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不要叫我豆花妹(5)
本章節 2301 字
更新於: 2019-12-27
我欲探出的手掌就此頓住，微微顫抖。
「妳還好嗎？臉色有點發白……豆花？」我清楚地注意到，男人的表情微微一怔，眉頭緩緩皺起，他一定是看見我的醜陋模樣了。
不，又來，我受夠了，管你無心還是有意，我受夠這個綽號！
原先已有些想哭的情緒，在聽聞那稱呼後，宛如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滿腔的悲傷與不堪朝我席捲而來。
「豆花妳怎麼……？」對方見到我莫名落淚，明顯愣住。
「不要叫我！！」我退後一步，拚了命似地狂奔逃走。
「……別跑啊，妳的東西！」
我的筆記本情急之下未拿回來，但我也不想管了，反正，那本是通識課專用，以及偶爾用於心情抒發的札記，在經歷薛秉聰對我的冷嘲熱諷話語後，深深覺得上學期懷著傾慕之情寫下那些字句的自己愚蠢至極。
「我不要了！！」迅速回頭吼出這句以使那男人放棄歸還，我也在那一瞬間，看到小跑步的他頓了下，停住不再追趕。
未因對方沒追而停止奔逃，我繼續埋首跑著、跑著，即使目前已是下午四點多，處於八月暑假的當下仍舊酷熱無比，外加我揹著重物奔跑，沒多久已是汗流浹背、氣喘吁吁。
感覺額上汗水濕了瀏海，於眉上蓄積好一會，最終因重力滑下，進了我的眼，好痛......立即的生理反應，是分泌淚水以排除刺激物，不過原先目眶中早已充盈眼淚，此刻只是流得更多。
這樣跑下去，能去哪裡？我累得無法思考太多，僅反問著自己：有沒有一個地方，可以毫不在乎我的長相，只看我的內在就好，坦然地接受竇玫華這個人？
不一會，遠遠那端的T大校門口進入我的視野中，我持續向前跑，忽然身後有道急促的腳步聲愈來愈近，我瞥了眼，竟是剛才那男人！
為什麼追來？不是說不要那筆記本了嗎？
「……花！」
那個令我崩潰的稱呼，我受夠了。
「別那樣叫我！」一聲回吼，充滿哭腔的聲音。
就算不喜歡，那又如何？我的確就是那模樣，一張花臉、滿是痘痘……
衝出校門，直達路口，目前是尚餘六秒的行人燈號，再回頭見那男人仍未放棄追趕，我決定盡速過馬路，讓紅燈阻止他追上我。
「啊！」砰的一聲，可能雙腳已操勞過度，又或者是路面太過不平，剛過完一半馬路，我狠狠地摔了一大跤，撲倒於地。柏油路面熱得燙人，最先著地的手臂與其狠狠摩擦，肯定破皮流血了，加上原本的汗液，更是痛得要命。
「小心！」
「嗶嗶────」「叭────」
行人信號燈已轉為紅色，被摔倒在地的我擋住去路的車潮中，開始狂按喇叭催促著，有些較為靈巧的機車率先催動油門，繞過我疾駛而去。
我搖搖晃晃站起來，步履蹣跚地朝對面人行道走，然，卻有輛房車迅速疾來，彷彿沒看見我似的。
「叭────！」
「嘰────」來不及了，真會被撞上。
應該跑的，然我的雙腳……動彈不得。
──沒關係，乾脆死去，從此解脫也好。心中忽然冒出這樣的聲音。
醜陋的自己離開這個世界，沒關係的，不再引起旁人反感，是……功德一件。
我想起反問自己的那個問題。
天國那裡的成員，會願意接納竇玫華的吧？
「嘰────碰！」
應當被撞上的我卻沒有感到疼痛，在撞擊聲的前一秒，我被另道力量千鈞一髮一推，連人帶包滾至人行道緣，身體因而多了新的擦傷，不過整體上沒有什麼大礙。
反倒是，那位推我一把的人首當其衝被撞上，房車雖已有減速，然那人仍被撞得往前飛好段距離，交通頓時大亂，幸虧有些好心人士奔進路口協助阻擋車流，以免造成二度傷害，也有路人拿起手機，顯然是報警和叫救護車。
「妳不要緊吧？」一名行經的阿姨試著要攙扶我站起。
我搖頭，謝絕她的好意，跌跌撞撞地起身，急忙跑向橫臥著的人影。
觸目驚心的鮮紅血液，浸染了傷者的腰部衣服，以及大腿，其頭部也受到重創，血自他的額上流了幾道下來，眼鏡歪了一邊，鏡片更是布滿裂痕，是剛才那位眼鏡男。
「為什麼……？」我顫抖地跪在他身邊，語氣哽咽無比。我這個粗枝大葉撞倒他，又長成這個模樣的可悲女生，其實應可藉著這場車禍永遠解脫的，為什麼第一次見面的他……要這樣捨身相救？
「嗚……」他皺起眉呻吟著，微微睜開眼睛，其中一眼透過歪斜的眼鏡鏡片與我對上後，硬擠出扭曲的微笑……這種情況他還能笑出來？
「笨……蛋……」他氣若游絲，我必須靠得更近才能聽清楚。「不要……輕易……放棄生命……好嗎……」
為什麼，要為我如此犧牲？我不值得啊。
淚水再度奪眶而出，但我沒再聽見他的聲音，抬頭一看才發現他已經暈厥。
「不……不要啊────」
求死的心，是當下臨時興起的，然若是別人取代我而死……我不要這樣！
經警方調查後，那輛肇事房車的駕駛沒有酒駕，不過車主不希望留有案底，只求和解，也表示願意負擔所有醫療費用，就這點而言，不是重傷者的我無法擅自決定，最後先留下對方資料，等待傷者眼鏡男清醒後再說。
一個小時後的我，已經處理完手臂上的擦傷，在T大附設醫院手術房門口焦急徘徊中，除了揹著自己的側背包，雙手亦同時緊抱眼鏡男的公事包，那上頭原先沾染不少血跡，已被焦慮的我為了找點事做，以濕紙巾盡可能擦拭乾淨。
我不喜歡手術房的死寂氛圍，那帶給人非常不安的感覺。眼鏡男的傷勢是不是十分嚴重？已經動手術好一段時間，如果他最後怎麼樣了，僅受點輕傷的我會非常內疚和自責的……
「請問護士小姐……」我急著拉住一名剛從急診室出來的護士。「那位先生現在怎麼樣了？」
「妳也問太多次了。」她無奈笑笑，似乎趕著去其他地方而未作停留。「初步檢查，是沒有傷到傷者的要害，但失血量稍多，好在院裡還有庫存血包，請相信醫生會盡力而為吧。」
「如果需要輸血的話，我很願意幫忙。」只要，能盡己之力救他一命。
護士又是一笑。「總得血型符合才行啊，不過還是感謝小姐的心意。」
我目送護士走遠，再回頭看向亮著刺目紅燈的手術房，默默地雙手合十。
拜託，救命恩人，你千萬不要有事。
「妳還好嗎？臉色有點發白……豆花？」我清楚地注意到，男人的表情微微一怔，眉頭緩緩皺起，他一定是看見我的醜陋模樣了。
不，又來，我受夠了，管你無心還是有意，我受夠這個綽號！
原先已有些想哭的情緒，在聽聞那稱呼後，宛如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滿腔的悲傷與不堪朝我席捲而來。
「豆花妳怎麼……？」對方見到我莫名落淚，明顯愣住。
「不要叫我！！」我退後一步，拚了命似地狂奔逃走。
「……別跑啊，妳的東西！」
我的筆記本情急之下未拿回來，但我也不想管了，反正，那本是通識課專用，以及偶爾用於心情抒發的札記，在經歷薛秉聰對我的冷嘲熱諷話語後，深深覺得上學期懷著傾慕之情寫下那些字句的自己愚蠢至極。
「我不要了！！」迅速回頭吼出這句以使那男人放棄歸還，我也在那一瞬間，看到小跑步的他頓了下，停住不再追趕。
未因對方沒追而停止奔逃，我繼續埋首跑著、跑著，即使目前已是下午四點多，處於八月暑假的當下仍舊酷熱無比，外加我揹著重物奔跑，沒多久已是汗流浹背、氣喘吁吁。
感覺額上汗水濕了瀏海，於眉上蓄積好一會，最終因重力滑下，進了我的眼，好痛......立即的生理反應，是分泌淚水以排除刺激物，不過原先目眶中早已充盈眼淚，此刻只是流得更多。
這樣跑下去，能去哪裡？我累得無法思考太多，僅反問著自己：有沒有一個地方，可以毫不在乎我的長相，只看我的內在就好，坦然地接受竇玫華這個人？
不一會，遠遠那端的T大校門口進入我的視野中，我持續向前跑，忽然身後有道急促的腳步聲愈來愈近，我瞥了眼，竟是剛才那男人！
為什麼追來？不是說不要那筆記本了嗎？
「……花！」
那個令我崩潰的稱呼，我受夠了。
「別那樣叫我！」一聲回吼，充滿哭腔的聲音。
就算不喜歡，那又如何？我的確就是那模樣，一張花臉、滿是痘痘……
衝出校門，直達路口，目前是尚餘六秒的行人燈號，再回頭見那男人仍未放棄追趕，我決定盡速過馬路，讓紅燈阻止他追上我。
「啊！」砰的一聲，可能雙腳已操勞過度，又或者是路面太過不平，剛過完一半馬路，我狠狠地摔了一大跤，撲倒於地。柏油路面熱得燙人，最先著地的手臂與其狠狠摩擦，肯定破皮流血了，加上原本的汗液，更是痛得要命。
「小心！」
「嗶嗶────」「叭────」
行人信號燈已轉為紅色，被摔倒在地的我擋住去路的車潮中，開始狂按喇叭催促著，有些較為靈巧的機車率先催動油門，繞過我疾駛而去。
我搖搖晃晃站起來，步履蹣跚地朝對面人行道走，然，卻有輛房車迅速疾來，彷彿沒看見我似的。
「叭────！」
「嘰────」來不及了，真會被撞上。
應該跑的，然我的雙腳……動彈不得。
──沒關係，乾脆死去，從此解脫也好。心中忽然冒出這樣的聲音。
醜陋的自己離開這個世界，沒關係的，不再引起旁人反感，是……功德一件。
我想起反問自己的那個問題。
天國那裡的成員，會願意接納竇玫華的吧？
「嘰────碰！」
應當被撞上的我卻沒有感到疼痛，在撞擊聲的前一秒，我被另道力量千鈞一髮一推，連人帶包滾至人行道緣，身體因而多了新的擦傷，不過整體上沒有什麼大礙。
反倒是，那位推我一把的人首當其衝被撞上，房車雖已有減速，然那人仍被撞得往前飛好段距離，交通頓時大亂，幸虧有些好心人士奔進路口協助阻擋車流，以免造成二度傷害，也有路人拿起手機，顯然是報警和叫救護車。
「妳不要緊吧？」一名行經的阿姨試著要攙扶我站起。
我搖頭，謝絕她的好意，跌跌撞撞地起身，急忙跑向橫臥著的人影。
觸目驚心的鮮紅血液，浸染了傷者的腰部衣服，以及大腿，其頭部也受到重創，血自他的額上流了幾道下來，眼鏡歪了一邊，鏡片更是布滿裂痕，是剛才那位眼鏡男。
「為什麼……？」我顫抖地跪在他身邊，語氣哽咽無比。我這個粗枝大葉撞倒他，又長成這個模樣的可悲女生，其實應可藉著這場車禍永遠解脫的，為什麼第一次見面的他……要這樣捨身相救？
「嗚……」他皺起眉呻吟著，微微睜開眼睛，其中一眼透過歪斜的眼鏡鏡片與我對上後，硬擠出扭曲的微笑……這種情況他還能笑出來？
「笨……蛋……」他氣若游絲，我必須靠得更近才能聽清楚。「不要……輕易……放棄生命……好嗎……」
為什麼，要為我如此犧牲？我不值得啊。
淚水再度奪眶而出，但我沒再聽見他的聲音，抬頭一看才發現他已經暈厥。
「不……不要啊────」
求死的心，是當下臨時興起的，然若是別人取代我而死……我不要這樣！
經警方調查後，那輛肇事房車的駕駛沒有酒駕，不過車主不希望留有案底，只求和解，也表示願意負擔所有醫療費用，就這點而言，不是重傷者的我無法擅自決定，最後先留下對方資料，等待傷者眼鏡男清醒後再說。
一個小時後的我，已經處理完手臂上的擦傷，在T大附設醫院手術房門口焦急徘徊中，除了揹著自己的側背包，雙手亦同時緊抱眼鏡男的公事包，那上頭原先沾染不少血跡，已被焦慮的我為了找點事做，以濕紙巾盡可能擦拭乾淨。
我不喜歡手術房的死寂氛圍，那帶給人非常不安的感覺。眼鏡男的傷勢是不是十分嚴重？已經動手術好一段時間，如果他最後怎麼樣了，僅受點輕傷的我會非常內疚和自責的……
「請問護士小姐……」我急著拉住一名剛從急診室出來的護士。「那位先生現在怎麼樣了？」
「妳也問太多次了。」她無奈笑笑，似乎趕著去其他地方而未作停留。「初步檢查，是沒有傷到傷者的要害，但失血量稍多，好在院裡還有庫存血包，請相信醫生會盡力而為吧。」
「如果需要輸血的話，我很願意幫忙。」只要，能盡己之力救他一命。
護士又是一笑。「總得血型符合才行啊，不過還是感謝小姐的心意。」
我目送護士走遠，再回頭看向亮著刺目紅燈的手術房，默默地雙手合十。
拜託，救命恩人，你千萬不要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