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本章節 1354 字
更新於: 2019-12-08
不見月亮高掛的夜晚，我單獨一人，置身在幽靜的校園間。
走在油黃的路燈底下，兩旁的人行道樹看起來像是黑夜裡的牛頭馬面。
剎那間，黑八哥劃破安寧，拍打翅膀而來，停在枝頭上，牠的身姿顯得慢斯條理，隨即發出一連串詭異的尖銳高音，幾十聲下來未曾停歇。
周遭逐漸狹窄起來，一團黑暗慢慢朝我逼近，簇擁著手無寸鐵的我，恐懼感逐漸放大。
正當我想要逃走，我聽見了大群麻雀的怒號，牠們飛快地朝我四周湧來，巨大的振翅聲宛若海嘯一般狂躁，宛如蝗災般迅速且駭人。
才一下子，被包覆住的我已開始被千百隻麻雀啄食，我聲嘶力竭，換來的只有風的回應。我的頭被鳥爪拍得暈頭轉向，我的雙眼被戳破，耳朵被數個粗糙的鳥喙一同扯了下來，我的頭髮一搓搓地伴著鮮血掉落地面，我被啃食得血肉模糊，頸喉被數百個喙角一戳再戳，最後終於刺穿，鮮紅的血瞬間噴灑而出，形成一條血河。我只能在原地抽搐，任由麻雀做劊子手，輕輕鬆鬆將我宰割。
行人不知為何在黑暗之下出現，倒臥在地上的我朦朧地看著人潮的步伐一一從我身邊踏過，他們完全默不作聲，也沒有戴上面具，赤裸裸地曬著自己的面龐，有些面孔以極其冷靜的目光直視我的慘狀，有些面孔似有似無地朝這裡瞧，不知有沒有注意到地上的我，有些則看不見雙眼，陰影遮住了上額，揚起了腹黑的微笑，有個人拾走我心愛的琴譜，有個人不小心踩碎我的眼鏡，但是卻漠不在乎地直直走掉，有幾個人透過冰冷的鏡頭望著我，在那鏡頭後方高談闊論我的悲慘。
我承受著極大的痛苦，直至皮肉、內臟、骨頭都被啄食殆盡為止。
在一陣死亡的無力感通達全身之後，我感受到莫名的哀痛，它的悲傷程度含納整個人生，總括我的靈魂。
我無奈發現，好一大段歲月都在黑暗中丟失。
驚醒同時，我已經流下兩行眼淚。
外頭的黑夜也如夢魘般，狂風挾著碩大的雨水敲打房內的窗戶，閃電的火光是擦身而過的死神，雷聲震耳欲聾，像是蒼穹崩裂的聲音。風雨持續吹打，時而發出驚悚的哀鳴。
昏暗的房間裡，只有時鐘滴答的聲響，以及快速雜亂的心音在耳裡的迴盪。
我抓緊棉被，箕踞在床上，陷入凌亂的深思。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才來到這次冬至的夜晚，大概直到死也等不到明年春天的到來吧。
我再次憶起她的事，還有她的事，一位愛人，以及一個原本能成為陪伴者的女孩。
她了解我，我卻不了解她。
我們的孤寂曾交織在一起過。
社會之道難以捉摸，有時它簡直是在訓練我將所有貌似錯誤的機緣棄如敝屣。
直到看破紅塵之前，都不能這麼得寸進尺吧。
我首次質疑自己對社會適應不良的跟本原因。
我平時到底在想什麼？
我做了什麼？
我認真後悔過嗎？
我抱緊頭，完全不能原諒自己的過失。
我是知更鳥，但我卻也成為了麻雀的一夥。
是我，是我壓垮了她生命中最後的一株青草，將她推向絕望的深淵。
那份體貼與無聲的安慰，我一直都在回絕嗎？
我瞬間閃過一個念頭，不禁感到一陣噁心。我與那些曾唾棄的社會人士似乎一同狼狽為奸。
她才是那可憐的知更鳥。
一個好人絕不會漠視他人才對。是這樣對吧？
我呆坐在床上，惟等待對自己的審判與制裁。
此時，除了秒針行走在鐘面的聲音，還有一道輕微的人聲響起。
不明白是同情亦或責備，慢慢地，輕輕地，湊近我的耳邊低語：
「誰殺死了知更鳥？」
————完結————
走在油黃的路燈底下，兩旁的人行道樹看起來像是黑夜裡的牛頭馬面。
剎那間，黑八哥劃破安寧，拍打翅膀而來，停在枝頭上，牠的身姿顯得慢斯條理，隨即發出一連串詭異的尖銳高音，幾十聲下來未曾停歇。
周遭逐漸狹窄起來，一團黑暗慢慢朝我逼近，簇擁著手無寸鐵的我，恐懼感逐漸放大。
正當我想要逃走，我聽見了大群麻雀的怒號，牠們飛快地朝我四周湧來，巨大的振翅聲宛若海嘯一般狂躁，宛如蝗災般迅速且駭人。
才一下子，被包覆住的我已開始被千百隻麻雀啄食，我聲嘶力竭，換來的只有風的回應。我的頭被鳥爪拍得暈頭轉向，我的雙眼被戳破，耳朵被數個粗糙的鳥喙一同扯了下來，我的頭髮一搓搓地伴著鮮血掉落地面，我被啃食得血肉模糊，頸喉被數百個喙角一戳再戳，最後終於刺穿，鮮紅的血瞬間噴灑而出，形成一條血河。我只能在原地抽搐，任由麻雀做劊子手，輕輕鬆鬆將我宰割。
行人不知為何在黑暗之下出現，倒臥在地上的我朦朧地看著人潮的步伐一一從我身邊踏過，他們完全默不作聲，也沒有戴上面具，赤裸裸地曬著自己的面龐，有些面孔以極其冷靜的目光直視我的慘狀，有些面孔似有似無地朝這裡瞧，不知有沒有注意到地上的我，有些則看不見雙眼，陰影遮住了上額，揚起了腹黑的微笑，有個人拾走我心愛的琴譜，有個人不小心踩碎我的眼鏡，但是卻漠不在乎地直直走掉，有幾個人透過冰冷的鏡頭望著我，在那鏡頭後方高談闊論我的悲慘。
我承受著極大的痛苦，直至皮肉、內臟、骨頭都被啄食殆盡為止。
在一陣死亡的無力感通達全身之後，我感受到莫名的哀痛，它的悲傷程度含納整個人生，總括我的靈魂。
我無奈發現，好一大段歲月都在黑暗中丟失。
驚醒同時，我已經流下兩行眼淚。
外頭的黑夜也如夢魘般，狂風挾著碩大的雨水敲打房內的窗戶，閃電的火光是擦身而過的死神，雷聲震耳欲聾，像是蒼穹崩裂的聲音。風雨持續吹打，時而發出驚悚的哀鳴。
昏暗的房間裡，只有時鐘滴答的聲響，以及快速雜亂的心音在耳裡的迴盪。
我抓緊棉被，箕踞在床上，陷入凌亂的深思。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才來到這次冬至的夜晚，大概直到死也等不到明年春天的到來吧。
我再次憶起她的事，還有她的事，一位愛人，以及一個原本能成為陪伴者的女孩。
她了解我，我卻不了解她。
我們的孤寂曾交織在一起過。
社會之道難以捉摸，有時它簡直是在訓練我將所有貌似錯誤的機緣棄如敝屣。
直到看破紅塵之前，都不能這麼得寸進尺吧。
我首次質疑自己對社會適應不良的跟本原因。
我平時到底在想什麼？
我做了什麼？
我認真後悔過嗎？
我抱緊頭，完全不能原諒自己的過失。
我是知更鳥，但我卻也成為了麻雀的一夥。
是我，是我壓垮了她生命中最後的一株青草，將她推向絕望的深淵。
那份體貼與無聲的安慰，我一直都在回絕嗎？
我瞬間閃過一個念頭，不禁感到一陣噁心。我與那些曾唾棄的社會人士似乎一同狼狽為奸。
她才是那可憐的知更鳥。
一個好人絕不會漠視他人才對。是這樣對吧？
我呆坐在床上，惟等待對自己的審判與制裁。
此時，除了秒針行走在鐘面的聲音，還有一道輕微的人聲響起。
不明白是同情亦或責備，慢慢地，輕輕地，湊近我的耳邊低語：
「誰殺死了知更鳥？」
————完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