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雪花飄散的世界、上篇

這是永不結束的冬日。

這是白色的夏天。

這是雪花還是冰涼的時候。

這是我距離天空更加遙遠的時候.....

....

「....好冷啊。」

倒在雪地的我自言自語的嘟囔著。

從前天就開始有些不對勁的身體終於在今天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呼...呼.....」雙眼前，我小小的掌心模糊著，遲緩地一張一闔，儘管想勉強地支撐起自己身體卻都失敗的重新跌回地上。

「不行啊...昨天答應了奏，今天要一起堆雪人呢.....」

在這個糟糕的世界中，唯一一個稱呼我為朋友的女孩子。

在這個糟糕的世界裡，唯一一個會陪伴在我身邊的女孩子。

「不能對奏說....謊啊.....」

儘管對自己這樣開口，但喘著粗氣的我只能胡亂地撥開雪而已。

要死了嗎?我。

不想死嗎?我。

漸漸的、連撥開雪的力氣都沒了。

漸漸的、眼前的視野越來越模糊。

說到底，我會什麼要活著呢?

....只是因為沒有理由去死而已。

但『想活著』跟『不想死』完全是不同的事情。

....

如同行屍走肉般活在這個世界上。

這個稱呼為我的存在。

....

溶解。

壓抑的睡意、被稱為死亡的永眠。

侵蝕著這個稱呼為我的存在。

....

只是包裹在我這張外皮下的、從一開始就是空空如也的存在。

一台遵循的自我複製本能的機械而已。

優勝劣敗、達爾文的進化論。

倘若這樣，我活著還有意義嗎?

所謂生命的意義又是什麼呢?那些汲汲營營的大人會知道答案嗎?

還是大家都一樣毫無意義的降生在這個世界，接著毫無意義的離去。

這被稱為人類的齒輪。

歷史就算不在這個齒輪下造就，終會發生在另一個齒輪上。

就算一個齒輪做了多麼驚天動地的壯舉，在漫長的時之河裡連水波都稱不上。

這被稱為人類的齒輪。

哪怕一個齒輪壞了，總有別的齒輪能補上。

不只補上了在機器裡的功能，更是補上了和其他齒輪彼此間的聯繫。

這被稱為人類的齒輪。

幸福、不幸。

夢想、現實。

傳承、終結。

到底什麼才是生命的意義?

到底什麼才是我活著的意義?

....。

....沒有意義。

是啊，活著一點意義都沒有呢。

我們扮演的只不過是將會自我複製的構造傳遞下去的機器而已。

而我就是在這場物競天擇裡的失敗者。

嘛嘛，就算失敗也沒差。

或許死去才是這場存活遊戲唯一可以解脫的方式吧。

就這樣，

安然

入眠吧。

對不起

還有

晚安了，

奏。

.........

「曦!」

「曦!快醒醒啊!」

......

「嗚嗚..曦...」

...

「曦!!」

只是，明明連我自己都放棄自己了。

卻不斷有擔心我的聲音傳來。

卻不斷有溫暖的溫度搖晃著我。

...張開眼，看見的是一個可愛到如雪化身的女孩子。

絕美的面容令人窒息的目瞪口呆。

只是...吶?為什麼眼角掛著淚水呢。

這跟妳的笑容一點都不搭啊，不是嗎?

本能的，我吃力的伸起了手，用顫抖的指尖拭去用大腿給我當枕頭的女孩子眼角上的淚水。

「不要哭了喔，奏。」

然後露出笑容。

身體沉重的感覺跟混濁的記憶一併回來。

「這裡是...公園是嗎?」

熟悉的，只有我們兩人遊玩的秘密基地。

坐在老舊長椅上的奏、躺在長椅上的我、鏽跡斑白的溜滑梯、不停飄落的雪。

「嗯!好一點了嗎?曦。剛剛、剛剛終於找到曦時，曦倒在路邊喔....曦的頭好燙，曦是生病了嗎?」開心的笑容在奏臉上一閃即逝，擔憂的咬著嘴唇。

「....是啊，大概會死吧。」明明可以說謊的我卻肯定的發出聲音「吶?奏，為什麼要救我呢?讓我死掉不就好了嗎?」

明明可以說著溫柔的謊言，但我卻依舊選擇了殘酷的真實。

「死掉對我而言還比較幸福呢，反正我早就沒有活著的理由，只是因為也沒有死去的理由所以才勉強繼續活著而已，像個行屍走肉，這樣死亡對我反而是救贖吧。與其眼睜睜看著自己一點一點腐爛，不如闔上雙眼就這樣永遠睡著。」

「......曦。」

「奏，謝謝了，謝謝妳願意當我的朋友，但已經夠了，奏跟我不一樣，不是沒有家的孩子對吧?還有人等待著奏回家對吧?天空馬上就要暗下來，奏該回家了喔。我們的遊戲已經結束了、我們的冬天結束了，奏已經可以離開了。」

就讓我假裝這份過於閃耀的回憶是我臨死前幻想出來的夢境。

就讓我一個人靜靜地待這裡終結生命。

謝謝妳，但已經夠了，奏。

不過小小的女孩並未離去而是死命地搖著頭「曦，為什麼?為什麼要說這麼悲傷的話...想要死掉什麼的。奏無法理解啊，曦...」

泫然欲泣的是，漂亮的赤色雙瞳。

「...不是想要死掉，而是不想活下去了。已經夠了，反正我活著一點意義都沒有不是嗎?」

「但是曦活著有意義啊!一定對很多人而言，曦的存在是有意義的，曦降生在這個世界絕對不是沒有意義的!」

.....。

(...)

可惡!!

「一點意義都沒有啊!!如果有意義的話，那為什麼我每天每天都需要翻垃圾才能活下去，這就是我活著的意義嗎!?妳這種有家的孩子才不會明白，什麼說謊是不好的、偷東西是不好的，我才一點都不在意!因為不做就活不下去了。對那些被我偷過東西、被我欺騙的人來說，我死反而比較好吧!對我來說也是啊!我又不是自願降生在這糟糕透頂的世界!隨便的出現然後隨便的死掉!給我聽清楚，我們的朋友遊戲就到此為止了!夠了吧!所以給我快滾啊!!」

夠了吧，看清我的嘴臉了吧。

我就是這種為了自己連這種過分的話都說得出來的人。

夠了吧，快走吧。

不要再為我這種不值得的傢伙擔心了，一定有一個比我好一百倍的人可以填補我這個齒輪，代替我成為妳真正的朋友。

所以快點離開我吧。

既然一直一來都是一個人，那讓我離開時也一個人就好了.....

但奏卻只是露出悲傷自責的神情，輕輕地把用掌心包裹住了我的手。

「......。對不起，曦。奏啊，是個笨蛋呢，不僅連曦生病了都發現不了，曦的痛苦、曦的悲傷我也一點都不了解，但是就算如此我還是希望能陪在曦身邊。」小小的女孩闔上了滲著淚水的雙瞳，再次綻放時露出的是彷若能包容一切的溫柔微笑「奏啊，想要理解曦喔。曦的悲傷、曦的痛苦、曦的快樂，我都想知道，雖然我不明白曦活著的意義是什麼，但曦就是我身在此處的意義喔。」

「!!」

為什麼?...為什麼妳還願意為我露出笑容?明明我說了這麼過分的話。

總是自以為是彰顯著自己的痛苦，明明世界上比我更痛苦的人多的是。

為什麼?...為什麼妳還不願意離開?明明我已經擅自解除了朋友的約定。

總是濫用著妳的溫柔，卻什麼都不曾為妳做過。

「吶，曦，我說一個故事可以嗎?一個擁有一切的國王的故事——」

然後，

奏的聲音迴盪在漫天的雪裡。

然後，

在她的話語裡我迎來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