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紛陳過往的碎片
本章節 2726 字
更新於: 2019-10-29
良久之後，莫英從我的懷裡探出頭來。雖然有些勉強，但總算可以重新展露她的笑容，示意我她早已接受了這一切。
望著維持著年輕面貌的母親白祈，和堅強地從被操弄的生命裡做出反抗的莫英，難於接受這些過於沉重現實的，彷彿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照這樣推敲的話，造成夜界和光界之間發生交錯的『大衝擊』，恐怕也和納契脫不了關係吧。」我垮著肩膀，像是說著夢話一樣喃喃自語地說。
「詳情我不太清楚，但也許真的是這樣沒有錯。」莫英略顯苦澀的微笑裡，輕輕地染上少許的薄霧，「可以確定的是，在我剛從冬眠艙醒來的時候，整個冬眠實驗區域…實際上是生體能源研究區域裡，到處都是戰鬥過後的殘跡。相信你返回南柯研究棟當中取得戰術特勤服的時候，也有看到那個慘況。」
想起那個昏暗的密室，滿目瘡痍、屍骨無數的空間，我的心中又是一陣嘆息。
「曾經我們在光界，躺進冬眠艙當中，所期待的是透過五十年冬眠的時間，跨越紛亂的世界，在嶄新的時代裡展開重啟的人生。原本我以為，我們來到了異界，但也算是展開了全新的人生，卻萬萬沒有想到，仍處在一樣的局裡。」
「這就是你們這兩個孩子選擇逃避的結果。」
白祈臉上帶著高昂的笑意，卻在我和莫英兩人的腦袋上狠很打了一記。
「啊嗚！」
莫英的叫聲很有趣，而我的喊聲大概也不遑多讓…
「人生在世，我們不斷地在做各式各樣的選擇，藉由選擇，我們得以持續地在時間之流當中辛苦地前進，並成就些什麼、失去些什麼。我們選擇著、後悔著；為成功欣喜著，為失敗感慨著，但始終我們都不能夠不做選擇。你瞧瞧，本來打算沉睡五十年，結果睡了千年的妳們兩個，在另一個世界裡成神，結果被放置的問題是不是追了過來？」
「對不起…」莫英小聲地說。
「真…真沒面子。」
「遇到問題三大步驟：一、面對它。二、處理它。三、放下它。你們兩個跳過了前兩個步驟就想要放下它，不做選擇的人，最後肯定會被問題給淹沒。神眠千年，幡然一悟，不算遲嗎？我覺得可遲了！」
白祈說得非常務實而嚴厲，對於四歲時就已經失去她的我，沒有其他過多的回憶可以參考，但像她這樣的說話方式與語氣，卻沒來由地有著難以言喻的親切感，也有著真正屬於母親的嚴厲與和藹。
看著我們垂頭喪氣的樣子，母親像是拿我們這兩隻瑟瑟發抖的小動物沒輒似的吁了一口氣，把手按在我們的頭頂又揉了揉。
「好啦，別這麼支離破碎的樣子，我們母子相隔了這麼久的時空，終於又再度見了面，我想就算是我已經變成了半人半神，你也變成了個什麼真神的，也是親人相聚的美好時刻。甚至，還見到了你這麼優秀的女朋友，我這個做娘的還是有些高興的。」
「媽媽…」
「你們兩個，千年以來，也是辛苦了。真的是對不起，我們這些成年人，把時代弄得一團糟啊。」
「白祈小姐，也別這麼說…」莫英不好意思地望著白祈，「還是…應該叫媽媽？我這樣會不會太不要臉了？」
「你們什麼時候婚禮，就什麼時候可以叫媽！」白祈哈哈大笑著，「不說這個了，我想妳事隔八百年，帶著醒來的小豫來到永夜之國找我，恐怕也不是單純探望我這麼簡單吧？」
「啊，這麼一攪和，我都差點忘記來的目的了。」莫英像是大夢初醒般張開了嘴。
「是這樣的，我想豫你也有和幽世旅團接觸吧，你有被『邀請』進入團長的房間過嗎？」莫英望著我眨了眨眼，「依照你的個性，應該不會把房間的細節漏看才對。」
「有的，作為靈力十分強大的存在，我想團長恐怕也曾經引導妳前往他的所在之處談判過吧。那個房間有著和光界十分類似的樣貌與結構，陳設與傢具和夜界大大地不同。」
「白祈小姐，我想借妳的東西一用。」
莫英從椅子上起身，走向房間一旁放置的紅色斗櫃，並將上面擺飾的一副相框拿了過來。她將相框放在我們面前時，白祈露出了懷念的表情，而我則是渾身一振。
「媽…這個相框裡面的是…？」
那是一張全家福，年幼的黑髮幼童，依偎在一位戴著眼鏡，留著一頭奶油黃色頭髮，冷豔而知性的美麗女性懷裡。在她們身邊的健壯男性，則有著一頭同樣灰黑色的頭髮，有著爽朗而燦爛的笑容。
「雖然現在我落入的夜界，本身也取得了神性而變得不會衰老，你也和照片上的樣子不一樣了，但這張照片上的人物，正是年幼的你、我，還有你的爸爸九方毅。」白祈的臉上有著數不清的感慨，以及無法掩飾的惆悵，「如果當年在『七日島鏈戰爭』的時候沒有在城市戰當中戰死的話，不知道現在會不會和我們一樣變成『光神』？」
「我現在要說的就和這件事情有關。」莫英嚴肅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白祈。我的眉頭恐怕在此時此刻皺得可以擰出水來，而白祈的臉上則掛著無比疑惑的表情。
「怎麼啦？」
「我記得，我有看過這張照片。」我覺得眉間蹙得既麻又癢，恐怕我這輩子沒有皺眉頭皺得這麼用力過，「而且就是在最近的事。」
「什麼？真的假的？」
白祈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我。
而我只能沉痛地點了點頭。
「我…在夜界搜尋莫英的蹤跡時，找到了利用南柯的『神眠艙』封印住莫英的軀體，並將莫英的意識體逼出身體之外，變成現在這個模樣的元兇，叫做『幽世旅團』。那是一個想要利用夜界之人，透過某種方法投入光界成為『純能源』，而利用某種方法打通了光界與夜界通道的人們。」
「這…」白祈的臉上蒙上了一層憂慮的陰影，「這豈不是和『南柯』最初的目的十分相似的工作嗎？」
「我們受邀和團長碰面時，在他隱蔽在某個次元介面的房間裡也聊過此事。如果和媽媽這邊釐清的真相對照，再加上這位團長親口說過『神眠艙』是由『南柯』所研發的東西，可以確認『幽世旅團』本身恐怕就是『南柯人體冷凍睡眠服務公司』。」
「確實非常有可能。」白祈神情穆然地點了點頭，隨即又換上了遲疑，「等等，這和這個相框有什麼關係？」
「我不是說過不久之前才看過嗎？」我的臉上露出不願意相信的苦笑，「這個相框，在幽世旅團的團長房間裡的五斗櫃上，這麼湊巧也有一個。」
白祈激動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沈吟著，像是忍耐著什麼，又像是要在忽然被揪緊的思緒裡尋找適合的詞彙，卻怎樣也無法從喉嚨裡擠出適當的話語。
「他…那個團長，有說他叫什麼名字嗎？」
「他自稱叫做『白毅』。」莫英接過話題，回憶著說，「而且在我被關進神眠艙的時候，由於我持續發動著『意念感知』，他最深切的願望流入了我的腦海，我相信豫可能也有聽到。」
「對…」我沉痛且心情複雜地說。
「我記得他的話語是這樣說的：『祈…就快了，很快就會實現的…妳在那個世界等著我吧。』」
沉默在房間裡流淌，紛陳的思念與泛黃的回憶，在靜謐的空間裡交織。憤怒、惋惜、沉痛、傷悲，混雜著驚喜、願望、拯救和祈禱，如同巨大的漩渦，將我們的思緒深深捲入其中。
「九方…毅…嗎？」白祈重重地坐回椅子上，像是喪失了全身的力氣一般，「這個大傻瓜…」
望著維持著年輕面貌的母親白祈，和堅強地從被操弄的生命裡做出反抗的莫英，難於接受這些過於沉重現實的，彷彿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照這樣推敲的話，造成夜界和光界之間發生交錯的『大衝擊』，恐怕也和納契脫不了關係吧。」我垮著肩膀，像是說著夢話一樣喃喃自語地說。
「詳情我不太清楚，但也許真的是這樣沒有錯。」莫英略顯苦澀的微笑裡，輕輕地染上少許的薄霧，「可以確定的是，在我剛從冬眠艙醒來的時候，整個冬眠實驗區域…實際上是生體能源研究區域裡，到處都是戰鬥過後的殘跡。相信你返回南柯研究棟當中取得戰術特勤服的時候，也有看到那個慘況。」
想起那個昏暗的密室，滿目瘡痍、屍骨無數的空間，我的心中又是一陣嘆息。
「曾經我們在光界，躺進冬眠艙當中，所期待的是透過五十年冬眠的時間，跨越紛亂的世界，在嶄新的時代裡展開重啟的人生。原本我以為，我們來到了異界，但也算是展開了全新的人生，卻萬萬沒有想到，仍處在一樣的局裡。」
「這就是你們這兩個孩子選擇逃避的結果。」
白祈臉上帶著高昂的笑意，卻在我和莫英兩人的腦袋上狠很打了一記。
「啊嗚！」
莫英的叫聲很有趣，而我的喊聲大概也不遑多讓…
「人生在世，我們不斷地在做各式各樣的選擇，藉由選擇，我們得以持續地在時間之流當中辛苦地前進，並成就些什麼、失去些什麼。我們選擇著、後悔著；為成功欣喜著，為失敗感慨著，但始終我們都不能夠不做選擇。你瞧瞧，本來打算沉睡五十年，結果睡了千年的妳們兩個，在另一個世界裡成神，結果被放置的問題是不是追了過來？」
「對不起…」莫英小聲地說。
「真…真沒面子。」
「遇到問題三大步驟：一、面對它。二、處理它。三、放下它。你們兩個跳過了前兩個步驟就想要放下它，不做選擇的人，最後肯定會被問題給淹沒。神眠千年，幡然一悟，不算遲嗎？我覺得可遲了！」
白祈說得非常務實而嚴厲，對於四歲時就已經失去她的我，沒有其他過多的回憶可以參考，但像她這樣的說話方式與語氣，卻沒來由地有著難以言喻的親切感，也有著真正屬於母親的嚴厲與和藹。
看著我們垂頭喪氣的樣子，母親像是拿我們這兩隻瑟瑟發抖的小動物沒輒似的吁了一口氣，把手按在我們的頭頂又揉了揉。
「好啦，別這麼支離破碎的樣子，我們母子相隔了這麼久的時空，終於又再度見了面，我想就算是我已經變成了半人半神，你也變成了個什麼真神的，也是親人相聚的美好時刻。甚至，還見到了你這麼優秀的女朋友，我這個做娘的還是有些高興的。」
「媽媽…」
「你們兩個，千年以來，也是辛苦了。真的是對不起，我們這些成年人，把時代弄得一團糟啊。」
「白祈小姐，也別這麼說…」莫英不好意思地望著白祈，「還是…應該叫媽媽？我這樣會不會太不要臉了？」
「你們什麼時候婚禮，就什麼時候可以叫媽！」白祈哈哈大笑著，「不說這個了，我想妳事隔八百年，帶著醒來的小豫來到永夜之國找我，恐怕也不是單純探望我這麼簡單吧？」
「啊，這麼一攪和，我都差點忘記來的目的了。」莫英像是大夢初醒般張開了嘴。
「是這樣的，我想豫你也有和幽世旅團接觸吧，你有被『邀請』進入團長的房間過嗎？」莫英望著我眨了眨眼，「依照你的個性，應該不會把房間的細節漏看才對。」
「有的，作為靈力十分強大的存在，我想團長恐怕也曾經引導妳前往他的所在之處談判過吧。那個房間有著和光界十分類似的樣貌與結構，陳設與傢具和夜界大大地不同。」
「白祈小姐，我想借妳的東西一用。」
莫英從椅子上起身，走向房間一旁放置的紅色斗櫃，並將上面擺飾的一副相框拿了過來。她將相框放在我們面前時，白祈露出了懷念的表情，而我則是渾身一振。
「媽…這個相框裡面的是…？」
那是一張全家福，年幼的黑髮幼童，依偎在一位戴著眼鏡，留著一頭奶油黃色頭髮，冷豔而知性的美麗女性懷裡。在她們身邊的健壯男性，則有著一頭同樣灰黑色的頭髮，有著爽朗而燦爛的笑容。
「雖然現在我落入的夜界，本身也取得了神性而變得不會衰老，你也和照片上的樣子不一樣了，但這張照片上的人物，正是年幼的你、我，還有你的爸爸九方毅。」白祈的臉上有著數不清的感慨，以及無法掩飾的惆悵，「如果當年在『七日島鏈戰爭』的時候沒有在城市戰當中戰死的話，不知道現在會不會和我們一樣變成『光神』？」
「我現在要說的就和這件事情有關。」莫英嚴肅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白祈。我的眉頭恐怕在此時此刻皺得可以擰出水來，而白祈的臉上則掛著無比疑惑的表情。
「怎麼啦？」
「我記得，我有看過這張照片。」我覺得眉間蹙得既麻又癢，恐怕我這輩子沒有皺眉頭皺得這麼用力過，「而且就是在最近的事。」
「什麼？真的假的？」
白祈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我。
而我只能沉痛地點了點頭。
「我…在夜界搜尋莫英的蹤跡時，找到了利用南柯的『神眠艙』封印住莫英的軀體，並將莫英的意識體逼出身體之外，變成現在這個模樣的元兇，叫做『幽世旅團』。那是一個想要利用夜界之人，透過某種方法投入光界成為『純能源』，而利用某種方法打通了光界與夜界通道的人們。」
「這…」白祈的臉上蒙上了一層憂慮的陰影，「這豈不是和『南柯』最初的目的十分相似的工作嗎？」
「我們受邀和團長碰面時，在他隱蔽在某個次元介面的房間裡也聊過此事。如果和媽媽這邊釐清的真相對照，再加上這位團長親口說過『神眠艙』是由『南柯』所研發的東西，可以確認『幽世旅團』本身恐怕就是『南柯人體冷凍睡眠服務公司』。」
「確實非常有可能。」白祈神情穆然地點了點頭，隨即又換上了遲疑，「等等，這和這個相框有什麼關係？」
「我不是說過不久之前才看過嗎？」我的臉上露出不願意相信的苦笑，「這個相框，在幽世旅團的團長房間裡的五斗櫃上，這麼湊巧也有一個。」
白祈激動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沈吟著，像是忍耐著什麼，又像是要在忽然被揪緊的思緒裡尋找適合的詞彙，卻怎樣也無法從喉嚨裡擠出適當的話語。
「他…那個團長，有說他叫什麼名字嗎？」
「他自稱叫做『白毅』。」莫英接過話題，回憶著說，「而且在我被關進神眠艙的時候，由於我持續發動著『意念感知』，他最深切的願望流入了我的腦海，我相信豫可能也有聽到。」
「對…」我沉痛且心情複雜地說。
「我記得他的話語是這樣說的：『祈…就快了，很快就會實現的…妳在那個世界等著我吧。』」
沉默在房間裡流淌，紛陳的思念與泛黃的回憶，在靜謐的空間裡交織。憤怒、惋惜、沉痛、傷悲，混雜著驚喜、願望、拯救和祈禱，如同巨大的漩渦，將我們的思緒深深捲入其中。
「九方…毅…嗎？」白祈重重地坐回椅子上，像是喪失了全身的力氣一般，「這個大傻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