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夢醒之時
本章節 3632 字
更新於: 2019-08-05
鏘、鏘、鏘……
敲打金屬的沉穩聲響，與微弱的心跳產生共鳴。
從深沉睡眠裡醒來，男孩轉過微微發燙的昏沉腦袋，朱紅色雙眸倒映出爐火旁的身影。
老人坐在鍛造爐旁，他消瘦而佝僂的背影，在明亮火光之下延伸出大片黑影，彷彿是他所背負的病痛與歲月。
但這無妨老人專注於手邊的工作，他握緊鐵鎚錘煉被爐火燒得燙紅的金屬，即使身軀衰老消瘦，老人俐落而強勁的動作，仍透發一股生命的強韌。
男孩不免擔心起老人的身體，他自己身體已日漸孱弱，終於到了無法下床走動的地步，而老人為了買藥維持男孩的生命，除了每天在礦場的粗活，深夜也持續鍛造器具以貼補藥錢，但老人衰老的身體也快到了極限。
「咳咳！」老人忍不住重咳幾聲，男孩的心不禁跟著顫抖了一下。
男孩眷戀地想再多看老人幾眼，但疲累的感覺又闔上了他的眼皮。
不知道過了多久，男孩的耳畔傳來老人的呼喚：「拿堤爾，起來吃藥囉。」
「嗯……」男孩再度睜開雙眼，這次老人就坐在他的床鋪旁，近在咫尺的距離讓他感到安心。
在他眼中的老人，粗獷面龐的皺紋似乎更深了，臉頰也比以往更為削瘦，但表情卻顯得神采煥發。
「我扶你起來。」老人小心翼翼扶起男孩虛軟的身軀，將摻著藥粉的水遞到他的唇邊，幫他喝下藥。
「爺爺……我，之後不想再喝藥了，所以不要再工作買藥了。」男孩低語道，這不是出於孩子不愛吃藥的任性，而是對老人身體的擔憂。
「那我以後不買藥，這是最後一次了。」
男孩訝異老人這次竟然答應了，之前老人都是斷然拒絕並強迫他喝藥，但他沒有深思老人態度轉變的原因，開心地說：「爺爺，那你要一直陪在我身邊喔。」
老人的神情變得有些複雜，他沒有回應這句話。
而男孩將老人的沉默認作默許，臉龐浮現屬於孩子的單純笑容，他早就不奢望延續自己的生命，只希望能在有限的時間裡與爺爺相伴。
「拿堤爾，我想給你看看這個。」老人遞到男孩面前的東西，瞬間吸引了他的目光。
「這個是……爺爺做的？」老人捧著只有一個手掌大的四方形盒子，其金屬外殼泛著銀亮光澤，並鐫刻淺藍色的幾何花紋，整體外觀小巧雅緻。
「嗯，是我做的魔具。」
「咦？爺爺最近做的就是魔具嗎？」
男孩的聲音流露幾分驚喜，雖然聽說過爺爺以前身為魔具工匠的事蹟，但他從未看過爺爺親手鍛造的魔具。
「是啊，你想看看裡面嗎？」
男孩興奮地點頭回應，老人莞爾一笑，在他眼前開啟盒蓋。
「哇……」男孩不禁發出讚嘆聲。
盒內鑲嵌一顆透明無暇的晶石，在燈火映照下折射出淨透光彩，而與晶石連結的金屬鏈與零件，則精密交織成繁複的結構，對魔具知之甚少的拿堤爾，也看得出裡面的構造是多麼精妙深奧。
「爺爺好厲害啊，真的好美。」男孩的朱紅眼眸閃爍激動的光采，為這樣巧奪天工的鍛造工藝大感驚嘆。
「那中間的晶石，就是魔具核心的魔晶，旁邊就是所謂的魔力鏈，負責輸送魔晶的魔力……」
老人開始向男孩解說魔具的構造，男孩津津有味地聆聽，想要將蘊藏在魔具裡的知識牢記於心。
「拿堤爾，這是我竭盡畢生心力鍛造的魔具，我想今後，我再也鍛造不出超越它的傑作了。」
說句話時，老人表現出身為頂尖工匠的自豪與驕傲，眉眼間卻也流露淡淡哀愁，而男孩還無法理解這複雜神情中的含意。
「拿堤爾，如果你還對鍛造工法或魔具結構有興趣的話，爺爺有幫你做詳細的筆記，就放在那邊的櫃子，之後你可以拿去看。」
「不用啊，只要爺爺說給我聽就好了啊。」
男孩單純的話語，讓老人的表情變得更為沉重。
「拿堤爾，你的角是我親手割去的，我一直感到很抱歉，是我害你受這麼多苦。」
「爺爺……？」突如其來的道歉，讓男孩愣愣地看向老人。
「但是，真正的活著，就是不管背負多少苦難與傷痛，都要在這世上努力生存，只要你的心擁有這份意志，即使你失去了雙角，就依然保有我們伯萊雅族炙熱的靈魂，祖靈斯拉仍會庇護著你。」
「爺爺，我知道了。」男孩認真地點點頭，將這句話銘記於心。
「很好，乖孩子，我知道你能理解的。」老人用粗厚大掌輕撫男孩的頭，宛如巖石般的粗獷面龐浮現柔和神情。
明明距離近在咫尺，男孩卻有種爺爺漸漸遠去的感覺，心底萌生了些許不安。
「你也累了吧，爺爺會在這裡陪你的。」
老人沉穩柔和的話語，卻在此時化解了男孩內心的不安，讓他再度陷入安詳的睡眠。
＊ ＊ ＊
在幽深坑道裡，拿堤爾手持提燈，獨自一人在黑暗中前行。
走了一段時間，前方的道路突然被石壁阻擋，拿堤爾沿著石壁摸索，終於找到一道不小的縫隙。
拿堤爾鑽過縫隙，他的雙眼立刻捕捉到幽暗中的一抹淡藍光輝。
「就在這裡了……帕洛西亞！」
一小叢的帕洛西亞，就在黑暗中靜靜綻放著，那淡藍的光芒彷彿是幽冥中的燈火，為拿堤爾陰鬱的內心點起一絲希望
拿堤爾趕緊湊過去，他的低聲祈禱在深邃幽暗中迴盪著。
「拜託，我想見爺爺……」傾吐出鬱積已久的思念，眼淚彷彿又要奪眶而出。
法提烏打造完此生最後一件魔具後，便因積勞成疾而撒手人寰，與之相對的，拿堤爾的身體反而漸漸有所好轉。
拿堤爾認為爺爺的去世，與那一晚他給自己看的最後一件魔具有關。
他不斷翻覽爺爺留給他的鍛造書，甚至將上面記錄的鍛造工法倒背如流，也查不出有關那魔具的線索，更何況他也不知道爺爺將那件魔具帶去了哪裡。
拿堤爾心中浮現一個荒謬的推論，爺爺就是因為鍛造出那件魔具，才耗盡生命死去的。即使他折服於魔具工藝的美，也覺得這個推論荒誕無稽，但想到爺爺可能是因此而死，他就對魔具的鍛造產生恐懼。
現在，拿堤爾的心臟不再疲弱無力，他能像普通人一樣行動，甚至可以開始做一些礦坑的工作。
但是，即使身體重獲新生，他的心卻墜入悲傷的深淵。
他再也無法看見爺爺的笑容，無法聽見爺爺捶打鐵具的聲響，無法投入爺爺溫暖的懷抱，年紀尚幼的他，才明白所謂的死亡，就是永遠的別離。
雖然法提烏將拿堤爾託付給礦坑的工頭友人，讓拿堤爾不至於孤苦無依，但他仍渴望回到與爺爺相依為命的日子。
拿堤爾失去了笑容，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活下去，就在此時，他得知有工人在礦坑某處看見帕洛西亞的傳聞。
依據傳聞的線索，他終於找到帕洛西亞，期望能藉由帕洛西亞傳說中的力量，再次見到爺爺。然而，不論怎麼拚命地對帕洛西亞祈禱，爺爺都沒有如他所想的出現。
微弱的希望又被澆熄，拿堤爾心灰意冷，他的朱紅眼眸，再次倒映出帕洛西亞的幽藍光輝。
傳說中，帕洛西亞是唯一盛開於冥界的花朵，其光芒能引領死者前往冥府之路。或許爺爺也被同樣的光芒所照耀，這樣一想，拿堤爾心中的悲傷似乎減輕了一些。
「真正的活著，就是不管背負多少苦難與傷痛，都要在這世上努力生存，只要你的心擁有這份意志，即使你失去了雙角，就依然保有我們伯萊雅族炙熱的靈魂，祖靈斯拉仍會庇護著你。」
心頭忽然浮現的這句話，讓拿堤爾的眼眶湧出一股溫熱。
失去故鄉的苦難，親人逝去的傷痛，在他的身與心烙下難以磨滅的傷痕，但爺爺告訴過他要努力生存，因為他們都是伯萊雅的族人。
即使還找不到活著的目標，也要努力生存，因為他已經答應爺爺，這樣的話，爺爺就還留在他的心裡。
「謝謝你，爺爺。」苦澀而真摯的感謝，堅定了生存的意志。
「謝謝你，拿堤爾先生。」
彷彿與之呼應，耳畔響起了遙遠且熟悉的，令心為之悸動的聲音。
似乎遺忘了重要的事物，拿堤爾感到困惑之時，忽然有一股柔軟的暖意，在黑暗中緊緊握住他冰冷的手。
＊ ＊ ＊
「拿堤爾先生，醒醒啊……」
那聲音就在不遠處呼喚著他，拿堤爾從睡夢中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艾芙娜擔憂的神情。
「艾芙娜小姐？」
拿堤爾的意識還有些曖昧不清，他卻清楚地感覺到，艾芙娜纖細柔軟的白皙小手，正緊握著他黝黑結實的手掌，並遞來與夢中同樣的暖意。
「不好意思，心急之下就……」
注意到拿堤爾的視線，艾芙娜臉頰染上些許紅暈，並趕緊放開雙手，瞬間失去的溫度與柔軟，令拿堤爾有些悵然若失
拿堤爾環顧四周，他和艾芙娜還在菲莉的房間裡，唯一不同的是，菲莉已經消失了。
「話說回來，我們剛剛都睡著了嗎？感覺作了一場很長的夢，夢見很久以前的事……」拿堤爾困惑的喃喃低語道。
「我也夢到了以前的記憶，我想是菲莉讓我們夢見自己的過去。」方才的夢境太過真實，模糊了記憶與現實的界線，也喚醒深埋於心底的情感與思念。
「但是，幸好有這個護身符，讓我能從那悲傷的夢醒來，謝謝你，拿堤爾先生。」艾芙娜拿出拿堤爾送給她的白理石掛飾，將其緊握於手心，自己作的護身符能幫助到艾芙娜，讓拿堤爾單純地感到喜悅。
「艾芙娜小姐，我也要謝謝妳，是妳的聲音喚醒了我」
「但是，為什麼菲莉要做這種事呢？」回想起菲莉那時喚出的深邃黑暗，拿堤爾本來以為自己會被殺死，卻沒想到菲莉只是讓他們做了一場夢。
「我也不知道原因，所以我想去找菲莉問清楚。」
艾芙娜堅定的神情，反而讓拿堤爾感到困惑，他問道：「但是菲莉不在這裡，要怎麼找到她呢？」
「我想，她應該就在那裡，那是拿堤爾先生也知道的地方。」
敲打金屬的沉穩聲響，與微弱的心跳產生共鳴。
從深沉睡眠裡醒來，男孩轉過微微發燙的昏沉腦袋，朱紅色雙眸倒映出爐火旁的身影。
老人坐在鍛造爐旁，他消瘦而佝僂的背影，在明亮火光之下延伸出大片黑影，彷彿是他所背負的病痛與歲月。
但這無妨老人專注於手邊的工作，他握緊鐵鎚錘煉被爐火燒得燙紅的金屬，即使身軀衰老消瘦，老人俐落而強勁的動作，仍透發一股生命的強韌。
男孩不免擔心起老人的身體，他自己身體已日漸孱弱，終於到了無法下床走動的地步，而老人為了買藥維持男孩的生命，除了每天在礦場的粗活，深夜也持續鍛造器具以貼補藥錢，但老人衰老的身體也快到了極限。
「咳咳！」老人忍不住重咳幾聲，男孩的心不禁跟著顫抖了一下。
男孩眷戀地想再多看老人幾眼，但疲累的感覺又闔上了他的眼皮。
不知道過了多久，男孩的耳畔傳來老人的呼喚：「拿堤爾，起來吃藥囉。」
「嗯……」男孩再度睜開雙眼，這次老人就坐在他的床鋪旁，近在咫尺的距離讓他感到安心。
在他眼中的老人，粗獷面龐的皺紋似乎更深了，臉頰也比以往更為削瘦，但表情卻顯得神采煥發。
「我扶你起來。」老人小心翼翼扶起男孩虛軟的身軀，將摻著藥粉的水遞到他的唇邊，幫他喝下藥。
「爺爺……我，之後不想再喝藥了，所以不要再工作買藥了。」男孩低語道，這不是出於孩子不愛吃藥的任性，而是對老人身體的擔憂。
「那我以後不買藥，這是最後一次了。」
男孩訝異老人這次竟然答應了，之前老人都是斷然拒絕並強迫他喝藥，但他沒有深思老人態度轉變的原因，開心地說：「爺爺，那你要一直陪在我身邊喔。」
老人的神情變得有些複雜，他沒有回應這句話。
而男孩將老人的沉默認作默許，臉龐浮現屬於孩子的單純笑容，他早就不奢望延續自己的生命，只希望能在有限的時間裡與爺爺相伴。
「拿堤爾，我想給你看看這個。」老人遞到男孩面前的東西，瞬間吸引了他的目光。
「這個是……爺爺做的？」老人捧著只有一個手掌大的四方形盒子，其金屬外殼泛著銀亮光澤，並鐫刻淺藍色的幾何花紋，整體外觀小巧雅緻。
「嗯，是我做的魔具。」
「咦？爺爺最近做的就是魔具嗎？」
男孩的聲音流露幾分驚喜，雖然聽說過爺爺以前身為魔具工匠的事蹟，但他從未看過爺爺親手鍛造的魔具。
「是啊，你想看看裡面嗎？」
男孩興奮地點頭回應，老人莞爾一笑，在他眼前開啟盒蓋。
「哇……」男孩不禁發出讚嘆聲。
盒內鑲嵌一顆透明無暇的晶石，在燈火映照下折射出淨透光彩，而與晶石連結的金屬鏈與零件，則精密交織成繁複的結構，對魔具知之甚少的拿堤爾，也看得出裡面的構造是多麼精妙深奧。
「爺爺好厲害啊，真的好美。」男孩的朱紅眼眸閃爍激動的光采，為這樣巧奪天工的鍛造工藝大感驚嘆。
「那中間的晶石，就是魔具核心的魔晶，旁邊就是所謂的魔力鏈，負責輸送魔晶的魔力……」
老人開始向男孩解說魔具的構造，男孩津津有味地聆聽，想要將蘊藏在魔具裡的知識牢記於心。
「拿堤爾，這是我竭盡畢生心力鍛造的魔具，我想今後，我再也鍛造不出超越它的傑作了。」
說句話時，老人表現出身為頂尖工匠的自豪與驕傲，眉眼間卻也流露淡淡哀愁，而男孩還無法理解這複雜神情中的含意。
「拿堤爾，如果你還對鍛造工法或魔具結構有興趣的話，爺爺有幫你做詳細的筆記，就放在那邊的櫃子，之後你可以拿去看。」
「不用啊，只要爺爺說給我聽就好了啊。」
男孩單純的話語，讓老人的表情變得更為沉重。
「拿堤爾，你的角是我親手割去的，我一直感到很抱歉，是我害你受這麼多苦。」
「爺爺……？」突如其來的道歉，讓男孩愣愣地看向老人。
「但是，真正的活著，就是不管背負多少苦難與傷痛，都要在這世上努力生存，只要你的心擁有這份意志，即使你失去了雙角，就依然保有我們伯萊雅族炙熱的靈魂，祖靈斯拉仍會庇護著你。」
「爺爺，我知道了。」男孩認真地點點頭，將這句話銘記於心。
「很好，乖孩子，我知道你能理解的。」老人用粗厚大掌輕撫男孩的頭，宛如巖石般的粗獷面龐浮現柔和神情。
明明距離近在咫尺，男孩卻有種爺爺漸漸遠去的感覺，心底萌生了些許不安。
「你也累了吧，爺爺會在這裡陪你的。」
老人沉穩柔和的話語，卻在此時化解了男孩內心的不安，讓他再度陷入安詳的睡眠。
＊ ＊ ＊
在幽深坑道裡，拿堤爾手持提燈，獨自一人在黑暗中前行。
走了一段時間，前方的道路突然被石壁阻擋，拿堤爾沿著石壁摸索，終於找到一道不小的縫隙。
拿堤爾鑽過縫隙，他的雙眼立刻捕捉到幽暗中的一抹淡藍光輝。
「就在這裡了……帕洛西亞！」
一小叢的帕洛西亞，就在黑暗中靜靜綻放著，那淡藍的光芒彷彿是幽冥中的燈火，為拿堤爾陰鬱的內心點起一絲希望
拿堤爾趕緊湊過去，他的低聲祈禱在深邃幽暗中迴盪著。
「拜託，我想見爺爺……」傾吐出鬱積已久的思念，眼淚彷彿又要奪眶而出。
法提烏打造完此生最後一件魔具後，便因積勞成疾而撒手人寰，與之相對的，拿堤爾的身體反而漸漸有所好轉。
拿堤爾認為爺爺的去世，與那一晚他給自己看的最後一件魔具有關。
他不斷翻覽爺爺留給他的鍛造書，甚至將上面記錄的鍛造工法倒背如流，也查不出有關那魔具的線索，更何況他也不知道爺爺將那件魔具帶去了哪裡。
拿堤爾心中浮現一個荒謬的推論，爺爺就是因為鍛造出那件魔具，才耗盡生命死去的。即使他折服於魔具工藝的美，也覺得這個推論荒誕無稽，但想到爺爺可能是因此而死，他就對魔具的鍛造產生恐懼。
現在，拿堤爾的心臟不再疲弱無力，他能像普通人一樣行動，甚至可以開始做一些礦坑的工作。
但是，即使身體重獲新生，他的心卻墜入悲傷的深淵。
他再也無法看見爺爺的笑容，無法聽見爺爺捶打鐵具的聲響，無法投入爺爺溫暖的懷抱，年紀尚幼的他，才明白所謂的死亡，就是永遠的別離。
雖然法提烏將拿堤爾託付給礦坑的工頭友人，讓拿堤爾不至於孤苦無依，但他仍渴望回到與爺爺相依為命的日子。
拿堤爾失去了笑容，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活下去，就在此時，他得知有工人在礦坑某處看見帕洛西亞的傳聞。
依據傳聞的線索，他終於找到帕洛西亞，期望能藉由帕洛西亞傳說中的力量，再次見到爺爺。然而，不論怎麼拚命地對帕洛西亞祈禱，爺爺都沒有如他所想的出現。
微弱的希望又被澆熄，拿堤爾心灰意冷，他的朱紅眼眸，再次倒映出帕洛西亞的幽藍光輝。
傳說中，帕洛西亞是唯一盛開於冥界的花朵，其光芒能引領死者前往冥府之路。或許爺爺也被同樣的光芒所照耀，這樣一想，拿堤爾心中的悲傷似乎減輕了一些。
「真正的活著，就是不管背負多少苦難與傷痛，都要在這世上努力生存，只要你的心擁有這份意志，即使你失去了雙角，就依然保有我們伯萊雅族炙熱的靈魂，祖靈斯拉仍會庇護著你。」
心頭忽然浮現的這句話，讓拿堤爾的眼眶湧出一股溫熱。
失去故鄉的苦難，親人逝去的傷痛，在他的身與心烙下難以磨滅的傷痕，但爺爺告訴過他要努力生存，因為他們都是伯萊雅的族人。
即使還找不到活著的目標，也要努力生存，因為他已經答應爺爺，這樣的話，爺爺就還留在他的心裡。
「謝謝你，爺爺。」苦澀而真摯的感謝，堅定了生存的意志。
「謝謝你，拿堤爾先生。」
彷彿與之呼應，耳畔響起了遙遠且熟悉的，令心為之悸動的聲音。
似乎遺忘了重要的事物，拿堤爾感到困惑之時，忽然有一股柔軟的暖意，在黑暗中緊緊握住他冰冷的手。
＊ ＊ ＊
「拿堤爾先生，醒醒啊……」
那聲音就在不遠處呼喚著他，拿堤爾從睡夢中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艾芙娜擔憂的神情。
「艾芙娜小姐？」
拿堤爾的意識還有些曖昧不清，他卻清楚地感覺到，艾芙娜纖細柔軟的白皙小手，正緊握著他黝黑結實的手掌，並遞來與夢中同樣的暖意。
「不好意思，心急之下就……」
注意到拿堤爾的視線，艾芙娜臉頰染上些許紅暈，並趕緊放開雙手，瞬間失去的溫度與柔軟，令拿堤爾有些悵然若失
拿堤爾環顧四周，他和艾芙娜還在菲莉的房間裡，唯一不同的是，菲莉已經消失了。
「話說回來，我們剛剛都睡著了嗎？感覺作了一場很長的夢，夢見很久以前的事……」拿堤爾困惑的喃喃低語道。
「我也夢到了以前的記憶，我想是菲莉讓我們夢見自己的過去。」方才的夢境太過真實，模糊了記憶與現實的界線，也喚醒深埋於心底的情感與思念。
「但是，幸好有這個護身符，讓我能從那悲傷的夢醒來，謝謝你，拿堤爾先生。」艾芙娜拿出拿堤爾送給她的白理石掛飾，將其緊握於手心，自己作的護身符能幫助到艾芙娜，讓拿堤爾單純地感到喜悅。
「艾芙娜小姐，我也要謝謝妳，是妳的聲音喚醒了我」
「但是，為什麼菲莉要做這種事呢？」回想起菲莉那時喚出的深邃黑暗，拿堤爾本來以為自己會被殺死，卻沒想到菲莉只是讓他們做了一場夢。
「我也不知道原因，所以我想去找菲莉問清楚。」
艾芙娜堅定的神情，反而讓拿堤爾感到困惑，他問道：「但是菲莉不在這裡，要怎麼找到她呢？」
「我想，她應該就在那裡，那是拿堤爾先生也知道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