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在布拉德又讓甘伯利叫出去查驗要送去城堡的物資後,龍人又來給他送衣服。
對於龍人毫不掩飾的目光,起先會感到不悅,但席法現在也懶得介意他在看什麼,只提起薄被遮掩衣衫不整的身子,直問:「有什麼好奇的嗎?」
「嗯,因為與我等海龍的習性相去甚遠,的確有點好奇。」透過消音口罩的沙啞聲音聽來有點模糊:「你是布拉德大人的妻子,但你是雄性,布拉德大人也是雄性……」
「所以只能用配偶或伴侶來稱呼,別說我是他的妻子。」席法認真嚴肅地給予指正。
「沒有下一代的結合有意義嗎?」龍人這麼問。
席法在沈默片刻後,給了一笑:「什麼事都要問意義,這樣過日子不累嗎?」
「嗯……」他不再追問下去了。
看著龍人退出房間好好將門關上,席法靜默地褪下被布拉德扯壞的衣裳。
『摳了三天字眼,摳得自己都累了。其實,愛或不愛,很重要嗎?』
自衣架上取下沐浴用的長袍,披在身上,低頭將腰帶繫上,抱起龍人給的新衣裳,走出房間門,往澡堂去。
指尖將領口壓著的頭髮拂開,不再為自己搞不懂的事苦惱。
『我只要知道,我不想令他失望、不想傷害他、不想見到他悲傷痛苦的表情……知道這些就夠了。』
正要踏進澡堂前,被正好路過見到他的雪葉給叫住了:「席法大人、席法大人!」
「怎了?」手停在門把上,見著那兔女晃著一對尖耳朵在他身旁上下左右繞圈圈打量。在五秒後,她以著不懷好意的掩嘴壞笑,低聲地:「昨晚聲音都不一樣了,一定是個激情滿滿的美好夜晚吧?」
「聲音?」
「對啊,我第一次聽到你發出那種聲音,很像野獸的悲鳴,又很像嬰兒的哭聲,聽說是貓叫春呢。那聲音超響的,傳偏了整座城堡,據說連地牢裡的雄性獸妖們都聽得很焦躁,完全靜不下來呀。」
見她笑得很壞心,席法的臉也是咻地一下立刻噴紅:「叫、叫春?!」
「昨晚一定讓布拉德大人服侍得很愉快吧?」壞笑立刻轉成甜笑,她拍了下手:「可喜可賀呀!今天來慶祝慶祝一下吧!」
根本無法管她怎麼用個小舞步跳離現場又一邊說著要煮大餐的話,席法的腦子只被燒得一片空白:『貓叫春?!昨晚?!天啊!!!在我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什麼事?!』
伸手撓上了頭,也不顧換洗的乾淨衣服掉了一地,只羞得想挖個洞把自己埋掉算了。
『不對!我是公貓!才不可能叫春啥的!那個絕對不是我的聲音!』
稍稍冷靜後開始否認與逃避……
『對!肯定是有母野貓在發情,絕對不會是我!再怎麼說,我還是隻公貓啊!』
* * * * *
「咦?真的要這麼多?」在聽了布拉德的要求後,甘伯利表示震驚。
「有問題嗎?」布拉德只冷冷回問。
甘伯利就算為難也還是得乖乖聽話:「不,沒有……只是……收集這麼多木天蓼,跟昨晚有關嗎?」
「昨晚?」
「就是您的臥房……傳出很厲害的貓叫聲……」
「哦……」布拉德沈默了,雖然讓黑布掩著,但那視線之銳利,連甘伯利也被刺得脊背發涼,而怯怯地解釋:「那種發情叫聲,就算不是類貓,但只要是雄性的獸妖,都會有所反應啊……但您的對象,是席法大人沒錯吧?他是雄性吧?怎會發出那種叫聲呢?」
「不,那個聲音不是席法的,是附近有正巧發情的母貓吧?」布拉德否定得很快,但還是想多問一句:「你說雄性的獸妖都有反應?」
「……實不相瞞,昨晚聽著那聲音,連我也無法克制自己,滿城堡找那聲音的來源,不過聽著應該是您的臥房裡傳來的,如果不是因為您在那房裡,而且畢博格也守在門口……啊,也許海龍的構造和我不同,畢博格看來像沒受到什麼影響?不過也不只是我,被關押著的獸妖也躁動不已……照理來說,該是有正好發情的雌獸妖才會有這種情況。」
「總之那聲音不是席法的,他是公貓,要發得出整座城堡都能聽見的聲音,我待在他身旁不都聾了嗎?我要這些木天蓼只是他愛灑在魚上當香料吃,旅行商人那兒賣的少,怕他吃不夠才讓你送這麼多。」
「呃……這麼說也是……原來他那麼愛吃這種東西啊……」
「還有別的問題嗎?」
「沒,您的要求我一定照辦。」
布拉德那肯定的態度說服了甘伯利,也就只把昨晚的聲音當作附近經過的發情母貓了。
然而布拉德只是為了保護席法而撒了謊。
木天蓼的效力強到讓席法陷入無法自保的狀態,要讓人知道了對他該有多危險,布拉德沒蠢到輕忽這些可能性。雖然發現連席法也不知道的、關於他自身的事,這讓布拉德很高興,但也不能得意忘形,更要小心行事。
所謂的愛,一直不單單只有親密而已,他很明白他得保護好他才行。
* * * * *
在交待完要讓甘伯利處理的事後,便搭上了馬車,返回布拉德城堡。
讓畢博格與雪葉在駕駛位上驅乘馬匹,車廂裡只有布拉德和席法兩人,十指交扣、併肩而坐。沈默間,布拉德很難得地主動出聲了。
「你認為愛侶和配偶間的差距在哪裡?」
聽著這問句,席法沈思了會兒:「如果是人類的話,我回答得出來,如果是魔族間的話……愛侶該是因為感情而在一起,配偶該是為了繁衍下一代而在一起。」
「如果是我和你呢?」解下斗篷布帽和面罩,布拉德朝他看了來,臉上掛著淺笑:「我當你是我的配偶,你要如何解釋呢?」
「那……那是……」
席法並非答不上,只是那答案,還沒出口就在大腦裡肉麻了他一臉羞紅,而低下頭,靠上了布拉德的肩,像是以動作回答了布拉德的問句。
「……再美的花也有看膩的一天,再好的風景也有習慣的時候……你是不是這麼想的?不管現在我待你多好,總有一天,都會像泡沫那般消失,所以不管我多寵你,你都不會得意忘形的,對吧?」
聽著布拉德的話,席法歛下了眼,那低低的聲音,隱著沉痛:「因為永恆不變的事物……最易令人生厭。」
「所以我向你求婚,而不只是求愛而已。」
拉過席法的手,以雙手捧上,布拉德挪低了身子,將臉頰倚靠上席法的頭,低語:「我認定你是我的配偶,從此我不再分心於其他人身上,我要專注於復興血族的這個目標,就我,和你,不讓其他閒雜人等來瓜分我的心力。」
聽著他的話,席法會心一笑:「所以你的配偶算是你的事業夥伴,不僅僅只是陪你上床的伴,對嗎?」
布拉德以理所當然的態度回應:「配偶的定義不就這樣?」
「難怪我覺得跟過去也沒什麼兩樣。」
聽到席法這麼說,布拉德頭抬起來,瞪著身旁人的眉眼帶了點慍意:「我說你啊……」
正覺得席法這傢伙還是老樣子,不識好歹時,卻見他抬頭輕啄了下自己的嘴角,落了個輕軟的觸感,然後揚起了壞壞的微露虎牙一笑:「那也沒啥不好嘛。」
「……」
因著那動作與那笑容,氣都消了。沈默了三秒,伸手以指尖提起席法的下頜,給了那調皮的嘴一個綿長的吻:
「算了,你高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