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誰都有病

本章節 6046 字
更新於: 2018-07-11
  資料夾還蠻厚的,我翻了翻,除了第一頁以外其他都是病歷日記。包括我那天吃了什麼,幹了什麼都寫上去了。某一頁還記著我對發情的公貓……算了,還是別翻了,看基本資料就好。

  

  姓名:林褐   性別:男

  年齡:25 病房:R310

  職業:總經理  婚姻狀況:未婚

  入院時間:

  

  為什麼入院時間是空白的,這算哪門子病歷表啊!說好的敬業呢?總覺得大概是因為醫生只有一個人,不會有其他醫生交替所以資訊寫得相當簡便。我繼續往下看。

  

  入院診斷:解離性遁走、情緒起伏不穩定、有傷害他人及自殘等行為

  主要診斷:記憶缺陷、入院後自傷行為減少。該患者確診有創傷後壓力症候群,情緒極度不穩定。

  

  中間有一段字太潦草了我看不懂,跳過。

  

  喜歡玩角色扮演,若他人不配合會相當憤怒,難以安撫。但是失控狀況不多,少有極端行為出現。進行日常對話和溝通行為無問題,對於過去和記憶以外的事帶有高度好奇心。

  

  附註:

  人品不好,協助抽卡前請三思。

  

  我很用力的把那本資料夾摔在地上,再送上兩腳。

  為什麼最後一句話要用紅筆圈起來啦!能不能認真點了這裡的醫生?你以為這是考試嗎?到底是我的病情重要,還是你他媽的抽卡重要啦!

  還有既然我人品不好就不要犯賤來叫我抽啊!

  儘管我氣到跳腳,貂寶還是依舊好好地掛在我肩膀上打瞌睡,真是一隻盡職的雪貂毛巾。

  大概是猜的到我因為什麼而生氣的分屍狂一臉的平靜。

  「其實你應該慶幸他上頭寫的是人品不好,如果是相反的話……他大概會從早到晚來抱你的大腿,一直到你的好運全部被用完為止。」

  「好運這種東西原來還可以被用完嗎……」是指那個腦子有洞的醫生還會吸光別人的好運就對了?

  「怎麼說呢……簡單來說就是如果你哪天真地幫他抽出了好卡,那你大概會衰一輩子的感覺吧。曾經有個小護士傻傻的幫他抽了一次,還好死不死的抽到了好一點的東西,然後……她隔天就沒來了。」

  「為什麼?因為醫生整天都纏著她?」我問。

  「那可能會是其中一個理由,」分屍狂臉色怪異。「前提是她沒出車禍,有過來上班的話。」

  我看是生命力歸零了吧!根本不是什麼好運被吸完。

  算了,撇開那些事情不談。至少我現在知道自己的一些資訊了。雖然沒有家屬和入院時間的相關資訊有點可惜。只是……25歲的總經理嗎?我摸摸自己的臉,上次看過倒影,總覺得自己看上去還要更操老一些。

  這工作職位倒是不低,可惜上頭沒寫是什麼公司的經理,不然就有更多線索能找了。

  解離性遁走症又是什麼奇怪的東西?後面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倒是有聽過。簡單來說就是那種,在經歷重大事件後,在精神和心靈上的傷害難以痊癒的病症吧?

  可是現在的我什麼都不記得,更別說是那個重大事件了。對我而言真的還有影響嗎?

  我一邊思索著,一邊把留下拖鞋腳印的資料夾放回原位,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看完了嗎?走吧,我們還可以去逛逛廚房。」分屍狂摸了摸熟睡的貂寶,嘴角微揚的笑靨讓我不禁看傻了眼。

  他的膚色白如初雪,連刻意綁著的繃帶都還帶點顏色。柔和的五官讓他整個人氣質偏向中性,卻又不失那份男子氣概。

  就算是同為男人的我也覺得這傢伙,笑起來真的很好看。總覺得這人的笑臉我似乎有一點模糊的印象……是錯覺嗎?

  「小林?」

  話又說回來,看一個男的看到傻掉了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咳咳我說啊……我之前該不會真的對你做了什麼失禮的事吧?」我摀著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我本來還想著之前他說的過往都是騙人的,只是說來耍我玩而已。

  「失禮的事?」分屍狂停頓了一下,狀似思考。「像是整晚……不讓我睡之類的?」

  老天爺我該怎麼辦,人失去意識真的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啊。我突然覺得自己可以體會那些失智老人的感受了。

  那我現在……應該是要對別人負責嗎?我認真的思考起這個問題。

  「開玩笑的,你只是叫我去你床底下找看不見的東西,沒找到不準睡而已。」

  「……」

  好吧,這倒是可以解釋為什麼我床底下會有一堆白髮。也不用對別人負責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但我還是因為被人耍了不太愉快,所以把雪貂用力塞進某個分屍狂的嘴裡去。

  

  ……

  貂寶氣呼呼的把自己舔乾淨之後,就換地方掛機了。分屍狂則是沿路不停的吐出嘴裡的毛,神色痛苦。

  明明之前吸貂吸的那麼爽……

  出來這麼一趟,我大致上了解院內的規模了。醫院就像一個「山」字形的建築,底部貫通的走廊則是涵蓋了全部的行政辦公室。

  病人的房間為了幽靜則是設置在最兩邊。

   而我之前爬窗出去的地方,就是院內被高牆圍起來的園子。所以想要離開醫院只有一個出路:走廊正中央的那一個通道。

  分屍狂還很細心的告訴我:從這裡到市區至少要開車三個小時以上,才會到最近的火車站。

  我就是走到腿斷也出不去,更別說現在的體能爛的可以。

  經過那個通往大門的通道時,我多看了兩眼。

  果然有不少警衛在巡邏,就在我想著要不要上去試試從大門離開的時候,那些警衛也猥褻看過來,朝我示意了一下腰間的綁繩。

  好啦,我知道你們很會綁人,不用特地秀給我看真的。

  大概是看我一直在用眼神凌遲警衛,分屍狂一臉不敢置信。「我都不知道你口味這麼重,居然還想要再被綁一次嗎?」

  「誰想要嘗試了啦!」

  「沒有就好。」分屍狂語重心長的模樣,好像是長輩在勸說小孩子不要做傻事。「早上看你被綁成那樣回來,我都不知道你是太想被虐待、還是真的沒睡醒了。」

  早上……那個不是逃跑失誤嗎!而且我人已經昏過去,為什麼還是被綁了啊!

  理解不能的我乾脆盡可能的放空腦袋,直直地往前走。出口通道再過去沒多遠,就是廚房的位置了。

  還沒進去,我和分屍狂就聞到了麵團特有的香味……是點心?

  廚房門沒關,站在外頭就能夠看出來這空間很大,而且是有在精心保養的。不論是桌子還是大理石地板都閃閃發光,廚房用具非常齊全,從西式到東式,以及甜點專用的器材都有。

  尚未完成的麵糊和桿麵棍放在桌子的一角,意外的沒看到人影。

  看上去這高檔程度可以媲美五星級餐廳了,我們醫院吃那麼奢華真的沒問題嗎?

  廚房中間有個很顯眼的大鍋子,大概2.5公尺左右的高度。散發著熱度,水蒸氣直直地往上,再多一些就像剛洗完澡充滿水蒸氣的浴室了。

  鍋子旁邊還靠著一個鐵梯,我和分屍狂走到鍋子旁邊左顧右看,就是沒看到廚師。

   這到底是廚師還是女巫的廚房?下面如果是用柴火就更像後者一些了。搞不好是拿來煉製鎮靜劑的也說不定。

   「醫院的廚師什麼都好,就是口味偏鹹。」分屍狂指著被鹽袋塞滿的角落,這應該不是很鹹而已的程度了喂!那鹽多到可以淹死人啊。

   總算知道午餐為什麼會難吃成那樣,但是剛才明明聞到了點心甜甜的香味、火也還開著,卻沒看到主廚,是有什麼事情離開了嗎?

  因為水蒸氣太多,視線範圍內呈現一種霧濛濛的狀態。我抬頭看向那個梯子,那上頭好像有什麼東西……是人的腳 ?

   「分屍狂,那裡是不是有人?不過好像有點怪怪的,我沒看到他的上半身欸……」

  為了看得更清楚,我試著用手揮開過多的水蒸氣。

  「是看到廚師泡在湯裡嗎?」分屍狂不以為然的笑出聲。「不用擔心,這裡的廚師因為一些意外所以會用義肢去測量溫度,大概算是個人癖好吧。」

   日苯似乎也有個妖怪故事:一個蛤蠣精化成女人、用自己幫老公煮湯的那個。眼前的畫面也很像,但……

   我吞了口口水,盡可能的冷靜。「可能是我大驚小怪,但是那名廚師,現在整個上半身泡在湯裡喔。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

   就算是對的我也不想喝廚師的泡澡水……啊靠,原來我中午的湯是喝了別人的洗手水?

   分屍狂一瞬間愣了,好像體認到哪裡不太對勁。

   「……鍋子是不是熱的?」

   「雖然不到燙,但是有溫度。」我點頭。我們的視線在空中交接,然後不約而同地看向階梯上的雙腳。

  

  ……………

  

  「出人命了啦啊啊啊啊啊啊──」

  

  ***

  

  被五花大綁的用被子包成粽子,我跟分屍狂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仰望著雪白的天花板。

  咕──

  我冷漠的看向分屍狂的方向,心裡想的是等繩子解開之後我要怎麼揍他一頓。

  雖然不知道創傷後壓力症候群會有什麼症狀表現,但是我深刻的理解到,為什麼病歷表上會寫我的情緒起伏很大了。

  見鬼的遇到一堆無法用邏輯來說明的人,你的情緒會好嗎!

  我也不想去追究為什麼昨天晚上,明明是要救人卻反而變成害人了。

  回想起昨天那時候,我跟分屍狂因為廚師半個身體泡在水裡……或者應該說是正在被煮。

  就在我還來不及把火源關掉時,分屍狂不知道是是哪根筋不對,居然就這樣把梯子往上抬準備移走。

   然後廚師就撲通一聲,因為重心在前的緣故下去游泳了。

   Do you want to swim in the pot~?

  不知道是不是懶的去把廚師撈出來,還是我已經放棄救人了。腦袋裡只想改編冰雪姊妹花的那首主題曲。

  怪了,我應該是不會一個人去看那種幼稚的動畫片才對,是跟誰一起去看的呢?

  「小林……」

  「不知道廚師湯好不好喝呢,肚子餓的時候真想嘗嘗看。」我涼涼的說。

  「我不是故意的……也不知道警衛那時候會來。」

  分屍狂雪白的腦袋幾乎要跟床融為一體了,那畫面就像是一幅草稿,不是白底就是黑線。

  但是不管他怎麼想辦法縮進被子裡,都還是蓋不住那個已經空腹一整晚的肚子叫聲。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的狀況呢?

  因為好死不死、某人謀財害命的那一幕被警衛看到,還被誤會是因為午餐太難吃所以動了殺意

  ……雖然那廚師煮的真的不好吃,但是正常人是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會殺人的吧!

  「我也忘記告訴你,你之前三番兩頭吵著要去砍主廚的事情了……」

  原來是我之前的嫌疑發言害的嗎!

  冤枉啊!我相信之前只是說說而已不是真的要動手啊!而且重點是兇手明明是我旁邊這位,為什麼連無辜的我也要被綁起來,還被處罰沒晚餐吃?

  還跟之前一樣,不管怎麼說,警衛永遠都是那副「你少唬爛我了!」的臉。

  現在就算要我喝洗手水也可以了,我好餓。

  有點後悔中午因為太鹹沒多吃一點……但又是誰會料到自己沒晚餐啊?

  就在我覺得自己已經餓到可以吃棉被時,乒乒乓乓的聲音從走廊上一路傳來,然後藺醫生灰頭土臉的拉開門。「好好反省過了沒啊?兩位小朋友。」

   咕──回應他的只有肚子叫二重奏。

   藺醫生不輕不重的把資料夾拍在我頭上。「同學,下次沒有醫生許可,記得不要隨便離開病房去殺人好嗎?這是會鬧上法庭的……啊不對,如果有我幫你開的精神證明就不會了呢。」

   這不好笑!我離開是為了逃跑才不是去殺人啊!還有麻煩後面那句不要補了好嗎?拜託讓別人來說可以嗎!

   等等,差點害廚師變成熟透的火鍋料又不是我,乾我屁事喔!

   「病歷表也不可以自己亂翻,我只說可以給你看但沒說你可以偷偷去看。」

  醫生說完又拍了過來,雖然力道不大但是讓人有點不爽。

   ……我不是25歲的社會人士嗎?為什麼像個15歲的小毛頭一樣,被不熟的醫生叔叔教訓啊?

   大概是覺得罰的也夠久了,醫生走過來幫我們兩個鬆開了綁繩,四肢一下子有了伸展的空間。

  正當我想去廚房覓食時,門口突然出現一堆穿著白大褂的看護,為首的那個人還推著輪椅。

  那群人看上去很正常,也沒有人臉上有刻字……搞笑的是這樣的情況反而讓人嗅到一絲不對勁。

  「雖然知道你餓了一整晚,但可能還是得委屈你晚點在吃東西了。」醫生就像拎寵物一樣將我抓起來,扔到了輪椅上面。

   「等……」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看護們就已經幫我繫上了安全帶和綁繩……安全帶?為什麼輪椅上面會有這東西!

  我覺得我現在是5歲小孩……你們以為是嬰兒和育嬰車嗎!要不要乾脆再塞個奶嘴給我算了?

   「需要換上尿布嗎?」其中一個看謢人員看向藺醫生。

   「你敢幫我換尿布我就幫你蓋白布!你們除了軟禁我還不夠嗎,麻煩把我當成25歲的成年人好不好!」

  我用手腕拉了兩下安全帶,居然找不到繩結或者按鈕來鬆開自己。

  整個人幾乎動彈不得,我奮力的扭動上半身卻是白費力氣,只剩兩隻腳能夠稍微做出前踢的動作。

  藺醫生無視我的憤怒,原本輕佻的臉上換上了嚴肅和沉重,這氛圍……好像跟以往不太一樣?

  我這才想到,今天這傢伙居然沒再繼續提抽卡之類的事情?明明連病歷表上都還會畫起來當重點。

  這次終於是認真的出事了嗎?不知道為什麼我反而有點感動。

  「無辰,是今天嗎?」分屍狂有點訝異的走近我們。

  原來這兩個人關係有那麼好?都直接叫名字了,這已經超過病人和醫師之間的友好關係了吧?我默默在腦中的人際關係圖裡,幫他們兩位畫上雙箭頭。

  「是今天沒錯,前幾天不小心玩到忘了這回事。唉……他家不是一般的難搞你也知道,這次還來了一堆人,除了觀賞大猩猩我想不到其他的解釋。」

  藺醫生難得一臉不耐煩,似乎是真的很困擾。

  我家的?是我的家人嗎!那……我可以叫他們帶我出去囉?

  我瞪向那個拿著膠帶想要過來封嘴的看護,然後誠懇地看著醫生說:「讓我離開這裡,我真的沒辦法就這樣待在這!而且說不定我一踏出這詭異的地方就能找回記憶了也說不定啊!」

  醫生彎下身,嚴肅地與我平視。

  「這事雖然沒到抽卡這麼重要,但小林你聽我說。」藺醫生眼神裡沒了笑意,眉頭微皺。

  要不是他的眼神太認真了我一定立馬吐槽回去。

  「等一下你們家的人會過來看你,不要跟他們說話,靜靜的裝傻或者像之前一樣胡鬧也可以。如果他們有問什麼,絕對不要開口他們,知道嗎?」

  「為什麼我得那麼做?」我狐疑地對上醫生的視線。「既然說是我的家人,那應該……」

  「在自然界裡有一些動物,會藉由吃掉自己的同胞來壯大自己,不管是手足、或是伴侶。我只能先告訴你別把那群人想得太簡單了,除非你想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去投胎,不然最好不要太信任你所謂的那些『家人』。」

  聽醫生說那兩個字的語氣令我不禁抖了一下,似曾相識的陰冷從後背蔓延上來。

  我好像有聽過類似的警告……?

  而且這個醫生……不是跟之前一樣在開玩笑。我本來以為是他不想讓我離開,因為少了一個客戶就少了一筆收支,少了課金的金援之類的。

  不知道是不是查覺到我眼底的驚慌,醫生站起身子又回到原本那副欠揍的模樣。

  「而且你太早出去的話,我的資金來源就沒了。」

  ……我翻白眼給他看,想不到我對這群人不按牌理出牌的溝通模式這麼快就適應了,隨便猜都中。

  到底是因為是同類的關係呢?還是因為我適應力太強?

  不過既然醫生都說成這樣了,先稍微安靜的觀察那些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聽到應該是家人的人卻不能信任的時候,總覺得心情有點複雜。

  本來還想拜託他們直接帶我離開的,似乎也沒這麼簡單。

  我看向分屍狂,連他也是面色凝重地抿嘴握拳。看樣子真的很不妙?

  可是如果狀況真如他們所說,來看我的家人不帶好意,那又為什麼……這裡的人要幫助我?只是單純的病人和室友,不會干涉到這地步吧?

  抱著半信半疑的心情,我還是乖順的向醫生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藺醫生,今天預約要會面的家屬到了。」

  「……知道了,先把林褐帶過去,我等等就到。」

  剛才說話的那名看護就這樣把我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