤,可是慕容毅一抬腿,避開了這一踢,然後再一腳踩下,直接碾住了他的腳面!
另一邊,唐飛燕也抬手一掌打來,掌心紫黑,怕是蘊藏劇毒。然而慕容毅毫不在意,仗著極強的內功護體,迎著一掌就拍了回去!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唐飛燕整個人都被打飛到了牆角,一只胳膊已然被強大的內力震脫臼了!
緊接著,唐飛燕揮起另一只手的衣袖,六隻飛箭呼嘯而出!慕容毅一拍桌子,震起了滿桌的餐具。隨著一連串瓷器破裂的聲音響起,六隻飛箭也被悉數擋下。
又一瞬,李軍終於從袖間掏出了自己的短槍,一點寒芒閃過,無比凌厲的刺向慕容毅的咽喉。慕容毅手中的長劍瞬間出鞘,比李軍的短槍更快!只覺眼前一花,李軍的短槍竟然被他從中間劈成了兩半!
只是一次短暫的交手,雙方的差距卻可謂是天壤之別。慕容毅停了手,長劍歸鞘,李軍兩人自然也不敢找死,老老實實的呆在了原地。
慕容毅盯著依舊一臉淡然的何東奎,冷冷地說:「這一次,只是警告。我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記住了。」
說罷,他便轉身大跨步地離開了風月樓。
直到這時,何東奎才深呼吸了一口氣,額頭上已布滿了冷汗,心有餘悸道:「慕容毅……太強了。惹上他,我們以後恐怕就要如履薄冰了。」
話音剛落,整張桌子便突然被一分為二,就連地板上,都被強大的劍氣留下了一道裂縫。這道裂縫一直延伸到何東奎的腳下,只要再前進寸許,就要劈到他了。這就是慕容毅留下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