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回: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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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10-17
  沉重的踏上一層一層的樓梯,她的步伐不慢,因為身後的人並不給她放慢腳步的機會。
  她們將零帶到頂樓,恭子推開厚重的鐵門,幾人合力將零推了出去,大鐵門隨即重重的扣上。
  「妳就在這裡好好反省。」
  「反正像妳這樣的人,就算不見了也沒有人會在意,更不會有人在乎。今天課堂上妳就看到了吧!」
  隔著鐵門傳來恭子的聲音,伴隨著下樓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頂樓的天台上,零在門邊等了許久,但是沒有人發現她,對方看來早已離去。鐵門相當平滑,並沒有把手,指尖試圖扳開門框與大門鑲嵌的縫隙,但是除了手指傳來的疼痛外,大門絲毫未動。
  放棄拉開門的念頭,她走向前面的圍牆。
  西斜的夕陽照耀大地,從這處看去,校園內的人群變的渺小,像是一隻隻螞蟻。將他們每一個舉動都看在眼裡,那份安逸並不屬於她。
  呼呼的風吹過毫無遮蔽的頂樓,強風吹在零的身上,重心不穩的她差點翻出牆外,她連忙往後退去,不敢再靠近前面的圍牆。
  循著鐵門旁的牆壁坐了下來,零握著自己的右手腕,本該掛著手環的手腕如經空蕩蕩的。
  也許這樣也不錯……不知道為什麼零的內心萌生出這樣的念頭,反正她就是一個多餘,她的存在只讓人討厭,甚至破壞別人的生活,與其這樣還不如不曾存在。
  夕陽在不知不覺之間沉了下去,湛藍的天空變得黯淡,滿佈星光的天空寂靜而無聲。她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腦海中浮現許多畫面,最後是月彌老師、麗香姊,以及隆太的容貌,不過很快的被眾多的訕笑給淹沒了。
  忽然,在她身前不遠,出現了兩個女學生。她們搖搖晃晃的朝矮牆走去,像是喝醉酒一樣。
  零驚訝的張大雙眼,一旁的鐵門依舊關著,這兩個女生,不應該存在。想到小倉醫生的話,她覺得自己又發病了……
  兩個女生踏著蹣跚的步伐,身子左右擺動,時不時相撞在一起,就像是有什麼人拉著她們往前走去一樣。
  不長的距離,兩人走得相當緩慢,一路來到矮牆邊,兩個人面對著彼此,零發現她們閉著眼睛,雙手交握著。
  就在這時兩人往矮牆外倒去,零忍不住驚叫出聲,連忙邁開步伐追了上來。
  奔到矮牆邊,她往下看去,底下有些漆黑,周圍點亮的路燈勉強照亮街道,而剛剛墜落的女學生卻不在地面上。
  「怎麼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她一跳,聲音是從一旁傳來。
  零怯生生的看了過去——
  就在她的旁邊,一位女學生倚坐在矮牆,雙腳騰空隨風擺盪。
  零心頭一顫,不由自主的後退幾步,雙眼滿是遲疑。
  這是假的、是幻覺,像小倉醫生說的,都是自己創造出來的。
  「為什麼我是不存在的?」
  對方好奇的看著她,彷彿猜透了她的心思。
  零呢喃的說:「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我自己幻想出來的……」拚命搖頭,看似在自我催眠又像是回應對方。
  「是嗎?既然我是妳創造出來的,妳知道我叫什麼名子嗎?」她又問。
  零惶恐的看著對方,許久之後搖頭:「不、不知道。」
  「美咲哦,我叫稻香美咲。妳連我是誰都不知道,我又怎麼會是妳幻想出來的?」美咲的給出一個意義深長的笑容,忽然看向矮牆之下:「喂,妳有沒有想過,這樣會輕鬆很多?」
  對方的話讓零心底攀升一個奇怪的念頭,她將頭伸出矮牆外,看著遙遠的地面,不由自主的嚥了一口口水。
  「痛苦嗎?哀傷嗎?死了就可以了結這一切了不是?」美咲又問。
  美咲的話有一種催眠的力量,讓她不知不覺搭上矮牆,剛才看向下方的恐懼像是不存在一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解脫的快感。
  「嗯……不過好像也不能這麼說。」美咲忽然間又說:「除了這個世界,還有另外一個世界。這樣子說死了,好像也無法化解痛苦,不過啊,最少妳目前的遭遇會消失哦!」
  這讓零找回一點理智,畏懼的看向對方,只是矮牆的另一頭似乎又有很大的吸引力,理智在這時互相牴觸著。
  這時——後方大鐵門忽然傳來一聲劇烈,一個人影從門內竄了出來:「天野……零——妳沒事吧?」
  聲音散發濃濃的關切,這個聲音她並不陌生,那是隆太的聲音。
  陡然回神的零望向黑暗中的對方,秀髮隨風搖擺:「沒事。」
  「妳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是不是那個女的做的?」隆太憤怒的說。
  「沒、沒有,是我自己上來的。沒注意到外面沒有門把,風大把門給關了。」
  恭子的話在她的內心產生了一道陰影,讓她不敢告訴對方。
  黑暗中零看不見對方的表情,也還好漆黑裡對方一樣看不見自己心虛的模樣。過了片刻,隆太才說:「好吧……我送妳回宿舍。」
  「嗯。」零點了點頭,並未拒絕。
  走到門邊她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剛剛所站的位置,矮牆旁空無一物,根本沒有半個人影。
  那個人就在大門推開的瞬間消失不見了,果然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嗎?那麼隆太呢?也是嗎?
  默默的跟在隆太身旁,零低著頭看著地上,有人一起的夜間走廊變得沒那麼恐怖了。
  一路來到大樓外面,兩人漫步在校園內。街燈打照出來的影子,讓她心安,最少對方有影子,應該不是幻想出來的。
  雖然出來之後,零有意拒絕對方相送,不過隆太告訴她男女宿舍是同一條路後,她也就沒有拒絕了。
  在女子宿舍前的小公園旁,零和他道別朝自己的宿舍走去。
  輕敲幾下房門,不久後大門緩緩的打開,莎織怯怯的目光投射出來,發出驚呼:「天野、天野同學,妳怎麼了?」
  「能怎麼了?八成不知道跟哪個野男人廝混到現在才回來,要我說不會乾脆不要回來算了!」屋內傳來彩詩刻薄的聲音。
  忽略莎織的目光,她不懂自己究竟做了什麼,每個人都討厭自己,她只覺得好累好累,挪動沉重的腳步踏進宿舍,走向屬於自己的床,只想就這麼躺下,再也不要起來了。
  「妳那身骯髒的衣服,一副掉到臭水溝的樣子,妳怎麼可以這麼邋遢啊!還有妳是不是忘了什麼?妳吃藥了嗎?洗澡了嗎?信不信我真的把妳趕出去!」
  彩詩並沒有因此放過她,一句句指責落到她的身上。
  「出去就出去——是我不該存在,是我打擾妳們的生活,這樣可以了吧!」
  連日下來的壓抑,終於爆發出來。她討厭這裡,討厭這個世界,她也知道自己很髒,自己的狀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是誰又知道她的遭遇?為什麼這些人就要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她,為什麼這些人這麼過分!
  「妳兇什麼兇!」彩詩又補了一句。
  潰堤的淚水在零臉上縱橫,這個地方她一點也不想待。拖著疼痛的身子,看向對面直視自己的三人,她心頭一橫,直接朝著宿舍大門奔去,推開大門衝了出去。
  「莎織別理她!」
  奪門而出瞬間,身後依然傳來彩詩的聲音。
  ※
  莎織站在門邊,遠望著消失在黑暗之中的零,有些為難,她想追上去,卻因為彩詩的話讓她不敢邁開腳步。
  「把門關起來,既然她敢出去最好不要回來!」彩詩才說完,便發現不論是門邊的莎織還是一旁的倖都看著自己。
  倖嘆了一口氣:「妳有點過頭了。」
  「媽咪這次真的太過份了!」
  面對好友的指責,彩詩沉了沉臉色,還是替自己辯駁:「我、我說的都是事實啊!難道妳們不覺得她髒嗎?」
  「她確實很髒。」倖並不否認,看著對面空蕩蕩的床位,繼續說:「可是言詞太過鋒利,妳應該看得出來她全身都是傷,不該這樣刺激她。」
  「那也是她自己造成的,而且妳們幹嘛幫著那個怪胎!」彩詩的態度依然強硬。
  這話讓倖臉色更凝重了一些:「在妳看來……我也是怪胎嗎?」
  倖的話讓彩詩一愣,急忙解釋:「當然不是,小倖是小倖,她是她,小倖怎麼會是怪胎呢!」
  「在我看來,我和她是同一類人。」倖嘆了口氣,起身穿好鞋子:「妳們先休息吧,我去找她。這個時間對一個女孩子並不安全,特別是我們這種人。」
  「等等!」彩詩急忙開口,在倖的話中似乎捕捉到什麼:「我跟妳一起去,事情是我惹出來的,我有責任去找她。」
  「人家、人家也要一起去!」一旁的莎織連忙開口。
  對著兩人,倖頓了片刻,似乎思考什麼,最終點了點頭:「走吧,希望別出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