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曉夢攬春風】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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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9-26


 

  這輩子巫流水從未像今日走得這樣焦急,他的臉色近於慘白,眼中完全看不見其他東西。

  「啊──!爹──!你不要走!你不可以走!」

  身後傳來淒厲的慘叫,巫流水腳步這才被驚得一頓,緩緩回首看去。

  「哇啊啊──爹──你不救救雪兒也要救救春風啊!嗚……嗚嗚……」

  巫初雪手裡抱著發高燒的具春風,哭得呼天搶地,他不明白為什麼爹爹對自己視而不見,還狠心拋下病得狠戾的具春風;他心地雖然單純,卻也還知道自己在巫流水眼中是個不受教的兒子,心想難道要因此害得具春風一命嗚呼嗎?

  巫初雪愈想愈傷心,肩頭不停的抽動。「春風……春風,是我不好,嗚──我笨、我不乖,所以爹爹不喜歡我,害死你了……哇啊啊啊──」

  說完他又哭了起來,眼睛鼻子全皺在一起,分不清楚哪個是哪個。

  「怎麼了?」巫流水總算被他驚天動地的哭聲喚回了神:「他病了嗎?讓我看看!」

  雖然事情輕重緩急在巫流水心底已有定論,但要他放著眼前重病的人不顧,他做不到,於是他暫且拋下方才紊亂揪心的某個存在,蹲到巫初雪身邊為素未謀面的具春風把脈。

  他探了探脈息,又一眼看到具春風的傷,便把包紮微微扯開查看,才面露一抹令巫初雪倍感安心的微笑。「放心,他大概是因為傷得突然,身體有些吃不消,又受了點風寒。只要熱度退去,就不礙事了,你知道怎麼照顧嗎?」

  巫初雪看著爹的臉,開心又傷心的說不出話,眼淚仍然止不住的在流;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他永遠記得那次自己病時,爹是怎麼照顧自己。

  摸摸兒子的頭,巫流水此時儼然是個慈父,他從懷裡摸了顆調配好的藥丹,拉開具春風下顎給他吞服。

  「謝謝爹!」

  巫初雪伸手為具春風按揉咽喉,幫助他吞下那顆藥丹。

  「是你的朋友?」巫流水隨口一問,卻見兒子那顆頭搖得厲害。

  搖晃停止以後,巫初雪羞怯游移著目光答道:「不是,不是,春風他……他、他是我『娘子』。」

  「什麼?」

  若是站著,巫流水恐怕會嚇得倒退五步,但現在因為是蹲在地上,倒退不成只有跌了下去。

  可巫流水哪還顧得了疼痛,他只懷疑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還是他有眼無珠將具春風看做了個男人,於是他迅雷不及掩耳的往具春風胯下一把抓去……

  「哇──爹你怎麼這樣!春風他是你兒媳婦欸!」

  連忙用力把捉著具春風重要部位的手扯開,巫初雪以整個身體擋在具春風前面保護,不願讓巫流水再度進犯,還以看著登徒子的眼神對巫流水狠瞪。

  不過他這麼做只是更挑撥了巫流水的怒火,讓自己可憐的耳朵遭巫流水使勁兒一掐就往上拎。

  「唉唷!唉唷!痛哇!爹!你放手!」

  「你給我起來!你這個不孝子!他怎麼做你娘子?又怎麼當我兒媳婦?」

  「為什麼不可以?春風他對我好、又喜歡我,還願意幫我生孩子……啊啊!」

  巫初雪一回嘴就被掐得更用力,痛得他哇哇大叫。

  而巫流水顯然快被他氣得吐血,手指掐得連他自己都疼了才一把鬆開,開口教訓:「你瘋了嗎?他是男人!男人怎麼給你生孩子?女人才生得出孩子你懂不懂?讓你好好去找位姑娘,你居然給我勾搭了個男人!你……不倫不類!蠢材!」

  「為什麼罵我?為什麼男人不行,為什麼是女人?女人長什麼樣子?」

  「什麼是女人你不明白?你娘就是女人,長得纖細、骨架子又小、胸前比男人多出兩團肉,胯下比男人少了那話兒還多出一個洞的才是女人!……啊!」

  巫流水話回到一半就止住了,他忽然想起這孩子除了他娘以外,從來沒和其他女子正面交流過,以他這樣單純的心性,弄錯是極有可能的。

  他不禁開始責怪起自己沒有好好教育孩子,也擔心他另外兩個兒子是否也會出同樣的差錯,一想,心便涼了半截。

  巫初雪大感委屈,指著巫流水哭喊:「爹你騙人!你給雪兒的書上明明兩個男人也可以的!」

  「呃……?」

  巫流水已在心虛,又遭到兒子這般指責,不免顯得慌張,抖了兩下。

  「書?……什、什麼書?」他莫名地反問,心中湧起一種相當不祥的預感。

  「就是爹你要我做功課,學著怎麼行房,大哥還幫我複習的那些書啊!」

  「啊?怎麼可能?」

  巫流水一聽,原本氣得漲紅的臉色唰的一白,但仍然堅信自己不可能出錯,言之鑿鑿的罵:「你少胡謅!我給你的都是正常的春宮圖,哪裡有教你與男人行苟且之事?」

  「就有就有!那圖上畫得可清楚了!他們都長了和我一樣的那話兒!」

  「你說什麼?」

  頂上似有雷雲轟隆隆的在盤旋,巫流水臉上瞬間風雲變色,飛奔至巫初雪房裡翻箱倒櫃。

  須臾,他手裡捧著那三本書,一邊忙亂地翻著一邊快速走回巫初雪身邊。

  「不可能!不會的!你這個不孝子居然敢騙爹爹?」

  巫初雪聽他又在質疑自己,心中怨氣激昂起來,撲上前去將那書冊一把搶下。

  「還說沒有?你看!」

  隨手一翻,巫初雪就翻出了那本在巫流水口中不倫不類的春宮畫,並指著它怒瞪巫流水。

  他從小到大從來沒有撒謊騙過巫流水,今日卻三番兩次因為巫流水自己的失誤而遭到懷疑,那種傷心簡直是痛徹心扉,他眼淚一邊掉,一邊抽抽噎噎地說:「我不管……我喜歡春風,我還要了春風的初夜,我說過我會對他負責的!」

  「……」

  巫流水一來已經為那書上的證據駭然,二來又聽見兒子竟然已經和這個男人有了肌膚之親,還私訂了終身,心臟彷彿就要停止跳動,一陣又一陣的冰冷下去。
  他踉蹌的退著、搖首嘆息,彷彿失去所有希望,目光黯然;可下一刻他又猛然一震,緩緩抬起了臉,嘴唇快速的顫抖著。

  視線集中於遠方某一處,巫流水的嘴角突地勾了勾,說不出的詭異。

  而後,他冷然地瞟了躺在地上的具春風一眼,嗤之以鼻。

  他心想雖然我兒子單純、不明事理,難道這個男人也同我兒子一樣愚昧嗎?不知存著什麼樣的歪念,居心叵測!

  不發一語的他撇下那二人朝祠堂走去,看著亡妻牌位這般喃喃自語:「草兒,妳我從來不相信那些荒謬的故事,如今驗證的時候到了,呵……」

  他笑,卻帶著濃濃的嘲諷意味。

  巫流水將牌位溫柔的捧起,貼於臉頰,好像亡妻仍在身邊與他依偎;他從牌位底下那暗格中取出一個錦盒,吹走塵埃。打開盒蓋,一瞬從中射出耀眼光束,渲得滿室光華,卻抵擋不住心底萌生的黑暗,也使他沒有發現錦盒曾經遭人打開。

  巫初雪以為巫流水是生他的氣才走開,以後恐怕再也不肯認他作兒子了,於是他灰心的想帶著具春風回到山下,卻見巫流水從裡頭走了出來,還對著他微笑。

  「爹……」

  「不用說了,爹都明白。」

  巫流水伸手阻止滿臉委屈的巫初雪繼續說話,從袖裡摸出一顆珍珠模樣的圓形物體,拉過巫初雪的手,放在他掌心。

  巫初雪正驚奇的看著珍珠上方隱隱流洩的七彩光芒,耳邊便傳來巫流水的叮囑:「你讓他吃下這個,就什麼問題都能解決了,爹還有事不能耽擱,你好生照顧他吧!」

  巫初雪看著那珍珠,心想爹爹終於答應了他倆的事,還為具春風這個兒媳婦準備了見面禮;他感動得又想哭又想笑,再一抬頭巫流水卻已經走遠。

  他看不見背對著自己的爹爹臉上那神情是自己前所未見的冰寒,只是邊看著那背影,邊摟著具春風對他吻了又吻,心懷千萬感激的趕忙讓具春風將珍珠吞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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