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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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7-13
02.雙子
14：35，機電城，中央警局第一會議室——
明亮的會議室內，會議桌和投影座分別圍成了內外兩個圓圈，外圈會議桌坐滿了人，內圈全是投影螢幕，螢幕內都是些中年男女，有的穿襯衫，有的穿制服，不少人還在整理衣服儀容，看得出來這次招集十分匆促。
「局長好！」一名站在門口的警員敬個舉手禮後說，隨後是三個穿著襯衫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走進來，帶頭的男子直接走到會議室中央站定，另外兩名分別走向兩邊一個位置坐下。
「會議開始，」站在會議室中間的局長直接說，「事情很嚴重大家知道了，對於信號被截斷的事情，聯合國已經開始施壓，上面暫時應付過去了，但也下了命令要我們成立專案組應付這次事件，在決定專案組人員之前，潛龍隊隊長，你可以開始報告了。」
坐在門口、身材有些發福、臉上線條卻像刀刻出來一樣凌厲的隊長站了起來，渾身散發出不怒自威的氣息，此時所有人面前的桌子都投影出一個畫面，是公園旁邊大樓爆炸的畫面，右下角同時有潛龍隊隊長的即時畫面。
「我是潛龍隊隊長程穎儒，目前已經知道狀況發生的這棟大樓，是嵐云房屋公司租借給水世界的大樓，水世界承租了其中的六到十層，發生爆炸的是第七層樓，同時也是本隊巫師組的任務地點，」畫面右方分割出另一張圖蓋住程穎儒的畫面，上面有著巫師組兩人的照片，「本隊副隊長『烏雲』在大樓爆炸的時候從大樓落下，但在之前已經中槍，身上共計有九顆彈頭，現場也發現了發出這九顆子彈的槍及彈殼，是來自巫師組另一名隊員『獅子』的槍。」
「他是間諜嗎？」眾多螢幕中的其中一人開口，其他人一聽到後也開始發出躁動了。
「還不能確定，現在獅子也失蹤了，找不到他來對質。」隊長繼續說，「爆炸之後，就是強力干擾波，造成現場人員的通訊設備短路，無法通訊；接下來是隊員口述的部分，經過整理後如下，」隊長戳了一下螢幕，螢幕出現了一串重點摘要字幕，「爆破當下有七人從大樓東面撤離，本隊星月組組員『星兒』從後追蹤，約一分鐘後，大樓內出現水世界維安機器人——」
「這些我們都知道了，直接講結果。」局長開口了。
「人一個都沒抓到，對方把被同為星月組的『月兒』開槍擊中的傷員也帶走了。可確定的目標共有13人，同時對方擁有特殊配備及強大火力，包括波段干擾器、EMP彈、512彈、EP步槍以及電磁甲、電磁面罩，星月組星兒有帶回一把EP步槍，還在鑑識科作業中，而電磁裝備的事情已經派人跟國防部接觸了；另外，從大樓裡逃出的女性民眾身上沒有能夠識別身分的物品，目前尚不清楚身分，還在中央醫院裡昏迷中，但很明顯對方的目標是這一位，所以暫時排除是針對我國的恐怖攻擊。潛龍隊目前除星月組星兒外都在醫院警戒。當時留在七樓內的波段干擾器也在他們脫離時自爆，干擾器是特製的，內裝沒有任何編號跟製造足跡，一點線索都沒留下。」
「就這樣嗎？」局長開口，「後續的動作呢？」
「當然是回來先跟大家討論啊！」隊長擺了擺手說，「要是每次都這樣，做之前不聞不問管我們去死，做完才來追究我隊責任、搶我隊功勞，其實也滿容易消磨人意志的！」
「你在說什麼啊！現在是在開會！」其中一個跟著局長進來的男子皺起眉頭說。
「哼。」程穎儒冷哼了一聲才繼續說：「後續就沒有動作了，對方從水路逃了，電子訊號都被干擾，就我所知，我們城市港口的水下都是灣岸管制局的管理範圍，沒跟他們申請當然是追蹤不到了。還是你們有人想告訴我，其實警局有偷偷裝攝影機、監視器什麼的？沒有吧？所以現在本隊的策略就是守株待兔，可以的話，我是希望能跟國防部了解下電磁甲跟面罩情況，但應該很難吧？軍權都握在總統手上，真的要查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還有獅子有可能的反叛，電訊裝備的相關波段都有必要全面更新，因為獅子在本隊的職位就是電訊技術士。」
「他的本名呢？只有長相我們要怎麼封鎖他的行動？」皺眉的中年男子問。
「在他還沒有明確犯罪證據或是指揮官決定放棄他之前，我不能透漏。」程穎儒看向局長，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的確，在沒有證據前，我同意隊長的作法。」局長也看著程穎儒，沉默了一會兒後說，「潛龍是本局的隱匿部隊，不能這麼隨便就曝光，但是隊長你的責任還有烏雲，何況星月組還在大街上開槍擊發實彈，這不合規定，也罔顧了人民的安全。」
「局長——」
「幹我們這一行的，」局長打斷程穎儒的話然後看向其他人，「不是只有為了陞官推卸責任，你們其他人也是一樣，該做的事要做，就算需要因此扛下不公平的責任，我們還是要做，這就是我們機電城的警察，違反了規定，就要有心理準備，行事準則有問題我們就再調整，但調整前違規了就是要懲罰。」
「……」光會說漂亮話的傢伙，程穎儒在心裡暗罵局長。說到底，這次行動死了烏雲還讓潛龍隊曝光的事，局長就是打定主意要推到他身上了。
「不過我們現在人力不足，懲處的事情先往後擺，隊長，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顧好那個目標，從她身上開始調查相關的資料。還有聯盟調查局已經開始跟水世界接觸了，不久後應該就會去調查那個女人，別隨便把人交出去，她是我們的案件關係人，知道嗎？」
「聽到了。」
「至於專案組的成員，就由刑警隊及資訊科裡面挑選，特別是資訊科的……」
☆
會議持續了一個半小時，等到會議結束後，會議室原本的黑色牆面轉為透明，可以看到門外正站著一名穿著深藍色制服、看著手機投影的警察，是流星。她一發現後頭亮起來後，流星立刻將手機收回胸前口袋，轉向門口立正站好。
程穎儒走出門口後並沒有停下腳步，流星見狀連忙跟上。
「知道為什麼妳沒有跟其他人一起在醫院嗎？」程穎儒邊走邊說，他走得很快，跟後面走出會議室的同僚有一段距離，已經到了整條走廊中央的電梯門口。
「不知道。」流星跟著隊長走進電梯，看他按下潛龍隊辦公室所在的樓層。
「那表示妳還沒看到那個被追殺的目標，月缺都沒跟妳說嗎？還有妳是孤兒對不對？十二個隊員裡面只有妳是孤兒，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怎麼了嗎？」
程穎儒沒有回答流星，而是拿出手機開始投影資料，流星也趁這時候偷偷看著電梯外的風景，陽光一如既往地毒烈，要是沒有特化過的玻璃，照在窗外大樓及樹蔭上的反光肯定讓她睜不開眼。
叮！
電梯到了，他們走出電梯、經過走廊、拐了兩個彎後，到達潛龍隊辦公室。
「坐。」程穎儒雖然看著手機投影，但也騰出一隻手示意流星進會客室。
「隊長，那裡是會客室欸。」流星有點怕怕地說。竟然讓她進會客室坐？難不成今天她擅自行動有出很大的問題嗎？
「對，裡面才有咖啡機，進去坐好。監控模式關閉，義式咖啡兩杯，冷氣打開。」在程穎儒說完後，會客室內放在中央圓桌旁的咖啡機開始運作，發出喀喀喀喀的聲音，天花板四角附近開啟了網狀風口，冷氣開始安靜地散落在室內。透明牆門也在兩人都進入後轉為黑色。流星戰戰兢兢地往室內沙發邊邊坐去，程穎儒則是直接走到她對面，就坐在了沙發正中間，然後他終於放下手機抬頭看向流星了，流星正在挪動她的屁股避免跟程穎儒正對面。
「嗯？」看到流星坐在沙發角落後程穎儒先愣了一下，然後才說：「幹嘛坐那麼旁邊？坐到我對面來。」流星這才又緩緩移動了屁股。
「首先，我要先跟妳說聲恭喜。」程穎儒往椅背靠去。
「恭喜？」流星聽得一頭霧水，難道今天的行動她立功了？還是隊長在講反話？咖啡也在這時候泡好了，咖啡機伸出兩隻機械臂將兩杯咖啡推到兩人面前。
「因為妳不再是孤兒了，就在兩分鐘前找到妳家人了。」
「……蛤？」太突然了吧！流星開始環顧四周，看是不是有什麼隱藏攝影機鏡頭，然後再想了想自己的生日，才剛過啊！愚人節？愚個鬼，現在是十月啊！
「隊長你頭殼撞到了？」
「……妳很無禮。是真的，任務一結束我就用最速件送到血液中心，兩分鐘前傳來比對資料了。」程穎儒把手機投影放大接著擺到桌子中間，又補了一句：「而且來頭應該還不小。」
流星低頭看向投影，上面除了有自己的照片外，另一格照片位置是空白的，但是血緣關係那邊百分比的99.9％卻讓她震驚傻眼。
「另一個就是今天中午被當作目標攻擊的女人，事關機密，我禁止他們攝影，但她長得跟妳一個模樣。」
「蛤？」這又是什麼？跟她開玩笑的話這也太超過了吧？
「沒開玩笑，這個女人現在躺在中央醫院昏迷中。很震驚？」
「當然震驚啊！」流星瞪大了眼站了起身喊道，「莫名其妙多了個家人欸！是你你不會震驚？她——還跟我長一樣！是我的姊妹？」
「應該是。」
「哇呵！」流星撥了下頭髮有些失控地往外走了幾步，接著再走回來伸手拿起咖啡，「怎麼可能——啊！好燙！」流星馬上放下燙到舌頭的咖啡，伸出舌頭不斷用手掌搧著。
「冷靜一點，我話還沒講完，坐下！」程穎儒嚴肅的語氣讓流星稍微找回了點鎮定，坐了下來。
「就算真的是妳親人也不代表什麼，除了血緣長相妳們沒有共通點，不需要激動。」程穎儒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我順便查了下水世界的前執行長跟那女的關係，就是父女，照今天水世界執行長的對話內容結尾來看，這個女的很可能就是水世界現任執行長。」
「水世界執行長不是個老男人嗎？」
「妳的印象裡有看過他出席任何活動嗎？」
「誰會去記個公司總裁的行程啊？」
「我問錯問題了，我的錯，妳根本不在乎……告訴妳，沒人見過。」
「這麼神秘？那——那個水世界前執行長……水世界有前執行長？」
「同時是機電城核融合發電所的首席研究員水英奇，算算時間差不多是27年前被暗殺掉的那位偉人。」
流星嚇得目瞪口呆，只能傻在沙發上等著程穎儒說下去。那個偉人可是機電城的命脈英才啊！機電城的重建以及能有現在的國際地位全都是靠他研發出來的強勢科技才有的！不過聽說三十幾歲就病死了，暗殺是怎麼回事？
「來頭不小對吧？我知道你們星月組完全沒在擔心前途的問題，以為照現在的體制慢慢走下去聽命行事就好，根本沒在注意什麼大事，所以我就講一遍給妳聽。不對，月缺可能還知道多一點，傻的是妳。」程穎儒毫不留情地說，「當初水英奇會被暗殺不是因為他完成了機電城的核融合發電，也不是因為用核融合讓機電城加入了灣岸聯盟，更不是因為研發出核電磁砲或是什麼防禦系統的，而是因為他想推動的理念，擋到人家路了。」
「暗殺？他不是病死的嗎？又是什麼理念？」流星懷疑道。
「妳今天沒看到那個執行長說的嗎？雖然她沒有說完整，但我聽起來完整版就是跟水英奇的版本一樣：創造機器人世界。所有的勞務生產都交由機器，就可以廢除貨幣制度，人們可以在不妨礙公眾利益的前提下自由的進行任何活動。」
「蛤？任何活動……這什麼烏托邦理念？還廢除貨幣制度咧，天方夜譚吧？」
「哼！」程穎儒冷哼一聲，「是啊，他當時告知研究所所有人的時候，大家都是跟妳一樣的反應，沒有人支持他。再說了，機器總是要人操控的吧？水英奇並沒有打算在AI上面多做研究，結果當然是用人去操控；但既然要廢掉貨幣，就代表權力最大的人就是掌控機器的人了。他太天真了，竟然認為沒有了貧富差距、沒有了生存壓力，大家就可以好好過生活，努力研發科技創造更進一步的社會，然後整天只埋頭在研究裡，不明白權力對外頭的人是多大的誘惑。」
「而他後來研發出來的產品——其實現在看到的水世界產品，雛型都是他研發的，農業機器、工業機器、家事機器、微影投射、浮動按鍵這些都是，他想要用高質量的機器人取代掉人力，一步一步逼迫政府轉換政策，當時的水世界還不叫水世界，直接很沒創意就叫烏托邦。對了，那個假的執行長照片就是當時烏托邦的負責人麥十琛，他也只是被水英奇委託的人頭，他是水英奇在研究所的前輩，專門研究AI，進了當時的烏托邦後AI項目似乎就停擺了，我也不知道他進來烏托邦後在做什麼，算是個怪人，但比不上水英奇。因為麥十琛有點瘋瘋癲癲，但他還是會去社交，有他的消息都是在外面玩的。所以我才懷疑幹了水世界執行長這麼久，卻都沒人見過麥十琛出來社交參加派對什麼的很奇怪。」程穎儒喝了口咖啡潤潤喉。
「總之，本來擁有權力的人才不會讓水英奇這樣亂搞，某天晚上他就被槍殺掉了，由於當時並沒有任何他有親戚子嗣的消息，所有遺產包括烏托邦自然也順理成章被政府接管，水英奇的理念就此消散。」
「麥十琛呢？他不是負責人嗎？」流星聽著他說故事，情緒也慢慢冷靜下來，拿起咖啡開始吹氣，「還有，沒有親戚沒有後代那我們兩個是怎麼蹦出來的？私生女？」
「這兩點我就不知道了，我當時是研究所的警備隊副長，看到他的時間絕對都是在研究室裡，根本沒看過有女人接近他，也沒看他離開過研究室。」
「沒離開過——所以他是在研究室裡被暗殺的？」
「腦袋動很快，沒錯。警備隊全都被調職降階處分，當時的隊長也丟了飯碗，我知道沒前途了也轉職成辛苦在外面跑的機動警察隊，根本不知道後來麥十琛怎麼把公司交給政府的，結果我們到現在還不知道兇手是誰、還有用什麼方法混進來的。扯遠了，我在研究所看到的水英奇就是個怪咖，我實在不認為他是會去找老婆的人，要是講妳們是人工出來的那我還比較能接受。」
「蛤？」流星覺得今天怎麼一直在重複這個反應啊？世界上無奇不有，但奇在自己身上那感受真是說不出的怪異啊！人工生命的話她會不會短命啊？
「我也稍微想過一些，如果妳們兩個是他用基因工程做出來繼承自己理念的話，從各方面來看那一位可以說是成功的；但如果是妳的話，我真的覺得妳這顆腦袋是試驗品，還需要再調整的。」
「隊長！我也很聰明的好嗎？只是沒展現在學科上面罷了！」
「接下來是發配任務，以上及以下所講通通不準告知任何人。」程穎儒無視流星的話接下去說，「妳要跟在那位執行長身邊不能讓任何人發現，直到有人再來襲擊她為止，到時候妳要追蹤那群人，看他們到底是從哪來的；我會提供妳一套偵察裝備，任務目標以TYPE-Q為代稱，第一人為Q1第二人為Q2依此類推，妳姊妹的代號是墮天使，任務代號失樂園。」
「墮天使？」流星忍不住笑了。每次隊長在替任務取代號的時候她都覺得名稱很可笑，像是正中午的那個行動就叫做萬聖派對。
「還有，別再搞砸了，拿出妳真正的實力來，這次是隱匿任務，需要妳以前的冷靜。」
「我出任務一直很冷靜啊！」
「我很懷疑。自從把月缺跟妳分配到同一組後，妳浮躁了不少，任務表現也不如以往的出色了。」
「有嗎？」跟月缺搭檔不過才三個月而已，她自己倒是沒感覺有跟以前不同，還是長官都喜歡用這種方式來激發部屬潛能？
「今天中午幹了那麼驚天動地的事情沒有嗎？更何況，數據會說話。」程穎儒戳了幾下浮在空中的投影，一張有著星兒標題的曲線圖出現，左邊和底下分了不少格，中間的幾條線呈現了越往右越低的狀況。
「還有這種紀錄？」流星嚇了一跳，她一直以為紀錄上只會有簡單的成功失敗，然後交報告上去而已，他們是隱匿部隊欸！
「當然有，不然妳認為這種單位的人事調動是看妳爽不爽隨便調的？現在說的話一樣算在剛才的命令裡，不得告知其他人。星兒，雖然妳不在乎陞官的事，但是在上面要我們組隊合作前，妳各項指數都遠高出其他人，我不明白為什麼編組後妳會變成這樣。看看這些線，這些在走下坡的線。」程穎儒眉頭皺得很深，流星的量表上所有的線都在往下走，「重點是，其他人組隊了都是明顯的上升，只有妳是往下降的，月缺也沒有進步，我本來打算下個月開始讓妳換個搭檔看看的，現在暫時沒辦法了，妳就先恢復單人行動。」
程穎儒原本真的很看好流星，在局裡下命令要重新編制潛龍隊前，流星可是他們潛龍隊「業績」的ACE啊！就算現在其他人組成隊成績有上升，也全都比不上當時的流星，只是程穎儒都沒有告訴他們就對了，這種事讓隊員知道只會影響他們的行動。
「恢復單人？那月缺怎麼辦？」
「表面上他還是跟妳同一組的，我會再配給他其他任務，這個報表還是會用你們兩人的數值來做，事情發展成這樣我只能先換個別的方法測試，先看妳是不是真的單人行動比較有傑出的表現，還是這幾個月妳真的怠惰了。」
「我知道了。」
「任務期間妳要做的事，就是蒐集攻擊者的情報，直到我發出撤退信號為止，這是情蒐任務，其他的事妳都別插手，明白嗎？」程穎儒喝完杯裡的咖啡起身離去，留下流星一個人坐在原位看著她的咖啡，若有所思。
☆
16：41，機電城中央醫院十樓，特別病房外——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走道上，走道上的椅子坐了三男一女，四人穿著休閒輕鬆，但是在這種熱天還多套了件襯衫當外套，臉上也戴著口罩，分別警戒著走道兩邊的門口。
而在病房內，除了床上躺著一名昏迷的女子外，床邊椅子上坐了一個人，窗邊站了一個人，門口也站了一個人，穿著一樣輕鬆，但也一樣穿著襯衫外套。
「各位，想吃點什麼？」靠在門上的男子正在看手機投影，「我們已經這樣子三個小時有了吧？」
「番茄蛋炒麵。」監視著窗外的男人說。
「番茄……又吃番茄蛋炒麵？我是想問點心欸！現在才四點半多——你吃不會膩啊？那你呢月兒？」
「嗯？你是在問我？」坐在床邊椅子上的月缺有點懷疑他聽錯了。潛龍隊裡面，他跟流星可是一直被他們排擠的不是嗎？特別是「灰影」這個傢伙，看他特別不順眼。
「我也不是很想問，但沒辦法，隊長會來關心你有沒有吃飯。」站在門口的灰影忍住脾氣說。在外頭打拚就是要努力往上爬，他們潛龍隊也是一樣，他就是看不爽星月組這兩個傢伙沒半點上進心的樣子。
「這樣啊？不是你發自內心的關心我，我有點傷心呢！」月缺舉起手假裝擦眼淚，「那我就勉為其難也吃個番茄蛋炒麵吧，我想知道到底有多好吃，『狼牙』可以連續吃一個星期。」
「哼！」灰影冷哼一聲轉身把拇指放上了門，門上浮起一座鍵盤，他戳了幾個鍵後，門才縮下地面打開。
「你就不能改改你那隨時隨地都想開玩笑的性格嗎？」站在窗邊的狼牙在灰影離開、門自動關上後說道，目光依舊注視著窗外，距離日落還有段時間。照隊長說的，聯盟調查局的人不知道什麼時間會到，應該差不多了吧？
「彼此彼此啦，烏雲掛掉的時候你不也說你陞官了？」
「……」
「喔！抱歉哦。」這張嘴真的是管不住。月缺暗罵了下自己。
狼牙暗暗嘆了口氣後才開口說：「那是我保持冷靜的方式之一。星兒沒說過她有什麼親戚嗎？」
「沒有。隊長說她的長相也不能曝光對吧？所以星兒才沒來？」
這時候，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陣騷動，似乎有人想要闖過外面的警衛進來。月缺跟狼牙互看了一眼，狼牙對他比了個手勢要他待著後，就走到門口開門離開房間。門外除了四名潛龍隊員之外，對面站了七個手上掛著西裝外套、穿著襯衫、打著領帶、長了一副公務員樣的聯盟調查局人員，他們的西裝外套跟襯衫上都有著刻有BBI的金色圓形小徽章，七人的後頭還跟著一部自動輪椅。
「狼牙。」所有人都看向走出病房的狼牙，其中一個潛龍隊員出了聲。
「你就是最大的？」帶頭的調查局人員皺眉看著他，還指了下自己胸前的徽章。
「最大的不在這，但是命令下來是人不能讓你們帶走。」狼牙雙手環胸走到了他的隊員和調查員之間站定。
「機電城只是聯盟的其中一員，你們不能妨礙聯盟做事。我們有公文下來了，讓開。」
「我這邊沒有公文下來，不讓。」
「……」那位帶頭的調查員微微向前一步靠上狼牙，「你在跟我對著幹？」
「聽命行事，無視指令的話後果很嚴重。」狼牙沒有一絲退縮，後頭的四個隊員也一字排開擋住了整個走道。
「這裡是醫院，我不想動粗，讓開。」調查員忍住氣說道。
「這裡是醫院，不要逼我動粗，退開。」狼牙才不吃他這一套。
「你知道聯盟裡有多少座城市嗎？我也是機電城出身的，」調查員努力抑制要竄起來的怒火冷靜地說，「要在國際上站穩腳步光靠機電城自己是不夠的！你的行為會讓灣岸聯盟在國際上該有的權力被剝奪限制。聯合國的代表團已經在調查局裡等了，我們要把人帶走。」
「哼！說什麼屁話？應該是聯盟在巴著機電城吧？要不是有機電城的核融合反應爐，灣岸聯盟現在還是灣岸海盜呢！站不站得穩腳步不是你說了算！」狼牙冷哼一聲，「就我生在機電城三十年的人來看，作主的從來都不是灣岸聯盟，是我們機電城。更何況自從加入灣岸聯盟後，本城的犯罪率逐年上升，身為全世界監視器最密集的城市今天還發生這種事，我怎麼想都是灣岸聯盟帶衰我們機電城，你說不是嗎？」
「……我會記住你說的話，你叫狼牙是吧？」調查員眼裡的怒火在狼牙回應的時候就已經燒滿整雙眼了，「很好，到時候你就會知道灣岸聯盟裡面作主的究竟是誰了！你們在這邊站好，不準讓任何人進出！」調查員給六名部下下指令後，從胸前口袋抽出手機往外走去。六名部下分成了三組，一組站到了電梯口，另外兩組分別到了兩側走廊入口站住了。
而在狼牙走出病房的同時，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睜開眼了，好像根本就沒睡著一樣，看著狼牙走出去的月缺在拉回視線時，被盯著他的雙眼嚇了一大跳，差點沒把座椅翻過去。
「哇——嚇死我！」月缺急忙穩住腳步身形，「妳醒多久了？」
「這裡是哪裡？」女人沒有回答月缺，反而丟出自己的問題。她的聲音簡直跟流星一模一樣，只是虛弱了點。
「中央醫院。現在是下午四點四十三分，同一天。妳的左腹中了一槍，血流得有點多，但很幸運沒有什麼大礙，然後稍微有些腦震盪——」月缺說著就把手伸進褲子口袋拿出手機，準備聯絡隊長，現在這個情況副隊長應該沒空吧？但就在這時候，女人伸手抓住了月缺拿著手機的手，月缺連忙甩開然後往後一大步，拉開與女人的距離。
「妳在幹嘛？」
「情況很嚴重，」女人看著月缺，「這裡不安全，我要去水世界。」女人回答得很快，月缺聽出她的語氣中帶有一絲急迫。
「外面有警察在，不會有人闖進來的。」
「……警察？你也是嗎？」女人懷疑地問。
「對，我現在要跟上司報告了。」月缺說話的同時，拿著手機的手藏在背後已經把訊息加密傳出了。女人在床上乖乖躺了幾秒後又開口了。
「我要回水世界。」
「就說了這邊有警察在守著，妳很安全。躺好吧，妳需要靜養。」月缺說。
「不安全的不是我，是我的水世界。」
「妳的？妳真的是那個執行長？總裁？還是什麼的？」
「是。」
「所以擺在網站上和公佈給大眾的照片，都是用來騙人的？」
「你看我現在這樣子我能不騙人嗎？」女人很快回道。
「……妳的水世界又怎麼會不安全了？」
「就是——你能讓我離開嗎？不行的話跟你多說也沒有用。」女人說到一半的時候似乎冷靜了一點，馬上停下本要說出的話。
月缺皺起眉把左手插上腰看著女人，接著把椅子擺正坐了下來看著女人說：「妳可是首位入侵全世界通訊頻道的現行犯，然後呢這個笨蛋還大方承認入侵的事情，光是這條罪就足以終身監控了，現在不管是我們灣岸聯盟還是聯合國什麼聯之類的，應該都亂成一團了，妳覺得可以就這樣回去啊？」
「……可以打電話嗎？」女人開口要求。
「幹嘛？找律師？」
「我要跟我的發言人通話。」
「發言人？方城盡嗎？他現在應該還在跟聯盟調查局的人喝茶吧？」月缺想了想後說，「我們聊聊吧，我挺好奇妳這個人的。怎麼會發表那種言論啊？」
「你是警察，我是罪犯，你覺得我們還有什麼好聊的？你就乖乖聽命行事別理我最好。」女人別過頭看向窗外。
「唉喲別這麼見外嘛！透露一點啊！難得現在這邊只剩我們兩個了對不對？如果很早就醒了的話，應該知道妳是咱們的重點看護對象吧？人一多也不太好說話了不是嗎？」這個執行長的個性跟她姊妹一點都不像。
「你有認真聽我發表的話就不會問這問題了，我的理由都在那發表上了。」
「那是真正的理由？」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話妳也太單純了，這個世界沒有這麼簡單——」
「所以就不去做嗎？」女人回過頭看著月缺，「所以就要把所有事情都考慮過後才去做嗎？你也知道這才是不可能的吧？」
「……」月缺愣住。這麼說好像也有點道理。
「世界上人這麼多，有錢人的權力永遠都建立在底層人民的服從上，由他們組成的政府在經過了所謂的『審慎思考』後，會有辦法顧到所有人嗎？他們只能得出必須犧牲某部分人來成就大局的結論不是嗎？而犧牲的人永遠不會是他們。比起單純說出想法理念，要去思考過所有方向後才去做事才更不可能。還是你認為至少大部分的人生活都維持住就可以了？」女人冷漠地說。
「所以妳的做法就是入侵全球網路發表演說？然後又能怎麼樣呢？演說沒完成，政府只會以為妳是反政府的異議分子，妳只是讓妳自己陷入困境而已，妳現在什麼都做不了不是嗎？」
「不需要我，方城盡會接手。接下來水世界的產品會逐步調降價格，淘汰掉其他競爭對手，到時候產業鏈會被破壞，民眾會失業，會失去經濟來源，繳不出稅政府自然也收不到錢，各國會有各自的做法來反制水世界，不過到時候也來不及了，因為水世界的產品在世界上已經佔有六成的比率，就算是今天發生這種事，由我水世界官方網站直接購買商品的顧客一樣有折扣優惠，股價一樣在高點。」女人說的話讓月缺再度聽傻了，「何況水世界的產品質量永遠高過其他家，經濟又實惠，早就停不下來了。」
「可是……妳哪來的資本去做這種事？照妳這樣就是賠本在做生意吧？」那樣高質量的產品、那麼多原料、那麼多服務端的員工，水世界這麼大一間公司就算沒有製造工人，在財務支出上還是遠高出其他同業。
「我都有本事使用全球通訊網了，你何不再多發揮點想像力？」女人笑了。她笑起來跟流星卻不太一樣，流星的笑總是讓人覺得她是不是嗑了興奮劑，有些浮誇；這女人卻是帶著氣質教養，如果不知道她打算幹的事情，真的會以為她只是哪個地方的貴族千金。
月缺看著她的笑容思索了一會，然後說：「難道妳要說妳其實還可以操縱金流？所以根本不在乎資金的問題嗎？」
「你以後就會知道金錢根本就不是問題了，現在我根本沒有必要對你說明，你就慢慢猜吧！」女人沒有回答月缺的問題，語氣中似乎對月缺的資金問題感到可笑。
「……好吧，聽妳講好像真的有那麼點美好，但妳現在還是困在這，如果像妳說的接下來都丟給方城盡，妳也不會趕著要回去，要是回不去的話妳擔心的水世界又會出什麼事？」月缺可沒忘記剛才女人的急迫。
女人臉上的笑意在這時候已經退去，又將頭重新瞥向窗外，看著在機電城飛巡的空艇。
「你想得太簡單了，再說下去就是商業機密了。你剛才說現在是下午四點四十三分對吧？」女人迴避掉月缺的問題，「五點整的時候，方城盡如果沒有出現在所有經過連線的螢幕上發言的話，就表示水世界已經被人搶走了，就是我太小看灣岸聯盟了。」
女人不說話了，月缺也不再發問，跟著女人看向滿布大樓的城市，整間病房靜得能夠聽到從醫院中央庭院傳來的小孩嬉鬧聲。接下來的時間裡，月缺雖然在看著窗外，心思卻一直在這女人和流星之間打轉，流星又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有聯絡？難道隊長給她新的任務了嗎？流星跟這女人會有關係嗎？這個女人知道有個人跟她長得一模一樣嗎？
「現在什麼時間了？」在不知多久的沉默後，女人開口了，月缺看了下手錶，五點零一分，然後又看向女人。
「五點零一分。」這個女人一直在算時間？
女人在聽到月缺的回答後嘆了一口氣，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門外走廊這邊，剛買完下午茶點心回來的灰影被BBI的調查員擋在電梯裡出不來，火氣全寫在臉上。除了兩名壯漢潛龍隊員還站在病房門口外，剩下三名都已經站在那兩名調查員身後了。
「我才管你是什麼八逼Q！我去買了補給品回來給我的隊友，有什麼問題嗎？」灰影一臉火大，身後還站了個小型貨運機器人，透明的外殼看得很清楚裡面都是食物，「還是你們是機器人啊？覺得大家都跟你們一樣不需要吃東西不會渴啊？需要我給你們充充電嗎？啊？」
「冷靜點灰影。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灣岸聯盟調查局調查員呢！」狼牙雙手環著胸在一邊對火澆油。
「退後，不然的話——」其中一名被包圍的調查員一隻手擋在狼牙肩膀上，發出低沉警告的聲音。
「不然怎麼樣？」一名跟流星一樣留著短髮的潛龍隊女隊員走上前不客氣的一把推開那個調查員，「我們隊上的男性都稍微有些衝動，今天我們的副隊長才殉職，沒個正當理由阻止心情低落的他們餓肚子，可是會導致不可收拾的狀況發生哦！」她說著說著雙手就插進了褲子兩邊口袋。
「妳才不要衝動，乖，把手放鬆。」另一名潛龍隊男性看到女隊員把手插進口袋後，一臉緊張跟上前並從後面握住女隊員的雙手，「放鬆——放鬆點——」
砰！
「你幹什麼！」一邊的樓梯突然傳來另一波混亂，所有人都看了過去，只見一名穿著深藍色套裝、梳著油頭、帶著眼鏡的男子向他們走來，後頭跟著三架兩米高的護衛機器人，而兩名守在樓梯口的調查員其中一名正不斷後退、伸手到腰後準備掏槍，另一名已經被第四架機器人用雙手壓制雙肩扣在牆上，還發出哀號聲。
「三號，減少兩成出力，他叫得太難聽了。」那名油頭男子開口，還是不斷向前走，身後左方的機器人在那名調查員終於掏出電磁手槍指向男子時，瞬間動作上前扣住調查員持槍的手腕，直接一拉將他正面撞到一邊牆上再從後壓制他，讓他發出了一聲痛呼。所有潛龍隊隊員立刻後退拉開距離，灰影也衝出電梯跟著隊友們擺出隊形，六人跟兩名調查員都拔出了電磁手槍對準男子，後面趕來的另外兩名調查員也同樣。
「等一下。」方城盡舉起了一隻手指向後方，後方兩個機器人本來做出一半的起跑姿勢半途取消，重新站好，「不好意思，樓梯口那兩個堅持不讓我上來，我只好強行突破。」
「方城盡？」狼牙一臉警戒，「你來幹什麼？你的機器人怎麼會有這麼順暢的機動性？機管局應該是不會讓這種產品隨隨便便就能跟在人旁邊吧？機甲管制規章裡面有同意了嗎？還一次四架？」
「再怎麼順暢也是有個上限不能超過啊，這些可是在標準值內呢！建議你去重新看過一次規章。」方城盡微笑著說，「我沒什麼空多跟你們廢話，電梯被你們這樣子玩，害我走上來已經浪費了很多時間了，公文你們還沒收到嗎？水世界要帶回關係人——也就是在病房內的傷患。我就先行一步了。」方城盡說完後，自動自發走到了病房門口伸手往門上按去。
「等一下！你——」
才想攔住他的狼牙突然感覺到右胸前手機的震動，顯然其他人也感覺到了，包括BBI的人。
「錯誤。」合成女聲從門旁的對話孔傳出，「指紋未經授權。」
方城盡先吸了口氣往門上方看了眼才回過頭說：「政府辦事總是慢半拍，你們說是不是？誰可以來開一下門？」
此時，所有人都是看著手機投影一臉錯愕，任務中被強制開起的手機震動只有一種可能就是緊急命令，兩方人馬的訊息都一樣是公文的投影，只有單位官印不同而已，都要他們讓方城盡帶走女人。
「看你們的表情是公文到了，開門吧！」方城盡側過了身一手對著門口擺了個請的手勢，另一手則指向走廊尾端BBI帶來的自動輪椅，「還有，那部輪椅我就接收了。」
三十秒後，女人已經坐在輪椅上跟著方城盡與兩架機器人準備要進電梯離開，剩下兩架機器人則往樓梯走去。
「我們就這樣放走他們啊？」灰影把頭靠向狼牙悄悄問道。
「隊長的章、局長的章、甚至連市長的章都在上面了，你問我啊？」狼牙也是一頭霧水，中午才剛說完要他們看著人，還沒晚上就讓人帶走了。上次看到這麼多大頭在公文上面蓋章，是好幾年前聯盟研究所的人要把機密技術賣出去呢！
月缺在一旁看著走得很乾脆、頭也不回的女人，然後用手機打了通電話。
「月缺嗎？剛才狼牙已經有來確認過了，還有什麼問題？」是程穎儒的聲音。
「請問隊長，為什麼放她走了？」
「哦？」月缺的話挑起程穎儒的興趣了，「通訊加密……好了，怎麼樣？她跟星兒長得一樣挑起你的好奇心了？我的印象中你可是第一次在工作上多問。」
「沒事，打擾了。」
「等一下，我這邊剛好要找你，先跟著他們走，你的任務下來了，跟蹤那女人。」
「什麼？」月缺眉頭皺了起來。
「你聽到了，動起來。」月缺這時候才背對其他人從另一邊樓梯下樓。
「醫院給我的病歷裡面，那女人後頸部皮下有電磁座，直接連結到腦部，我要你暗中保護她的安全，查出她那個電磁座是用來做什麼的，除此之外不要做多餘的事，流星會去追擊攻擊那個女人的人，暫時跟你拆組；任務代號失樂園，任務目標墮天使，其他目標以TYPE-Q代稱，明白了嗎？」
「蛤？」攻擊她的人？中午他們都追丟了是要等下一次攻擊的意思嗎？所以才要他去保護那女人？
「這是隱匿任務，別做多餘的事情明不明白？」程穎儒再說了一次，語氣中更多了一絲嚴肅。
「明白了。」
掛斷電話後，月缺三步併做一步跳下樓梯，同時耳邊又響起那個女人說過的話，不禁開始懷疑那個電磁座跟她的計畫是否有所關連，如果是的話，在腦袋裡面裝電磁座是要如何——她的目的是創造不可能的烏托邦，在腦袋裡裝電磁座可以幫她完成夢想？非傷殘的人體改造可是犯法的呢……還是先觀察再說吧。
14：35，機電城，中央警局第一會議室——
明亮的會議室內，會議桌和投影座分別圍成了內外兩個圓圈，外圈會議桌坐滿了人，內圈全是投影螢幕，螢幕內都是些中年男女，有的穿襯衫，有的穿制服，不少人還在整理衣服儀容，看得出來這次招集十分匆促。
「局長好！」一名站在門口的警員敬個舉手禮後說，隨後是三個穿著襯衫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走進來，帶頭的男子直接走到會議室中央站定，另外兩名分別走向兩邊一個位置坐下。
「會議開始，」站在會議室中間的局長直接說，「事情很嚴重大家知道了，對於信號被截斷的事情，聯合國已經開始施壓，上面暫時應付過去了，但也下了命令要我們成立專案組應付這次事件，在決定專案組人員之前，潛龍隊隊長，你可以開始報告了。」
坐在門口、身材有些發福、臉上線條卻像刀刻出來一樣凌厲的隊長站了起來，渾身散發出不怒自威的氣息，此時所有人面前的桌子都投影出一個畫面，是公園旁邊大樓爆炸的畫面，右下角同時有潛龍隊隊長的即時畫面。
「我是潛龍隊隊長程穎儒，目前已經知道狀況發生的這棟大樓，是嵐云房屋公司租借給水世界的大樓，水世界承租了其中的六到十層，發生爆炸的是第七層樓，同時也是本隊巫師組的任務地點，」畫面右方分割出另一張圖蓋住程穎儒的畫面，上面有著巫師組兩人的照片，「本隊副隊長『烏雲』在大樓爆炸的時候從大樓落下，但在之前已經中槍，身上共計有九顆彈頭，現場也發現了發出這九顆子彈的槍及彈殼，是來自巫師組另一名隊員『獅子』的槍。」
「他是間諜嗎？」眾多螢幕中的其中一人開口，其他人一聽到後也開始發出躁動了。
「還不能確定，現在獅子也失蹤了，找不到他來對質。」隊長繼續說，「爆炸之後，就是強力干擾波，造成現場人員的通訊設備短路，無法通訊；接下來是隊員口述的部分，經過整理後如下，」隊長戳了一下螢幕，螢幕出現了一串重點摘要字幕，「爆破當下有七人從大樓東面撤離，本隊星月組組員『星兒』從後追蹤，約一分鐘後，大樓內出現水世界維安機器人——」
「這些我們都知道了，直接講結果。」局長開口了。
「人一個都沒抓到，對方把被同為星月組的『月兒』開槍擊中的傷員也帶走了。可確定的目標共有13人，同時對方擁有特殊配備及強大火力，包括波段干擾器、EMP彈、512彈、EP步槍以及電磁甲、電磁面罩，星月組星兒有帶回一把EP步槍，還在鑑識科作業中，而電磁裝備的事情已經派人跟國防部接觸了；另外，從大樓裡逃出的女性民眾身上沒有能夠識別身分的物品，目前尚不清楚身分，還在中央醫院裡昏迷中，但很明顯對方的目標是這一位，所以暫時排除是針對我國的恐怖攻擊。潛龍隊目前除星月組星兒外都在醫院警戒。當時留在七樓內的波段干擾器也在他們脫離時自爆，干擾器是特製的，內裝沒有任何編號跟製造足跡，一點線索都沒留下。」
「就這樣嗎？」局長開口，「後續的動作呢？」
「當然是回來先跟大家討論啊！」隊長擺了擺手說，「要是每次都這樣，做之前不聞不問管我們去死，做完才來追究我隊責任、搶我隊功勞，其實也滿容易消磨人意志的！」
「你在說什麼啊！現在是在開會！」其中一個跟著局長進來的男子皺起眉頭說。
「哼。」程穎儒冷哼了一聲才繼續說：「後續就沒有動作了，對方從水路逃了，電子訊號都被干擾，就我所知，我們城市港口的水下都是灣岸管制局的管理範圍，沒跟他們申請當然是追蹤不到了。還是你們有人想告訴我，其實警局有偷偷裝攝影機、監視器什麼的？沒有吧？所以現在本隊的策略就是守株待兔，可以的話，我是希望能跟國防部了解下電磁甲跟面罩情況，但應該很難吧？軍權都握在總統手上，真的要查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還有獅子有可能的反叛，電訊裝備的相關波段都有必要全面更新，因為獅子在本隊的職位就是電訊技術士。」
「他的本名呢？只有長相我們要怎麼封鎖他的行動？」皺眉的中年男子問。
「在他還沒有明確犯罪證據或是指揮官決定放棄他之前，我不能透漏。」程穎儒看向局長，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的確，在沒有證據前，我同意隊長的作法。」局長也看著程穎儒，沉默了一會兒後說，「潛龍是本局的隱匿部隊，不能這麼隨便就曝光，但是隊長你的責任還有烏雲，何況星月組還在大街上開槍擊發實彈，這不合規定，也罔顧了人民的安全。」
「局長——」
「幹我們這一行的，」局長打斷程穎儒的話然後看向其他人，「不是只有為了陞官推卸責任，你們其他人也是一樣，該做的事要做，就算需要因此扛下不公平的責任，我們還是要做，這就是我們機電城的警察，違反了規定，就要有心理準備，行事準則有問題我們就再調整，但調整前違規了就是要懲罰。」
「……」光會說漂亮話的傢伙，程穎儒在心裡暗罵局長。說到底，這次行動死了烏雲還讓潛龍隊曝光的事，局長就是打定主意要推到他身上了。
「不過我們現在人力不足，懲處的事情先往後擺，隊長，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顧好那個目標，從她身上開始調查相關的資料。還有聯盟調查局已經開始跟水世界接觸了，不久後應該就會去調查那個女人，別隨便把人交出去，她是我們的案件關係人，知道嗎？」
「聽到了。」
「至於專案組的成員，就由刑警隊及資訊科裡面挑選，特別是資訊科的……」
☆
會議持續了一個半小時，等到會議結束後，會議室原本的黑色牆面轉為透明，可以看到門外正站著一名穿著深藍色制服、看著手機投影的警察，是流星。她一發現後頭亮起來後，流星立刻將手機收回胸前口袋，轉向門口立正站好。
程穎儒走出門口後並沒有停下腳步，流星見狀連忙跟上。
「知道為什麼妳沒有跟其他人一起在醫院嗎？」程穎儒邊走邊說，他走得很快，跟後面走出會議室的同僚有一段距離，已經到了整條走廊中央的電梯門口。
「不知道。」流星跟著隊長走進電梯，看他按下潛龍隊辦公室所在的樓層。
「那表示妳還沒看到那個被追殺的目標，月缺都沒跟妳說嗎？還有妳是孤兒對不對？十二個隊員裡面只有妳是孤兒，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怎麼了嗎？」
程穎儒沒有回答流星，而是拿出手機開始投影資料，流星也趁這時候偷偷看著電梯外的風景，陽光一如既往地毒烈，要是沒有特化過的玻璃，照在窗外大樓及樹蔭上的反光肯定讓她睜不開眼。
叮！
電梯到了，他們走出電梯、經過走廊、拐了兩個彎後，到達潛龍隊辦公室。
「坐。」程穎儒雖然看著手機投影，但也騰出一隻手示意流星進會客室。
「隊長，那裡是會客室欸。」流星有點怕怕地說。竟然讓她進會客室坐？難不成今天她擅自行動有出很大的問題嗎？
「對，裡面才有咖啡機，進去坐好。監控模式關閉，義式咖啡兩杯，冷氣打開。」在程穎儒說完後，會客室內放在中央圓桌旁的咖啡機開始運作，發出喀喀喀喀的聲音，天花板四角附近開啟了網狀風口，冷氣開始安靜地散落在室內。透明牆門也在兩人都進入後轉為黑色。流星戰戰兢兢地往室內沙發邊邊坐去，程穎儒則是直接走到她對面，就坐在了沙發正中間，然後他終於放下手機抬頭看向流星了，流星正在挪動她的屁股避免跟程穎儒正對面。
「嗯？」看到流星坐在沙發角落後程穎儒先愣了一下，然後才說：「幹嘛坐那麼旁邊？坐到我對面來。」流星這才又緩緩移動了屁股。
「首先，我要先跟妳說聲恭喜。」程穎儒往椅背靠去。
「恭喜？」流星聽得一頭霧水，難道今天的行動她立功了？還是隊長在講反話？咖啡也在這時候泡好了，咖啡機伸出兩隻機械臂將兩杯咖啡推到兩人面前。
「因為妳不再是孤兒了，就在兩分鐘前找到妳家人了。」
「……蛤？」太突然了吧！流星開始環顧四周，看是不是有什麼隱藏攝影機鏡頭，然後再想了想自己的生日，才剛過啊！愚人節？愚個鬼，現在是十月啊！
「隊長你頭殼撞到了？」
「……妳很無禮。是真的，任務一結束我就用最速件送到血液中心，兩分鐘前傳來比對資料了。」程穎儒把手機投影放大接著擺到桌子中間，又補了一句：「而且來頭應該還不小。」
流星低頭看向投影，上面除了有自己的照片外，另一格照片位置是空白的，但是血緣關係那邊百分比的99.9％卻讓她震驚傻眼。
「另一個就是今天中午被當作目標攻擊的女人，事關機密，我禁止他們攝影，但她長得跟妳一個模樣。」
「蛤？」這又是什麼？跟她開玩笑的話這也太超過了吧？
「沒開玩笑，這個女人現在躺在中央醫院昏迷中。很震驚？」
「當然震驚啊！」流星瞪大了眼站了起身喊道，「莫名其妙多了個家人欸！是你你不會震驚？她——還跟我長一樣！是我的姊妹？」
「應該是。」
「哇呵！」流星撥了下頭髮有些失控地往外走了幾步，接著再走回來伸手拿起咖啡，「怎麼可能——啊！好燙！」流星馬上放下燙到舌頭的咖啡，伸出舌頭不斷用手掌搧著。
「冷靜一點，我話還沒講完，坐下！」程穎儒嚴肅的語氣讓流星稍微找回了點鎮定，坐了下來。
「就算真的是妳親人也不代表什麼，除了血緣長相妳們沒有共通點，不需要激動。」程穎儒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我順便查了下水世界的前執行長跟那女的關係，就是父女，照今天水世界執行長的對話內容結尾來看，這個女的很可能就是水世界現任執行長。」
「水世界執行長不是個老男人嗎？」
「妳的印象裡有看過他出席任何活動嗎？」
「誰會去記個公司總裁的行程啊？」
「我問錯問題了，我的錯，妳根本不在乎……告訴妳，沒人見過。」
「這麼神秘？那——那個水世界前執行長……水世界有前執行長？」
「同時是機電城核融合發電所的首席研究員水英奇，算算時間差不多是27年前被暗殺掉的那位偉人。」
流星嚇得目瞪口呆，只能傻在沙發上等著程穎儒說下去。那個偉人可是機電城的命脈英才啊！機電城的重建以及能有現在的國際地位全都是靠他研發出來的強勢科技才有的！不過聽說三十幾歲就病死了，暗殺是怎麼回事？
「來頭不小對吧？我知道你們星月組完全沒在擔心前途的問題，以為照現在的體制慢慢走下去聽命行事就好，根本沒在注意什麼大事，所以我就講一遍給妳聽。不對，月缺可能還知道多一點，傻的是妳。」程穎儒毫不留情地說，「當初水英奇會被暗殺不是因為他完成了機電城的核融合發電，也不是因為用核融合讓機電城加入了灣岸聯盟，更不是因為研發出核電磁砲或是什麼防禦系統的，而是因為他想推動的理念，擋到人家路了。」
「暗殺？他不是病死的嗎？又是什麼理念？」流星懷疑道。
「妳今天沒看到那個執行長說的嗎？雖然她沒有說完整，但我聽起來完整版就是跟水英奇的版本一樣：創造機器人世界。所有的勞務生產都交由機器，就可以廢除貨幣制度，人們可以在不妨礙公眾利益的前提下自由的進行任何活動。」
「蛤？任何活動……這什麼烏托邦理念？還廢除貨幣制度咧，天方夜譚吧？」
「哼！」程穎儒冷哼一聲，「是啊，他當時告知研究所所有人的時候，大家都是跟妳一樣的反應，沒有人支持他。再說了，機器總是要人操控的吧？水英奇並沒有打算在AI上面多做研究，結果當然是用人去操控；但既然要廢掉貨幣，就代表權力最大的人就是掌控機器的人了。他太天真了，竟然認為沒有了貧富差距、沒有了生存壓力，大家就可以好好過生活，努力研發科技創造更進一步的社會，然後整天只埋頭在研究裡，不明白權力對外頭的人是多大的誘惑。」
「而他後來研發出來的產品——其實現在看到的水世界產品，雛型都是他研發的，農業機器、工業機器、家事機器、微影投射、浮動按鍵這些都是，他想要用高質量的機器人取代掉人力，一步一步逼迫政府轉換政策，當時的水世界還不叫水世界，直接很沒創意就叫烏托邦。對了，那個假的執行長照片就是當時烏托邦的負責人麥十琛，他也只是被水英奇委託的人頭，他是水英奇在研究所的前輩，專門研究AI，進了當時的烏托邦後AI項目似乎就停擺了，我也不知道他進來烏托邦後在做什麼，算是個怪人，但比不上水英奇。因為麥十琛有點瘋瘋癲癲，但他還是會去社交，有他的消息都是在外面玩的。所以我才懷疑幹了水世界執行長這麼久，卻都沒人見過麥十琛出來社交參加派對什麼的很奇怪。」程穎儒喝了口咖啡潤潤喉。
「總之，本來擁有權力的人才不會讓水英奇這樣亂搞，某天晚上他就被槍殺掉了，由於當時並沒有任何他有親戚子嗣的消息，所有遺產包括烏托邦自然也順理成章被政府接管，水英奇的理念就此消散。」
「麥十琛呢？他不是負責人嗎？」流星聽著他說故事，情緒也慢慢冷靜下來，拿起咖啡開始吹氣，「還有，沒有親戚沒有後代那我們兩個是怎麼蹦出來的？私生女？」
「這兩點我就不知道了，我當時是研究所的警備隊副長，看到他的時間絕對都是在研究室裡，根本沒看過有女人接近他，也沒看他離開過研究室。」
「沒離開過——所以他是在研究室裡被暗殺的？」
「腦袋動很快，沒錯。警備隊全都被調職降階處分，當時的隊長也丟了飯碗，我知道沒前途了也轉職成辛苦在外面跑的機動警察隊，根本不知道後來麥十琛怎麼把公司交給政府的，結果我們到現在還不知道兇手是誰、還有用什麼方法混進來的。扯遠了，我在研究所看到的水英奇就是個怪咖，我實在不認為他是會去找老婆的人，要是講妳們是人工出來的那我還比較能接受。」
「蛤？」流星覺得今天怎麼一直在重複這個反應啊？世界上無奇不有，但奇在自己身上那感受真是說不出的怪異啊！人工生命的話她會不會短命啊？
「我也稍微想過一些，如果妳們兩個是他用基因工程做出來繼承自己理念的話，從各方面來看那一位可以說是成功的；但如果是妳的話，我真的覺得妳這顆腦袋是試驗品，還需要再調整的。」
「隊長！我也很聰明的好嗎？只是沒展現在學科上面罷了！」
「接下來是發配任務，以上及以下所講通通不準告知任何人。」程穎儒無視流星的話接下去說，「妳要跟在那位執行長身邊不能讓任何人發現，直到有人再來襲擊她為止，到時候妳要追蹤那群人，看他們到底是從哪來的；我會提供妳一套偵察裝備，任務目標以TYPE-Q為代稱，第一人為Q1第二人為Q2依此類推，妳姊妹的代號是墮天使，任務代號失樂園。」
「墮天使？」流星忍不住笑了。每次隊長在替任務取代號的時候她都覺得名稱很可笑，像是正中午的那個行動就叫做萬聖派對。
「還有，別再搞砸了，拿出妳真正的實力來，這次是隱匿任務，需要妳以前的冷靜。」
「我出任務一直很冷靜啊！」
「我很懷疑。自從把月缺跟妳分配到同一組後，妳浮躁了不少，任務表現也不如以往的出色了。」
「有嗎？」跟月缺搭檔不過才三個月而已，她自己倒是沒感覺有跟以前不同，還是長官都喜歡用這種方式來激發部屬潛能？
「今天中午幹了那麼驚天動地的事情沒有嗎？更何況，數據會說話。」程穎儒戳了幾下浮在空中的投影，一張有著星兒標題的曲線圖出現，左邊和底下分了不少格，中間的幾條線呈現了越往右越低的狀況。
「還有這種紀錄？」流星嚇了一跳，她一直以為紀錄上只會有簡單的成功失敗，然後交報告上去而已，他們是隱匿部隊欸！
「當然有，不然妳認為這種單位的人事調動是看妳爽不爽隨便調的？現在說的話一樣算在剛才的命令裡，不得告知其他人。星兒，雖然妳不在乎陞官的事，但是在上面要我們組隊合作前，妳各項指數都遠高出其他人，我不明白為什麼編組後妳會變成這樣。看看這些線，這些在走下坡的線。」程穎儒眉頭皺得很深，流星的量表上所有的線都在往下走，「重點是，其他人組隊了都是明顯的上升，只有妳是往下降的，月缺也沒有進步，我本來打算下個月開始讓妳換個搭檔看看的，現在暫時沒辦法了，妳就先恢復單人行動。」
程穎儒原本真的很看好流星，在局裡下命令要重新編制潛龍隊前，流星可是他們潛龍隊「業績」的ACE啊！就算現在其他人組成隊成績有上升，也全都比不上當時的流星，只是程穎儒都沒有告訴他們就對了，這種事讓隊員知道只會影響他們的行動。
「恢復單人？那月缺怎麼辦？」
「表面上他還是跟妳同一組的，我會再配給他其他任務，這個報表還是會用你們兩人的數值來做，事情發展成這樣我只能先換個別的方法測試，先看妳是不是真的單人行動比較有傑出的表現，還是這幾個月妳真的怠惰了。」
「我知道了。」
「任務期間妳要做的事，就是蒐集攻擊者的情報，直到我發出撤退信號為止，這是情蒐任務，其他的事妳都別插手，明白嗎？」程穎儒喝完杯裡的咖啡起身離去，留下流星一個人坐在原位看著她的咖啡，若有所思。
☆
16：41，機電城中央醫院十樓，特別病房外——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走道上，走道上的椅子坐了三男一女，四人穿著休閒輕鬆，但是在這種熱天還多套了件襯衫當外套，臉上也戴著口罩，分別警戒著走道兩邊的門口。
而在病房內，除了床上躺著一名昏迷的女子外，床邊椅子上坐了一個人，窗邊站了一個人，門口也站了一個人，穿著一樣輕鬆，但也一樣穿著襯衫外套。
「各位，想吃點什麼？」靠在門上的男子正在看手機投影，「我們已經這樣子三個小時有了吧？」
「番茄蛋炒麵。」監視著窗外的男人說。
「番茄……又吃番茄蛋炒麵？我是想問點心欸！現在才四點半多——你吃不會膩啊？那你呢月兒？」
「嗯？你是在問我？」坐在床邊椅子上的月缺有點懷疑他聽錯了。潛龍隊裡面，他跟流星可是一直被他們排擠的不是嗎？特別是「灰影」這個傢伙，看他特別不順眼。
「我也不是很想問，但沒辦法，隊長會來關心你有沒有吃飯。」站在門口的灰影忍住脾氣說。在外頭打拚就是要努力往上爬，他們潛龍隊也是一樣，他就是看不爽星月組這兩個傢伙沒半點上進心的樣子。
「這樣啊？不是你發自內心的關心我，我有點傷心呢！」月缺舉起手假裝擦眼淚，「那我就勉為其難也吃個番茄蛋炒麵吧，我想知道到底有多好吃，『狼牙』可以連續吃一個星期。」
「哼！」灰影冷哼一聲轉身把拇指放上了門，門上浮起一座鍵盤，他戳了幾個鍵後，門才縮下地面打開。
「你就不能改改你那隨時隨地都想開玩笑的性格嗎？」站在窗邊的狼牙在灰影離開、門自動關上後說道，目光依舊注視著窗外，距離日落還有段時間。照隊長說的，聯盟調查局的人不知道什麼時間會到，應該差不多了吧？
「彼此彼此啦，烏雲掛掉的時候你不也說你陞官了？」
「……」
「喔！抱歉哦。」這張嘴真的是管不住。月缺暗罵了下自己。
狼牙暗暗嘆了口氣後才開口說：「那是我保持冷靜的方式之一。星兒沒說過她有什麼親戚嗎？」
「沒有。隊長說她的長相也不能曝光對吧？所以星兒才沒來？」
這時候，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陣騷動，似乎有人想要闖過外面的警衛進來。月缺跟狼牙互看了一眼，狼牙對他比了個手勢要他待著後，就走到門口開門離開房間。門外除了四名潛龍隊員之外，對面站了七個手上掛著西裝外套、穿著襯衫、打著領帶、長了一副公務員樣的聯盟調查局人員，他們的西裝外套跟襯衫上都有著刻有BBI的金色圓形小徽章，七人的後頭還跟著一部自動輪椅。
「狼牙。」所有人都看向走出病房的狼牙，其中一個潛龍隊員出了聲。
「你就是最大的？」帶頭的調查局人員皺眉看著他，還指了下自己胸前的徽章。
「最大的不在這，但是命令下來是人不能讓你們帶走。」狼牙雙手環胸走到了他的隊員和調查員之間站定。
「機電城只是聯盟的其中一員，你們不能妨礙聯盟做事。我們有公文下來了，讓開。」
「我這邊沒有公文下來，不讓。」
「……」那位帶頭的調查員微微向前一步靠上狼牙，「你在跟我對著幹？」
「聽命行事，無視指令的話後果很嚴重。」狼牙沒有一絲退縮，後頭的四個隊員也一字排開擋住了整個走道。
「這裡是醫院，我不想動粗，讓開。」調查員忍住氣說道。
「這裡是醫院，不要逼我動粗，退開。」狼牙才不吃他這一套。
「你知道聯盟裡有多少座城市嗎？我也是機電城出身的，」調查員努力抑制要竄起來的怒火冷靜地說，「要在國際上站穩腳步光靠機電城自己是不夠的！你的行為會讓灣岸聯盟在國際上該有的權力被剝奪限制。聯合國的代表團已經在調查局裡等了，我們要把人帶走。」
「哼！說什麼屁話？應該是聯盟在巴著機電城吧？要不是有機電城的核融合反應爐，灣岸聯盟現在還是灣岸海盜呢！站不站得穩腳步不是你說了算！」狼牙冷哼一聲，「就我生在機電城三十年的人來看，作主的從來都不是灣岸聯盟，是我們機電城。更何況自從加入灣岸聯盟後，本城的犯罪率逐年上升，身為全世界監視器最密集的城市今天還發生這種事，我怎麼想都是灣岸聯盟帶衰我們機電城，你說不是嗎？」
「……我會記住你說的話，你叫狼牙是吧？」調查員眼裡的怒火在狼牙回應的時候就已經燒滿整雙眼了，「很好，到時候你就會知道灣岸聯盟裡面作主的究竟是誰了！你們在這邊站好，不準讓任何人進出！」調查員給六名部下下指令後，從胸前口袋抽出手機往外走去。六名部下分成了三組，一組站到了電梯口，另外兩組分別到了兩側走廊入口站住了。
而在狼牙走出病房的同時，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睜開眼了，好像根本就沒睡著一樣，看著狼牙走出去的月缺在拉回視線時，被盯著他的雙眼嚇了一大跳，差點沒把座椅翻過去。
「哇——嚇死我！」月缺急忙穩住腳步身形，「妳醒多久了？」
「這裡是哪裡？」女人沒有回答月缺，反而丟出自己的問題。她的聲音簡直跟流星一模一樣，只是虛弱了點。
「中央醫院。現在是下午四點四十三分，同一天。妳的左腹中了一槍，血流得有點多，但很幸運沒有什麼大礙，然後稍微有些腦震盪——」月缺說著就把手伸進褲子口袋拿出手機，準備聯絡隊長，現在這個情況副隊長應該沒空吧？但就在這時候，女人伸手抓住了月缺拿著手機的手，月缺連忙甩開然後往後一大步，拉開與女人的距離。
「妳在幹嘛？」
「情況很嚴重，」女人看著月缺，「這裡不安全，我要去水世界。」女人回答得很快，月缺聽出她的語氣中帶有一絲急迫。
「外面有警察在，不會有人闖進來的。」
「……警察？你也是嗎？」女人懷疑地問。
「對，我現在要跟上司報告了。」月缺說話的同時，拿著手機的手藏在背後已經把訊息加密傳出了。女人在床上乖乖躺了幾秒後又開口了。
「我要回水世界。」
「就說了這邊有警察在守著，妳很安全。躺好吧，妳需要靜養。」月缺說。
「不安全的不是我，是我的水世界。」
「妳的？妳真的是那個執行長？總裁？還是什麼的？」
「是。」
「所以擺在網站上和公佈給大眾的照片，都是用來騙人的？」
「你看我現在這樣子我能不騙人嗎？」女人很快回道。
「……妳的水世界又怎麼會不安全了？」
「就是——你能讓我離開嗎？不行的話跟你多說也沒有用。」女人說到一半的時候似乎冷靜了一點，馬上停下本要說出的話。
月缺皺起眉把左手插上腰看著女人，接著把椅子擺正坐了下來看著女人說：「妳可是首位入侵全世界通訊頻道的現行犯，然後呢這個笨蛋還大方承認入侵的事情，光是這條罪就足以終身監控了，現在不管是我們灣岸聯盟還是聯合國什麼聯之類的，應該都亂成一團了，妳覺得可以就這樣回去啊？」
「……可以打電話嗎？」女人開口要求。
「幹嘛？找律師？」
「我要跟我的發言人通話。」
「發言人？方城盡嗎？他現在應該還在跟聯盟調查局的人喝茶吧？」月缺想了想後說，「我們聊聊吧，我挺好奇妳這個人的。怎麼會發表那種言論啊？」
「你是警察，我是罪犯，你覺得我們還有什麼好聊的？你就乖乖聽命行事別理我最好。」女人別過頭看向窗外。
「唉喲別這麼見外嘛！透露一點啊！難得現在這邊只剩我們兩個了對不對？如果很早就醒了的話，應該知道妳是咱們的重點看護對象吧？人一多也不太好說話了不是嗎？」這個執行長的個性跟她姊妹一點都不像。
「你有認真聽我發表的話就不會問這問題了，我的理由都在那發表上了。」
「那是真正的理由？」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話妳也太單純了，這個世界沒有這麼簡單——」
「所以就不去做嗎？」女人回過頭看著月缺，「所以就要把所有事情都考慮過後才去做嗎？你也知道這才是不可能的吧？」
「……」月缺愣住。這麼說好像也有點道理。
「世界上人這麼多，有錢人的權力永遠都建立在底層人民的服從上，由他們組成的政府在經過了所謂的『審慎思考』後，會有辦法顧到所有人嗎？他們只能得出必須犧牲某部分人來成就大局的結論不是嗎？而犧牲的人永遠不會是他們。比起單純說出想法理念，要去思考過所有方向後才去做事才更不可能。還是你認為至少大部分的人生活都維持住就可以了？」女人冷漠地說。
「所以妳的做法就是入侵全球網路發表演說？然後又能怎麼樣呢？演說沒完成，政府只會以為妳是反政府的異議分子，妳只是讓妳自己陷入困境而已，妳現在什麼都做不了不是嗎？」
「不需要我，方城盡會接手。接下來水世界的產品會逐步調降價格，淘汰掉其他競爭對手，到時候產業鏈會被破壞，民眾會失業，會失去經濟來源，繳不出稅政府自然也收不到錢，各國會有各自的做法來反制水世界，不過到時候也來不及了，因為水世界的產品在世界上已經佔有六成的比率，就算是今天發生這種事，由我水世界官方網站直接購買商品的顧客一樣有折扣優惠，股價一樣在高點。」女人說的話讓月缺再度聽傻了，「何況水世界的產品質量永遠高過其他家，經濟又實惠，早就停不下來了。」
「可是……妳哪來的資本去做這種事？照妳這樣就是賠本在做生意吧？」那樣高質量的產品、那麼多原料、那麼多服務端的員工，水世界這麼大一間公司就算沒有製造工人，在財務支出上還是遠高出其他同業。
「我都有本事使用全球通訊網了，你何不再多發揮點想像力？」女人笑了。她笑起來跟流星卻不太一樣，流星的笑總是讓人覺得她是不是嗑了興奮劑，有些浮誇；這女人卻是帶著氣質教養，如果不知道她打算幹的事情，真的會以為她只是哪個地方的貴族千金。
月缺看著她的笑容思索了一會，然後說：「難道妳要說妳其實還可以操縱金流？所以根本不在乎資金的問題嗎？」
「你以後就會知道金錢根本就不是問題了，現在我根本沒有必要對你說明，你就慢慢猜吧！」女人沒有回答月缺的問題，語氣中似乎對月缺的資金問題感到可笑。
「……好吧，聽妳講好像真的有那麼點美好，但妳現在還是困在這，如果像妳說的接下來都丟給方城盡，妳也不會趕著要回去，要是回不去的話妳擔心的水世界又會出什麼事？」月缺可沒忘記剛才女人的急迫。
女人臉上的笑意在這時候已經退去，又將頭重新瞥向窗外，看著在機電城飛巡的空艇。
「你想得太簡單了，再說下去就是商業機密了。你剛才說現在是下午四點四十三分對吧？」女人迴避掉月缺的問題，「五點整的時候，方城盡如果沒有出現在所有經過連線的螢幕上發言的話，就表示水世界已經被人搶走了，就是我太小看灣岸聯盟了。」
女人不說話了，月缺也不再發問，跟著女人看向滿布大樓的城市，整間病房靜得能夠聽到從醫院中央庭院傳來的小孩嬉鬧聲。接下來的時間裡，月缺雖然在看著窗外，心思卻一直在這女人和流星之間打轉，流星又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有聯絡？難道隊長給她新的任務了嗎？流星跟這女人會有關係嗎？這個女人知道有個人跟她長得一模一樣嗎？
「現在什麼時間了？」在不知多久的沉默後，女人開口了，月缺看了下手錶，五點零一分，然後又看向女人。
「五點零一分。」這個女人一直在算時間？
女人在聽到月缺的回答後嘆了一口氣，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門外走廊這邊，剛買完下午茶點心回來的灰影被BBI的調查員擋在電梯裡出不來，火氣全寫在臉上。除了兩名壯漢潛龍隊員還站在病房門口外，剩下三名都已經站在那兩名調查員身後了。
「我才管你是什麼八逼Q！我去買了補給品回來給我的隊友，有什麼問題嗎？」灰影一臉火大，身後還站了個小型貨運機器人，透明的外殼看得很清楚裡面都是食物，「還是你們是機器人啊？覺得大家都跟你們一樣不需要吃東西不會渴啊？需要我給你們充充電嗎？啊？」
「冷靜點灰影。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灣岸聯盟調查局調查員呢！」狼牙雙手環著胸在一邊對火澆油。
「退後，不然的話——」其中一名被包圍的調查員一隻手擋在狼牙肩膀上，發出低沉警告的聲音。
「不然怎麼樣？」一名跟流星一樣留著短髮的潛龍隊女隊員走上前不客氣的一把推開那個調查員，「我們隊上的男性都稍微有些衝動，今天我們的副隊長才殉職，沒個正當理由阻止心情低落的他們餓肚子，可是會導致不可收拾的狀況發生哦！」她說著說著雙手就插進了褲子兩邊口袋。
「妳才不要衝動，乖，把手放鬆。」另一名潛龍隊男性看到女隊員把手插進口袋後，一臉緊張跟上前並從後面握住女隊員的雙手，「放鬆——放鬆點——」
砰！
「你幹什麼！」一邊的樓梯突然傳來另一波混亂，所有人都看了過去，只見一名穿著深藍色套裝、梳著油頭、帶著眼鏡的男子向他們走來，後頭跟著三架兩米高的護衛機器人，而兩名守在樓梯口的調查員其中一名正不斷後退、伸手到腰後準備掏槍，另一名已經被第四架機器人用雙手壓制雙肩扣在牆上，還發出哀號聲。
「三號，減少兩成出力，他叫得太難聽了。」那名油頭男子開口，還是不斷向前走，身後左方的機器人在那名調查員終於掏出電磁手槍指向男子時，瞬間動作上前扣住調查員持槍的手腕，直接一拉將他正面撞到一邊牆上再從後壓制他，讓他發出了一聲痛呼。所有潛龍隊隊員立刻後退拉開距離，灰影也衝出電梯跟著隊友們擺出隊形，六人跟兩名調查員都拔出了電磁手槍對準男子，後面趕來的另外兩名調查員也同樣。
「等一下。」方城盡舉起了一隻手指向後方，後方兩個機器人本來做出一半的起跑姿勢半途取消，重新站好，「不好意思，樓梯口那兩個堅持不讓我上來，我只好強行突破。」
「方城盡？」狼牙一臉警戒，「你來幹什麼？你的機器人怎麼會有這麼順暢的機動性？機管局應該是不會讓這種產品隨隨便便就能跟在人旁邊吧？機甲管制規章裡面有同意了嗎？還一次四架？」
「再怎麼順暢也是有個上限不能超過啊，這些可是在標準值內呢！建議你去重新看過一次規章。」方城盡微笑著說，「我沒什麼空多跟你們廢話，電梯被你們這樣子玩，害我走上來已經浪費了很多時間了，公文你們還沒收到嗎？水世界要帶回關係人——也就是在病房內的傷患。我就先行一步了。」方城盡說完後，自動自發走到了病房門口伸手往門上按去。
「等一下！你——」
才想攔住他的狼牙突然感覺到右胸前手機的震動，顯然其他人也感覺到了，包括BBI的人。
「錯誤。」合成女聲從門旁的對話孔傳出，「指紋未經授權。」
方城盡先吸了口氣往門上方看了眼才回過頭說：「政府辦事總是慢半拍，你們說是不是？誰可以來開一下門？」
此時，所有人都是看著手機投影一臉錯愕，任務中被強制開起的手機震動只有一種可能就是緊急命令，兩方人馬的訊息都一樣是公文的投影，只有單位官印不同而已，都要他們讓方城盡帶走女人。
「看你們的表情是公文到了，開門吧！」方城盡側過了身一手對著門口擺了個請的手勢，另一手則指向走廊尾端BBI帶來的自動輪椅，「還有，那部輪椅我就接收了。」
三十秒後，女人已經坐在輪椅上跟著方城盡與兩架機器人準備要進電梯離開，剩下兩架機器人則往樓梯走去。
「我們就這樣放走他們啊？」灰影把頭靠向狼牙悄悄問道。
「隊長的章、局長的章、甚至連市長的章都在上面了，你問我啊？」狼牙也是一頭霧水，中午才剛說完要他們看著人，還沒晚上就讓人帶走了。上次看到這麼多大頭在公文上面蓋章，是好幾年前聯盟研究所的人要把機密技術賣出去呢！
月缺在一旁看著走得很乾脆、頭也不回的女人，然後用手機打了通電話。
「月缺嗎？剛才狼牙已經有來確認過了，還有什麼問題？」是程穎儒的聲音。
「請問隊長，為什麼放她走了？」
「哦？」月缺的話挑起程穎儒的興趣了，「通訊加密……好了，怎麼樣？她跟星兒長得一樣挑起你的好奇心了？我的印象中你可是第一次在工作上多問。」
「沒事，打擾了。」
「等一下，我這邊剛好要找你，先跟著他們走，你的任務下來了，跟蹤那女人。」
「什麼？」月缺眉頭皺了起來。
「你聽到了，動起來。」月缺這時候才背對其他人從另一邊樓梯下樓。
「醫院給我的病歷裡面，那女人後頸部皮下有電磁座，直接連結到腦部，我要你暗中保護她的安全，查出她那個電磁座是用來做什麼的，除此之外不要做多餘的事，流星會去追擊攻擊那個女人的人，暫時跟你拆組；任務代號失樂園，任務目標墮天使，其他目標以TYPE-Q代稱，明白了嗎？」
「蛤？」攻擊她的人？中午他們都追丟了是要等下一次攻擊的意思嗎？所以才要他去保護那女人？
「這是隱匿任務，別做多餘的事情明不明白？」程穎儒再說了一次，語氣中更多了一絲嚴肅。
「明白了。」
掛斷電話後，月缺三步併做一步跳下樓梯，同時耳邊又響起那個女人說過的話，不禁開始懷疑那個電磁座跟她的計畫是否有所關連，如果是的話，在腦袋裡面裝電磁座是要如何——她的目的是創造不可能的烏托邦，在腦袋裡裝電磁座可以幫她完成夢想？非傷殘的人體改造可是犯法的呢……還是先觀察再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