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小羊驚魂記

本章節 13784 字
更新於: 2018-07-07
  「飄櫻,妳相信世界上有武功的存在嗎?」
  「蛤?」
  放學路上,徐怡君毫無前兆地丟出這個問題,趙飄櫻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妳是說老人家在公園打的太極拳嗎?」
  「不是啦,我說的是像小說那樣,可以一招就打破山壁的那種。」
  趙飄櫻眉頭微皺,看上去有些困擾。
  「不可能有可以打破山壁的武功存在吧?不然找這些人去開山洞就好啦。」
  「打個比方而已,不要太在意啦。」
  「話說回來,妳為什麼要問我這個問題?」
  「因為妳的名字很有武俠風,想說妳應該會知道。」
  「這……我的名字也不是我取的,應該不能當作判斷標準吧?」趙飄櫻苦笑著說。
  「所以妳不相信有武功存在囉?」
  「要說相不相信……我倒是比較好奇妳為什麼會想問這件事。」
  「這個啊……還不是我弟說了奇怪的話。」徐怡君嘆了口氣,「他現在小六,正是愛幻想的時期,說這些本來當笑話聽一聽就算了,但是……」
  「對這種幻想不用太認真,隨便應付一下不就好了?」
  「問題是他言之鑿鑿,聽起來就不像是幻想。」
  「這不太可能吧?不就是幻想出來的東西?」趙飄櫻笑著說。
  「不然這樣,我說給妳聽,妳聽完之後再看看有沒有什麼說法可以對付那個小鬼。」
  趙飄櫻想了一下,點點頭,答應徐怡君的要求。

                 ***

  徐怡君與趙飄櫻就讀位於台灣中部山崗上的C高中,徐怡君就讀國小的弟弟徐承翰,則就近選讀山腳下的學校。
  由於姊弟兩人的學校相距不遠,徐承翰放學後,往往會和幾個同學相約,直接到C高中對面的大型體育場附近打球,或是做其他運動,藉以打發時間。
  這一天,徐承翰與同學如同平日,相約在體育場旁的籃球場打球。但徐怡君練習的時間比平日要晚,同學們或補習、或回家,彼此散去之後,徐承翰獨自一人緩步走向姊姊的學校。
  在經過體育館直通C高中校門的四線車道陸橋時,徐承翰的眼前出現了過去不曾見過的光景。
  一個男人蹲在陸橋的護欄上。
  光是如此就已經十分不可思議,但更加不可思議的是,那個男人正聚精會神地盯著橋下的某處。
  就在徐承翰想出聲提醒男人的同時,那名男子緩緩站起,同時縱身一躍!
  徐承翰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愣在原地,但他馬上回過神來,衝到男人跳下的地點,向下一看。
  然而事實並不如他所預想,他並沒有看見男人渾身是血,或是手腳折斷的屍體。相反的,男子從大約五層樓的高度落下,依然四肢健全,行動自如。
  只見男子一面警戒四周,一面快速移動,瞬間消失在橋下的巷道之中。
  「那一定是輕功!」
  見到姊姊之後,徐承翰像發現新大陸般向徐怡君這麼說。
  「說不定他身上有綁繩子啊!輕功什麼的,根本不可能存在吧。」
  「不可能啦!他掉下去之後我馬上跑去看,那裡根本沒有綁什麼繩子。而且他一下就消失不見了耶!速度比我們班跑最快的班長還要快。」
  「耶……是喔。」徐怡君隨口應付,同時暗忖,國小六年級生是能跑得多快?
  「老姊妳根本不相信吧?」
  「我是不相信啊。」
  「妳的想像力該不會都長到胸部去了吧?」
  「這代表我的想像力很豐富……等一下,你這傢伙從哪裡學到這種性騷擾女生的話?」
  「反正我就是親眼看到了,就算你們不信我還是親眼看到了。」
  「居然不回答我的問題……」
  徐怡君嘆了一口氣,對即將進入青春期的弟弟顯得有些頭痛。
  「就算你看到的是真的,那我問你兩個問題:那個會武功的人為什麼會在那裡?就算你真的找到他,你又想做什麼?」
  「他一定是在懲奸除惡。」
  「你又知道了。」
  「當然啊,他的武功這麼厲害耶!一定是用來抓壞人的。」
  「可是武俠小說裡面的壞人武功也都很厲害啊。」
  「那個人比壞人更厲害啦!」
  徐怡君又嘆了口氣,同時扶著額頭,思考著是否要為過分天真的弟弟上一堂關於人心險惡的課。
  「如果我真的找到他,我想要拜他為師,讓他教我武功!」
  「你想學武功?」
  「怎樣?不行嗎?」
  「你可以去公園跟那些爺爺奶奶學太極拳啊。」
  「才不要,那種軟趴趴的拳法要怎麼抓壞人啊?」
  徐怡君第三次嘆氣,看來弟弟已經深深中了那個跳下橋的男人的毒。
  如果那男人的存在是現實還好,若他其實是弟弟的幻想……
  想到這裡,徐怡君不禁擔心起弟弟的未來。

                 ***

  聽完徐怡君的敘述,趙飄櫻毫無顧忌地笑了出來。
  「妳很過分耶!居然笑成這樣。」徐怡君嘟著嘴,顯然對趙飄櫻的反應十分不滿。
  「抱歉……不過承翰也長大了呢,居然敢對姊姊開這種黃色笑話。」
  「他只有色膽長大而已啦!回家之後我跟我爸說這件事,他馬上就被叫去訓了半小時的話。」
  「那還真是可憐。」
  「他怎麼樣不是重點。」徐怡君將偏離的話題給拉了回來,「重點是飄櫻,妳怎麼看我弟說的這件事?」
  趙飄櫻沉思一會兒,微笑說道:「就當成是承翰的幻想不就好了?」
  「就、就這樣?」徐怡君一臉不可思議。
  「是啊,如果只是幻想也沒關係,反正他正值這個時期嘛。」
  「那……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呢?」
  「就算他說的是真的,妳們姊弟也未必會再遇到那個人。既然如此,把這件事當成一件美好的幻想不是剛剛好嗎?」
  「這麼說也對……」
  「話說回來,承翰今天沒有來找妳呢,他到哪裡去了?」
  「他說要去同學家寫作業,會晚一點回來,不過我看只是去打電動。」提起弟弟,徐怡君的語氣滿是嫌惡,卻掩不住眼神中的溫柔,「剛好我爸媽今天也要加班,也就由得他去了。」
  「這麼說來,承翰今天就是吃姊姊親手做的愛心晚餐囉?」
  趙飄櫻以櫻花般溫和且平靜的笑容說著,徐怡君的臉色瞬間有如煮熟的蝦子般通紅。
  「趙、趙飄櫻!妳居然敢這樣玩我!」
  兩位少女一路打打鬧鬧,來到山腳下的縣立圖書館前才道別。
  徐怡君從未去過趙飄櫻的家,她總覺得趙飄櫻的身上有著與眾不同的氣息。彷彿她是一位出身豪門,教養良好的大小姐。
  徐怡君當初會向趙飄櫻搭話,就是因為她展現出來的高雅氣質。
  兩人就讀的C高中是當地有名的男子高中,但徐怡君就讀的音樂班,與趙飄櫻就讀的語文資優班,是全校唯二招收女學生的班級。
  兩人的教室有段距離,大多數的活動空間也不重疊,直到有一天,徐怡君為了歸還樂譜而來到學校圖書館,見到了長髮披肩,五官細緻,以端正的坐姿輕輕翻著書頁的趙飄櫻。
  至此之後,兩人逐漸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
  徐怡君也逐漸發覺那優雅氣質的背後,存著一顆愛捉弄人的童心。
  走向位於市郊的家,徐怡君一面煩惱著今天的晚餐,一面思考到底要怎麼對付弟弟的妄想。
  不知不覺間,周圍的環境已變化為市郊特有的荒涼感。未開發的荒地變多,僅有幾棟透天樓房穿插其中。
  然而今天的荒地顯得比平時熱鬧許多。
  一陣又一陣吆喝和擊打的聲音,順著吹過荒地的微風,傳進徐怡君的耳中。
  不知道是因為這兩天關於武功的討論,又或者不同尋常的聲響勾起好奇心,徐怡君不自覺的拐進小巷,尋找聲音的來源。
  霎時,一個從未見過的景象映入她的眼簾,震撼了她的心靈。
  只見三名身穿黑底紅虎紋上衣的男子,正在圍攻一名身穿白色POLO衫,淺灰色長褲的男子。
  徐怡君並不是沒有看過打架場面,她也曾經見過肢體霸凌的現場,但此時呈現在她眼前的畫面,卻很明顯和一般打架或霸凌不同。
  那是在武俠片或電影裡才能見到的場面。
  三名虎紋上衣男子個個面色凝重,拳來腳往之間雖有默契,但卻難以壓制藍衣男子。而反觀藍衣男子,表情一派輕鬆,腳步輕盈,在三人陣型之間來回穿梭,宛若蝴蝶。
  藍衣男子雙掌翻飛,雖是守多攻少,然而一出手,便逼得虎紋上衣男子們不得不重整陣型。即使是徐怡君這種對武功毫無概念的人,都知道藍衣男子的實力在三名虎紋男子之上。
  然而藍衣男子不論如何突圍,卻始終逃不出這三名虎紋男子的包圍。是以他臉上笑容依舊,但若細看,便會發現他早已大汗淋漓,耗力甚鉅。
  「周重洋,被我們逼至此處,你也該死心了吧?」交戰中,虎紋男子中看上去年紀最長的男子說道。
  「就憑你們這點手段?還差的遠呢!」藍衣男子周重洋輕笑著說,同時還了兩掌。
  「被我三虎堂護堂絕陣困鬥至此,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要我交出天狼玉是絕不可能,有辦法就殺了我再搶吧!」
  「哼,如你所願。」
  「來啊!」
  年長男人一使眼色,三虎堂眾人陣式突變,原先以遊鬥為主的陣法竟變為三人全力猛攻!周重洋也歛起神色,身形騰挪,掌力再催三分,要求不敗,更要退敵!
  全力強攻的四人掌力縱橫,竟使外圍颳起強風。徐怡君一時不察,強風撲面,不禁輕喊一聲。
  喊聲雖輕,但在場四人俱是一流高手,怎會漏聽?就在分神的瞬間,周重洋守勢中露出破綻!
  三虎堂眾人自然不會錯過如此良機,三人同時出招,周重洋左脇先中一掌,右肩再受一腿。兩招過後,周重洋已無力重整攻勢,年長男人再贊一拳,正中胸口!周重洋如斷線風箏,吐血飛出,落在徐怡君身前。
  在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徐怡君身上。
  徐怡君的目光則注視著眼前的男人。
  白色POLO衫染上了暗紅色的血漬,本該英俊的臉龐因痛苦而扭曲,那彷彿放棄一切的眼神更讓徐怡君感到害怕。
  「是我……讓你變成這樣的嗎?」
  徐怡君喃喃說著,她不確定眼前的男人是否聽到,但他的眼神似乎正對她進行無言的指控。
  「同學,不好意思讓妳受到驚嚇了。」不知何時,三虎堂眾人已來到徐怡君面前,帶頭的年長男人柔聲說著:「這件事情與妳無關,可以麻煩妳離開這裡,也別對任何人說妳看到的事情嗎?」
  「你、你們,要殺了他嗎?」雖然聲音顫抖,徐怡君仍是盡力保持冷靜。
  「生死狀下,敗死無尤。」年長男人語氣依舊柔和,「他既然向三虎堂挑釁,自然已經有了死在我們手下的覺悟。」
  「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但是你們這樣不就是在殺人嗎?殺人是不對的!既然我看到了,當然也不能當作沒看到。」
  儘管感受到恐懼、不安,徐怡君依然向前踏出一步。
  「要、要殺他,先……先跨過我!」
  徐怡君不只聲音顫抖,她全身上下無一不在顫動,雙眼始終沒有抬起,卻也沒有看著那倒臥在地的男人。
  「是嗎?」一陣沉默過後,年長男人淡淡地說:「妳的勇氣可嘉,但勇氣卻未必都會有好結果。」
  接著,男人冷哼一聲,以極冰冷的語氣對周重洋說道:「這次算你運氣好,靠著江湖規矩撿回一命。但你別忘了,躲的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三虎堂永遠會追在你後面。」
  又是一道勁風掃過,徐怡君默默抬起頭,三虎堂三人已經不見蹤影。
  驚魂未定的徐怡君只覺得雙膝一軟,攤坐在地。一陣涼風吹過,她才驚覺自己的背部不知何時已被冷汗浸濕。
  一陣咳嗽聲將她拉回現實,徐怡君連忙關注身旁周重洋的傷勢。
  「不要緊,我沒事……」話沒說完,周重洋再咳兩聲,嘔出一大口血。
  「對、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在這裡,你也不會……」
  徐怡君嚇得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是妳的問題。」周重洋調勻呼吸,勉力說道:「我本來就不是他們三人合攻的對手,落敗是遲早。要不是妳,我也沒辦法保住這條命……」
  說到這裡,周重洋又咳出兩口血。
  「至少……至少告訴我可以做什麼吧?」
  「那麼……」周重洋喘著氣,虛弱地說:「幫我找一個隱密的地方療傷吧。」
  「你傷得這麼重,不能去醫院嗎?」
  「那些人一定會在醫院佈下眼線,我去醫院只是自投羅網。」
  聽著如此超現實的話語,徐怡君的心情卻反而逐漸安定下來。
  「我知道有一個地方應該適合,但是……」
  「喂,老姊,妳在這裡做什麼?」
  徐怡君回頭一望,只見背著書包的弟弟徐承翰就站在身後不遠處。
  不等姊姊開口,好奇的徐承翰已看到姊姊身旁的男人,同時一聲驚呼。
  「那個人!」徐承翰興奮說道:「姊,他就是我昨天說的那個人,從陸橋上跳下去的那個人啊!」
  此話一出,不只徐怡君,連周重洋也大感訝異。
  「總、總之,現在先不要管那些事情,先來幫我把他搬到安全的地方。」
  在姊弟兩人的協助下,周重洋好不容易來到一座隱密在樹叢中的小倉庫中。一路上,徐怡君斷斷續續地向弟弟說明剛剛所見的景象。
  周重洋請兩人顧守門口,從口袋中拿出一塊狼形的美玉,他將狼形玉以雙手包覆,隨即運動內功療傷。
  不一會兒,周重洋的臉色已好了許多。而直到他功行圓滿,徐家姊弟才敢開口說話。
  「這裡很少有人會過來,你不用擔心。」徐怡君笑著說:「小時候我撿到小貓小狗都是藏在這裡,從來沒有被發現過。」
  「我跟小貓小狗是一樣的啊……」周重洋無奈地苦笑。
  「不要說這個了,為什麼他們會圍攻你啊?」徐承翰一臉興奮,顯然想知道更多關於眼前男子的故事。
  「是因為這個。」周重洋將手攤開,露出掌心的狼形美玉。
  「就為了搶這塊玉?」徐怡君一臉不解。
  「這塊玉叫做『天狼玉』,聽說這塊玉從未經過雕琢,出土就是天然的狼形。這也是我們家的傳家之寶。」
  「這塊玉一定有什麼特殊功能吧?」徐承翰的眼睛閃著光芒。
  「當然,這塊玉是療傷聖品。我雖然受了這麼嚴重的傷,但僅是利用天狼玉稍作調息,傷勢已經好了一半。」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那些看起來很兇惡的大叔們才要搶啊?」
  「他們三虎堂在江湖上逞兇鬥狠,如果天狼玉落在他們手中,加速他們療傷的速度,恐怕受害的人會更多。」
  「周叔叔真是偉大……」徐承翰感嘆地說。
  「好了,現在時間也不早了,該回去囉。」看著手中的掀蓋式手機,徐怡君說:「周叔叔你先好好休息,我們等等再送晚餐過來。」
  「不,你們最好別再來了。」周重洋一臉正色地說道:「三虎堂的傢伙恐怕還在附近,你們如果被脅持了,我實在沒有辦法保你們安然無恙。那些傢伙心狠手辣,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所以千萬別來。」
  被周重洋這麼一說,不明就裡的姊弟倆愣愣的點了頭,離開這間被荒廢的小倉庫。
  這一晚,姊弟倆的話題始終離不開周重洋和武功。對於世上真有如小說般神奇的武功,兩人都興奮的睡不著覺,也不停猜測著周重洋的過去,甚至幻想著他是某個地下王國的落難王子等奇幻的劇情。

                 ***

  第二天的午休時間,徐怡君興高采烈地拉著趙飄櫻來到操場旁的樹蔭下,告訴她昨天的所見所聞,卻隱去了將周重洋藏起來的部分。一方面是避免消息走漏,二方面則是希望這是專屬於她的小祕密。
  但趙飄櫻的神色不如徐怡君想像的那般興奮,反而皺起眉頭,顯得有些煩惱。
  「怡君,那個叫周重洋的人怎麼樣了?」趙飄櫻問道。
  「我不知道耶……」徐怡君已早就編好的說詞應對:「他跟我道謝之後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裡。」
  「這樣啊……」趙飄櫻一臉擔心的對徐怡君說:「怡君,妳自己要小心,別再跟那個叫周重洋的人見面了。」
  「為什麼?」
  「妳想想看,那些會武功的人雖然跟我們一樣生活在這裡,但是他們處理事情的方式跟我們完全不一樣,不是打就是殺的。我怕如果妳跟他們太過接近,說不定會遭受到池魚之殃。」
  想起昨天三虎堂三人那要致人於死地的攻勢,以及周重洋最後對他們說的話,徐怡君覺得趙飄櫻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妳不用擔心啦!」徐怡君笑著說:「先不說那位周叔叔看起來不像壞人,我也說啦,他已經走了,我們不會再見面了啦。」
  「那就好。」
  就在徐怡君以為對話告一段落的同時,趙飄櫻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嚇得她差點就要脫口說出事實真相。
  但趙飄櫻只是以擔憂的神色望著她,輕輕地說:「我這兩天有其他事情要忙,沒有辦法陪妳回家。妳和承翰在回家的路上,一定要小心注意,如果有任何狀況,一定要馬上打電話給我,答應我。」
  「那、那個……」徐怡君苦笑著說:「妳也擔心過頭了吧,事情沒有這麼嚴重啦!」
  然而趙飄櫻的雙手不僅沒有離開,反而微微加重了力道,讓徐怡君感到隱隱作痛。
  「好啦!我答應妳就是了。」不得已之下,徐怡君才答應趙飄櫻的請求。
  聽到徐怡君的保證,趙飄櫻才將手放開,同時露出櫻花般的微笑,看得徐怡君不禁臉紅心跳。
  一如趙飄櫻所說,第八節下課鐘聲一響,她便急急忙忙離開校園。徐家姊弟則和平常一樣,踏上回家的道路。
  「姊,我們去看一下周叔叔好不好?」在半路上,徐承翰突然這麼提議。
  「不好吧?他不是說過要我們不要去找他嗎?」
  「可是我會擔心啊。」
  「你擔心什麼?這件事跟你又沒關係,要擔心也是我才需要擔心吧?」
  「我會擔心我還沒跟他拜師,他就先不見了。」
  聽到這句話,徐怡君頓時有種猛翻白眼的衝動。
  「我在擔心我們的安全,你居然在擔心自己沒辦法拜師?」
  「這很重要耶!我未來能不能懲奸除惡,全部都看有沒有辦法拜師耶!」
  「要懲奸除惡去當警察啦!」
  嘴上雖這麼說,但徐怡君依然拗不過弟弟,兩人依然繞往樹林中的小倉庫,但小倉庫卻人去樓空。
  由於現場沒有打鬥的痕跡,他們只能推測周重洋療傷完畢之後,沒留下隻字片語就遠走高飛。
  這樣的結局對徐承翰來說雖然遺憾,但徐怡君心中卻悄悄鬆了一口氣。
  「就把這一切當成一場過分真實的夢境吧!」她這麼告訴自己:「明天開始,一切又都恢復原狀了。」
  當晚,徐怡君睡得非常安穩。
  隔天一早,另一件事情如陰霾般深深籠罩著徐怡君的內心。
  看似平靜的小鎮中,居然發生了驚悚的殺人搶劫案!
  聽說歹徒趁著店面即將關門的時候闖入店內,制服大多數的店員,但其中一名店員因為奮力反抗,而被歹徒殺害。歹徒殺人之後沒有馬上逃跑,還慢條斯理地挑選貨架上的商品,最後揚長而去。
  這是徐怡君從班上同學的道聽塗說中拼湊出的事件概要。
  令她害怕的點並不是殘酷的殺人搶劫,而是發生事件的那間店,是徐怡君一家人常去的大型連鎖量販店。
  懷揣不安的心情,徐怡君在午休時也向趙飄櫻談起這件事。
  「我也聽說了,聽說現場真的很慘呢。」趙飄櫻表情凝重地說:「我聽說的版本還有一點,聽說死者是被兇手徒手打死的。」
  「徒手……打死人?」
  「如果雙方體格相差太懸殊,那也不是不可能。」
  「但、但是,那間店我去過很多次,我印象中的店員體格都不錯耶。」
  「那……有可能是誤傳吧。」
  這時徐怡君的腦中閃過另一個想法,如果是那些自稱三虎堂的人,那些懷有超越常人的強大力量的人,是不是可能忽視體格差距,徒手將人打死?
  她將這樣的想法告訴趙飄櫻,趙飄櫻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後才說:「我沒有看過現場,也沒看過妳這兩天說的什麼江湖人士,不好隨便亂猜測。不過如果妳對他們『武功』的描述沒有誇大的話,確實有可能將人徒手打死。」
  得到這樣的答案,徐怡君的心情直往下沉。
  萬一兇手真的是三虎堂,選擇這間店的目的是要給她下馬威,也許他們的下一步,就會直接找上家裡。
  正當徐怡君想向身旁的好友傾訴這樣的恐懼時,趙飄櫻手中,芬蘭手機大廠製造的滑蓋手機震動了起來。
  「是我。……是嗎?已經確定了嗎?……原來如此。……我知道,那就麻煩你們繼續注意。……我下課過後就會趕過去。就這樣,再見。」
  「那是誰打來的?」
  「一個校外的朋友。」趙飄櫻收起手機繼續說:「我不是說我這兩天有事情要忙嗎?本來以為昨天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沒想到今天又出現新的問題,又沒辦法陪妳回家了。」
  「沒關係啦,我今天也要在學校練習到很晚。
  「那承翰呢?」
  「他會來學校找我。」看到趙飄櫻那擔心的神情,徐怡君強打起笑容說:「沒問題的啦,我們學校他都來這麼多次了,不會有事的。妳這兩天怎麼突然間變得這麼愛擔心啦?」
  「我能不擔心嗎?先是妳弟,然後是妳,突然間開始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換成是妳,妳會不擔心嗎?」
  「呃……」徐怡君顯得有些哭笑不得,「確、確實是會擔心。」
  「總之,練習完之後趕快回家,不要在外面遊蕩,知道嗎?」
  「妳是我媽啊?」
  「還有,如果有事情就打給我,妳昨天答應過我的。」
  「好啦,我知道啦!」
  「那就好。」聽到徐怡君果斷的回應,趙飄櫻才心滿意足地露出櫻花般的迷人微笑。
  此時,午休結束的鐘聲也開始在校園中迴盪。

                 ***

  掛念著那起殺人搶劫案,徐怡君整個下午的心思都不在課業和練習上。放學後的練習狀況也跟著受到影響,連指導老師都看出她的情緒不穩,休息幾次都沒有改善後,老師只好提早結束今天的練習。
  儘管如此,徐怡君依然照著練習計畫,自主練習到原本預定的時間。對她來說,她必須盡可能在任何狀況下都做出完美的演出。
  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出校舍,徐怡君立刻看見弟弟一臉無聊的坐在校園裡,踢著腳下的石頭。
  「好慢喔!」等得不耐煩的徐承翰一開口就是抱怨。
  「我早上不是說過我今天會比較晚嗎?以前不是也這樣,為什麼你今天才抱怨?」
  「今天小櫻姊又不在。」
  「對喔……平常都是飄櫻陪你。」徐怡君無奈地嘆了口氣,「抱歉啦,忘了跟你說今天飄櫻有事不能留下來。」
  「算了,我們趕快回家吧,天都暗下來了。」
  「對了,聽說爸爸今天會比較早回來喔!」
  「真的嗎?真是難得耶。」
  和平日一樣的閒話家常,和平日一樣的返家路線,和平日一樣的姊弟鬥嘴。兩個人似乎很有默契的,避開了那起搶劫案。
  徐怡君雖然想過弟弟並沒有聽說這起案件的可能性,但這起事件的討論度之高,沒聽說的機率實在太低。
  或許徐承翰也和姊姊想到同一種可能,也或許他什麼也沒想。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走過了前往小倉庫的岔路,姊弟倆人恍若未覺,但更像是刻意不去想起這件事。
  徐怡君不知道弟弟的想法,她只希望自己的生活可以繼續平凡下去,偶爾管管閒事,偶爾雞婆一下,但依然可以繼續順遂的過下去。
  但這樣的夢想,在兩人抵達家門的瞬間便破滅了。
  屋內傳來一陣巨大的聲響,像是重物翻倒聲音。當中還夾雜著男人的痛苦呻吟,與女人虛弱的叫喊聲。
  徐怡君的臉色瞬間刷白,她不用進屋也知道那是誰的聲音。那是她從小聽到大的聲音,那是她聽了一輩子的聲音。
  她推開入口的鐵門,穿過小小的花園,打開通往客廳的大門。映入她眼簾的,是她這一輩子再也不想看見第二次的景象。
  客廳的沙發已經移位,長桌翻覆。她的父親被壓在長桌之下,她的母親被人掐住咽喉,雙腳懸空。
  再仔細一看,掐住她母親的人,一隻腳踩在翻覆的長桌上,看上去雖然並未出力,但徐父卻全然無法動彈,彷彿那隻腳有千斤重。
  而制住徐怡君雙親的人,她也認識。
  「周、周叔叔……」在姊姊身後探出頭的徐承翰,驚恐的說著:「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闖入徐家傷人的兇手,正是周重洋。
  此刻他身上已不是那套染血的白色POLO衫,而是全新的名牌運動服飾。而這個服飾品牌,全市只有昨天遭搶劫的量販店設有專櫃。
  誰是搶劫殺人的兇手,已不言而喻。
  「我在做什麼?」周重洋的聲音冷靜中帶著一絲瘋狂,「我只是想來你們家,跟你們借間房子還有錢用一用而已。但是你們的父母真是完全不通情理,既然你們家的孩子救了我一命,做家長的就送佛送上西,把房子和錢借我嘛!」
  徐家姊弟嚇得說不出話來,周重洋見狀笑著說:「怎麼都不說話呢?大概是被我不請自來嚇到了吧。不要緊,既然你們的父母不願意直接答應我的請求,那就沒有用了。」
  說完,周重洋將徐母如垃圾般隨意一甩。一聲沉重的悶響,徐母如斷線人偶般靠著牆緩緩滑落。一道艷紅的血痕順著滑落的軌跡,染上了徐家的牆面。
  「奇怪了,我明明有放輕力道啊?」周重洋不解的看著自己的手,隨即像是釋懷般說著:「沒關係,既然力道放輕了,那大概還活著吧。」
  「你這個瘋子!惡魔!」徐父雖被壓制,但見到髮妻命在旦夕,仍是難忍悲憤,破口大罵。
  「你真沒禮貌,我可是有名有姓,而且進來的時候就跟你們說過了不是嗎?」周重洋腳下一動,筋骨碎裂的聲音立刻傳入眾人耳中,「再跟你說一次,我叫周重洋,下次可別忘記了。」
  劇烈的疼痛讓徐父連慘叫都出不了聲,只能斷斷續續的吐出幾個音節,希望傳達給自己的孩子。
  「快、快……快逃!」
  聲音雖輕,但仍是傳入聽力極好的徐怡君耳中。徐怡君頓時如夢初醒,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二話不說,抓著弟弟的手轉身向鐵門跑去!
  卻聽周重洋冷笑一聲,下個瞬間,徐怡君只覺得手腕傳來一陣劇痛,後腰彷彿被車輛快速衝撞,一時只覺得天旋地轉。恍惚中,徐怡君見到自己的書包掉在眼前,課本、樂譜和手機全撒了出來。
  徐怡君突然想到弟弟,她撐著身體站了起來,卻發現她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就在她眼前上演。
  周重洋的右手緊緊扣住了徐承翰的後頸,像抓小狗一般將他高高舉起,彷彿下一秒就會將他狠狠摔在鋪著花崗岩的庭院地面。
  「放……放開他!」徐怡君失聲大喊。
  但周重洋不為所動,冷笑道:「妳憑什麼要我放開他?」
  徐怡君頓時愕然,周重洋繼續說:「既然你們的父母那麼死腦筋,那我只能跟你們姊弟談囉。我想現在,令尊應該不會再這麼堅持了吧?不過這也沒關係,我等等再去問他。」
  周重洋將徐承翰稍稍放下,眼神中透著強烈的慾望,直盯著眼前的徐怡君,看得徐怡君全身升起一陣惡寒。
  「讓我多繞了這麼一圈,也該付給我利息吧?」
  周重洋再次扯起嘴角,這次不再是冷笑,而是充滿著更原始的衝動。
  「這樣吧,妳把衣服脫了,讓我爽一下!」周重洋猥褻的笑著,「我可沒有強迫妳,如果要脫,那是妳自己決定,也要由妳自己動手。不過,想清楚拒絕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喔!」
  絕望,這是徐怡君心中此刻唯一的情緒,她再也無法承受這些遠遠出乎她意料之外痛苦,無力的癱坐在地上,已經不知道還有什麼能夠幫助她。
  即使如此,她的耳中仍舊不停傳入周重洋的話語:「妳身上的制服是C高中的吧?我很清楚喔,那是一間男校不是嗎?
  「竟然刻意去考男校,看來妳也不如外表清純嘛!一定已經被很多男人玩過了吧?但就算是這樣,叔叔我還是會好好疼愛妳,妳不用擔心。
  「對了,妳還記得天狼玉吧?如果妳讓我舒服了,我可以考慮用那塊玉舊妳的父母喔!妳看看,多麼划算啊!
  「但是妳不可以自殺喔,妳如果自殺,我馬上送妳們一家下去跟妳作伴,明白了嗎?所以妳快脫吧。」
  徐怡君的手緩緩抬起,平時活動自如的雙手,此刻卻有如灌了鉛一般沉重。但她已經沒有選擇,她的眼前僅剩一片黑暗,沒有任何希望,沒有任何光芒,只剩漆黑一片的絕望。
  她慢慢脫掉了制服的西裝外套,眼淚也開始不自覺的落下。但她的內心已如槁木死灰,魂魄彷彿與肉身分離,渾然不覺自己正在落淚。
  當徐怡君的雙手緩緩移往白襯衫的鈕扣時,雙肩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
  然後,她的手停下了。
  微顫的雙肩,讓她想起那彷彿已是久遠前,但不過是昨天中午的那場對話,那緊緊按著她的雙肩,讓她隱隱作痛的那個人。她想起了她的承諾,雖然只是隨口一說,但那句承諾卻彷彿是黑暗中的一點螢光。
  「如果有任何狀況,一定要馬上打電話給我,答應我。」
  雖然徐怡君的理智告訴她,即使打電話給趙飄櫻,也沒辦法改變什麼。絕望依舊是絕望,一點螢光永遠無法驅逐黑暗。但她的內心卻不可抑制的想要聽到趙飄櫻的聲音,就算只有一句也好,希望那笑得如櫻花般的女孩,能夠成為自己的支柱。
  她抓起掉在一旁的手機,瘋狂似的找著趙飄櫻的手機號碼。
  周重洋大惑不解,卻嘲笑著說:「妳想打電話報警?沒用的。我手上有人質,那些普通警察也不是我的對手。」
  徐怡君不理會周重洋說了什麼,將電話撥了出去。等待電話接通的答鈴聲,每一聲,每一聲,對現在的徐怡君來說,都有如一輩子那麼長。
  「妳撥這通電話又有什麼用?」看出徐怡君不是報警的周重洋笑著說:「別傻了,根本不會有人來救妳,妳做的一切都沒有用。」
  「是嗎?」
  一道溫柔又堅定的聲音,從徐怡君身後傳來。
  「如果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有沒有用呢?」
  伴隨著這令人安心的聲音,一隻纖細又溫暖的手掌輕輕放在徐怡君的頭上,溫柔地撫摸著她。彷彿要將她的恐懼、不安與絕望,隨著撫摸一點一滴地自她體內拔除。
  徐怡君不用抬頭,只憑著聲音就知道來的人是趙飄櫻。
  「謝謝妳遵守了我們的約定。」趙飄櫻柔聲說:「多虧如此,我才能夠及時趕到。」
  聽了這句話,徐怡君的眼淚終於潰堤,她清楚感覺到眼淚止不住地從眼眶冒出,內心彷彿在狂浪之中,找到棲息的港口。
  但看著眼前這一幕,周重洋不禁縱聲大笑。
  「這算什麼?」周重洋大笑道:「不過就是從一個女的變兩個,看妳身上的制服,妳們應該是同校的吧?兩個淫娃還不趕快讓大爺我爽一下?」
  「嘴巴給我放乾淨點。」趙飄櫻的語氣冷得令人戰慄,徐怡君從來沒想過,趙飄櫻竟然會這麼說話。
  只見趙飄櫻滑開手機按了按,將手機交到徐怡君手中,溫柔地請她幫忙保管後,轉身面對這名窮凶極惡之人。那一刻,徐怡君莫名地堅信,眼前這纖細背影的主人,絕對能救她們一家脫離險境。
  周重洋仍是一派輕鬆,笑著說:「想當英雄?沒那麼簡單。妳腳步虛浮,呼吸粗重,一看就不是練家子。妳憑什麼在我手下救人?」
  「徐承翰,你應該還能聽見我說話吧?」但趙飄櫻不理他,逕自向徐承翰喊話:「你聽好,等一下聽到我叫你跑,不管你當時是什麼狀況,一定要拚命向前跑,聽到了嗎?」
  即使受制於周重洋,徐承翰依然向趙飄櫻比了個OK的手勢。
  趙飄櫻笑著說:「乖孩子。」
  「妳竟然敢不理我……」
  周重洋話未說完,趙飄櫻快速舉起右手,彈了一下手指,清脆的聲響震撼在場所有人的內心。
  同一時間,周重洋突感右臂痠麻,竟拿不住徐承翰的後頸。
  「跑起來!」趙飄櫻驀地一聲大吼,再次震撼在場所有人。
  唯有早就接收到命令的徐承翰發狂似的狂奔,同時,不願失去人質的周重洋不顧右臂痠麻,氣貫左臂,朝徐承翰背心一掌拍去!
  然而與徐承翰同時起跑的還有一人。只見趙飄櫻在大喊的同時雙足一蹬,只一瞬間便跨越了她與周重洋之間的距離,同時右掌拍出,速度之快,是徐怡君與周重洋生平僅見!
  雙掌交接,沉悶的氣爆聲響迴盪在空氣間,結果卻令眾人意外。
  看似強悍無匹的周重洋,竟被趙飄櫻那看似隨意揮灑的一掌震退近十步!
  當這一切的折衝結束後,徐承翰才撲進姊姊的懷抱中。
  對掌之後,趙飄櫻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掌,淡淡說道:「摧心掌是嗎?你下手也挺狠的,不是分筋錯骨手就是摧心掌。
  「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問一聲,昨天晚上用分筋錯骨手殺了那個可憐店員的人,就是你吧?」
  「是我又怎麼樣?」此刻周重洋臉上已沒有半分笑容,他又驚又懼地看著眼前的少女。
  「江湖規矩,『武不及黔首』。你師父難道從來沒有教過你?」
  「妳是誰?為什麼會知道這些?妳剛剛那一招是怎麼使的?」
  「我叫趙飄櫻,其他問題很重要嗎?」
  「是不重要,但是……妳明明沒有武功,為什麼那一掌的威力卻這麼大?」
  「誰告訴你我不會武功?」趙飄櫻淺淺一笑,「再說,我剛剛救人的手法,怎麼比的上你精湛的演技呢?」
  「妳說什麼?」
  在場所有人裡,只有徐怡君注意到趙飄櫻在舉起右手彈指的同時,左手中指也扣上拇指輕輕的一彈。但不懂武功的她,不確定那是否就是趙飄櫻救人的關鍵。
  只聽趙飄櫻續道:「前天下午,你偷竊三虎堂鎮堂之寶天狼玉的事跡敗露,被三虎堂彭長老率人圍攻。你自知沒辦法逃離三虎堂眾人的包圍,於是趁著怡君出現的機會,故賣破綻,讓自己身受重傷。
  「你雖然不清楚怡君的個性,但你卻知道,彭長老和三虎堂眾人一定會遵守『武不及黔首』的江湖規矩,換言之,只要你故作姿態,假意示弱,讓怡君能夠擋在三虎堂眾人之前,你就成功了。」
  趙飄櫻越說,周重洋的臉色就越是慘白,而徐家姊弟也越是驚訝,原來當天那麼沉重的傷勢,竟有一部份是刻意示弱?
  「天狼玉具有療傷奇效,同時也能提升功力。本應低調行事的你,想來是因為受了天狼玉的奇效,自己為天下無敵,才做出殺人搶劫,入侵他人住宅傷人這種事吧。」
  一陣輕風拂過,吹落幾片樹葉,趙飄櫻以右手食指與中指輕輕夾住一片,沉聲說道:「現在,請你將天狼玉交出,我可以考慮讓你好過一點。」
  「胡扯!我們麼可能輸給妳這種小鬼?」
  話剛說完,周重洋突感右手一陣劇痛,低頭一看,右手的手筋已被挑斷!而趙飄櫻不知何時已到了他的右後方,手中的落葉尖端染著一點艷紅。
  周重洋驚駭地跳開,他看不清趙飄櫻的動作,他這一生當中,還未遇過這樣的對手。他不禁心想,若不是眼前這個小女孩使了什麼詭計,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一種他不願意承認的可能。
  「我再問一次,你願不願意……」
  話沒說完,趙飄櫻一瞬瞥見屋內的狀況,霎時杏眼圓睜,隨後沉沉的笑了幾聲。即便是徐怡君姊弟,也能從笑聲中感覺出趙飄櫻的憤怒。
  「看來,沒有繼續問下去的必要了。」
  又一陣輕風吹過,早有準備的周重洋舉起僅剩的左掌意圖抗敵,但趙飄櫻竟似融入清風之中,無聲無息,捉摸不定。不過一瞬之間,周重洋劇痛襲身,不只剩餘的手腳筋皆被挑斷,全身經脈也被巨力震斷,多年苦修的武功,只一瞬間便化為烏有!
  趙飄櫻不看已成為廢人的周重洋一眼,來到徐怡君姊弟的面前,帶著泫然欲泣向姊弟兩人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如果我能早一點到的話,也許狀況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面對如此深深自責的好友,將自己從自作自受的地獄中拯救出來的好友,徐怡君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此時,周重洋突然高喊:「我知道了!可是……這不可能。妳姓趙,妳不可能練成葉家傳說中不傳外人,從來沒人練成的《敗天訣》!」
  趙飄櫻狠狠地回頭一瞪,踏著盛怒的步伐朝廢人走去,同時說道:「你說的沒錯,《敗天訣》不傳葉家以外的人。我雖然姓趙,可是我媽媽姓葉啊!」
  說完,趙飄櫻對著周重洋的臉猛踹一腳。於此同時,救護車與警車的聲音才傳入眾人的耳中。
  經歷時間不長,但對徐怡君而言有如噩夢般的一夜,終於開始落下了帷幕。

                 ***

  「那個時候真的嚇到我了,沒想到妳居然這麼厲害。」徐怡君一面啜飲著知名咖啡店的冰那堤,一面笑著說。
  時光荏苒,周重洋事件已過了十五年,徐怡君的手機也從掀蓋式換成智慧型。十五年來,她從未向她人提過周重洋事件,只有一個人例外。
  「伯父伯母的傷雖然重,但幸好都沒有留下後遺症而且順利痊癒。」趙飄櫻輕輕摸著早已換成智慧型的手機,「承翰也是,沒有受到太重的傷。要不是這樣,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妳們。」
  「我早就說過了,這是我自作自受,妳不用這麼自責啦!」
  「但是我當時明明知道妳騙我,卻還是疏忽了妳們家的安全也是事實。」
  直到最近五年,徐怡君才開始重新提起這件事,而只要提到這起事件,這兩句話就一定會出現。不論徐怡君再怎麼表示她是自作自受,趙飄櫻還是堅持自己要負一部份責任。
  要說五年前發生了什麼,讓徐怡君願意重提這件往事,趙飄櫻猜測,或許是周重洋在獄中病逝的消息,讓徐怡君終於覺得這件事告一段落。
  能像現在這樣輕描淡寫的談這件事,也是徐怡君五年來努力的結果。
  見到徐怡君的努力,趙飄櫻也打從心底為好友感到高興。
  「妳怎麼了?笑得這麼神秘。」徐怡君突然問道:「該不會主宰全武林的葉家大小姐終於心有所屬,準備要嫁了?」
  「才不是呢!」趙飄櫻的笑容依舊宛如櫻花,「再說,葉家不過是江湖中的精神象徵,才不是什麼主宰武林的組織。」
  「那妳為什麼笑成那樣,難道有什麼更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有啊。」
  趙飄櫻一面笑著,一面輕點徐怡君的鼻頭,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徐怡君臉上一紅。
  「誤闖森林的迷途小羊終於走出來了,妳說不值得高興嗎?」
  溫柔的語氣,安心的聲音,彷彿那天晚上在她頭上輕撫的那隻手。徐怡君默默低下頭,再抬頭,展現在趙飄櫻面前的不再是故作堅強,而是發自內心,平靜而堅定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