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有人之處即有惡，有人之處即有愛之四

　　放輕腳步地踏入位於理化大樓的女廁，我裝作無心的輕推每一間廁所的門，確定沒有人後，這才選擇了最內側並開有小窗的廁所，走了進去，開始如廁。
　　望著紗窗外的搖曳樹影，考完期末考的放鬆感令我吐了口長氣。
　　總算沒有在考試時睡著了。感謝上蒼。
　　自從那晚解決了林欣瑜的心願後，期待已久的一覺到天亮的無夢好眠，終於回歸，充足的睡眠令人精神百倍，期末考也準備的很順利，雖然老師仍時不時的投以關愛的神情，但我想他們看到我的成績後，應當就會明白我只要睡飽有精神念書，也是能好好準備的。
　　之前上課時一直打瞌睡，真的不是我不尊重他們。
　　人生總有一些狀況，能專心讀書當然最好，可是，大太陽底下什麼事情都會發生，我們除了接受並努力解決，沒有其他方法。
　　希望他們對我的偏見可以消除些，但說不定他們會以為我高傲，以為自己會念書就不想好好上課了……這也是有可能的，人就是如此。
　　但我想我的班導應當不會這麼想，因為自那日從B會議室出來後，他對我的態度就變了，不像以前那麼「關心」，反倒多出了點……其他的味道，偶爾看到我時還會對我點點頭。
　　雖然不太懂那是什麼意思，但可以感受到那並非惡意，這就夠了。
　　洗手，離開廁所，我快步朝一年級教學大樓走去，雖然自己提早交券，但這不表示考完試的人就可以在校園內亂晃，我是報告老師要去廁所後，這才能離開教室外的走廊，不趕快回去，或許又會被老師盯上。
　　走上教學大樓的入口階梯，經過置物櫃時，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了我的視線。
　　定睛細瞧，那不正是陳燕如嗎？她拿著塑膠袋做什麼？
　　疑惑剛起，沒有察覺我的視線的她，便開始撕下黏在置物櫃上的垃圾，之後還用一旁的水桶擰乾抹布，摺好，用力擦拭，尤其是置物櫃的正中央她特別用力地抹了好幾回。
　　「原來如此……」
　　明白陳燕如在做什麼的我，猶豫了一會兒，走了過去，拿出手帕，與她並肩擦拭。
　　我裝作沒注意到她被嚇了一跳的模樣，專心地擦除殘留雙面膠的櫃面，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將原本貼著林欣瑜被塗鴉照片的地方給抹乾淨。
　　陳燕如沒有說話，僅默默地開始進攻置物櫃的其他地方。
　　等我們擦得全身大汗時，林欣瑜的置物櫃櫃面也煥然一新了，完全看不出來之前曾被人貼滿垃圾、潑上食物和飲料殘渣的痕跡。
　　然後，我們垂著頭，蹲在水桶前擰著各自的抹布和手帕。
　　「謝謝。」她說。
　　「謝謝。」我說。
　　我們都明白對方所謝為何，這不用問，問了就會破壞這奇妙的默契。
　　「我要轉學了。」她又說。
　　「一路順風。」我說。
　　她的手和我的手都浸泡在同一桶髒水中，看起來是那麼的相像，卻分屬於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日後也會經歷些幾乎如出一轍，但也完全不一樣的事情吧？
　　又安靜了半晌。
　　「籃球的事……」她沒有抬頭，低聲說。
　　「沒事。」我也專心的再次擰僅抹布，語氣平靜地說。「小霆很開心，謝謝妳。」
　　對不起，是我太敏感了。
　　她站起身，我也隨之跟進。
　　「再見。」她終於面對著我說。
　　陳燕如剪去長髮的桃子面容略略消瘦，淺淺的笑容看起來很舒服，像是脫去所有煩憂似地蘊含著真誠的感謝。
　　「再見。」我面對著她說，並暗自期盼自己也能回以同樣美好的笑容。
　　然後，我們一個轉左一個轉右，何時再相見，只有命運知道了。
　　可是，我不想等待或許根本不會再來到的緣分，於是轉過身，看著陳燕如提著水桶的背影，逐漸被中庭的陽光吞沒，彷彿走向一個充滿光明的溫暖之處，這才轉頭走向樓梯間。
　　就在這時，一陣喧鬧自樓梯間通往教學大樓後花圃的玄關傳來。
　　「楊老大，幹嘛這麼生氣？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嘛！」女子特有的嬌俏黏膩聲傳來。
　　「媽的，妳這個賤人還敢提？」
　　這聲音……是刺蝟頭楊家祖！
　　這傢伙又在欺負人了嗎？他們怎麼老是學不乖？
　　依照上回的經驗，我取出手機，開啟錄影模式，將手機的鏡頭自走廊窗戶縫隙伸出去，我花了幾秒鐘才從手機螢幕上認出哪個人是楊家祖。
　　只見他的招牌髮型被剃得清潔溜溜，僅剩個大光頭，其餘的跟班也是同樣的遭遇，他們的頭在日陽的照射下異常光亮，像是好幾萬瓦的強力電燈泡似地閃閃發亮，被圍在中央的嬌小的女同學，反倒彷彿被眾星拱月般地很是顯眼。
　　我迅速地看了看女同學的全身上下，嗯，很乾淨，還沒被潑垃圾。
　　「唉唷！發什麼臭脾氣，我能告訴你們的都說了，我怎麼知道老師還是把你們查出來了。」
　　「孫顏芳，幹他媽的妳最好給我老實說，是不是你去向老師告密？」
　　聽到這裡，我吃了一驚，原來這位被圍在中間的嬌小女同學，就是將陳燕如撕下寫了一封信給林欣瑜一事，偷偷告訴楊家祖的背叛者小芳同學！
　　她不屑地反唇相譏。「和老師告密有什麼好處？這麼白癡的事情我懶得做。」
　　「媽的……是妳，一定是妳！」楊家祖伸手抹了抹他的光頭，臉色猙獰地怒罵道︰「都是妳害的，要是妳一知道陳燕如寫信給林欣瑜時就和我說的話，老子就能及時攔截下來，那個魚胖子就不會自殺，老子也就不會她媽的還要搞這些，幹！老子被記了兩支大過，還被剃頭。都是妳的錯，妳給我道歉，現在馬上跪下磕頭道歉，否則老子一定讓妳在學校過不下去。」
　　孫顏芳看了看天空，像是想藉此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似地說︰「是是是。」膝蓋很軟的一彎。
　　楊家祖見孫顏芳居然屈服的這麼快，怒氣更甚地胡賴道︰「還要去匿名版說事情都是妳搞出來的，欺負林欣瑜的人從頭到尾都是妳。」
　　沒想到楊家祖被整治成這樣，依舊不覺得自己有錯，在一旁偷看一切的我，覺得自己真真開了眼界。
　　可是，接下來的事態發展更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